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柜员看着他冷漠的脸。
她轻声说,先生。
销户手续马上就好。
不过……
我看到您这个账户的最后一笔交易记录。
就是十五年前的那笔两万元转账。
在后台的详细记录里……
这笔转账的附言,您真的不看一眼吗?
有什么好看的?
陈辉冷笑。
一个骗子能写出什么好话?
关掉!
我不想看!
柜员用一种近乎请求的眼神看着他。
先生。
我工作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附言。
我觉得……
您或许应该看一下。
否则,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屏幕,声音嘶哑。
看……
我要看……
柜员深吸一口气,将屏幕完全转向我。
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我看到了那段附言。
可那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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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辉把最后一沓钞票从信封里抽出来。
他说了两遍。
不多不少,一万二。
辅导班的老师接过钱,一张一张地放进验钞机。
机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咀嚼陈辉的心。
老师在收据上盖了章,递给他。
陈老师您慢走。
陈辉点点头,把那张薄薄的纸塞进口袋。
他走出辅导班的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天已经黑透了。
城市里的霓虹灯亮了起来,照得人的脸忽明忽暗。
夏夜的风黏糊糊的,像一块永远也拧不干的湿抹布,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他走了几步,感觉后背的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钱包空了。
下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家里的开销像一个无底洞。
他掏出烟盒,只剩最后一根了。
他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根烟,被生活点燃,然后一点一点地烧成灰。
回到家,一股西瓜的清甜味飘了过来。
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动画片的声音开得很大。
妻子林娟在厨房里,案板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切瓜声。
他换了鞋,把空钥匙串扔在鞋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交了?
林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没有回头。
交了。
陈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散不掉的疲惫。
他走到沙发旁,瘫坐下来。
儿子看了他一眼,喊了声爸。
嗯。
他应了一声,眼睛却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些跳跃的卡通人物,什么也看不进去。
林娟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
红色的瓜瓤,黑色的瓜子,像一张张裂开的嘴。
她用牙签扎起一块,先递给儿子。
吃吧,解解暑。
然后她自己也拿起一块,一边吃,一边叹了口气。
这开销,一个月接一个月,就没个停的时候。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房贷,水电,孩子的学费,老人的医药费。
每一笔都像一座山。
她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陈辉疲惫的脸上。
要是当年那两万块钱没丢,咱们的日子也能松快不少。
陈辉正在伸手去拿西瓜。
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厨房里冰箱的嗡嗡声,电视里的吵闹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万块”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他心脏的锁孔,然后狠狠一拧。
所有被他用十五年时间封存起来的记忆,都像洪水一样,冲破了闸门。
那股又冷又硬的恨意,从他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
堵得他胸口发疼。
两万块。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他强迫自己忘了。
可林娟一句无心的话,就像一把小刀,又把他胸口的伤疤给揭开了。
血淋淋的,带着脓。
他的思绪被狠狠地拽回了十五年前。
二零零九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比现在还要热。
工厂宿舍里的风扇,转起来像拖拉机一样响,吹出来的全是热风。
窗外的老槐树上,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从白天叫到黑夜,好像要把命都叫出来。
他那时候二十七岁,还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
他在国企里做技术员,每天穿着一身蓝色的工服,身上总有一股机油味。
他正和林娟谈恋爱,爱得热火朝天。
他想结婚,想给林娟一个家。
那两万块钱,是他攒了整整三年的积蓄。
是他在食堂里只打一个素菜省下来的。
是他在工友们出去喝酒唱歌时,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省下来的。
是他准备给林娟父母的彩礼钱。
是他想在老家办一场体面婚礼的全部希望。
钱存在一张银行卡里,他用一张小纸条写上密码,和卡一起,藏在枕头最里面。
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要把手伸进去摸一摸。
摸到那张硬硬的卡片,他才觉得心里踏实。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就藏在那张小小的卡片里。
那天晚上,弟弟陈阳来了。
他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他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宿舍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陈阳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二十二岁的陈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一张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纸。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他一进来,什么话都没说。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陈辉的面前。
水泥地很硬,那一声响得陈辉心里一哆嗦。
陈辉吓坏了,光着膀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他去扶陈阳。
陈阳的身体很沉,他没扶动。
哥。
陈阳开口了,声音又干又哑,像是被一把火烧过。
陈辉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陈阳不说话,只是摇头,眼泪先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砸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哥,借我点钱。
陈阳终于开口了。
借钱?
陈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惹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祸就行。
借多少?
两万。
陈辉的脑子“嗡”地一下,像被人打了一棍子。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多少?
两万。
陈阳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陈辉站了起来,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疯了?
他知道陈阳在外面打零工,一个月最多也就挣一千多块。
两万块,对陈阳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救命的钱。
陈阳跪在地上,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哥,真是救命的钱。
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救谁的命?
陈辉停下脚步,逼问他。
陈阳的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他还是摇头。
哥,你别问了。
你信我,就这一次。
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陈辉的心像被两只手用力撕扯着。
一边是林娟的脸,是他们规划好的未来,是那场体面的婚礼。
一边是跪在地上的亲弟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唯一的弟弟。
02
他想起了小时候,陈阳总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哥,等等我。
哥,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哥,他们欺负我。
他心软了。
他斗争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知了声都好像停了下来。
最后,他走回床边,从枕头最深处,摸出了那张卡,和那张写着密码的纸条。
他走回到陈阳面前,把卡和纸条,一起塞进了陈阳冰冷的手里。
去吧。
他说。
密码是咱妈的生日。
陈阳攥着那张卡,手抖得厉害。
他站起来,深深地看了陈辉一眼。
那一眼里,有感激,有痛苦,有决绝。
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跑了。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尽头的黑暗里。
陈辉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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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掏走了一块。
他安慰自己。
没事的,是亲兄弟。
钱没了可以再挣。
人不能有事。
他以为,最多一个星期,陈阳就会回来,跟他解释一切。
他没想到,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陈阳。
第二天,陈阳的手机关机了。
第三天,关机。
一个星期后,还是关机。
陈辉慌了。
他请了假,去陈阳打工的那个小餐馆找他。
餐馆老板说,陈阳早就辞职了,工资都没要。
他疯了一样地回了趟老家。
母亲一见到他,眼泪就下来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陈阳根本没回来过。
陈辉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被自己唯一的亲弟弟,骗走了他全部的希望。
这件事,像一块巨石,砸乱了他所有的人生轨迹。
他和林娟的婚事,推迟了一整年。
那一年里,他每次去林娟家,都要忍受她父母冰冷的眼神和指桑骂槐的话。
他像一头沉默的牲口,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重新开始攒钱。
比上一次更拼命。
他白天在车间里干活,晚上去夜市帮人摆摊。
他用一年的时间,又攒够了那笔钱。
可比钱没了更让他痛苦的,是父亲。
父亲是个非常要强,非常固执的男人。
他一辈子没跟人低过头。
陈阳失联的消息传回家里后,父亲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拍着桌子骂人。
他也不再喝他最爱的劣质白酒。
他就那么一天到晚地,搬个小板凳,坐在老屋的院子里。
对着那扇空荡荡的大门,从天亮坐到天黑。
他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整个人都被烟雾笼罩着。
谁跟他说话,他都像没听见一样,眼睛一动不动。
陈辉回家看他,喊他一声爸。
他也只是眼皮动一下,算是回应。
所有人都说,父亲的心病了。
一年后,父亲就这么走了。
没有生什么大病。
就是在那个秋天的早晨,母亲去喊他起床,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凉了。
村里人都说,父亲是被那个不孝子,活活气死的。
出殡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陈辉跪在泥水里,看着父亲的棺木被抬上山。
他的心里,没有悲伤,只有铺天盖地的恨。
他恨陈阳。
恨他忘恩负义。
恨他狼心狗肺。
恨他不仅骗走了自己的钱,还间接地,杀死了他们的父亲。
从那天起,陈辉扛起了整个家。
他把孤苦无依的母亲接到城里。
他结了婚,生了儿子。
他像一头上了套的骡子,被生活这条鞭子抽打着,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十五年过去了。
他从一个还有点冲劲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中年男人。
他鬓角的头发白了,眼角的皱纹深了,背也有些驼了。
“陈阳”这两个字,成了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也成了这个家里,一个谁也不敢提起的禁忌。
他以为,这根刺会永远烂在他的肉里,直到他死。
爸,这道题我不会做。
儿子的声音像一根针,把陈辉从汹涌的回忆里扎醒。
他回过神来,看见儿子举着一本数学练习册,一脸的苦恼。
陈辉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心里那头咆哮的野兽,重新关进了笼子里。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拿来我看看。
他接过练习册,生活这架沉重而精密的机器,又开始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几天后,林娟决定对家里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她说,家里的旧东西太多了,堆得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陈辉没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她一起干。
他把一摞摞的旧报纸和压扁的纸箱子捆好,准备拿去楼下卖废品。
在清理床底下的杂物时,他拖出来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边角的地方已经生了锈。
这是他结婚前用来装宝贝的盒子。
里面都是一些他舍不得扔的零碎。
他打开盒子,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他翻了翻。
几张早就停用了的手机卡。
几张已经没地方用的IC电话卡。
一封林娟当年写给他的情书。
还有……
陈辉的手指停住了。
他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牢牢地定在盒子最底下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张银行卡。
一张样式非常老旧的银行卡。
卡面上还印着十五年前银行的那个旧标志。
是它。
陈辉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就是这张卡。
十五年前,他亲手交给陈阳的那张卡。
他不知道这张卡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也许是陈阳取完钱后,又找机会偷偷塞回了他宿舍的某个角落。
也许是他在某次搬家时,无意中把它和别的东西一起扫进了这个盒子里。
不重要了。
十五年的时光,足以冲刷掉太多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只记得那笔消失的钱。
那张绝望而又决绝的脸。
和那个再也没有回头过的背影。
陈辉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而坚硬。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张卡。
03
那感觉,就像是捏住了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
他想立刻把它剪成碎片。
扔进垃圾桶里,冲进下水道,让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的手举到了半空中,却又停住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死水一般的心湖。
去银行。
把这个账户彻底注销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狂地生长。
对他来说,这像一个迟到了十五年的仪式。
一个埋葬过去的仪式。
他要亲手,把那段屈辱的记忆,连同这张卡一起,彻底清除。
他要把那根扎在心里的刺,用最决绝的方式,连根拔起。
第二天,陈辉跟单位请了半天假。
这是他除了父亲去世外,十五年来第一次因为私事请假。
他揣着那张卡,坐上了去市中心银行的公交车。
车上很挤,人与人之间没有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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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口袋里的那张硬卡片硌得他生疼。
他一路都在想。
陈阳现在在哪里?
他过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在哪一天,哪怕是一秒钟,想起过他这个哥哥?
想起过那笔被他骗走的钱?
他想,陈阳大概早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也许他用那笔钱做了什么小生意,发了财,正在某个城市里过着逍遥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陈辉的拳头就攥紧了。
银行大厅里开着强劲的冷气。
可陈辉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取了号,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等待。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
有年轻的情侣来办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家人的陪伴下,颤颤巍巍地取钱。
他看到一个父亲,把儿子扛在肩膀上,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这些平凡的景象,在今天看来,都像是在嘲讽他。
他什么都没有。
他被自己的亲弟弟,夺走了一切。
终于,广播里叫到了他的号码。
A137号,请到3号窗口。
他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个亮着红灯的窗口。
他坐下,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年轻的女柜员。
柜员的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您办什么业务?
陈辉没有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卡,放在那个凹进去的台面上,推了过去。
他的声音又干又硬,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销户。
柜员拿起那张卡,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这种老式的磁条卡,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好的,先生。
她没有多问。
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陈辉把身份证也递了过去。
柜员接过,低着头,开始在电脑上操作。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在安静的柜台前,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陈辉盯着她的手,心里默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他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过了几分钟,柜员抬起了头。
先生,您这张卡是长期不动的睡眠户,系统显示里面已经没有余额了。
她的声音很温和。
您确定要注销吗?
确定。
陈辉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立刻就办。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跟这张卡有任何瓜葛。
他感觉这张卡就像陈阳那个名字一样,肮脏,可耻。
好的。
柜员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手指又一次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确认销户的对话框。
她正准备点下“确定”键。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目光,被屏幕上的某处信息吸引了。
她脸上的职业性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诧异,然后是困惑,最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抬头,看了一眼陈辉。
陈辉正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台面,一张脸紧绷着,像一块风干的铁板。
她似乎在犹豫,在斟酌。
不知道那句话,该不该说。
先生。
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销户的手续马上就好。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不过……
陈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猛地转过头,盯着柜员。
不过什么?有完没完了?快点办!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语气非常冲,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柜员没有被他的态度吓到。
她只是用一种非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
先生,我看到您这个账户的最后一笔交易记录,就是十五年前的那笔两万元转账。
她说。
在后台的详细记录里……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笔转账的附言,您真的不看一眼吗?
附言?
陈辉愣住了,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他完全没有印象。
那个年代的柜台转账,还能写附言?
他从来不知道。
随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了上来。
他冷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引得旁边几个排队的人都朝他这边看来。
一个骗子能写出什么好话?
是告诉我他用这笔钱吃香的喝辣的了?
还是在嘲笑我这个傻子哥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关掉!我不想看!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站在这里,被人围观着自己十五年前的伤疤。
柜员没有动。
她没有被他的咆哮吓退。
她把身后的椅子往后挪了挪,身体微微前倾。
隔着那层冰冷的防弹玻璃,她用一种近乎请求的眼神,直直地望着陈辉。
先生,请您相信我。
她说。
我工作这么久,处理过成千上万笔交易。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附言。
她的语气异常诚恳,不带一丝敷衍。
我觉得……您或许应该看一下。
否则,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04
后悔一辈子?
这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陈辉的心上。
他所有的坚硬,所有的笃定,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被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砸得粉碎。
他死死地盯着柜员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程序化的礼貌,没有多管闲事的猎奇。
只有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混合着真诚、怜悯和沉重的复杂情绪。
十五年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再见到陈阳的场景。
他会打他,会骂他,会把他扭送到父亲的坟前,让他磕头谢罪。
他把所有的罪名,都钉在了陈阳的身上。
可他从未想过。
在那笔他认为是罪证的转账背后,还藏着他不知道的,另外的信息。
会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句话,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银行柜员,说出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不安和好奇,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都在瞬间崩塌。
他伸出手,一只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手。
他指着那块冰冷的,他看不清内容的屏幕。
他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嘶哑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字眼。
看……
我要看……
柜员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也为他松了口气。
她将面前的那台液晶显示器,慢慢地,用一种近乎庄重的姿态,完全地,转向了陈辉的方向。
她的手指,隔着玻璃,点在了屏幕上的一行小字上。
我看到了那段附言。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
那每个字都像一根刚刚从火里取出来的钉子,一个接一个,滚烫地,残忍地,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