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女》: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都逃不过同一种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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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声名显赫的学者胡适之,在与原配妻子江冬秀的传统婚姻中倍感精神孤寂。

他在烟雨杭州邂逅了聪慧独立的女学生曹佩声,两人迅速坠入一场灵魂契合的热恋,并于烟霞山居度过了一段伊甸园般的时光。

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在胡适之决定离婚时迎来了最残酷的转折。

面对摊牌,他的妻子江冬秀并未哭闹,而是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以杀死两个孩子和自尽相逼,将他所有关于理性和自由的幻想彻底击碎。

被迫做出抉择的胡适之,是否真的能放下这段铭心刻骨的感情?那枚他珍藏一生的茶花标本,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答案?



01

台北的冬雨,总是下得缠绵又阴冷,像一团化不开的愁绪,紧紧地裹住这座潮湿的岛屿。书房里,暖气开得很足,可胡适之依旧觉得那股寒意能穿透骨头缝。他老了,是真的老了。皮肤松弛地挂在颧骨上,手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看书写字都离不开那副厚厚的老花镜。

一个寻常的雨夜,万籁俱寂,只听得见雨水敲打窗棂的滴答声。他从书柜最深处的一个角落,摸索出一个小小的旧铁盒,盒子已经生了锈,边角磨得发亮。他用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举行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仪式。

“啪嗒”一声轻响,铁盒打开了。里面没有金银财宝,没有功名勋章,只静静地躺着一枚用吸墨纸精心压制过的山茶花标本。花瓣早已干枯,从前的洁白染上了岁月的昏黄,但形态依旧是舒展的,仿佛还能看出当年盛开时的风姿。他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地看,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吸墨纸,虚虚地抚过花瓣的纹路。

眼神,就这么穿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回到了那个名叫杭州的地方。

时光倒流回一九二三年的夏天。

那时的胡适之,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北京大学响当当的教授,新文化运动的旗手,是无数青年人追捧的偶像。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圆框眼镜,意气风发,温文尔雅。可生活,从来不是照片上定格的那一个光鲜亮丽的瞬间。

北京东城,他那个中西合璧的宅院里,日子过得喧嚣又实在。妻子江冬秀正站在院子当中,用她那一口洪亮的徽州土话,指挥着佣人晒被子、腌咸菜。

她是个小脚女人,不识字,但精力旺盛得像一团火。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从米缸里还剩多少米,到孩子们今天是不是又淘气撕破了裤子,她都料理得井井有条。

“哎!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又把墨汁弄到新做的褂子上了!”她中气十足的嗓门,穿透了墙壁,传进了胡适之的书房。

他正坐在书桌前,想要静下心来整理《水经注》的札记,可窗外的喧闹让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这不是烦躁,也不是嫌弃,更多的是一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习惯。他和江冬秀之间,谈不上什么琴瑟和鸣,但也极少有激烈的争吵。他们的关系,像是两根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木头,早就磨掉了彼此的棱角,只剩下一种根植于生活,却极度缺乏精神交流的“相安无事”。

饭桌上,江冬秀会不停地给他碗里夹他最爱吃的臭鳜鱼,会絮絮叨叨地让他天凉了多穿件衣裳。她用她的方式,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可每当他兴致勃勃地想跟她聊聊最近在美国看到的杜威实验主义,或是自己新写的关于白话文的思考时,江冬秀总是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听上两句,就把话题岔开:“那个什么主义的我听不懂,我跟你说啊,东头米铺的米又涨价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每到这时,胡适之心头的那点热乎气儿,就“滋”的一声,被一瓢冷水给浇灭了。他只能默默地闭上嘴,扒拉碗里的饭。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像北京的秋雾,常年笼罩着他的精神世界。他是时代的先锋,却也是一个在自己家里找不到一个听众的丈夫。

这一年,他因为身体劳累,得了慢性病,医生劝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恰好杭州的朋友也来信,邀请他去那边举办几场讲座。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需要逃离一下,哪怕只是短暂地。

火车把他从灰扑扑的北京,带到了水汽氤氲的江南。一出站,那股带着草木和潮湿泥土芬芳的空气,就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西湖的湖光山色,灵隐的古寺钟声,都像一剂良药,抚慰着他那根绷得太紧的神经。

他应邀在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做了一场公开讲座,讲堂里挤得水泄不通,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他站在讲台上,用他那带着些许绩溪口音的普通话,侃侃而谈,从文艺复兴聊到五四运动,从易卜生聊到中国的妇女解放。他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渴望知识的年轻眼睛,感觉自己又找回了那种思想交锋的快感。

讲座结束,进入了提问环节。学生们有些拘谨,一时竟有些冷场。

就在一片安静之中,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像是泉水叮咚,在这闷热的夏日午后,格外悦耳。

“胡先生,您好。”

胡适之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穿着淡蓝色学生布衫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她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梢垂在胸前,皮肤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白皙细腻。她的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执着。

“您刚才讲到杜威先生的实验主义,‘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佩声想请教先生,当这种纯粹理性的科学方法,被应用到中国这个充满了复杂人情和传统文化的社会土壤中时,它本身会不会因为水土不服,而演变成一种新的、悬浮于空中的教条?我们该如何处理‘实验’与‘人情’之间的矛盾?”

这个问题一出,满场皆静。这太尖锐了,也太深刻了。它没有停留在理论的表面,而是直指了新文化运动在实践中面临的最核心的困境。这比前面几个男学生问的关于白话文平仄的问题,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胡适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提问的女子。他感觉像是疲惫的旅人,在沙漠里忽然看见了一片绿洲。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欣赏和兴奋的语气,详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两人之间,就这么隔着满堂的听众,完成了一次短暂却火花四溅的思想碰撞。

散场时,人群像潮水般涌向他,签名、握手、请教。他被簇拥着,视线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在门口,他看到了她。

她正和几个同学一起往外走,侧着脸在说些什么。胡适之无意中一瞥,看到她素净的蓝色布衫胸口,别着一朵半开的白色山茶花。那花瓣润泽饱满,衬得她的脸庞愈发清丽脱俗。

那一瞬间,那朵洁白的山茶花,和那张聪慧明亮的脸,像一幅干净的素描画,毫无征兆地,就这么“咔嚓”一下,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的欣赏,而是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是一种精神被瞬间点亮的慰藉。他意识到,自己心底那个因为常年孤寂而蒙尘的角落,似乎被这朵小小的茶花,照进了一缕光。

几天后,胡适之在孤山散步。彼时正值梅雨季节,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湖面上就飘起了濛濛细雨。雨丝很细,像牛毛,斜斜地织成一张雾蒙蒙的网,把整个西湖都笼罩在一种诗意的朦胧里。

他正准备返回烟霞洞的住处,忽然看到不远处湖边的一棵柳树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那个在讲座上提问的女子。她正全神贯注地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一丛不知名的野草,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肩膀和发辫,她却浑然不觉。

胡适之撑开随身带的洋布伞,悄悄地走了过去,将伞举过她的头顶,为她遮住那片淅淅沥沥的雨。

伞下的光线暗了下来,曹佩声感觉到头顶的雨停了,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胡适之温和的笑脸和关切的眼神。

“胡先生!”她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脸颊微微泛红,有些手足无措地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

“叫我适之吧,胡先生太生分了。”他微笑着说,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格外温润,“这么大的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是……是一种很特别的苔藓。”曹佩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地上,“我想看看雨水对它的孢子散播有什么影响。”

胡适之这才知道,她叫曹佩声,是杭州女子师范的学生,同时也在新成立的农学院修读学位。她对植物,有着一种近乎痴狂的热爱。聊起她熟悉的领域,她先前的那点拘谨便一扫而空,眼中闪烁着一种纯粹的、生命力勃勃的光芒。她告诉他,杭州的每一种植物,在她眼里都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雨停了再走。”胡适之提议。

他们就近在湖边找了一家小小的茶馆。茶馆很简陋,几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因为下雨,客人不多。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烟雨迷蒙的西湖。伙计端上来一壶龙井,热气氤氲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就这么聊了起来。从窗外的天气,聊到西湖的草木;从曹佩声研究的植物遗传学,聊到胡适之正在做的古典小说考据。

这个下午,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胡适之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不仅有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能随口吟诵出他引用的诗词,更有严谨的科学精神,能和他探讨遗传学和孟德尔定律。她能完全理解他思想里那些最深奥、最前沿的部分,还能基于自己的知识体系,对他提出质疑和补充。

几十年来,他那些积攒在心里的,无法对妻子江冬秀言说,也无法与普通朋友分享的智识上的乐趣与烦恼,此刻,竟像找到了一个奔涌而出的闸口,倾泻而出。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放松,甚至像个大孩子一样,眉飞色舞地跟她讲起了自己当年在美国留学时,因为分不清美式足球和英式橄管球而闹出的笑话。

他看着她被自己的窘事逗得眉眼弯弯,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小小的茶馆里回荡。那一刻,胡适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心里某个沉睡已久的角落,已经被这个像山茶花一样清新聪慧的女子,彻底地照亮了。

他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他是有妇之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社会标榜的道德楷模。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敲响警钟。

可是,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上移开。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种被全然理解的喜悦。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敲打着屋檐,滴滴答答,像是为他们这番相见恨晚的长谈,配上了最温柔的背景音。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场雨,永远不会停。

这一个烟雨濛濛的下午,为那段后来想起来心都会抽痛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悄然揭开了序幕。而那时的他,沉浸在知己重逢的巨大喜悦中,丝毫没有预见到,这场雨,将会怎样彻底地淋湿他此后的人生。

02

杭州的疗养时光,终究是短暂的。胡适之带着一身的湖光山色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回到了干燥而喧嚣的北京。

生活又恢复了原样。院子里依旧是江冬秀洪亮的嗓门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吵嚷,书房里依旧堆满了浩如烟海的故纸堆。只是,有什么东西,确确实实地不一样了。他的心,仿佛有一小半,遗落在了西子湖畔。

没过多久,一封来自杭州的信,悄然抵达了胡适之的书桌。信封是素雅的白色,上面一行娟秀的小楷写着“胡适之先生亲启”。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曹佩声的字迹。

他关上书房的门,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信封,仿佛那里面是什么稀世珍宝。信不长,内容也还保持着师生间的礼貌与克制。曹佩声在信里感谢了胡适之在杭州期间的指点,又附上了一篇她新写的关于植物杂交育种的随笔,请他批评指正。随信,还夹着一枚制作精美的梧桐叶标本,叶脉清晰,形态完整。

胡适之读了又读,那娟秀的字迹仿佛带着江南的水汽,让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雨天茶馆里的下午。他立刻提笔回信,认真地对她的文章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又聊了聊自己回到北京后的一些工作进展。

就这样,鸿雁传书,成了他们之间一条秘密的纽带。

最初的信件,大多是讨论学术问题。胡适之会把自己最新的文章草稿寄给她,征求她的看法。对他而言,曹佩声的意见至关重要,她不像那些只会唱赞歌的追随者,她的视角总是独特而敏锐,常常能给他带来新的启发。

而曹佩声,也把他当最信赖的导师和朋友,会把自己在植物研究中的新发现、新困惑,毫无保留地写给他看。

时间一长,信的内容渐渐超出了学术的范畴,变得越来越个人化,越来越私密。

胡适之开始在信里抱怨。他抱怨北京的社交应酬是多么的无聊,抱怨一些学术圈里的人事纷扰,有时候,他甚至会隐晦地流露出对家庭生活的无奈和精神上的孤寂。这些话,他从未对身边的任何人,包括他那些最亲密的朋友说过。但在那个遥远的、聪慧的女子面前,他却能毫不设防地袒露自己内心的软弱。

他在一封信里写道:“此地友人虽多,然可与言者实少。日日周旋于俗务人事,只觉精神日益枯涸。夜深人静,捧读来信,如饮甘泉,方觉心底尚存一分清明。”

而曹佩声的回信,也从一个学生的恭敬,渐渐变成了知己间的温暖慰藉。她的信,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她会告诉他,西湖边的柳树又抽了新芽,她今天在山上采到了一株极稀有的兰草,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她养在玻璃瓶里的蚕宝宝终于吐丝结茧了,那丝光洁莹白,像月光一样。她的文字,就像她的人,带着一种清新的、植物般的芬芳,透过薄薄的信纸,丝丝缕缕地飘进胡适之在北京那间沉闷的书房,滋润着他那片日渐枯槁的精神世界。

“适之,”她开始这样称呼他,“每日最盼望的,便是邮差先生路过门前时那清脆的铃声。读你的信,就像在听你说话。你在信里说的那些烦恼,我都懂。只恨我不能在你身边,为你分担一二。随信寄上一小枝腊梅,是南屏山脚的,香气极清冽,愿它能为你驱散些许烦忧。”

收到信的那一刻,成了胡适之每天最期待的时光。

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摒退左右,郑重地读信。读完一遍,再读一遍,细细品味信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然后,他会把信纸重新折好,和那些植物标本一起,锁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那个抽屉,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花园。



江冬秀虽然不识字,但女人的直觉是何其敏锐。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他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对着她和孩子的时候,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走神。尤其是当他看着那些从杭州寄来的信件时,那种专注和温柔的神情,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有一次,她照例端了碗冰糖燕窝羹走进书房,正撞见胡适之对着一张夹着干花的信纸,嘴角含笑,神情痴然。

“又在看信?”江冬秀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水都溅了出来,“是哪个女学生写的?一天到晚写个没完,有什么好写的!”

胡适之被吓了一跳,慌忙把信收起来,脸上闪过一丝被撞破秘密的尴尬和恼怒。“没什么,就是讨论学问。”他含糊地应付道,心中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泛起一阵隐秘的内疚和一丝被冒犯的烦躁。

江冬秀盯着他,没再说话,但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怀疑和戒备。她走后,胡适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正开始过一种“双重生活”。

白天,在人前,他是受人敬仰的胡博士,是严谨的学者,是江冬秀的丈夫,是胡祖望和胡思杜的父亲。他履行着一个社会名流和一家之主应该履行的一切责任。到了晚上,当他一个人在书房的灯下,给远在杭州的曹佩声写信时,他才变回了那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胡适之。一个渴望被理解,渴望精神共鸣的普通男人。

这种精神上的分裂,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与江冬秀之间那巨大的鸿沟。

又是一个寻常的晚上,饭后,他难得地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兴致勃勃地跟江冬秀讲起他白天在整理戴震手稿时的一项重大发现,那份激动的心情,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

“冬秀,我跟你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证明了戴东原在《水经注》的考据上,比全祖望要早,而且更精确!这可以颠覆学界几十年来的一个定论啊!”

江冬秀正低头给儿子擦嘴,闻言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毫无波澜:“那个什么注啊、望啊的,我听不懂。哎,我跟你说个事,隔壁张太太家的儿媳妇,嫌家里穷,跟一个唱戏的跑了,你说丢不丢人?这张太太也是,当初就不该让她儿子娶这么个不安分的女人……”

胡适之瞬间语塞。他感觉自己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冰冷刺骨的现实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默默地放下碗筷,说了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转身走回了书房。

那一刻,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倾斜。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了油盐酱醋和邻里八卦的现实世界。他铺开信纸,在柔和的灯光下,给曹佩声写了一封长达数页的信,详细地阐述了他今天考据的全过程,以及这个发现的重大意义。他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杭州,有那么一个人,一定能懂得他此刻的激动与喜悦。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伸向远方的一只手,渴望抓住那唯一能与他共鸣的灵魂。

而江冬秀,这个被他远远抛在精神世界之外的女人,也并非毫无动作。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进行她的“战争”。她会有意无意地在胡适之面前提起,他们这对婚事是当年双方母亲如何定下的,是“从肚子里就指下的”;她会讲起,她是如何一个人在老家伺候婆婆,拉扯孩子,盼着他从美国回来。

这是一种不点破的提醒,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她用“传统”、“孝道”、“责任”这些词,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他那颗已经飞远的心,重新拉回到这个家的轨道上来。

北京城里的空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胡适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与曹佩声在信里构建的那个纯洁的精神花园,已经开始被现实世界的藤蔓所侵扰。他知道,这暗流涌动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03

第二年的夏天,几乎是踏着去年的同一个节点,胡适之再次来到了杭州。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为了讲学和访友,他是怀着一个明确又急切的期待来的。他以“继续疗养,专心写作”为名,在西湖边的烟霞洞附近,租下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院子不大,胜在清幽,推开窗就是满眼的苍翠,能听到山间的鸟鸣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他告诉北京的家人和朋友,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完成他那部迟迟没有进展的哲学史专著。这是一个无人能够反驳的理由。

而曹佩声,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个安静院落里唯一的“常客”。

她会借着“向胡先生请教学问”和“代朋友照顾老师起居”的名义,几乎每天都来到这里。胡适之的朋友们也都知道,曹佩生是胡先生最欣赏的“女弟子”,聪慧过人,由她来照料先生的饮食茶水,整理书稿,再合适不过。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于是,那段后来被胡适之在日记里称为“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开始了。在那个远离尘嚣的小院里,他们拥有了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伊甸园。

这里的节奏很慢,慢得像墙角悄悄生长的一丛青苔。

清晨,胡适之会在院子里那棵大樟树下,慢悠悠地打一套太极拳。曹佩声则拎着一个小小的洒水壶,在一旁侍弄她从山上移栽来的各种花草。她会轻声告诉他,这株叫“虎耳草”,可以清热解毒;那株叫“夏枯草”,夏天泡茶喝最好。他看着她在晨光中忙碌的身影,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感觉整个心都变得柔软而宁静。

打完拳,曹佩声会为他煮上一壶新采的龙井,两人就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吃着她从山下带来的烧饼油条,聊一些闲散的话题。空气里,弥漫着茶香、花香和一种安静的默契。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胡适之在朝南的书房里写作。阳光透过木格窗棂,在他面前的稿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曹佩声则会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小桌子上,安静地整理她那些植物标本,或者低头看书。

她从不打扰他,只是偶尔,当他写得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专注的侧脸,阳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他所有的疲惫和烦躁,都会烟消云散。他会忍不住想,如果日子能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傍晚时分,山里的暑气渐渐退去。他们会锁上院门,一起去山间的小径上散步。曹佩声像个重获自由的小鸟,一路上蹦蹦跳跳,指给他看各种有趣的植物和昆虫,给他讲它们的名字和故事。她对这个自然世界的热爱,深深地感染了胡适之。他也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忘掉了自己是那个背负着无数头衔和责任的大学者,只是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普通男人。

他们会聊起对未来的设想,聊一个没有包办婚姻,可以自由恋爱、自由结合的新社会。

“佩声,你才是我心中最理想的‘新女性’,是中国的‘娜拉’,”胡适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独立,勇敢,有自己的思想和事业,而不是依附于男人的藤蔓。”

曹佩声的脸红了,她望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如果没有你这样的‘思想导师’走在前面,用文字和思想为我们劈开荆棘,又哪里会有我这样的‘娜拉’呢。适之,是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他们的心,越靠越近。那些在信纸上流淌的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在朝夕相处的现实中,迅速地发酵、升温,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那个捅破窗户纸的夜晚,来得如此自然。

那晚的月亮格外好,像一个巨大的银盘挂在藏蓝色的天鹅绒上,满天的繁星亮得惊人。他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纳凉,听着草丛里传来的阵阵虫鸣。

曹佩声忽然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轻轻地吟诵起一首她新写的旧体诗:

“山风吹乱了窗纸,烛光摇碎了人影。难道是前生,欠了你一笔还不清的风流债,才让我在今世里,饱受这相思的煎熬……”

诗句婉转而哀伤,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她对他的爱慕,和对这段不被允许的感情的无奈与痛苦。胡适之听着,心中百感交集,一股巨大的怜惜与爱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伸出手,轻轻地,又带着一丝颤抖地,握住了她放在石桌上那微凉的手。

曹佩声的身体轻轻一震,却没有抽回。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顾虑,都被这漫天的星光和温柔的夜色融化了。他看着她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的脸,缓缓地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夹杂着狂喜与心碎的吻。这不是一场轻浮的调情,更不是简单的肉体接触,而是两个长期在精神上忍受着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然后紧紧地、绝望地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冲破了那道最后的堤坝,被压抑了太久的爱情,像火山一样猛烈地爆发了。

在烟霞山居的那几个星期,是他们爱情最炽热、最纯粹、最无所顾忌的时光。他们像世间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会为了一首诗的解读而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因为对方的一个傻气举动而笑得前仰后合。他们一起做饭,一起读书,一起规划着一个遥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的未来。

“佩声,等我,”胡适之不止一次地抱着她,郑重地承诺,“等我这次回到北京,我就向江冬秀提出离婚。我们不能再这样偷偷摸摸地生活在谎言和虚伪里。这不公平,对你,对她,甚至对我自己,都不公平。我要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他说得斩钉截铁。那一刻,他天真地相信,以他的声望和地位,用一种理性的、文明的方式,去说服一个不识字的旧式女子和平地解除婚约,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勾画出,他和曹佩声离婚后新生活的蓝图。

曹佩声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坚定的承诺,眼中含着泪。她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可是,这座建在云端的伊甸园,终究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

现实世界的侵扰,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

一次,他们一起下山去市集买些日用品。正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迎面遇上了胡适之在上海的一位旧友。那位友人看到胡适之身边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两人举止亲密,言笑晏晏,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而又意味深长的表情。

“适之兄,真巧啊!在杭州疗养,还有佳人相伴,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友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胡适之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能感觉到友人那探寻的目光,在自己和曹佩声之间来回扫视。他尴尬地寒暄了几句,就匆匆拉着曹佩声离开了。

回去的山路上,两人一路无话。那种田园诗般的情感悄然出现了一道裂缝。胡适之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的“秘密”,或许早已经不是秘密。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封从北京寄来的家信。信是江冬秀找人代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但信里的内容却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得他心惊肉跳。

江冬秀在信里没有一句指责和谩骂,只是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他一个人在杭州“逍遥快活”,也不知道身体养得怎么样了,家里孩子甚是想念他,她准备过几天就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到杭州来“探望和照顾”他。

“探望和照顾”这几个字,被代笔者写得特别大,力透纸背。

这封信,就像一声惊雷,在他们这个宁静的小院上空炸响。胡适之拿着信纸,手都在发抖。他知道,这不是探望,这是“捉奸”,是宣示主权。

他与曹佩声那段轰轰烈烈的山居之恋,那座与世隔绝的伊甸园,在这一刻,被现实的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04

江冬秀那封信,像一道催命符,彻底击碎了烟霞山居的宁静。胡适之再也没有心情享受什么湖光山色,他必须立刻返回北京,在那场他无法预料的暴风雨到来之前,抢先回到风暴的中心。

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这次“疗养”。

临别的前一晚,依旧是在西湖边,依旧是那家他们初次长谈的小茶馆。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欣喜和从容,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离愁和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佩声,你放心,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胡适之紧紧握着曹佩声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潮湿,“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的语气依然坚定,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不安。

曹佩声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他此去北京要面对的是怎样一场硬仗。那不是学术辩论,不是讲道理就能赢的。但此时此刻,除了选择相信他,她别无他法。

“我等你。”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舒的颤抖。她从路边的花坛里,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白色山茶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轻轻地别在了他的西装胸前。“适之,你要记得,无论多难,我都在这里等你。”

那朵山茶花,洁白无瑕,像她纯粹的爱情,也像一个沉重的誓约。

返回北京的火车上,胡适之的心情比来时沉重了千百倍。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前路漫漫,胜负未卜。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冬秀并没有大吵大闹,甚至没有一句质问。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然后转身去厨房,张罗着给他做他最爱吃的徽州一品锅。她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路上累不累,杭州的病养得如何,仿佛那封信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正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才最让胡适之心悸。他宁愿她大哭大闹,跟他撕破脸皮,也比现在这样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那看似如常的言行举止之下,涌动着一股冰冷而决绝的暗流。她的眼神,在不经意间扫过他时,充满了审视和戒备。

这个家,已经变成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他在杭州的风流韵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在北京的社交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他的那些朋友们,如徐志摩、梁实秋等人,也纷纷听闻了风声。他们对胡适之的行为,态度各异。徐志摩自己就是个为爱奋不顾身的人,对胡适之的遭遇报以同情和理解。但更多的人,则是站在了“道德”和“责任”的一边,轮番前来劝说他要三思而后行。

“适之,你可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是无数人的表率啊!”一位老友痛心疾首地对他说,“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发妻,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现代的‘陈世美’?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如何看我们这些提倡新思想的人?”

“冬秀太太虽然是旧式女子,没什么文化,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是真这么做了,对她的伤害太大了,于心何忍啊!”

这些话,像一把把软刀子,插进胡适之的心里。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之中。

一边,是曹佩声那双清澈的眼睛,是烟霞山居那些灵肉合一的快乐时光,是他对自由爱情和精神契合的无限向往。

另一边,是江冬秀操劳的身影,是两个年幼无辜的孩子,是沉重的家庭责任,是整个社会舆论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那些个夜晚,他整夜整夜地失眠。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试图用他最擅长的“理性”去分析这一切,去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他反复告诉自己,他和江冬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母亲包办的产物,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旧式婚姻。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从来都没有。强行将三个人都捆绑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对谁都是一种折磨和不公。

他一遍遍地阅读易卜生的剧本《玩偶之家》,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渴望出走的娜拉,需要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牢笼。他认为,离婚,才是对各方都最“诚实”的解决方案。

他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给曹佩声写信,信中依旧充满了乐观的规划。他向她描述着他们未来的新生活,他甚至开始构思,离婚之后,他要带她去美国,让她继续深造,远离国内这些是是非非。

他真的太天真了。他高估了自己思想的力量,却严重低估了传统惯性的巨大,更致命的是,他完全低估了江冬秀这个女人的决心和能量。

江冬秀的“静默战争”在无声地升级。

她开始更加刻意地在胡适之面前扮演一个“完美母亲”的角色。她会拉着两个儿子的手,一遍遍地教他们念“爸爸好,爸爸辛苦”,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幽幽地看着胡适之。她会在与邻居亲友聊天时,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地说起夫妻情分不易、家庭圆满是福的道理。

这些话,每一句,都像一根无形的针,准确无误地扎在胡适之最敏感的神经上。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浓烈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胡适之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找个机会,和江冬秀正式摊牌。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一个准备奔赴刑场的囚犯,决定就在今天晚上,和江冬秀把一切都说清楚。他依旧天真地以为,一场理性的、平静的、充满君子风度的谈话,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足以将他的所有理论、所有体面、所有幻想都彻底撕碎的,来自现实世界最原始、最野蛮的反击。

05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晚,窗外刮着干冷的北风,吹得窗户纸呜呜作响,像野兽的低吼。

晚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来。胡适之没什么胃口,江冬秀也一言不发,只有两个孩子还不懂事,为了抢一块红烧肉而吵吵闹闹。

饭后,江冬秀像往常一样,把孩子们哄睡着了。胡适之让佣人也都退下,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他和江冬秀两个人。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把江冬秀叫进了书房。这是他的地盘,周围的书籍和文稿似乎能给他一些力量和勇气。他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江冬秀的手里,试图营造一种平和的氛围。

他酝酿了许久,终于用一种他自认为非常温和、非常理性的口吻开了口:“冬秀,我们……我们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吧。”

江冬秀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捧着那个滚烫的茶杯,沉默不语。

胡适之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他这几个星期以来,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的“道理”。他从婚姻的本质讲起,讲到爱情是婚姻的基础,讲到自由和平等,讲到没有感情的婚姻对双方都是一种不人道的禁锢和折磨。

他旁征博引,就像在大学的讲堂上一样,试图用他的学识和逻辑去说服她。他尽量避免提及曹佩声的名字,只是反复强调,“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们不合适”,“长此以往,对你对我都是痛苦”。

他承诺,和平分手后,他会在经济上给予她最优厚的补偿,他会买一栋大宅子给她住,会给她足够她和孩子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他会照样承担孩子们的全部教育费用,并且会像从前一样,经常回来看望他们。

他讲了很久很久,讲得口干舌燥。江冬秀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是捧着茶杯的那几根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终于,胡适之说完了。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他等待着她的反应,也许是一场痛哭流涕的控诉,也许是一顿歇斯底里的谩骂。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可是,江冬秀都没有。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胡适之看到她的脸,心里猛地一惊。那张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他感到极度陌生的、冰冷刺骨的决绝。她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她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问:“你说完了?”

胡适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江冬秀也点点头,她把已经凉透了的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书房。

她要做什么?胡适之的心里,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他不安地站了起来,跟到书房门口,只见江冬秀快步穿过堂屋,直接走向了后院的厨房。

他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哐啷哐啷”的金属碰撞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江冬秀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让胡适之这个饱读诗书、见惯了欧美文明场面的大学者,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把平日里用来剁鸡砍骨头的菜刀!那把刀在灯光下,闪着一道道令人胆寒的寒光。

胡适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以为她要对自己动粗,颤声喊道:“冬秀,你……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但江冬秀根本没有看他。她的目标不是他。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举着菜刀,疯了一样地冲向旁边两个孩子熟睡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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