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秀娟,今年整六十,是实验小学退了休的老教师。打从五年前退休,我每月雷打不动能从折子上取出5900块钱。这在咱这小城里,本可以过得挺滋润。
可我这折子啊,就像那破了洞的米袋,每月刚一到账,哗啦啦,四千块就转到了儿子的账户上。剩下的1900,掰着指头算计那涨上天的柴米油盐,日子过得紧巴巴。
为啥?还不是为了我那独苗儿子建军,和他那个宝贝疙瘩小孙子。
当年建军结婚,我掏空了家底给他全款买了房;孙子出生,亲家母主动揽了带娃的活儿,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儿子一句话点醒了我:“妈,您不带娃,难道也不出钱吗?”
得,出钱就出钱!只要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孙子能上好学校,我这当妈的、当奶奶的,苦点累点算个啥?街坊邻居都说我太惯着孩子,我嘴上说“都一样”,心里却想着:现在我对他们好,将来我动不了啦,他们能不对我好吗?
这“将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半年前,我总觉得肚子疼,一个人跑去医院。一通检查下来,戴着眼镜的老大夫皱着眉说:“陈老师,你这得立刻住院,做个手术。”
“手术”俩字像锤子砸在我心上。我一个人哆哆嗦嗦办完住院手续,护士看着单子问:“阿姨,就您一个人?家属呢?”我脸上烧得慌,赶紧编谎话:“儿子……儿子出差了,儿媳忙,我、我自己能行。”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邻床的老姐姐被老伴儿嘘寒问暖,儿女围着转,我的眼泪止不住往枕头里流。掏出手机给建军打过去,声音都带了哭腔:“儿啊,妈要动手术了……”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儿子压着声音:“妈,我这儿正谈个重要项目呢,走不开!您别怕,小手术,我明天,明天一定来!”
第二天下午,儿子总算来了,风风火火的。他没问我怕不怕,饿不饿,直接塞给我一张纸:“妈,我给您请了个护工,一天二百四,这是收据。您把银行卡给我,我去预缴一下费用。”
我那心呐,就像三九天灌了凉水,一下子抽紧了。我盼他来,是盼个主心骨,不是盼来个“项目经理”啊!
手术那天,他来了个电话,说公司派他紧急出差,实在没办法。儿媳更是面都没露,晚上打了个视频,镜头里孙子闹腾,她隔着屏幕喊:“妈,您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啊!”画面晃了几下就挂了。
推进手术室那一刻,我心里怕极了。麻药打上来,我最后一个念头是:建军会不会在门口等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喉咙干得冒烟。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不是儿子,不是儿媳,是那个一天二百四的护工张姐。
“醒了?感觉怎么样?”张姐问。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眼睛却忍不住往门口瞟。
“别看了,”张姐心直口快,“你儿子刚打电话来了,说项目谈得顺利,让你放心。费用他都安排好了。”
她说着,把一张折叠的纸放到我枕边:“这是预缴费的收据,你儿子说,让你醒了后收好。”
我用颤抖的手打开那张纸。上面冷冰冰地打印着:“护工费及预缴款:共计肆仟捌佰元整。” 那个数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眼里。四千八!几乎顶得上我补贴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每月从牙缝里省下的四千块,换来的就是这张轻飘飘的、由我自己支付的收费单?
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张姐叹了口气,一边给我擦泪一边说:“老妹妹,别哭了,想开点。我退休了为啥还出来干这个?不也是为补贴儿子家吗?咱们这代做父母的,都一个样……”
在医院住了七天,建军直到我出院那天才出现。他把我送回家,不是回他的家,是回我自己的老房子。他还领来个保姆:“妈,李阿姨做饭好吃,让她照顾您一段时间。” 我心头刚升起一丝暖意,他接下来一句话,把我彻底打入了冰窖。
他搓着手,有些为难地说:“那个……妈,请保姆的第一个月工资,您方便的时候……转给我,不然……我不好跟小芳(儿媳名)交代。”
我看着儿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养儿防老,什么母慈子孝,不过是我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我掏心掏肺养大的儿子,早已在婚姻和生活的算计里,变成了一个精明的“中间商”。
当天下午,我拿起手机,取消了那个设置了五年的每月4000元的自动转账。
果然,第二天,儿媳的电话就追来了,语气带着质问。我平静地说:“这钱,刚够我自己看病养身体。”
晚上,建军破天荒地提着一袋水果来了,嘴里说着“想妈了”,眼睛却在我屋里逡巡。他到底没把要钱的话说出口。
也好,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就需要这样“装糊涂”。
如今,我想通了。人老了,就得“自私”点!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真正的养老,得靠自己——靠健康的身体,靠捏在手里的养老金,靠想得开的好心态。
那每月省下的四千块,我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和姐妹们去了趟梦寐以求的苏杭,给自己买了件像样的大衣。
这日子,从未如此踏实、敞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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