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不安,非鬼魅作祟,即仙家暂居。”
——《清稗类钞·异禀类》
古往今来,中国人对“家宅”的理解,从来不止于钢筋水泥。它是一方小小的宇宙,是气运的承载地。当家中突然出现异象,比如那种从骨头里往外冒的莫名寒意,老一辈人就会说:“这是有东西路过,借你家歇脚呢。”
这种“东西”,往往被民俗称为“过路仙”。
故事,要从老城区王家的那栋老宅说起。
王海清是王家老宅如今的户主,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家这栋朝南背北,装修得体,地暖也开到最足的房子,为什么最近总是透着一股阴冷。
那不是空调的冷,是一种带着说不出的“潮湿感”的冷。
他决定找个明白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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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海清的妻子李芳“啪”的一声,将温度计重重撂在床头柜上。
“第三天了!低烧,不退!”
李芳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羊绒被,却依然瑟瑟发抖。
王海清赶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体温计是不是坏了?明明烧着,才37度5。”
他家的室温是26度,是南方湿冷天气里最舒服的温度。可李芳总说冷,说冷得骨头疼。
卧室的窗户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冬日午后。
李芳带着哭腔,气若游丝地说了句:“我总感觉……屋里有一股风,从地板钻上来的。”
王海清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一个细节。
最近晚上起夜,他总觉得脚底板冰凉,像踩在了一层薄冰上。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年岁大了,肾气不足。
可是,连猫都有点不对劲了。
他们家那只最爱晒太阳的波斯猫,以前一天要换三四个窗台晒着,活泼得像个球。
现在呢?
猫咪蜷缩在客厅最暖和的沙发角落里,眼睛半睁不睁,时不时发出一种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王海清走到客厅,打开手机,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老宅最近有点冷,谁知道附近有没有厉害的师傅,看个风水?”
他不是迷信的人,但这种“不讲科学”的冷,让他心里没底。
几分钟后,大侄子回了一个语音。
“二叔,您家那宅子是老地基了,别随便找人看。我给您推荐一个,不是风水师,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查事人’,专门查这种‘气场’的。”
02.
约好时间,“查事人”老梁来了。
老梁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没拿罗盘,没拿桃木剑,只提了一个老式帆布包,和一副黑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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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王海清把所有空调和地暖都关掉。
“我要感受‘原气’。”老梁慢悠悠地说。
屋子里静了下来。王海清和李芳,还有过来陪着的侄子,都大气不敢出。
老梁不说话,就这么在客厅里慢慢走着。
他的脚步很轻,像在丈量,又像在聆听。
他没有直接去卧室看“病着的”李芳,而是径直走到了厨房。
厨房的角落,是家里的一个老式立柜。柜子顶上堆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
老梁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柜子顶上的墙壁。
“这里是阴面吧?”他问王海清。
“对,这是北墙。”王海清连忙点头。
老梁用指尖轻轻捻了捻墙灰,然后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类似指南针的东西,放在柜子顶上。
指针轻微地抖动着,但没有指向任何方向,只是像被磁场干扰了一样,持续地、不规律地跳动。
老梁的眉头锁了起来。
“温度不对。”他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
“这块墙,比外面要冷三度。而且,冷得有点‘干净’。”
王海清一愣:“冷得干净?那是什么意思?”
“冷分很多种,”老梁推了推眼镜,“水渍带来的湿冷,是‘腐’。风口带来的流冷,是‘动’。你这个冷,像是一块冰,凭空地、静静地摆在那里。”
老梁又去了卧室。
他隔着被子看了看李芳,没有靠近。
“病人是突然开始怕冷的,对吗?发低烧,总觉得身上有风?”
李芳用力地点了点头。
“症状是从卧室开始的,但源头,在门口。”老梁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判断。
03.
老梁带着王海清回到客厅,指着入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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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扇门,平时是不是不怎么关严?”
王海清想了想,尴尬地笑了笑:“老宅子的门框有点松,老忘记上锁。有时候风一吹,会留个小缝。”
老梁叹了口气:“那就对了。你家,是‘借宅’了。”
他把“过路仙”的概念说了出来。
“过路仙,顾名思义,是路过的仙家,不是阴间的鬼魅。”
“它不是来害人的,只是借你家的‘气’来休整。但仙家之气,至纯至寒,普通人承受不住。”
“它借了你家的‘气’,就会把‘寒’留给你。”
王海清听得背后直冒冷汗。
“那……那要怎么判断?它还在家吗?”他急切地问。
老梁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了李芳最常待的那个沙发边上。
他俯下身,轻轻地抚摸着那只蜷缩的波斯猫。
猫咪感受到他的靠近,没有起身,只是“喵呜”了一声,然后用力地、带着一种“吸气”的姿势,打了个喷嚏。
“看见没?”老梁直起身子,“动物比人敏感。”
“猫狗突然萎靡不振,不爱晒太阳,开始‘吸冷气’,就是征兆。”
“再看你家的花草。”
王海清这才注意到,客厅茶几上摆着的一盆绿萝,叶子竟然不正常地卷曲、发黄,好像突然缺水了一样。
“植物开始在暖气房里枯萎,水栽的植物根须开始变黑。”
老梁一字一顿地说:“它在借你家的生气,吸你家的‘暖’。”
王海清急了:“那赶紧请走啊!要请神送神吗?烧香拜佛?”
老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仙家,有自己的规矩。它们是‘借’,不是‘占’。你越是折腾,动静越大,它越可能觉得你是在‘挑战’。”
“送仙,要用‘凡’物。”
04.
老梁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米。
不是普通的米,是那种带着淡淡褐色、没有经过太多加工的糙米。
“这是‘凡物之基’。”老梁解释道。
“仙家借你的气,不是图你家的荣华富贵。它们路过,图的是‘平’和‘静’。”
“而糙米,是万物生机的象征,是最平凡、最接地气的能量。”
老梁让王海清抓了一把米。
“你把它沿着你家房子的‘气口’,也就是正门外沿,轻轻地、匀称地撒一圈。”
“撒的时候,心里想一句:‘借住已满,尘缘已了,君请起程,勿留寒气。’”
王海清照做了。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将米粒均匀地撒了出去。
米粒落在门槛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当米粒洒完的那一瞬间,王海清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向老梁,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老梁……我好像……不冷了?”
刚才那股渗透进骨髓的阴冷感,似乎一下子被“隔离”在了门外。
李芳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羊绒衫,脸色依然不好,但眼里的惊恐少了一些。
“我感觉,那股‘风’停了。”她喃喃地说。
老梁点点头:“糙米,是给仙家‘垫底’的,告诉它们,凡间自有凡间的规矩,你该走了。”
“但是,仙家要走,需要‘引路’。”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了第二样东西。
它被一张泛黄的、带着复杂纹路的粗布包裹着。
老梁将粗布慢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