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宿舍楼道昏黄的灯光下,邓玉贞手里攥着那张银行卡,反复摩挲着边角。
"三虎哥,这些年,对不起。"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曾在无数个疲惫夜晚给过我温暖的眼睛,此刻正躲闪着我的目光。
"什么意思?"
"我……我有丈夫。"
五个字像冰锥扎进胸口。我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翻身后的拖把桶。
"五年!"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五年你都在骗我?"
"不是骗……"她想解释,却又咬住了嘴唇。
"那是什么?"我感觉喉咙发紧,"我们算什么?"
四十三岁的我,在这个深夜,终于明白。
有些温暖,原来只是借来的。
01
电子厂的流水线从早上八点运转到晚上八点,十二个小时里,我的双手像机器一样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焊接、检测、装配、打包。
四十三岁的年纪,在这里已经算老了。
车间主管老王总说:"老乔啊,你手脚利索,就是话少了点。"
我笑笑不说话。话多有什么用?多说一句就多耗一分力气。
那天下午三点,我负责的工位出了故障。
焊枪突然冒烟,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跳,整个人撞在后面的货架上。货架摇晃,上面堆着的半成品哗啦啦往下掉。
"让开!"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拽住了我的工作服,把我往旁边拉。
货架轰然倒下,砸在刚才我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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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
我抬头,看见一张年轻的脸。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高马尾,额头上还沾着汗。
"没事。"我拍拍身上的灰,"谢谢你。"
"不客气。"她弯腰帮我捡散落的零件,"以后小心点,这些货架都年头久了,不结实。"
"你是新来的?"
"嗯,上个月才进厂。"她把捡起的零件放回工作台,"我叫邓玉贞,在包装区。"
"乔三虎。"
"三虎哥。"她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以后多关照。"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我只觉得这姑娘挺热心,没想太多。
接下来几天,我总能在不经意间碰到她。
食堂打饭,她排在我后面;下班回宿舍,她也走同一条路;就连去小卖部买烟,都能在门口遇见。
"三虎哥也买烟啊?"
"嗯。"
"抽烟伤身体。"她皱着眉头,"少抽点。"
我愣了愣,笑着说:"知道了。"
那个月的某个周末,厂里难得放假。
我在宿舍睡到中午,醒来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两个肉包子和一杯豆浆,还温热着。
袋子上用圆珠笔写着:"三虎哥,早饭别忘了吃。"
字迹有些稚嫩,却让我心里暖了暖。
晚上在食堂碰到她,我主动打招呼:"早上的包子是你送的?"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你平时总不按时吃饭,胃肯定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猜的。"她笑了,"像你这样的老工人,十个有九个胃都不好。"
我哑然失笑。这姑娘倒是细心。
从那以后,她时不时就会送些吃的过来。
有时是包子,有时是馒头,偶尔还有她自己煮的粥。我说不用这么麻烦,她总说:"举手之劳,不麻烦。"
慢慢地,我们熟了起来。
下班后会一起在厂区散步,聊聊各自的经历。她说自己是江西人,家里条件不好,出来打工赚钱。
我说自己离过婚,一个人漂了很多年。
"三虎哥,你不想再找一个吗?"
"找什么?"
"找个伴啊。"她认真地看着我,"一个人多孤单。"
"习惯了。"我点了根烟,"再说了,谁愿意跟我这样的老男人过?"
"怎么不愿意?"她突然说,"只要人好,年纪不是问题。"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晚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姑娘对我可能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但我不敢多想。
四十三岁和二十多岁,差了快二十岁,像两条平行线,怎么可能有交集?
可生活总是出人意料。
02
五月的南方闷热潮湿,宿舍里的电扇吱吱呀呀转个不停,却吹不散空气中的黏腻。
那天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回宿舍的路上经过女工宿舍楼,我看见邓玉贞蹲在楼下台阶上。
她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邓?"我走过去,"怎么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看见是我,她赶紧擦了擦脸:"没事,三虎哥。"
"哭成这样还叫没事?"我在她旁边蹲下,"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家里打电话来了。"
"家里出事了?"
"我爸生病,要钱。"她声音很小,"可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手里只有三百块。"
"需要多少?"
"五千。"
五千块。对工厂工人来说,不算小数目。
"我这里有。"我掏出钱包,里面躺着刚取的工资,"先拿去用。"
"不行。"她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拿着。"我把钱塞进她手里,"救急要紧。"
"我……"她眼眶又红了,"我会还你的。"
"不急。"
那晚之后,她对我更好了。每天下班都等着我一起回宿舍,周末帮我洗衣服晾衣服,连我袜子破了都给补上。
老王看见了,打趣说:"老乔艳福不浅啊,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女朋友。"
"别乱说。"我有些尴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人家天天给你洗衣服?"老王嘿嘿笑,"老乔啊,别装了,厂里都传遍了。"
传遍了就传遍了吧。我也懒得解释。
六月的某个周末,她突然问我:"三虎哥,你有地方住吗?"
"有啊,宿舍。"
"我是说,除了宿舍。"
"没有。"我看着她,"怎么了?"
她咬了咬嘴唇:"我宿舍漏水,没法住了。维修要一个星期。"
"那你打算住哪?"
"我……"她低着头,"我能在你那儿凑合几天吗?我睡地上就行,不占地方。"
我犹豫了。男女宿舍本来就分开,让她住我这儿,传出去不好听。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赶紧说:"算了,我去网吧住几天好了。"
"别。"我叹了口气,"来吧,反正我一个人住,有地方。"
她眼睛一亮:"真的?"
"嗯。"
当晚她就搬了过来,带着一个小行李箱和一床被子。我把床让给她,自己打地铺。
"三虎哥,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皮糙肉厚,睡哪都一样。"
头几天还好,各睡各的,互不干扰。
第四天晚上,突然下暴雨。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我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钻进了我的被窝。
"小邓?"
"我……我怕打雷。"她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三虎哥,我能不能……"
她没说完,我已经明白了。我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空间。
"睡吧。"
她蜷缩在我身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搂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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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有我在。"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埋进我胸口。
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心跳快得不正常。
那一夜,我们谁也没睡着。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发现她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三虎哥。"她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
"就像厂里其他人那样。"她认真地说,"当临时夫妻。"
临时夫妻。工厂里很常见的一种关系。两个孤单的人搭伙过日子,互相照应,等哪天不想过了就分开,谁也不欠谁的。
"你确定?"我问,"我比你大这么多。"
"我确定。"她握住我的手,"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好不好。"
"那你爸的病……"
"已经好了。"她笑了笑,"谢谢三虎哥。"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丝我看不透的东西。
"好。"我说,"那我们就在一起。"
她笑了,整个人扑进我怀里。
从那天起,我们成了工厂里公认的一对。她搬进我的宿舍,把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布置得温馨起来。
墙上贴着她买的墙纸,窗台上摆着她养的多肉植物,连床单都换成了她挑的碎花图案。
老王见了,竖起大拇指:"老乔,你小子行啊,娶了个这么贤惠的媳妇。"
我笑着不说话。心里却明白,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互相取暖的两个人。
03
和邓玉贞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些年过得最舒心的时光。
她记性好,记得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食堂的红烧肉我爱吃,她每次都给我多打一份;青椒我不爱吃,她就挑出来自己吃掉。我说别这样,她笑着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她还学会了做饭。
宿舍不让用明火,她就买了个电煮锅,晚上下班后煮面条、煮粥、煮饺子。
有一次她煮糊了,整个宿舍都是焦味,我们两个打开窗户透气,笑得前仰后合。
"对不起啊三虎哥,浪费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下次注意火候就行。"
"还有下次?"她眼睛亮亮的,"那我继续练!"
从那以后,她真的天天练。
从煮面条到煮饺子,从煮粥到炖汤,厨艺一天天见长。半年后,她已经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饭菜了。
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五号。那天下班回宿舍,发现桌上摆着一碗长寿面,还有两个煮鸡蛋。
"生日快乐,三虎哥!"她笑着说。
我愣住了。自从离婚后,已经很多年没人给我过生日了。
"你怎么知道?"
"你身份证上写着呢。"她得意地说,"我偷看了。"
"小坏蛋。"我刮了刮她鼻子。
"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面条很烂,显然煮过头了,但我吃得很香。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我还担心做砸了呢。"
吃完面,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包装简陋的盒子:"这个送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条围巾。深蓝色的,织得不太工整,有些地方还歪歪扭扭的。
"这是你织的?"
"嗯。"她有些害羞,"第一次织,织得不太好。"
"什么时候织的?"
"最近两个月,每天晚上你睡了以后我就织一会儿。"
我摸着那条围巾,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多少年了,没人这么用心地对我好过。
"谢谢你,小邓。"
"应该的。"她笑了,"我们是临时夫妻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临时夫妻。她总是这么叫。每次听到这个词,我心里都会咯噔一下。临时,意味着终有一天会结束。
但我不想去想那一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她白天在包装区干活,我在流水线上焊接,晚上回宿舍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镇上逛逛,买点便宜的衣服和日用品。
有一次,她在地摊上看中了一条裙子,红色的,很鲜艳。她摸了又摸,却没买。
"怎么不买?"我问。
"太贵了。"她说,"要一百块呢。"
"想要就买吧。"我掏出钱包,"我请你。"
"不用。"她拉着我走,"穿不了几次,浪费。"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这姑娘跟着我,什么好东西都没享受过,连条一百块的裙子都舍不得买。
第二天,我趁她上班的时候偷偷去地摊买了那条裙子。晚上拿回来,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三虎哥,你……"
"试试看合不合身。"
她换上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她笑得像朵花。
"好看吗?"
"好看。"我由衷地说。
她扑过来抱住我:"三虎哥,你对我真好。"
我拍拍她的背:"傻丫头。"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虽然住的是简陋的宿舍,吃的是食堂的大锅菜,干的是辛苦的流水线工作,但有她在,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我开始期待下班,期待回到那个小小的宿舍,期待看到她在等我。
我甚至开始幻想,等攒够了钱,我们就离开工厂,去小县城租个房子,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好好过日子。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她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努力攒钱。"
"嗯,努力攒钱。"
攒钱成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她不再买新衣服,我也戒了烟。每个月发工资,我们都把钱存起来,只留够生活费。
一年过去了,我们攒了两万多。
两年过去了,攒了五万多。
三年过去了,攒了八万多。
眼看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我却发现,她变了。
04
变化是从第四年开始的。
起初只是些小细节。她开始频繁地看手机,有时盯着屏幕发呆,被我发现了就匆忙锁屏。
我问她看什么,她说在刷视频。
"什么视频这么好看?"
"就随便看看。"她笑着把手机收起来,"没什么。"
我没多想,以为她只是无聊打发时间。
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接到一些奇怪的电话。
每次手机响,她都会看一眼来电显示,如果是某个号码,她就会起身走到走廊里接。
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谁的电话?"我问。
"朋友的。"她说得很快,"老家的朋友。"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聊聊天。"
她的回答越来越敷衍,眼神也越来越闪躲。
有一天晚上,她接了个电话,在走廊里站了快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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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得不耐烦,走出去找她。隔着玻璃门,我看见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
我推开门:"小邓?"
她猛地转身,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怎么了?"我走过去,"谁惹你了?"
"没有。"她赶紧擦掉眼泪,"就是想家了。"
"想家可以回去看看。"
"不用。"她勉强笑了笑,"说说话就好了。"
我搂住她:"有什么事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嗯。"她靠在我肩上,"三虎哥对我最好了。"
那晚之后,她更加小心了。
接电话都会确保我不在,看手机也会避开我的视线。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服自己,也许她真的只是想家,或者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私事。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是个周六下午,我去镇上买东西。
从超市出来,老远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邓玉贞站在车旁,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
他说着什么,邓玉贞低着头听,不时点头。
我站在不远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那男人是谁?她为什么要背着我见他?
正想着,那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邓玉贞抬起头,我看清了她的表情。疲惫、无奈、还有一丝恐惧。
我想冲过去问清楚,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几分钟后,男人上了车,扬长而去。邓玉贞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我走过去:"小邓。"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我,脸色刷地白了。
"三虎哥,你怎么在这?"
"买东西。"我盯着她,"刚才那个人是谁?"
"哦,他啊。"她眼神闪烁,"远房亲戚,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我。"
"远房亲戚?"我不太相信,"你们老家离这里几千公里,他怎么会路过?"
"他……他在附近出差。"她解释得很慌乱,"正好知道我在这儿打工,就过来看看。"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空气安静得可怕。
"三虎哥,你不信我?"她突然问。
"我信。"我叹了口气,"只是……算了,回去吧。"
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我知道她在撒谎,她也知道我知道,但谁都没有戳破。
那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我想问她,想知道真相,但又害怕得到答案。
五年的相处,五年的陪伴,五年的温暖,我不想就这样失去。
如果她有苦衷,如果她有难言之隐,那就让她继续隐藏下去吧。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这样安慰自己。
但生活不会因为逃避就停止前进。
05
接下来的几个月,邓玉贞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她开始添置新衣服,不再是地摊货,而是商场里卖的品牌。我问她哪来的钱,她说是攒的私房钱,又说这些都是高仿,不贵。
"高仿?"我看着那件质地明显很好的大衣,"多少钱?"
"两百。"她说得很快,"网上买的,便宜。"
我不懂这些,也就信了。
她还买了新手机,最新款的,要四五千块。我问她旧手机不是还能用吗,她说旧的太卡了,影响工作。
"工作需要什么好手机?"
"拍照啊,记录生产数据啊。"她说得理所当然,"我们组长要求的。"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的作息也变了。
以前她晚上最迟十点就睡,现在常常半夜还在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闪烁,映在她脸上,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还不睡?"我问。
"马上。"她说。
但"马上"往往要等到十二点以后。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床上。
起身一看,她坐在窗台边,对着手机小声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嗯,我明白……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我心里发紧。
"小邓?"我叫她。
她猛地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吵醒你了?"
"你在跟谁打电话?"
"朋友。"还是这个答案。
"什么朋友?大半夜打电话,还哭成这样?"
"就是……遇到点麻烦,找我帮忙。"她走回床边,"没事,已经解决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钻进被窝,"睡吧。"
我搂住她,感觉她身体僵硬,完全没有放松。
"小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三虎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会怎么样?"
我心一沉:"什么意思?"
"我是说假如。"她轻声说,"假如我突然要走,你会恨我吗?"
"为什么要走?"
"我说假如嘛。"
"假如也不行。"我把她抱紧,"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攒钱,一起离开工厂,一起过好日子吗?"
"嗯。"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飘走,"一起过好日子。"
那晚之后,她变得更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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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而是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我试着跟她聊天,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她总是敷衍地说"挺好的"。
问她想吃什么,她说"随便"。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摇头说"没有"。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明明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直到那个雨夜。
那天下大雨,雨势猛烈,打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我提前下班回宿舍,推开门却发现邓玉贞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哭。
"怎么了?"我赶紧走过去。
她看到我,哭得更凶了。
"三虎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我不是个好人。"
"胡说什么?"我抱住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不,我不是。"她推开我,"我骗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骗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等了很久,她终于平静下来,擦干眼泪说:"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说胡话呢。"
"真的?"
"真的。"她勉强笑了笑,"可能是生理期到了,情绪不稳定。"
我将信将疑,但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
那晚,我们相拥而眠。
我感觉她还在轻微地抽泣,眼泪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知道她在隐藏什么,但我不敢问。我害怕问了之后,连现在拥有的这点温暖都会失去。
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躲过的。
五年的约定,快到了。
06
进入第五年,邓玉贞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有时候她会突然抱住我,紧紧的,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三虎哥,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说什么傻话?"我摸摸她的头,"我们不是要一起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她喃喃重复,"如果有一辈子就好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松开手,"我去做饭。"
有时候她会盯着我看很久,眼神复杂得让我不敢直视。
"三虎哥,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也是。"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想告诉你。"
她开始拍照,拍我们的宿舍,拍食堂,拍厂区,拍我。
"拍这些干什么?"我问。
"留作纪念啊。"她举着手机,"以后离开工厂了,还能看看。"
"那就多拍点。"我配合她摆姿势。
她笑了,可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九月的一个晚上,她把我约到工厂后面的小树林。那里是厂区情侣们约会的地方,白天人来人往,晚上却很隐蔽。
"怎么约到这里来了?"我问。
"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她拉着我的手,"这里安静。"
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我。
"三虎哥,这五年,你快乐吗?"
"快乐。"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快乐。"
"我也是。"她笑了,"这五年,是我偷来的光。"
"什么偷来的光?"
"就是……额外的幸福。"她解释,"本来不属于我的,却被我拥有了。"
"胡说什么?"我捏捏她的脸,"你值得拥有所有的幸福。"
"不。"她认真地说,"我不值得。"
我抱紧她,感觉她身体在微微发颤。
"小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