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网易号 > 正文 申请入驻

全家为哥哥姐姐庆祝升学,我爸喝高了指着我说:你就是多余的

0
分享至

油腻腻的红烧肉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可疑的亮光,像我爸那张喝到一半的脸。

啤酒沫子顺着玻璃杯壁往下滑,在桌上洇开一圈湿漉漉的印子,和我妈眼角忍着没掉下来的泪,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天是家里的好日子。

我哥林辉,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那所211。

我姐林静,也踩着线,进了一所还不错的师范大学。

双喜临门。

我妈一大早就去菜市场,拎回来半扇排骨,一只活鸡,还有我爸最爱的猪蹄。

厨房里乒乒乓乓响了一整天,油烟味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我们家这个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房子。

现在,这股味道混合着酒精和廉价的香烟,达到了顶峰。

“来!为了我们林家的两个大学生!干杯!”

我爸举着杯子,舌头已经有点大,他红光满面,仿佛考上大学的是他自己。

“对对对,干杯!”

我妈赶紧附和,脸上的笑纹挤在一起,像一朵努力绽放的菊花。

林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玻璃杯和我爸的杯子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林静也矜持地笑着,举起她的那杯橙汁。

我坐在桌角,面前是一碗白米饭,上面堆着几根蔫了吧唧的青菜。

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离我最远。

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我没动,也没举杯。

没人注意到我。

或者说,他们习惯了不注意我。

“小辉啊,到了大学,可得好好学习,知道不?你是咱们家的希望!”我爸一口干了半杯啤酒,拍着林辉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了龇牙。

“爸,你放心吧!我肯定给您挣个大脸回来!”林辉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静静,”我爸又转向我姐,“女孩子家,读个师范好,稳定!以后当个老师,受人尊敬,嫁个好人家,爸妈就放心了。”

“知道了,爸。”林静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得体。

我妈在一旁,眼眶红红地,不停给他们夹菜。

“多吃点,都瘦了,准备考试累坏了吧。”

“辉辉你吃这个鸡腿。”

“静静,这个排骨炖得烂,多吃点。”

他们的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我面前的白米饭,还是那么孤零零的。

我用筷子戳着米粒,一粒,两粒,三粒。

像在计算我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

结果是零。

“爸,你给我和姐买的电脑,啥时候到啊?”林辉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快了快了!托人从市里买的最新款,你跟静静一人一台!到了大学,没电脑怎么行?不能让同学看扁了!”我爸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谢谢爸!”林辉和林静异口同声。

我心里冷笑一声。

最新款。

我上个月想买一套好点的画笔,一百二十块钱,我妈说我瞎花钱,说我一个高中生,用不着那么好的。

现在,两台电脑,一万多块,眼睛都不眨一下。

原来不是家里没钱,只是我的需求,不配花钱。

“对了,老林,”我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我爸,“下个月,默默也该升高三了,你看……”

我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夹着一筷子花生米,停在半空中,浑浊的眼睛转向我。

那眼神,像是审视一件摆错地方的家具。

“她?”

他哼了一声,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她能考上什么?就她那个破成绩,一天到晚就知道画那些没用的玩意儿,能有什么出息?”

我的手,攥紧了筷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这么说,”我妈打着圆场,“默默也挺努力的……”

“努力?”我爸的音量陡然拔高,酒精让他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努力有个屁用!她有她哥一半聪明吗?有她姐一半懂事吗?”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筷accompanying着他的话在空中挥舞。

“我跟你说,当初要不是你非要生!咱们家哪用这么紧张!钱都给小辉和静静读书,多好!”

“要我说,她……”

我爸的食指,隔着半张桌子,直直地指向我。

像一根冰冷的铁钉,要钉穿我的额头。

“……你就是个多余的!”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老旧吊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像一声绵长的叹息。

多余的。

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偏心,只是更爱哥哥姐姐。

现在我明白了。

不是偏爱,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爸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

看着我妈那张充满惊慌和无措的 face。

看着我哥嘴角那一抹来不及掩饰的轻蔑。

看着我姐低下头,假装摆弄衣角的伪善。

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

我忽然觉得,那碗没怎么动的白米饭,有点可笑。

我甚至还期待着,我妈会给我夹一筷子我最爱吃的土豆丝。

原来我连吃这顿饭的资格都没有。

我慢慢地放下筷子,发出很轻的一声“嗑”。

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我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

我说。

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我转身,走进我的房间。

那是我和姐姐共用的房间里,用一个布帘子隔出来的,不到五平米的小空间。

身后,死寂被打破了。

是我妈慌乱的声音:“哎,这孩子……老林,你看你,喝多了瞎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爸还在咆哮。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孩子还在呢!”

“她算什么孩子!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我拉上布帘,将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在外。

我听到他们又重新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再次响起,仿佛我刚才的离席,只是一只苍蝇飞过,嗡嗡了两声,无足轻重。

我坐在我的小床上,床板很硬,硌得我背生疼。

墙壁上,贴着我的素描。

有风景,有静物,有人像。

那是我唯一的世界。

现在,这个世界,也像是被那句“多余的”给震碎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难过。

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我活了十七年,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多余的物件。

我擦掉眼泪,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我偷偷画的奶奶。

奶奶住在乡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夸我画得好的人。

她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家默默,以后肯定是个大画家。”

我想奶奶了。

我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

里面是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还有过年时奶奶偷偷塞给我的压岁钱。

一共是,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我把钱塞进口袋,拉开我那个破旧的书包,胡乱塞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然后,我打开了那扇对着后巷的窗户。

窗外,是夏夜黏腻的风,和远处传来的模糊的狗叫声。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那个所谓的家,已经没有我回头看一眼的价值了。

我翻出窗户,双脚落地。

巷子里很黑,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没有犹豫,朝着巷子口的光亮走去。

身后,客厅里的欢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自由了。

也一无所有了。

去汽车站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路灯缩得很短。

我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迈着步子。

直到售票窗口阿姨不耐烦地敲了敲玻璃:“去哪儿?快点,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我才如梦初醒。

“去……去白杨镇。”

那是奶奶家所在的镇子。

车票二十三块。

我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五十,找回来的钱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带着汗水的潮湿。

夜班车上人不多,一股方便面和汗脚混合的味道。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霓虹闪烁。

那些高楼大厦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

我想,每一盏灯后面,是不是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们也会为了孩子考上大学而庆祝吗?

他们家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多余”的孩子?

车子缓缓开动,城市的繁华被一点点甩在身后。

我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玻璃上,映出我苍白瘦削的脸,和一双空洞的眼睛。

那句“你就是个多余的”,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爸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我想起来了。

我妈说,我是在她去工厂上班的路上生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还没到医院,我就急匆匆地出来了。

早产,体弱。

为了给我调养身体,花光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

也因为这个,我爸没能凑够钱,跟他朋友合伙做生意,错过了他口中那个“能发大财”的机会。

从那以后,他每次喝多了,都会念叨这件事。

念叨我是个讨债鬼。

原来,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我的存在,就是他人生失意的证明。

车子颠簸着,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晚饭我几乎没吃,现在饿得发慌。

我想起我妈炖的那锅鸡汤,金黄油亮,香气扑鼻。

她给我哥盛了满满一大碗。

我哥喝了一口,皱着眉说:“有点淡。”

我妈赶紧拿盐罐子过去。

我当时就坐在旁边,闻着那股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很轻,但被我姐听见了。

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和嘲弄。

好像在说:看,多可怜。

我当时真想把面前的碗扣在她脸上。

可我没有。

我只是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真是个懦夫。

车厢里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大。

“……哎呀妈,我到服务区了,快了快了,明天早上就到家了。你别等我,早点睡。给我留门就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家的雀跃。

家。

我没有家了。

我从书包里摸出画板和铅笔。

在摇晃的车厢里,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昏暗光线,我开始画画。

我画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桌子的一头,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他们都在笑。

桌子的另一头,空着。

我把那个空位,涂上了一大片浓重的黑色。

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吞噬掉所有的光和温暖。

画完,我感觉力气被抽空了。

我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饭桌。

我爸指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就是多-余-的!”

他的脸在放大,扭曲,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朝我扑过来。

我尖叫着醒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

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和笼罩在晨雾里的村庄。

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白杨镇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

售票员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背着我那个轻飘飘的书包,下了车。

镇子很小,一条主街,两旁是低矮的房屋。

清晨的街道上,有早起卖菜的农人,有赶着去上学的孩子。

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股气息,让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从镇上到奶奶家,还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路不好走,坑坑洼洼。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远远地,我看到了奶奶家那栋青瓦的老房子,和院子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我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扫地。

是奶奶。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我加快脚步,朝她跑过去。

“奶奶!”

我喊。

奶奶回过头,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绽开了惊喜的笑容。

“哎哟!是默默啊!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她扔下扫帚,快步向我走来,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但很温暖。

“怎么瘦成这样了?脸也白得吓人。是不是没吃饭?快,跟奶奶进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她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看到我瘦了,心疼我没吃饭。

而不是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多余的。

奶奶给我下了一碗面。

面里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又给我盛了一碗。

“慢点吃,锅里还有。”

她坐在我对面,慈爱地看着我,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默默,跟奶奶说,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

我吃面的动作一顿。

我抬起头,看着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连同我积攒了十七年的委屈和不甘。

我哭得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拿过毛巾,一遍一遍地给我擦眼泪。

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才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说:“我苦命的孙女。”

“那个老混蛋,喝了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不是多余的,你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奶奶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爸那个人,一辈子就那样了。窝囊,没本事,就把气撒在最亲的人身上。你妈呢,又是个软弱的。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默默,你听奶奶说。”

奶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指望别人。别人给你的,随时都能收回去。只有自己挣来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你想画画,那就好好画。画出个名堂来,让他们所有人都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家默默,不是多余的,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奶奶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心里那个被涂成黑色的空位。

是啊。

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话,否定自己?

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爱我的家,毁掉我的人生?

他们不爱我,我可以爱自己。

他们不指望我,我可以指望自己。

我要画画。

我要考上最好的美术学院。

我要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生根发芽。

“奶奶,我想考美院。”

我看着奶奶,一字一句地说。

“好!考!奶奶支持你!”

奶奶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学画画要花不少钱吧?你爸妈肯定不同意。”

“我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自己想办法。”

“好孩子,有志气!”奶奶欣慰地笑了。

她转身走进里屋,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阵。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她把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沓钱。

有新有旧,有大有小。

“这是奶奶攒了一辈子的钱,本来想留着给你当嫁妆的。现在,你先拿着去用。买画笔,买颜料,请老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奶奶,这怎么行!这是您的养老钱!”我连忙推辞。

“什么养老钱!奶奶身体好着呢!再说,我还有地,饿不死。”

奶奶把钱硬塞到我手里。

“拿着。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出息了,再加倍还给奶奶。”

我拿着那沓沉甸甸的钱,感觉比一万斤的黄金还要重。

那里面,是奶奶一分一分卖菜、卖鸡蛋攒下来的血汗钱。

也是她对我全部的爱和期望。

“奶奶……”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哭什么。”奶奶帮我擦掉眼lears,“记住奶奶的话,人活一口气。他们越是看不起你,你越是要争气!”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我在奶奶家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是我这十七年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没有指责,没有白眼,没有无休止的比较。

奶奶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她说要把我瘦下去的肉都补回来。

我白天就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画画。

画奶奶,画老房子,画院子里追逐的鸡鸭,画远处连绵的青山。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个星期后,我决定回去了。

不是因为我想那个家了。

而是因为,我要回去,拿回我的东西,然后,正式开始我的战斗。

临走前,奶奶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让我路上吃。

她送我到村口,一直看着我上了车,还在不停地挥手。

我坐在车上,看着奶奶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

奶奶,等我。

等我出人头地,我一定接您去城里享福。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是下午。

家里没人。

我哥我姐估计是跟同学出去庆祝了。

我爸妈应该在上班。

客厅里还残留着那天晚宴的狼藉。

桌上的剩菜没收,已经发出了一股馊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颓败气息。

我没有理会。

我径直走进我的房间。

我那个用布帘隔出来的小空间。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几件旧衣服,几本画册,还有我那些宝贝的画具。

我把它们都装进我的书包里。

收拾完,我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留恋。

我走出房间,看到了客厅桌上放着的一张纸。

是我妈留的字条。

“默默,看到字条给妈回个电话。你去哪儿了?妈很担心你。”

担心?

我冷笑。

如果真的担心,为什么一个星期了,才想起给我留个字条?

连个电话都懒得打。

估计是发现家里少了个免费的保姆,没人做饭洗衣,才想起我来了吧。

我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我妈回来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默默!你回来了!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她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我回来拿东西。”我平静地说。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你要去哪儿?”她追问。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呢!”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爸那天说的话生气?他那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胡话?

酒后吐真言,不是吗?

“我没生气。”我说,“他说的是实话。”

我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就为了一句话,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要死要活。”我看着她,“我只是想明白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

“你想怎么样?你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孩子,你能怎么样?离了家,你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背起书包,准备走。

“你站住!”我妈冲过来,拦在我面前,“林默!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再回来!”

她大概以为,用这种话,就能吓住我。

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可惜,她错了。

我现在,巴不得永远都不回来。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我绕过她,拉开了门。

身后,是我妈气急败坏的叫喊:“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我没有回头。

我走下楼梯,阳光照在我身上。

我感觉,我像是获得了新生。

我用奶奶给我的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

一个月三百块。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但我很满足。

这是我自己的空间。

我把我的画具都摆出来,把我的画贴在墙上。

这个小小的房间,立刻就有了家的感觉。

我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白天上课,晚上和周末,就用来练习画画。

我找遍了整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个画室,愿意让我旁听。

代价是,我要负责画室每天的清洁工作。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段日子,很苦。

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为了省钱,我一天只吃两顿饭。

馒头就咸菜,或者一碗最便宜的素面。

有一次,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在画室的垃圾桶里,捡了半个被别的同学扔掉的面包。

我躲在厕所里,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我不是委屈。

我只是觉得,原来,为了梦想而努力,是这样一种滋味。

又酸,又涩,但回味起来,却有一丝甘甜。

我的画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画室的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赵。

他一开始对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并没怎么在意。

后来,他看我每天都留到最晚,画到深夜。

看我交上去的作业,一次比一次好。

他开始主动指点我。

“你很有天分。”有一次,他看着我的一幅素描,对我说,“但是,基本功还不够扎实。”

他给我开了一张书单,让我去买来看。

他还把一些他不用的画材,送给了我。

我很感激他。

他是除了奶奶之外,第一个肯定我的人。

高三的生活,紧张而压抑。

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刷题,考试。

只有我,像个异类。

我一边要应付学校的课业,一边要拼命地练习画画。

我瘦得很快,像一根风中的芦苇。

班主任找我谈过几次话。

她劝我,不要在画画上浪费太多时间。

她说,艺考这条路,太难走了,不仅要专业课好,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她说,以我的成绩,稳扎稳打,考个普通的二本,还是有希望的。

我谢谢她的好意。

但我告诉她,我已经决定了。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爸妈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仿佛我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有一次,我在街上,远远地看到了我妈。

她正陪着我姐逛街。

我姐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连衣裙,是她以前念叨了很久的那个牌子。

她们有说有笑,看起来很开心。

我妈没有看到我。

我躲在路边的广告牌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就在我以为,我会这样平静地度过整个高三的时候。

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我的生活。

他叫陈硕。

是我们隔壁班的体育生。

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操场上。

那天下午,我在操aramid上画速写,画那些奔跑跳跃的身影。

他突然跑过来,停在我面前。

“同学,你在画什么?”

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看他。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没什么。”我合上画本,准备走。

“哎,别走啊!”他拦住我,“给我看看呗。”

“没什么好看的。”

“让我看看嘛,就一眼。”他像个耍赖的小孩。

我拗不过他,只好把画本递给他。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惊讶,最后是赞叹。

“哇!你画得也太好了吧!”

他指着其中一页,是我画的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

“这个,这个是我!你把我画得好帅啊!”

我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是我离家之后,第一次笑。

从那天起,陈硕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我后面。

我上课,他就在我们班窗外晃悠。

我去画室,他就坐在门口等我。

他会给我买热乎乎的豆浆和包子。

会在我画到深夜,送我回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他会笨拙地夸我的画。

“这个光影,绝了!”

“这个线条,有力量!”

虽然他用的词,都很贫乏。

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的生活,因为他的出现,多了一抹亮色。

我那颗冰冷了很久的心,也开始慢慢融化。

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在那个所有人都忙着备考的年纪,我们谈了一场偷偷摸摸的恋爱。

我们会一起去吃路边摊的麻辣烫。

会一起去逛晚上的公园。

他会把他打球赢来的饮料,第一时间拿给我喝。

我会把我画的第一张他的彩色画像,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

很快,我就要面临美术联考了。

联考前的集训,需要一大笔钱。

报名费,材料费,住宿费……加起来,要一万多。

奶奶给我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硕看出了我的焦虑。

“怎么了?是不是没钱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差多少?”

“很多。”

“没事,我帮你。”

“你哪儿来的钱?”

“你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他拿来一个信封,塞给我。

“拿着。”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

“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吓了一跳。

“我把我爸给我买的那个游戏机卖了,还有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留着上大学买个新手机的,现在先给你用。”

我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陈硕,我不能要你的钱。”

“什么你的我的。”他一把将钱塞回我手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是说,要考最好的美院吗?我等着你请我吃大餐呢!”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林默,你一定要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拿着那笔钱,感觉像是拿着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输。

我绝对不能输。

集训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我们每天从早上六点,画到凌晨两点。

一天要画十几张素描,十几张色彩。

手上沾满了铅粉和颜料,洗都洗不掉。

有时候,画到一半,累得直接趴在画板上就睡着了。

我好几次都想放弃。

但是一想到奶奶期盼的眼神,一想到陈硕的鼓励。

我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联考那天,我走进考场。

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紧张。

我只是想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抓住它。

三个小时的素描,三个小时的色彩。

我发挥得前所未有的好。

当我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的时候。

我看着我的作品。

我知道,我稳了。

联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跟陈硕一起去查的。

当我在屏幕上看到我的排名时,我激动得跳了起来。

全省第27名。

这个成绩,足够我报考全国任何一所顶尖的美院了。

我抱着陈硕,又哭又笑。

“我做到了!陈硕,我做到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他也激动地抱着我,把我举起来转圈。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值了。

接下来,就是文化课的冲刺。

对我来说,这比画画要难得多。

我落下了太多的课。

陈硕成了我的专属家教。

他虽然是个体育生,但文化课成绩,竟然出奇的好。

他每天陪着我上自习,给我讲题,帮我划重点。

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成绩,一点一点地追了上来。

高考前一天,陈硕送我回家。

在我那个出租屋的楼下,他从背后抱住我。

“林默,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嗯。”

“考完,我们就解放了。”

“嗯。”

“我报考了你那所美院旁边的体育大学。”

我愣住了,转过身看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去一个城市。”他看着我,笑得像个傻子,“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胀胀的,又甜得发腻。

“陈硕,你……”

“你别有压力。”他打断我,“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的。我本来就想考那所大学。”

我知道,他在撒谎。

以他的体育特长和文化课成绩,他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傻瓜。”

我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像个熟透的苹果。

高考那两天,过得像一场梦。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的时候。

我看到陈硕就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到我,他立刻朝我跑过来。

“怎么样?”

“还行。”我故作轻松地说。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

他拉着我的手,挤出拥挤的人群。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和他紧紧牵着我的手。

我感觉,我的未来,也像这天气一样,一片光明。

等待成绩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

我找了一份在快餐店打工的兼职,想把欠陈硕的钱尽快还上。

也想为自己攒一点大学的学费。

期间,我回了一趟奶奶家。

我把联考的成绩告诉了奶奶。

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跟每一个遇到的邻居炫耀。

“看,这是我孙女,以后要当大画家的!”

看着奶奶骄傲的样子,我心里暖洋e暖的。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正在快餐店后厨洗盘子。

陈硕打来电话,声音都在抖。

“林默!快!查成绩!”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擦干手,用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输入我的考号和密码。

页面跳转。

一个数字,跳进了我的眼睛。

558分。

这个分数,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出不少。

我稳稳地超过了美院的文化课分数线。

我被录取了。

我真的,考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快餐店的老板和同事,都吓了一跳,围过来看我。

我一边哭,一边笑。

像个疯子。

那天晚上,陈硕请我吃了我一直想吃的那家烤肉。

我们两个,都喝了一点酒。

“林默,恭喜你。”陈硕举着杯子,眼睛亮晶晶的,“梦想成真了。”

“也恭喜你。”我也举起杯子,“你也考上了你喜欢的大学。”

是的,他也考上了。

我们真的,可以去同一个城市了。

“以后,我罩着你。”他拍着胸脯说。

“好啊。”我笑着说。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过去,聊我们的未来。

聊我们要在大学里,做哪些疯狂的事。

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我忘了。

幸福,总是短暂的。

麻烦,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找上门来。

就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

我妈找到了我打工的快-餐店。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默默。”

她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有事吗?”我冷淡地问。

“你……你考上大学了?”

“嗯。”

“考到哪里了?”

“中央美院。”

我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中央美院?那可是全国最好的美院啊!哎呀,我的女儿,真有出息!”

她激动地想来拉我的手,又被我避开了。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讨好。

“默默,你看,你现在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也是咱们家的骄傲。以前是爸妈不对,你别跟我们计较了,跟妈回家吧,啊?”

回家?

我看着她。

“你不是说,我走出那个家门,就别再回去了吗?”

我妈的脸色一僵。

“那不是气话嘛!哪有父母不疼自己孩子的。”

“是吗?”我反问,“那你们给我哥我姐买电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也需要?”

“你们给他们几千几千的零花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连买一套画笔的钱都没有?”

“我爸说我是多余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

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她哑口无言。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她叹了口气,眼眶红了。

“默默,妈知道,是妈对不起你。可是,你哥你姐,他们……他们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怎么了?”

“你哥……你哥在大学里,跟人攀比,花钱大手大脚,还……还借了校园贷。现在利滚利,已经十几万了。人家天天打电话来催债,说再不还钱,就要去学校闹了。”

“你姐呢,她那个学校,根本就不怎么样。她又心高气傲,跟同学处不好关系,天天在寝室里哭。前段时间,还查出来……有点抑郁症。”

我听着,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龙凤胎?

这就是他们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希望”?

一个成了赌徒,一个成了祥林嫂。

真是天大的讽刺。

“所以呢?”我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样?”

“默默,”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妈知道你现在出息了,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以后肯定有大前途。你能不能……能不能先不去上学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先去打工,帮你哥把债还了。你的大学,晚两年再去上,也没关系的。好不好?妈求你了!”

她说着,竟然要给我跪下。

我连忙扶住她。

我看着她这张布满泪痕的脸。

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闯了祸,就要我来牺牲我的人生,为他们买单?

就因为我是那个“多余”的?

就因为我好不容易,靠自己爬出了泥潭,所以他们就要再把我拽下去?

“不可能。”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

“林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可是你亲哥哥啊!”她尖叫起来。

“亲哥哥?”我笑了,“在我饿得捡垃圾桶里的面包吃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我为了凑集训费,到处求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我被我爸指着鼻子骂是多余的时候,他说了半个字吗?”

“现在他欠了债,你就想起我这个妹妹了?”

“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我的声音,引来了店里所有人的侧目。

我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她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

我以为,我已经对他们彻底失望了。

没想到,他们还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底线。

晚上,我爸给我打了电话。

这是他一年来,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你这个白眼狼!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你妈求你,你都不肯帮忙!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告诉你,林辉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咆哮。

等他说累了,停下来喘气的时候。

我才缓缓地开口。

“说完了吗?”

“你……”

“如果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第一,养我,是你们的义务。我没求着你们生下我。更何况,你们所谓的养,就是让我吃饱穿暖而已。我从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拿过一分零花钱。我甚至怀疑,我吃的饭,都是我哥我姐剩下的。”

“第二,我哥的债,是他自己借的。谁借的,谁还。我没有义务替他还。你们也别想道德绑架我。”

“第三,”我深吸一口气,“从你指着我说我是多余的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血缘关系了。别指望我,会对你们有任何感情。”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自己会挣。你们,也别指望我,会养你们老。”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关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坐在我的小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心里,一片平静。

我知道,我说出那些话,就意味着,我跟那个家,彻底决裂了。

也好。

本来,那个地方,也从来不属于我。

开学前,我用打工攒下的钱,还清了陈硕的。

剩下的,加上奶奶给我的,勉强凑够了第一年的学费。

陈硕陪我一起,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要开二十多个小时。

车厢里很拥挤,空气也很浑浊。

但我的心情,却无比轻松。

“在想什么?”陈硕递给我一瓶水。

“在想,我终于自由了。”我笑着说。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以后,有我呢。”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我知道,我的人生,正在驶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我像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我每天泡在图书馆和画室里。

我的专业课成绩,始终是年级第一。

我还拿到了国家奖学金。

陈硕也很好。

他成了他们学校的校队主力,拿了很多比赛的冠军。

我们虽然在不同的校区,但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见面。

我们会一起去逛798艺术区,会一起去看各种画展。

他会陪着我,在画室里待一整天。

我画画,他就在旁边看书,或者打游戏。

阳光从画室巨大的窗户里洒进来,照在他身上,也照在我身上。

那种感觉,很安逸,很温暖。

大二那年,我的作品,入选了一个全国青年美术展。

还拿了三等奖。

奖金有两万块。

拿到奖金的那天,我请陈硕吃了北京最贵的那家西餐厅。

“看,我说过吧,我会请你吃大餐的。”我得意地对他说。

“你真棒。”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骄傲。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默默……是奶奶……”

是奶奶!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奶奶!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

“奶奶……奶奶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

“什么?!”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在……在县医院……默默,奶奶……奶奶想见你……”

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奶奶你别怕!我马上回去!我马上就回去!”

我挂了电话,手都在抖。

“怎么了?”陈硕紧张地问。

“我奶奶……我奶奶摔了,住院了。”

“别急,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们连夜买了最早一班回家的火车票。

在火车上,我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我不敢想象,奶奶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该有多无助。

我爸妈呢?我哥我姐呢?

他们都在干什么?

为什么是奶奶自己给我打电话?

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我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下火车,我们就直奔县医院。

在病房里,我看到了奶奶。

她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如纸。

才一年多没见,她好像老了十岁。

“奶奶!”

我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默默……你回来了……”

看到我,奶奶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奶奶,你怎么会摔跤的?他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医院?”我急切地问。

奶奶叹了口气,没说话。

旁边病床的一个阿姨,看不下去了。

“姑娘,你就是她孙女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奶奶都住进来三天了,就没见你家里人来过。住院费还是我们几个病友凑的呢。”

我听了,只觉得一股血,直往脑门上冲。

“他们人呢?!”我咬着牙问。

“你爸妈说,厂里忙,走不开。你哥你姐,一个电话都打不通。”奶奶虚弱地说。

好。

真好。

这就是我的好家人。

忙?

忙到连自己的亲妈住院,都不能来看一眼?

我气得浑身发抖。

“奶奶,你别担心,医药费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养病。”我安慰奶奶。

“默默,别为难自己,奶奶没事……”

“我有钱。”我打断她,“我拿了奖学金,还有奖金。足够了。”

我让陈硕先陪着奶奶,自己去护士站,把欠的医药费都补上了。

然后,我拿着缴费单,打车去了我那个所谓的家。

站在那个熟悉的家门口,我却没有一丝近乡情怯。

只有满腔的怒火。

我用力地敲门。

开门的是我妈。

她看到我,愣住了。

“默默?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进屋里。

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着瓜子。

我哥林辉也在,戴着耳机在打游戏。

客厅里,一片祥和。

仿佛医院里那个孤零零的老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走到电视机前,“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

“你干什么!”我爸不满地吼道。

我把手里的缴费单,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奶奶住院了。腿摔断了。你们知道吗?”

我爸妈的脸色,都变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妈慌张地问。

“三天前。”我冷冷地说,“她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三天,没人管。住院费是病友凑的。你们的脸呢?”

“我……我们不知道啊……”我妈结结巴巴地说,“她也没跟我们说啊……”

“她没说,你们就不会去看看吗?那不是你妈吗?”我指着我爸。

我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这不是厂里忙嘛……”

“忙?”我冷笑,“忙着看电视?忙着嗑瓜子?”

我又转向我哥林辉。

“你呢?奶奶最疼你了。她住院了,你连个电话都不接?”

林辉摘下耳机,一脸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她住院了?再说,我这不是忙着找工作嘛,哪有时间?”

“找工作?”我看着他一身名牌,和他面前最新款的游戏电脑,“我看你是忙着打游戏吧?你欠的债,还清了?”

林辉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你管我!”

“我懒得管你!”我看着这一家子人,只觉得恶心,“我现在就问一句话,奶奶的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你们管不管?”

“要……要多少钱?”我妈小心翼翼地问。

“手术费就要三万,后续的康复治疗,至少还要两三万。”

“这么多?!”我爸叫了起来,“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

“没钱?”我笑了,“给林辉买游戏电脑就有钱?给林静买名牌裙子就有钱?给亲妈治病就没钱了?”

“那能一样吗!”我爸梗着脖子喊,“那是给孩子投资!”

“投资?”我看着林辉,“投资出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废物?”

“你……你骂谁废物!”林辉跳了起来,想冲过来打我。

陈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他一把抓住了林辉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甩到了一边。

陈硕一米八几的个子,常年锻炼,身材魁梧。

林辉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想干什么?”陈硕冷冷地看着他。

林辉被他的气势吓住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作声。

我爸妈也愣住了,看着突然出现的陈硕。

“这是谁?”我妈问。

“我男朋友。”我说。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来,不是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的。”

“奶奶的手术费,你们三个人,必须平摊。我不管你们是去借,还是去卖。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钱。”

“不然,我就去你爸的厂里,去你哥的学校,去你们所有亲戚朋友那里,好好宣扬一下,你们是怎么孝顺父母的。”

“你……你敢!”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十七年前,你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多余的。”

“十七年来,你们把我当成空气,当成累赘。”

“现在,我不想再忍了。”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说完,拉着陈硕,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我妈的哭喊声,和我爸的咒骂声。

我都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他们随意拿捏的林默了。

回到医院,我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奶奶。

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她。

三天后,我爸妈真的把钱送来了。

虽然一个个都黑着脸,像谁欠了他们几百万一样。

但钱,总算是凑齐了。

奶奶的手术,很成功。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她出院了。

我没有让她再回那个冷冰冰的家。

我用我剩下的奖金,在县城里,给她租了一个一楼的房子,方便她活动。

我还给她请了一个护工,白天照顾她。

陈硕也一直陪着我。

他帮着我跑前跑后,没有一句怨言。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

虽然我失去了一个家,但我拥有了奶奶,拥有了陈硕。

这就够了。

处理好奶奶的事,我和陈硕回了北京。

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我更加努力地画画,参加各种比赛。

我的名气,在圈子里,越来越大。

大四那年,我被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

陈硕也考上了他们学校的研究生。

我们一起,留在了北京。

研究生毕业后,我开了一家自己的画室。

陈硕成了一名中学体育老师。

我们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很安稳,很幸福。

我们买了房子,虽然不大,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

我们还把奶奶,接到了北京。

奶奶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

她总觉得,自己给我们添了麻烦。

我告诉她:“奶奶,你不是麻烦。有你在,我们这个家,才算完整。”

后来,她慢慢习惯了。

她每天会给我们做好吃的,会去楼下的小花园,跟别的老头老太太聊天。

她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

而我那个所谓的家,我也偶尔会听说一些消息。

我哥林辉,工作换了好几个,没一个干得长的。后来听说又染上了赌博,把家里最后一间老房子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姐林静,毕业后回了老家,当了个小学老师。嫁了一个本地人,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听说,她的抑郁症,时好时坏,一直没断过根。

我爸妈,彻底老了。

房子没了,儿子也指望不上了。

两个人租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靠我爸那点微薄的退休金过活。

有一次,我妈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的电话,打给我。

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她和我爸身体不好,让我寄点钱回去。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给她卡里,打了五千块钱。

陈硕问我:“你还管他们?”

我说:“就当是,还了他们生我的债吧。”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一笔钱。

不多,但足够他们基本的生活。

我不会再见他们。

也不会再让他们,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我高三时画的那幅画。

那张空了一个黑色位置的餐桌。

我看着那片黑色,看了很久。

然后,我拿起画笔,在那片黑色上,重新画了起来。

我画上了奶奶,画上了陈硕。

最后,我画上了我自己。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我把这幅画,挂在了我们家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每天,我一回家,就能看到它。

它提醒着我,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它也提醒着我,我不是多余的。

我是被爱着的。

这就够了。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相关推荐
热点推荐
她是上海知名主持,母亲是骆文莲,师傅是曹可凡,如今却转行幕后

她是上海知名主持,母亲是骆文莲,师傅是曹可凡,如今却转行幕后

阿讯说天下
2025-11-13 12:35:10
2-0,24岁萨卡无敌凌空斩,英格兰豪取世预赛7连胜,太强了

2-0,24岁萨卡无敌凌空斩,英格兰豪取世预赛7连胜,太强了

侧身凌空斩
2025-11-14 05:40:34
日本政府正式宣布!11 月 11 日日本政府官宣 2026 年上调签证费

日本政府正式宣布!11 月 11 日日本政府官宣 2026 年上调签证费

南权先生
2025-11-13 15:52:13
严控融雪剂,北京要求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等带头实行“包段扫雪”

严控融雪剂,北京要求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等带头实行“包段扫雪”

奇思妙想生活家
2025-11-14 00:46:21
A股,突然异动!外围,突传重磅!

A股,突然异动!外围,突传重磅!

证券时报
2025-11-14 12:50:03
中国有权在日本驻军,高市早苗闯了大祸,日方意识到大事不妙!

中国有权在日本驻军,高市早苗闯了大祸,日方意识到大事不妙!

流史岁月
2025-11-13 10:36:07
85年我喜欢的女军医选择了团长,十五年后我授衔少将,她突然出现了

85年我喜欢的女军医选择了团长,十五年后我授衔少将,她突然出现了

源远讲堂
2025-11-11 10:35:11
官宣!奥斯卡病因公布,罕见问题,本人回忆当时情况,透露细节

官宣!奥斯卡病因公布,罕见问题,本人回忆当时情况,透露细节

小金体坛大视野
2025-11-14 09:44:23
蓝色起源打破SpaceX垄断,火箭成功回收,发射NASA探测器

蓝色起源打破SpaceX垄断,火箭成功回收,发射NASA探测器

DeepTech深科技
2025-11-14 13:10:20
九球天后”潘晓婷,40岁身价8亿,父亲才是她婚姻路上的绊脚石

九球天后”潘晓婷,40岁身价8亿,父亲才是她婚姻路上的绊脚石

篮球国度
2025-11-14 10:05:10
陈伟霆何穗官宣得子未足月,何穗晒产后近照,这恢复速度绝了

陈伟霆何穗官宣得子未足月,何穗晒产后近照,这恢复速度绝了

曹幺妹的小厨房
2025-11-14 13:39:40
阿雅哽咽谈大S的去世,不仅为小S做了澄清,还使汪小菲更显冤枉

阿雅哽咽谈大S的去世,不仅为小S做了澄清,还使汪小菲更显冤枉

老吴教育课堂
2025-11-14 12:18:36
最新!澳洲杨兰兰案再开庭,对所有指控均不认罪!

最新!澳洲杨兰兰案再开庭,对所有指控均不认罪!

吃瓜体
2025-11-14 11:23:30
网友发帖称中奖1200万却被骗光,彩票店老板回应:中奖人是一中年男子,曾买300万新房

网友发帖称中奖1200万却被骗光,彩票店老板回应:中奖人是一中年男子,曾买300万新房

每日经济新闻
2025-11-13 17:22:39
1958年毛主席视察广西,他的爱将韦国清试探:您敢吃蛇羹吗?

1958年毛主席视察广西,他的爱将韦国清试探:您敢吃蛇羹吗?

荣兮史说
2025-11-14 12:43:47
中国的愤怒在升级

中国的愤怒在升级

牛弹琴
2025-11-14 07:06:36
金建希有多漂亮?尹锡悦本想单身,52岁时改变主意:非她不娶!

金建希有多漂亮?尹锡悦本想单身,52岁时改变主意:非她不娶!

说历史的女人
2025-11-13 14:31:51
出轨嫖娼,奢侈消费!网友直呼被“做局”

出轨嫖娼,奢侈消费!网友直呼被“做局”

陆弃
2025-11-14 14:21:48
不做扶弟魔!李克勤小舅子欠千万巨债,太太卢淑仪全家割席止损

不做扶弟魔!李克勤小舅子欠千万巨债,太太卢淑仪全家割席止损

科学发掘
2025-11-13 13:23:54
12月1日起实施!最高补贴93600元!深圳福田区保租房也有补贴!

12月1日起实施!最高补贴93600元!深圳福田区保租房也有补贴!

深圳本地宝
2025-11-14 13:10:37
2025-11-14 15:04:49
小影的娱乐
小影的娱乐
了解更多最新最热最爆的娱乐信息
2396文章数 9015关注度
往期回顾 全部

健康要闻

金振口服液助力科学应对呼吸道疾病

头条要闻

五角大楼操心:若沙特买下F-35战机 中国会偷技术

头条要闻

五角大楼操心:若沙特买下F-35战机 中国会偷技术

体育要闻

40岁C罗肘击染红 离场时怒骂对手主帅

娱乐要闻

《国色天香》编剧发长文质疑古二?

财经要闻

统计局:前10月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14.7%

科技要闻

火箭成功回收 贝索斯终于追上马斯克一小步

汽车要闻

小鹏X9超级增程动态评测全网首发 高速实测车内65分贝

态度原创

艺术
家居
房产
游戏
公开课

艺术要闻

伟人写给宋庆龄的信:狂草艺术的巅峰之作

家居要闻

现代简逸 寻找生活的光

房产要闻

突发!三亚放出今年起价最高宅地!

《机甲战魔:神话之裔》新DLC“深渊的威胁”上线

公开课

李玫瑾:为什么性格比能力更重要?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