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调侃三路车女售票员:
“你再天天给我找一堆钢镚儿,我就攒够了当聘礼!”
整个车厢的人都看着他们。
看那个叫陈振华的傻小子,和那个叫林晓燕的俊俏售票员。
她把票根一撕,瞪着他说:
“你敢?”
“民政局现在还没下班!”
车厢里响起一片笑声。
他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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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振华是被走廊尽头水房里“哗啦”一声的泼水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匹瘦马。
宿舍的窗户糊着报纸,阳光从报纸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画出几道光斑。
墙上的挂钟不走了,指针停在五点半,像两根疲惫的胳膊。
他知道钟坏了,外面太阳的高度告诉他,上班要迟到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铁架床发出一声呻吟。
桌上放着昨晚剩下的两个馒头,已经硬得像石头。
他抓起一个,就着搪瓷缸子里冰冷的白开水往下咽。
馒头渣子卡在喉咙里,他用力捶了捶胸口,才顺下去。
他住的这栋单身宿舍楼,墙壁薄得像纸,隔壁老王的呼噜声他听了一宿。
现在,他能听见整栋楼都活了过来,充满了咳嗽声、脚步声和脸盆碰撞的声响。
他抓起搭在床头的蓝色工装,胡乱套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了位。
他冲出宿舍门,沿着狭窄的走廊往楼下跑。
楼梯扶手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下面黑色的铁。
空气里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煤灰味道,混着厕所的氨水味和昨夜剩饭的酸味。
陈振华跑出宿舍楼,一脚踏进了这座城市的清晨。
太阳悬在工厂烟囱的上方,像一个巨大的、发白的蛋黄。
三路公交车像一头衰老的巨兽,慢吞吞地驶进站台。
车门打开,涌下来一群上早班的工人,又涌上去一群和他一样上中班的。
陈振华被人群推搡着,脚跟踩着脚尖,好不容易挤进了车厢。
车厢里塞满了人,人挨着人,呼吸都吐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他抓住头顶的吊环,身体随着公交车的启动而摇晃。
他从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摸到一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
那是他昨天刚发的工资,还带着银行油墨的香气。
他一点点蹭到售票台前,把钱递过去。
售票台后面的姑娘抬起头,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
她叫林晓燕,三路车上的“小辣椒”,这条线上没人不知道她。
她的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像两盏探照灯,能把人心里那点小九九都照出来。
林晓燕的目光在那张十元钱上停了一秒,又移到陈振华满是汗的脸上。
她没有伸手接钱,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穿了出来。
“师傅,你这是考验我呢还是体察民情呢?”
“我这一车人等着找零呢,你给我出这么个难题。”
她的声音不响,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几个人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笑。
陈振华的脸有点发热,他嘿嘿地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对不住对不住,起晚了,身上就这张整的。”
林晓燕没再说话,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像翅膀扇动了一下。
她从他手里抽走那张钱,低头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铁皮钱箱。
钱箱里是花花绿绿的毛票和一堆亮晶晶的硬币。
她的手指在钱堆里翻飞,白皙修长,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声的钢琴。
最后,她抓起一把零钱,拍在售票台的小木板上。
一叠皱巴巴的纸币,上面压着一大把钢镚儿。
“拿着,数数,九块九。”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
陈振华把那堆钱收进手心,钢镚儿沉甸甸的,硌得他手心发痒。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低声笑,那笑声让他觉得脸上更热了。
他攥着那把零钱,退回到人群里,这是他第一次领教“小辣椒”的厉害。
他看着林晓燕的侧脸,她又开始卖下一张票,动作麻利,头也不抬。
陈振华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
02
陈振华是厂里的技术员,在中专学的是机械,脑子活络,手也巧。
车间里那些从苏联进口的老机器,一闹脾气,别人都束手无策,只有他能摆平。
他性格开朗,爱开玩笑,工友们都喜欢他。
他觉得林晓燕就像车间里一台结构精密但脾气古怪的机床。
你得懂它的原理,顺着它的性子来,才能让它好好运转。
他被找了一堆钢镚儿,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事很有趣。
他决定要试试这台“机床”的脾气到底有多大。
第二天上班,他又攥着一张十元钱上了三路车。
车上的人还是那么多,空气还是那么浑浊。
他挤到售票台前,把钱递过去。
林晓燕抬起头,看见是他,又看见他手里的钱,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
那不是惊讶,倒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钱。
然后,她低下头,用两根手指,开始从钱箱里一枚一枚地往外捡钢镚儿。
一分的,两分的,五分的,她把它们分门别类,在台子上码成一摞一摞。
整个过程缓慢而清晰,像一场刻意表演的默剧。
车厢里的人都看着她,也看着陈振华。
陈振华站在那里,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猴子。
林晓燕码好了九块九毛钱的硬币,然后用手一推,那一堆钢镚儿哗啦啦地滚到他面前。
“师傅,你的钱。”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像冰块掉在地上。
陈振华只好把那一堆钢镚儿拢起来,塞进口袋。
口袋立刻坠了下去,沉甸甸的,走路都叮当响。
他回到车间,把钢镚儿倒在工作台上,工友老王凑了过来。
老王比他大几岁,已经结婚生子,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振华,你这是去抢了储蓄所?”老王捏起一个五分的钢镚儿,对着光看。
陈振华把事情一说,老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小子,敢惹三路车的‘小辣椒’,有你的。”
“我跟你说,那姑娘不好惹,上次有个耍无赖想逃票的,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自己灰溜溜补了票。”
陈振华把钢镚儿一个个收起来,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他找来一个装橘子味水果糖的铁皮盒子,把所有的钢蹦儿都倒了进去。
晃一晃,满屋子都是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觉得这声音很好听。
从那以后,他和林晓燕的“钢镚儿战争”正式打响。
他几乎每天都用大面额的钱去买票,有时候是五块,有时候是十块。
而林晓燕,也总有办法“报复”他。
她找给他的钱,钢镚儿越来越多,毛票越来越少。
有时候,她甚至会找给他一堆一分的纸币,崭新得像是刚从印钞厂出来。
他俩的这点事,成了三路车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一些老乘客,一看到陈振华上车,就互相使眼色,准备看戏。
“小陈师傅,今天又来收‘贡品’啦?”一个大爷乐呵呵地问。
陈振华就笑着回答:“是啊,攒着娶媳妇呢。”
他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故意看着林晓燕。
林晓燕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但陈振华发现,她的耳朵尖会悄悄地变红。
他觉得,这台“机床”的刺,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硬。
03
秋天深了,天变得越来越短,风也越来越冷。
那天下午,厂里提前下班,陈振华走出车间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飘雨丝。
他坐上三路车,车窗上蒙了一层水汽,他用手指画了一道,看窗外的景象。
路边的法国梧桐叶子黄了,被雨水打湿,贴在地上。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湿漉漉的气氛里。
车到了终点站,乘客们撑开伞,匆匆汇入雨幕。
陈振华没带伞,他想在车上坐一会儿,等雨小一点。
他看见林晓燕也下了车,她从司机师傅手里接过一个饭盒,然后走向站台后面的自行车棚。
雨渐渐大了起来,从雨丝变成了雨点,敲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林晓燕推着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
车是飞鸽牌的,漆掉了好几块,后座上还绑着一个空的菜篮子。
她刚推着车走了没几步,后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车胎,烦躁地用脚尖踢了一下。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衣领。
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站台边上,雨幕将她和整个世界隔开,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陈振华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冷雨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
他走到林晓燕身边,她正蹲下身,试图用手去掰弄那个瘪掉的轮胎。
“车胎坏了?”他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林晓燕听到声音,猛地一抬头,看见是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窘迫。
她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水,嘴上还是那副不饶人的样子。
“用不着你管。”
陈振华没跟她争辩,他把身上的帆布工具包取下来,放在地上。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车胎。
“气门芯坏了,得换一个。”他说。
他从工具包里摸出扳手、胶水和一小片砂纸,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车间里操作机床。
他把车轮卸下来,撬开外胎,找出那个小小的漏洞。
雨越下越大,他的蓝色工装后背很快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林晓燕站在一边,默默地为他撑着伞。
伞不大,大部分都倾向了他那边,她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湿了。
她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机油痕迹的手,在冰冷的铁圈和橡胶上灵巧地忙碌着。
那双手,和他技术员的身份很相称。
她突然觉得,这个平时总爱贫嘴逗她的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很快,车胎补好了,气也打足了,重新装了回去。
陈振华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雨水和黑泥。
“好了,骑回去没问题了。”他笑着说,牙齿在阴沉的天色里显得特别白。
林晓燕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绢,递了过去。
手绢很干净,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
“喏,擦擦吧。”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
然后,她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补了一句。
“用不着你假好心。”
陈振华接过那块带着温热体温和淡淡胰子香味的手绢,擦了擦手和脸。
他看着林晓燕微微泛红的脸颊,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小辣椒”在现实中脸红。
04
那场雨,好像冲刷掉了陈振华和林晓燕之间的某种隔阂。
他们的“钢镚儿战争”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陈振华不再用大票去为难她,但他每天依然会准时出现在三路车上。
他会提前准备好一毛钱的零钱,工工整整地递过去。
林晓燕接过钱,撕下车票,会对他点点头,偶尔还会说声“谢谢”。
他们的交流不多,但彼此都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陈振华开始打听关于林晓燕的事情。
他从同车的一个大妈那里,慢慢拼凑出了她的生活。
那个大妈和林晓燕家住一栋筒子楼,对她家的情况很了解。
大妈说,晓燕那姑娘,命苦。
她父亲林师傅,以前是厂里的先进生产者,开大吊车的,后来出了事故,从高处摔下来。
命保住了,但一条腿废了,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得常年吃药。
她母亲没工作,就是个家庭妇女,一辈子围着灶台和丈夫孩子转。
她还有一个弟弟,叫林晓阳,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上学,成绩拔尖。
全家人都指望着他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晓燕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大妈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她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块,自己就留个三块五块的零花,剩下的全交给他妈了。”
“她爸的药费,她弟的学费,一家人的吃穿,都指着她呢。”
“那姑娘在车上看着厉害,其实心比谁都软。”
“前阵子,邻居家孩子病了,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攒着买新衣服的钱拿了出来。”
“她在车上那么厉害,也是没办法,售票款少一分钱都得自己赔,她赔不起啊。”
陈振华默默地听着,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他想起她那双总是带着警惕的眼睛,想起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他想起她在雨中推着自行车的倔强背影。
他终于明白,她浑身的刺,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支撑。
支撑着她自己,也支撑着她身后那个风雨飘摇的家。
他回到宿舍,打开那个铁皮糖果盒。
里面的钢镚儿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这些曾经被他当作玩笑和挑衅的证据,现在在他眼里,变成了沉甸甸的辛酸和不易。
他心疼那个每天在公交车上强撑着笑脸和威严的姑娘。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只是一个旁观者了。
他要走进她的生活里去。
05
陈振华开始了他的“秘密行动”。
他不再只是准备好一毛钱的零钱,有时候,他会趁林晓燕不注意,往票款箱里多塞一毛或者两毛。
他知道这点钱不多,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伤她自尊心的办法。
他看着她埋头数钱,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一次,他听那个大妈说,林晓燕家的那台“红灯牌”收音机坏了很久了。
那是她父亲唯一的消遣,每天都要听新闻和评书,现在听不成了,脾气也变得很暴躁。
陈振华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他托大妈把收音机借了出来,说是自己家有个亲戚会修,拿去试试。
他把那台笨重的收音机抱回宿舍,像是抱着一件珍宝。
他花了整整两个晚上,在宿舍那盏昏暗的台灯下,一点点拆开,检查线路。
他用厂里顺手带来的工具和零件,小心翼翼地更换了老化的电子管,重新焊接了断掉的线头。
当收音机里再次传出清晰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时,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把修好的收音机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还给了大妈。
他嘱咐大妈,千万别说出是他修的,就说是“一个懂行的雷锋同志”。
大妈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雷锋,心眼可真不少。”
林晓燕拿到修好的收音机,就知道是他。
除了他,谁会这么无聊,又这么好心。
她什么也没说,但从那天起,她看到陈振华上车,眼神就不一样了。
那眼神里,有感激,有好奇,还有一点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羞涩。
她会特意给他留一个靠窗的空座,会在他下车时,轻声说一句“慢走”。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春天的暖风,吹得陈振华心里暖洋洋的。
年底,厂里效益好,发了一笔奖金,陈振华拿了五十块。
他揣着钱,跑到供销社,在毛线柜台前站了很久。
他想起大妈说林师傅的腿一到冬天就疼,他想给他织一条护膝。
他挑了两斤最厚实的深灰色毛线,又买了两根粗粗的竹针。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要学织毛活,这在当时是件稀罕事。
他不好意思,就跑到住宿舍楼的家属区,敲开了车间王大姐的家门。
王大姐和几个女工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织毛衣,看到陈振华拿着毛线来,都愣住了。
等听明白他的来意,那群女人顿时炸开了锅,笑得前仰后合。
“哟,我们厂的技术尖子,还要学这个?”
“振华,这是给哪个姑娘献殷勤呢?”
陈振华的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阵仗,红着脸,支支吾吾。
王大姐心善,把他拉到一边,手把手地教他怎么起针,怎么织上下针。
这事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二纺机厂传开了。
人人都知道,技术科的陈振华,为了追三路车的售票员,正在宿舍里笨手笨脚地织毛活。
陈振华不在乎这些议论,他一有空就坐在宿舍里,和那两根竹针作斗争。
他的手指被竹针戳了好几个小孔,织出来的东西也是松松垮垮,拆了织,织了又拆。
林晓燕也从乘客们的谈笑中听说了这件事。
她每次听到,心里都像被小锤子轻轻敲了一下,又麻又痒,脸也烫得厉害。
她和陈-振华之间那层薄得透明的窗户纸,就等着有人伸出手指,轻轻一捅。
06
那天是个星期天,陈振华不用上班,但他还是起了个大早。
他发了工资,兜里揣着厚厚一沓,心里也跟着鼓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宿舍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在空气中飞舞。
他想去见林晓燕,就今天,现在。
他坐上了三路车,车厢里没有了平日的拥挤,多了几分闲适。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懒洋洋的。
他看到林晓燕坐在售票台后,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正低着头数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走到她面前,今天他没准备零钱,他觉得也不需要准备了。
他把一张崭新的十元大票放在了售货台上。
这是一个熟悉的开场,却预示着一个全新的结局。
车上几个认识他们的老乘客看到这一幕,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一个大爷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振华今天又‘犯病’啦?这聘礼还没攒够?”
林晓燕抬起头,瞪了那个大爷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她看向陈振华,眼神里有嗔怪,有笑意,还有一丝期待。
她像往常一样,麻利地撕下车票,然后低下头,打开了那个铁皮钱箱。
她故意用手在钱箱里搅了很久,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最后,她抓出一大把钢镚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她把那把钢镚儿重重地放在他摊开的手心,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撒娇。
“给!拿着!让你不长记性!”
陈振华感受着手心沉甸甸的分量,那些冰冷的金属此刻却像炭火一样滚烫。
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试探、关心、和笨拙的付出,都汇聚在这一刻。
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全车人善意的、看热闹的目光,看着林晓燕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林师傅,你再天天给我找一堆钢蹦儿(儿化音),我就攒够了当聘礼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瞬间安静下来的车厢里,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林晓燕的脸,“刷”地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她的心跳得像工厂里的大马力发动机,咚咚咚地,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捏着票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又羞又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甜。
陈振华看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当着全车人的面发火。
就在他以为她要骂人的时候,她猛地把手里的票根一撕,发出清脆的“刺啦”一声。
她抬起头,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仿佛有火苗在跳动,她瞪着他,一字一句地回敬道:
“你敢?民政局现在还没下班!”
“哄——!”
整个车厢像炸开了一样,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口哨声和笑声。
陈振华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瞬间填满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化成了巨大的喜悦。
他站在那里,咧着嘴,傻傻地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公交车到站停靠,车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穿着一身笔挺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挤上了车。
他看上去和这辆老旧的公交车格格不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目光在车厢里一扫,径直走到林晓燕面前,眉头紧锁。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说道:
“晓燕,别卖票了,跟我马上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