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瑾萱第一次听到丈夫贾学真提起那个两岁的"弟弟"时,正搅拌着锅里的番茄牛腩。
滚烫的汤汁溅到手背上,她轻轻"嘶"了一声。
贾学真站在厨房门口,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轻快:"妈说周末家庭聚会,要带……萧祺瑞来。"
"萧祺瑞?"于瑾萱关掉火,转身看着丈夫。
这个陌生的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就是我那个……弟弟。"贾学真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去拿流理台上的水杯。
水杯是空的,他却浑然不觉地往嘴边送。
于瑾萱的心慢慢沉下去。
婆婆彭秀娥今年五十八,公公贾德明六十三。
两岁的弟弟?
她想起三个月前,婆婆突然说要去南方妹妹家住一段时间。
回来时怀里就多了个孩子,说是意外怀上的老来子。
当时于瑾萱正忙着准备职称考试,虽然觉得蹊跷,却没多想。
此刻看着丈夫闪烁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窜进脑海。
贾学真上个月去南方出差一周,时间地点都与婆婆的"妹妹家"重合。
锅里的番茄牛腩还在微微沸腾,红色的汤汁像不安的心事。
于瑾萱轻轻擦掉手背上的汤汁,烫伤处已经泛红。
她需要知道真相,不管那会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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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末的家庭聚会安排在城东的"江南春"酒楼。
于瑾萱特意选了件藕粉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
贾学真系领带时手指不太灵活,试了三次才打好一个歪斜的结。
"紧张什么?"于瑾萱走上前,替他重新整理领带。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丈夫的衬衫领口,能感觉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贾学真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就是好久没家庭聚会了。"
酒楼的包间里,彭秀娥已经抱着孩子坐在主位。
两个月不见,婆婆似乎瘦了些,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但抱着孩子的姿势却异常熟练,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来了?"彭秀娥抬头,目光先落在儿子身上,然后才转向于瑾萱。
那种微妙的顺序让于瑾萱心里不太舒服。
"妈。"于瑾萱微笑着递上礼物,"给您买了条丝巾。"
彭秀娥接过礼物放在一旁,注意力全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贾德明坐在窗边抽烟,见到他们只是点点头。
烟雾缭绕中,公公的脸显得格外憔悴。
"这就是祺瑞吧?"于瑾萱走近,仔细端详婆婆怀里的孩子。
孩子约莫两岁模样,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密。
奇怪的是,这孩子五官竟有几分像贾学真小时候的照片。
特别是那个微微上翘的鼻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眼睛像妈。"贾学真突然说,声音有些干涩。
彭秀娥猛地抬头瞪了儿子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哄孩子。
于瑾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婆婆用如此凌厉的眼神看贾学真。
"孩子怎么姓萧?"于瑾萱状似无意地问。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贾德明掐灭了烟,彭秀娥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孩子的衣服。
"随我娘家姓。"彭秀娥说,"你外公托梦说萧家要留个后。"
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于瑾萱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
吃饭时,彭秀娥几乎没动筷子,全程照顾着孩子。
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超出了普通祖母对孙子的疼爱。
更像是一种补偿,一种近乎愧疚的溺爱。
贾学真频繁给母亲夹菜,试图缓和气氛。
"妈,您也吃点,祺瑞我来抱。"
彭秀娥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不用,你们吃你们的。"
于瑾萱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
饭后,彭秀娥带孩子去洗手间,包间里只剩下三人。
贾德明又点起一支烟,突然说:"学真,下个月你张叔叔那笔投资......"
"爸,今天不谈这个。"贾学真打断父亲,神色紧张。
于瑾萱低头喝茶,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上个月整理衣柜时,发现贾学真少了一套西装。
问他,他说送去干洗了。
可那家干洗店的收据,她始终没有找到。
现在想来,丈夫去南方出差的那一周,或许根本不是出差。
02
回家的路上,贾学真异常沉默。
车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于瑾萱轻轻按着太阳穴,假装醉酒头疼。
其实她只喝了一杯红酒,清醒得能数清路边有多少盏路灯。
"妈对这孩子太上心了。"她闭着眼睛,声音轻柔。
贾学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老来得子,可以理解。"
"可是妈五十六岁还能怀孕?"于瑾萱睁开眼,看向丈夫的侧脸。
贾学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医生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信号灯由绿转红,车子缓缓停下。
于瑾萱注意到丈夫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那枚婚戒他戴了五年,从未摘下过。
"你的戒指呢?"
贾学真下意识摸了摸手指:"前几天洗手时摘下来,可能忘在洗手间了。"
这个解释太过流畅,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夜深了,于瑾萱躺在床上假装入睡。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丈夫一直醒着,呼吸声又轻又缓。
凌晨两点,贾学真悄悄起身去了阳台。
透过窗帘的缝隙,于瑾萱看见他正在打电话。
月光下,丈夫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第二天是周日,贾学真说要去公司加班。
于瑾萱等他出门后,拨通了好友林薇的电话。
林薇在妇幼保健院工作,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五十六岁自然怀孕?概率比中彩票还低。"林薇在电话那头说,"我们医院去年接诊的最高龄产妇是四十八岁,还是试管婴儿。"
下午,她借口送落下的文件,去了贾学真的公司。
秘书说他请了假,根本没来上班。
于瑾萱站在写字楼大厅里,感觉浑身发冷。
她开车回家,途中经过城西的公园。
鬼使神差地,她放慢了车速。
然后她看见了贾学真的车,就停在公园对面的路边。
隔着一条街,贾学真抱着孩子站在树下。
彭秀娥站在他身边,正细心地给孩子擦汗。
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温馨的一家三口。
于瑾萱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贾学真从南方出差回来时的反常。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久久不语,像是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当时她以为他是工作太累,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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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一早上,于瑾萱请了年假。
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更需要证据。
贾学真出门前,罕见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两天你脸色不好,多休息。"
他的体贴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等丈夫离开后,于瑾萱开始仔细检查他的书房。
书架最底层有个上了锁的抽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
贾学真从不给抽屉上锁,他说在家里不需要秘密。
于瑾萱在笔筒里找到一把小巧的钥匙,试了试,锁开了。
抽屉里很空,只有一本旧相册。
相册的塑料膜已经发黄,里面是彭秀娥年轻时的照片。
有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年轻的彭秀娥站在一棵大榕树下。
背景是个陌生的村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石潭村,1985年"。
于瑾萱从未听婆婆提起过这个地方。
她用手机拍下照片,正准备放回原处,突然发现相册夹层里有张纸片。
是一张已经作废的火车票,从本市到永安市。
日期正是贾学真"出差"的那一周。
永安市在南方,而婆婆的妹妹家在北方。
于瑾萱的心跳加速,她继续翻找,在抽屉最里面发现一个药瓶。
药瓶上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但里面还有几颗白色药片。
她悄悄取出一颗,准备找机会让人辨认。
中午,于瑾萱去了婆婆家。
开门的是贾德明,见到她似乎有些意外。
"爸,我来给妈送点阿胶。"于瑾萱举了举手中的礼盒。
彭秀娥正在客厅陪孩子玩积木,看到她立即站起身。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正好路过。"于瑾萱微笑着走近孩子,"祺瑞又长高了。"
孩子抬头看她,眼睛清澈明亮。
那一刻,于瑾萱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孩子的眼神,竟让她想起自己的外婆。
"妈,您最近睡眠还好吗?"于瑾萱状似关心地问,"我朋友从国外带了助眠药。"
彭秀娥的表情僵了一下:"不用,我睡得很好。"
于瑾萱注意到茶几下层放着几个药瓶,和她找到的那个很像。
趁婆婆去倒茶的间隙,她迅速看了一眼。
药瓶标签上写着"维生素B",但药片形状完全不同。
回家的路上,于瑾萱去药店问了药剂师。
她带来的白色药片是镇静类药物,需要处方才能购买。
而婆婆的"维生素B"瓶里,装的是同一种药。
04
周三晚上,于瑾萱被噩梦惊醒。
梦里,贾学真抱着孩子越走越远,任她怎么呼喊都不回头。
她伸手摸向身边,床是空的。
浴室传来流水声,贾学真又在深夜洗澡。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半夜洗澡了。
于瑾萱悄悄起身,听见丈夫在浴室里压低声音打电话。
"......不能再拖了,户籍问题必须解决......"
水流声很大,她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
"......医院记录......对不上......"
她的心猛地一沉。
第二天,于瑾萱以办理保险为由,向贾学真要户口本。
贾学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怎么突然要办保险?"
"公司新推出的福利,需要家属资料。"
贾学真在书房抽屉里翻找许久,才拿出户口本。
于瑾萱注意到,户口本很新,像是刚换不久。
她翻开仔细查看,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萧祺瑞的信息。
登记日期是三个月前,与婆婆从南方回来的时间吻合。
但奇怪的是,孩子的出生日期是两年前。
也就是说,这孩子两年来都没有户口。
更蹊跷的是,户口本上萧祺瑞与户主关系一栏写着"子"。
贾德明是户主,萧祺瑞是他的儿子。
可如果真是老来得子,为什么两年来从不提起?
为什么直到三个月前才上户口?
周末,于瑾萱回娘家吃饭。
母亲炖了她最爱的玉米排骨汤,父亲还是老样子看报纸。
"你婆婆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饭桌上,母亲突然问。
于瑾萱筷子顿了一下:"说是老来得子。"
母亲皱眉:"五十六岁生孩子?你婆婆身体还真好。"
父亲放下报纸:"老贾家这事有点蹊跷,听说孩子上户口遇到麻烦。"
"什么麻烦?"于瑾萱立即追问。
父亲摇摇头:"具体不清楚,只听派出所的老王说,材料对不上。"
这天晚上,于瑾萱失眠了。
她打开手机,搜索"永安石潭村"。
搜索结果很少,只有几条十年前的地方新闻。
其中一条报道了石潭村的洪灾,配图里有棵大榕树。
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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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一下午,于瑾萱做了个决定。
她要去亲子鉴定中心,用最科学的方式寻找答案。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虽然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她已经无法忍受猜忌的折磨。
她需要确凿的证据,无论是好是坏。
第二天,机会来了。
贾学真说要去外地开会,当天往返。
于瑾萱请了假,一早来到婆婆家楼下。
九点左右,彭秀娥推着婴儿车出来,像是要去散步。
于瑾萱悄悄跟在后面,保持安全距离。
公园里,彭秀娥遇到一个老邻居,两人聊了起来。
孩子坐在婴儿车里玩玩具,头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
于瑾萱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她假装偶遇,笑着走上前:"妈,真巧。"
彭秀娥看到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在这?"
"来找朋友,正好路过。"于瑾萱蹲下身,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祺瑞头发长了,该理理了。"
孩子对她笑,露出两颗小门牙。
趁着婆婆和邻居说话的间隙,于瑾萱迅速从孩子衣领上取下几根头发。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
接着,她需要丈夫的样本。
这更容易,贾学真的梳子上总是缠着不少头发。
晚上,于瑾萱仔细地将两份样本分别装进密封袋。
她在袋子上做了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第二天,她坐地铁穿过大半个城市,找到一家亲子鉴定中心。
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很专业,没有多问什么。
"五个工作日出结果,可以自取,也可以邮寄。"
于瑾萱选择自取,她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交完费,她站在鉴定中心门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阳光很好,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回家的路上,于瑾萱一直在想:如果孩子真是贾学真的,她该怎么办?
离婚?还是假装不知道?
她想起和贾学真恋爱时的点点滴滴。
那时他会在她加班时送宵夜,会记得她所有喜好。
结婚时,他说要和她一起白头偕老。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06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于瑾萱度日如年。
她试图从贾学真那里探听消息,但都无功而返。
"妈最近好像很累。"晚饭时,她故意提起。
贾学真头也不抬:"带孩子确实辛苦。"
"可是妈对祺瑞好得过分,不像奶奶,倒像......"
"像什么?"贾学真突然抬头,眼神锐利。
于瑾萱低下头:"像我对我侄子那样,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贾学真沉默片刻,给她夹了块鱼肉:"家事复杂,你别多想。"
又是这句话。
每次她试图深入这个话题,贾学真都会用这句话搪塞。
周四晚上,于瑾萱梦到了那个孩子。
梦里,孩子拉着她的手叫妈妈,而贾学真站在远处冷笑。
她惊醒时浑身是汗,身边的丈夫睡得很沉。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贾学真脸上。
于瑾萱突然发现,丈夫的眼角有了细纹。
这半年他老了很多,是因为愧疚吗?
周五早上,贾学真出门前欲言又止。
"瑾萱,如果......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于瑾萱的心猛地一跳:"那要看是什么事。"
贾学真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一走,于瑾萱立刻打电话给鉴定中心。
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以随时去取。
她开车前往市中心,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
鉴定中心的前台递给她一个密封的信封。
"结果都在里面了。"
于瑾萱接过信封,感觉它有千斤重。
她坐在车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拆开信封。
报告很厚,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排除贾学真为萧祺瑞的生物学父亲。"
看到这行字,于瑾萱长长舒了口气。
但接下来的内容让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