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夕阳把敦煌莫高窟第156窟的壁画染得通红,那幅《张议潮出行图》里,一队骆驼正往漫天黄沙里走,领头的驿使举着块木简,上面写着驿使俩字儿,马蹄子踏在戈壁上,扬起一撮撮金黄金黄的尘土。
这是公元9世纪的唐朝,也是边塞诗里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日子——那会儿诗人们的笔往长城内外一刷,那些被风沙磨了又磨的故事,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在历史长河里飘啊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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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边塞啊,真不是个简单的地理概念,倒像是幅流动的画。
从长安往西,过了玉门关,就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西域;往北翻长城,能看到大漠孤烟直的草原;往东沿着辽河走,有天山三丈雪的辽东;往南爬过乌蒙山,又有五月天山雪的西南。
这些地方大得很,既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又是不同文明凑一块儿的大熔炉。
诗人们写的那些句子,可不只是烽火连天,里面藏着的,是比打仗更绵长的人间烟火。
先说说最西边的西域吧。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啊,吹了一千年,还是带着沙子的粗粝劲儿。
就在这片被人叫死亡之海的边上,楼兰古城的断墙残垣默默站着,好像在说当年的风光——那时候这儿可是丝绸之路的黄金十字路口,商队从长安拉来丝绸、瓷器,从波斯那边带回香料、宝石,连玄奘西天取经路过这儿,都忍不住在书里写上没飞鸟,下没走兽,连水和草都没有,可见当时的荒凉。
到了公元640年,唐太宗在交河城(现在新疆吐鲁番)设了个安西都护府,这就像往西域插了根定海神针,从此西域成了大唐的西大门。
都护府的官府从龟兹(现在库车)搬到碎叶城(现在吉尔吉斯斯坦那边),管着葱岭到波斯的300万平方公里土地,差不多三个新疆那么大。
在那儿出土过唐代的王字锦,锦缎上用粟特文绣着吉祥,汉文写着长乐未央——一针一线都在说:这儿的人啊,早就不分你我了。
守边疆的士兵,日子可不止诗里写的那么简单。
新疆出土过一封前凉时期的《李柏文书》,里面有封信写着今遣使马来,想王不悉,虽然不是盛唐,但能想象啊,千年前的边塞,士兵们拿毛笔在木简上写家书时,墨汁里肯定混着风沙,一笔一划都带着土味儿。
有个叫岑参的诗人在安西都护府待过三年,他写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说的就是传军情的快马,从轮台到长安,八百里加急得跑十二天,多急啊!
敦煌藏经洞里还藏着张唐代的《碛西营田图》,画上画着士兵们开的屯田,水渠一条条的,麦浪滚滚——原来黄沙百战之外,他们还在田埂上种出了故乡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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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北走,白山黑水间的事儿更热闹。
辽河在脚下拐了个弯,对岸就是高句丽的都城平壤(现在朝鲜平壤)。
公元7世纪,这个由扶余人建的王国,在东北亚可是个霸主,跟唐朝打了三十多年仗。
668年,唐高宗派李勣、薛仁贵带兵出征,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说的就是薛仁贵在安市城(现在辽宁海城)以少胜多的故事,厉害吧?后来唐朝在平壤设了安东都护府,管着辽东到朝鲜半岛一大片地方,连新罗国王都派人来长安学东西,把科举、历法、医学全搬回了半岛。
不过东北的故事不只有打仗。
在吉林集安,有个洞沟古墓群,里面出土过一件渤海国的鸭形绿釉注子,绿釉上有冰裂纹,鸭子眼睛用黑釉点的,圆溜溜的,看着特逗。
渤海国是靺鞨族在7世纪末建的,被唐朝册封为渤海郡王,跟中原的交流可密了。
他们的工匠会烧唐三彩,贵族穿的丝绸上绣着凤凰,连墓葬里的墓志铭都是用汉字写的骈文,上面写着维大唐开元二十三年,岁次乙亥……——你看,东北边塞的风啊,不光吹刀光剑影,还吹来了文化的暖。
再往北走,草原上传来胡笳声,突厥人骑着马从蒙古高原涌过来,他们的狼头纛在风里呼啦啦响,跟唐朝的龙旗在长城脚下对着峙。
630年正月,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被俘的突厥颉利可汗穿着囚服跪在唐太宗面前。
这位曾经让李世民在渭水便桥便桥会盟的草原老大,如今成了阶下囚。
唐朝就在他的老地方设了单于都护府,管着内蒙古和蒙古国那片大地方。
单于都护府的治所在现在的和林格尔,那儿出土过一块《大唐单于都护府碑》,碑上刻着开元年间的热闹:胡商野店,羊马成群——草原上的牧民和中原的商人在这儿做买卖,拿马换丝绸,拿皮毛换茶叶,就跟街坊邻居似的。
有个叫王维的诗人站在凉州城头,望着远处的狼烟,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圆日下的孤烟啊,其实是士兵在烽火台点的信号,也是草原和中原凑一块儿时,升起的袅袅炊烟。
最后说说西南的山。
从成都出发,顺着岷江往上走,就到了南诏的都城太和城(现在云南大理)。
这儿的山跟被巨斧劈过似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说的就是这儿。
南诏是乌蛮和白蛮建的政权,649年皮逻阁在唐朝帮着统一了六诏,唐玄宗封他为云南王。
不过南诏和唐朝的关系啊,就像山间的云,一会儿晴一会儿雨——750年,南诏王阁逻凤被云南太守张虔陀羞辱,一怒之下举兵反叛,攻破姚州杀了张虔陀。
后来阁逻凤在太和城立了块《德化碑》,碑上刻着我之叛,非我本心,说的就是他是被逼的。
但和平才是真的主旋律。
787年,南诏王异牟寻和唐朝将领韦皋在点苍山会盟,立了永为汉臣的誓约。
会盟碑现在还立在大理,碑上汉文和南诏文并排刻着,就像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南诏的工匠学唐朝造塔,崇圣寺三塔的塔身里还藏着唐代的金棺银椁;南诏的乐师把胡旋舞跳成了宫廷宴乐,连长安的教坊司都派人来学。
有个叫杜甫的诗人在成都写过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西岭的雪啊,是西南边塞的冷,也是和南诏交往时,那份翻山越岭都挡不住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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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啊,咱们站在交河故城的断墙上,脚下的黄土里还埋着当年士兵的箭头;走进集安的高句丽博物馆,能看到渤海国的绿釉注子在灯光下泛着光;在和林格尔的古城遗址,还能认出单于都护府的夯土墙;大理崇圣寺的三塔,依旧守着苍山洱海,好像在说:唐朝的边塞故事,从来没真正消失过。
那些诗里的黄沙孤烟天山雪,早就变成了土地里的老故事,在岁月里慢慢发酵,成了咱们脚下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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