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都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沉又稳,像一块石头落进深夜的池塘。
徐洋握着发烫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穿过听筒,传向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发小。
“过来吧,南郊的那个废弃仓库,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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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徐洋的人生是从那张调令开始裂开的。
一张轻飘飘的A4纸,上面印着宋体字,盖着红色的圆章。
章是财政局的章,字是局长的字。
那个局长,叫陈凯。
是那个夏天和他一起在河里摸鱼,冬天一起在雪地里掏鸟窝的陈凯。
在此之前,徐洋是预算科的徐科员。
这个称呼他在财政局里听了十年,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
十年,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业务上谁也挑不出错处的老师傅。
他经手的预算,小到一张办公桌,大到一条公路,从没有出过纰漏。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直到退休。
直到那笔三百万的城市景观亮化工程预算案,落到了他的桌上。
他看了三天。
把施工方提供的报价单和市场价的清单并排铺在桌上,逐条对比。
一种德国进口的LED灯管,报价比市场价高了百分之三十。
他打电话去问供货商,对方支支吾吾,说他们走的是特殊渠道,质量有保障。
徐洋又去看工程图纸。
图纸上,城市中心广场要加装八个装饰性喷泉,日夜不停。
他拿着计算器按了半天,光是水泵的耗电量,一年下来就是个不小的数字。
这个城市缺水,是每年开人大会议时代表们都要提一遍的事情。
他把有问题的地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拿着这份圈满了红圈的预算案,他去敲了常务副局长赵铭的办公室。
赵铭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看报纸。
听见敲门声,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露出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小徐啊,坐。”
赵铭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徐洋没坐,他站着,把预算案放到了赵铭的办公桌上。
“赵局,这个亮化工程的预算,我审核完了,有些问题。”
赵铭哦了一声,拿起预算案,目光在他画的那些红圈上扫了一遍。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些问题,施工方没给你解释?”
“解释了。”徐洋说,“但我认为解释不合理。”
赵铭放下预算案,身体往后一靠,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徐,你在局里工作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赵局。”
“十年,不短了。”赵铭笑了笑,“做预算,是一门学问。不能只盯着数字看,要看数字背后的东西。”
“我不明白,赵局。”
“这个项目,是市里几位主要领导都点了头的重点工程。”赵铭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早一天完工,市里就早一天有面子。这是政治任务。”
徐洋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该说“明白了”,然后退出去。
但他没有。
“赵局,就算是政治任务,也不能把三百万的工程,做成五百万的生意。”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
赵铭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看着那份文件。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你先出去吧。”
徐洋走出办公室,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后来的评审会,徐洋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他准备了厚厚一沓材料,打印了市场价格对比表,还专门咨询了电力公司的朋友,计算出了喷泉的真实能耗。
可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会议由赵铭主持。
赵铭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项目的重要性,然后几个科室的主任就开始轮番发言。
他们的话都差不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这个项目必须尽快通过。
徐.洋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像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那么陌生。
预算案全票通过。
从会议室出来,徐洋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单位的风向,变得很快。
前一天还和他勾肩搭背的同事,第二天在走廊里遇见,眼神就开始躲闪。
食堂里,他坐的那张桌子,渐渐变得空旷。
他成了孤家寡人。
这种日子,他过了整整一个月。
02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在这座大楼里窒息的时候,陈凯来了。
消息是办公楼下的公告栏里贴出来的。
一张红头文件,任命陈凯为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
徐洋站在公告栏前,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穿着大裤衩,在他家蹭饭吃的陈凯,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一种巨大的喜悦和希望,瞬间冲垮了徐洋心里的所有委屈和憋闷。
他觉得,自己的天,要亮了。
整个财政局大楼,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骚动起来。
人们开始四处打听新局长的来路。
当他们得知新局长和预算科的徐洋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时,风向又一次变了。
徐洋的办公室,开始变得热闹。
有人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来给他送两条好烟。
有人在楼道里遇见他,会隔着老远就热情地喊“徐哥”。
食堂里,他的饭盘周围又一次坐满了人。
大家开着玩笑,说他这是潜龙在渊,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徐洋只是笑。
他心里很平静。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一飞冲天。
他只是想把那份亮化工程的预算案,重新翻出来,堂堂正正地审一遍。
他在等陈凯。
他觉得,陈凯上任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找他。
他们有十几年没见了。
陈凯高中去了市里,大学去了省城,毕业后就进了省厅。
他们的人生,早已是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徐洋也曾想过,也许发小的情谊,早就被时间冲淡了。
可他心里总还存着一点念想。
陈凯上任的第三天,全局干部大会。
徐洋特意穿了件新衬衫,坐在礼堂的中间位置。
他看着主席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陈凯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的发言稿念得不快不慢,声音沉稳有力。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却没有在徐洋的脸上停留哪怕一秒。
徐洋的心,咯噔一下。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
徐洋没有动,他坐在原位,等着。
他以为陈凯会叫住他。
可陈凯在几个副局长的簇拥下,径直走出了礼堂。
一直等到礼堂里空无一人,徐洋才慢慢站起来。
他安慰自己,陈凯刚上任,事情多,太忙了。
下午,局长秘书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秘书是个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得很客气。
“徐科员,陈局长请您过去一趟。”
徐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跟着秘书,走过长长的走廊。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猜测和羡慕。
徐洋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局长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红木门。
秘书把他领到门口,就停下了。
“您自己进去吧。”
徐洋推开门。
陈凯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看到徐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着电话说话。
徐洋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宽大,明亮,墙上挂着一幅“宁静致远”的书法。
这和陈凯小时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陈凯终于打完了电话。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
徐..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最近……挺好的?”陈凯开口了,像是在和一个不太熟的人寒暄。
“还行。”徐洋点点头。
“家里都好?”
“都好。”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徐洋感觉坐立不安。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重逢。
没有拥抱,没有热茶,甚至没有一句“兄弟”。
终于,陈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推到了徐洋面前。
那是一张调令。
白纸黑字,和那天他送去给赵铭的预算案一样冰冷。
徐洋的目光,落在了那行字上。
“经局党组研究决定,调预算科徐洋同志至局档案室工作。”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
档案室?
那个在地下二层,终年不见天日,只有退休老头才会去的地方。
他抬起头,看着陈凯。
陈凯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03
“什么意思?”徐洋的声音有些发抖。
“工作需要。”陈凯说。
“工作需要?”徐洋猛地站了起来,“我一个搞预算的,你让我去管档案?这是什么工作需要?”
“档案工作,同样很重要。”陈凯的语气,官方得让人心寒。
“陈凯!”徐洋终于忍不住了,他把调令拍在桌上,“你上任第一天,就把我发配到那种地方去?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徐洋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陈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是组织的决定。”
“组织?哪个组织?是你陈凯的决定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是在拿我开刀,做给赵铭看!你想用我,去换他的人情!”
徐洋把心里所有的猜测和委屈,都吼了出来。
陈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说完了吗?”
“说完就去人事科办手续。”
“如果你对这个决定有意见,可以走程序申诉。”
陈凯说完,就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徐洋站在那里,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发小。
他明白了。
没有什么兄弟情谊。
有的只是利益,和算计。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
从此,财政局里,再也没有预算科的徐科员。
只有一个档案室里管旧账的徐洋。
那个下午,徐洋把自己关在地下二层的档案室里。
他听见楼上传来下班的铃声,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整栋大楼都安静了下来。
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把和陈凯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他想不明白,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档案室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熬。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空气里永远漂浮着灰尘。
成千上万本卷宗,像一座座沉默的坟墓。
和他作伴的,是一个叫老马的管理员。
老马快六十了,据说年轻时在部队里待过。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偶尔醒过来,就端着个巨大的搪瓷茶缸去打开水。
徐洋来了之后,老马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东边那十二排架子,归你。”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徐洋每天的工作,就是把那些堆积如山的牛皮纸袋打开。
把里面的凭证和报表倒出来,用鸡毛掸子掸掉灰尘。
再按照年份和流水号,重新装进新的档案盒里。
这些纸张,最年轻的也比他的孩子年纪大。
上面记录着这个城市几十年的财政收支。
可对徐洋来说,它们就是一堆废纸。
他每天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一具落满灰尘的卷宗了。
他的话越来越少。
回到家,妻子问他在单位怎么样,他总是说挺好的。
妻子不信,劝他去找陈凯说说。
徐洋只是摇头。
他不想再见到那张脸。
他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陈凯在办公室里那副冷漠的表情。
他想,也许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
有一天中午,他去食堂吃饭。
路过公示栏的时候,他看见上面贴了一份新的文件。
是关于陈凯推行的预算管理改革方案。
方案很详细,也很激进。
几乎触动了所有实权科室的利益。
徐洋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以他对财政局的了解,这份方案,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果然,没过几天,他就听到了风声。
好几个和赵铭关系密切的科室主任,都公开或私下里对这份方案表示了反对。
陈凯的工作,陷入了僵局。
徐洋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莫名的烦躁。
他甚至在档案室的旧报纸上,找到了十几年前赵铭刚当局长时的一篇采访。
照片上的赵铭,比现在年轻,意气风发。
报道的标题是:做好政府的“看门人”。
徐洋看着那几个字,冷笑了一声。
日子就在这种麻木和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直到那个下雨的下午。
04
档案室的屋顶漏水了,一滴滴地落在了一堆无人问津的旧档案上。
老马难得地从他的躺椅上站了起来。
“他娘的,这破房子。”
老马嘟囔着,和徐洋一起把那些湿透的档案袋搬到干燥的地方。
袋子已经泡烂了。
里面的文件黏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霉味。
“这些都是以前基建科的老账,没人要的玩意儿。”老马说。
徐洋把那些黏住的纸张,一张张小心地揭开。
他纯粹是出于一个档案管理员的职业习惯。
就在一张破损的工程决算单上,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赵铭。
签名的时间,是1998年。
那时候的赵铭,还是基建科的一个副科长。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了徐洋死寂的内心。
他想起了那份被他圈满了红圈的亮化工程预算。
他把那张决算单,悄悄地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从那天开始,徐洋好像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整理。
他开始有意识地翻找所有和基建科有关的旧档案。
他把所有经赵铭签过字的文件,都抽了出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档案室里的卷宗,浩如烟海。
他每天都加班到深夜。
老马看在眼里,什么也不问。
只是在他走的时候,会提醒他锁好门。
渐渐地,徐洋摸出了一些门道。
赵铭经手的项目,都有一个共同点。
项目的最终决算,总会比最初的预算,高出百分之十左右。
这个数字,正好卡在规定的合理浮动范围之内,谁也挑不出毛病。
几十年下来,积少成多,这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他还发现了几家特殊的供应商公司。
这些公司的名字,会反复出现在不同项目的采购清单上。
而且提供的产品,总是那些技术参数模糊,价格浮动空间大的东西。
比如灯管,比如水泵,比如绿化用的草皮。
徐洋把这些公司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等妻子孩子都睡着了,他就偷偷打开电脑查询。
结果让他很失望。
这些公司,大部分都已经注销。
仅存的几家,注册信息也毫无破绽。
徐洋感觉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他手上只有一堆零散的,无法形成证据链的怀疑。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偏执症。
他变得更加沉默和焦虑。
有一次,妻子半夜醒来,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你到底怎么了?”妻子担忧地问。
徐.洋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单位压力大。
他知道,他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这不仅仅是工作。
这背后,是足以把他碾得粉碎的力量。
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老马给了他一个提示。
那天,老马指着墙角一个生了锈的铁皮柜子说:“小徐,有空把那玩意儿清一下,占地方。”
“那是什么?”徐..洋问。
“好像是以前一个什么临时办公室留下的,十几年了,钥匙早没了。”
徐洋找来一把锤子和撬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柜门撬开。
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柜子里,塞满了账本。
账本的封皮已经褪色,但上面的字还很清晰。
“市城市发展投资引导办公室”。
徐洋皱了皱眉。
他在财政局干了十年,从没听说过这个机构。
他随手拿起一本。
翻开。
密密麻麻的数字,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他几乎是冲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台灯。
他一本一本地翻。
这个办公室的存在时间非常短,只有两年。
从2002年到2004年。
但它经手的资金,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全都是以“项目引导资金”的名义,从财政划拨过来的。
而这些资金的去向,却非常模糊。
大部分都流向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投资公司和咨询公司。
徐洋的手,开始发抖。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那几天,他几乎是吃住在了档案室。
他像一个侦探,试图从这些枯燥的数字里,找到罪犯的蛛丝马迹。
05
他把这些账本里的每一笔支出,都和他之前整理出来的那些问题项目进行比对。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找到了那把钥匙。
在一本支出凭证的后面,附着一张银行的转账记录。
一笔五百万的款项,以“项目前期咨询费”的名义,转入了一家在香港注册的投资公司。
收款公司的名字,很陌生。
但在经手人签字的那一栏,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是赵铭。
另一个,是一家早已注销的供应商公司的法人代表。
而在这张转账记录的旁边,还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几乎快要看不清的小字。
那是一个境外的私人银行账户。
账户的名字,叫刘伟。
徐洋记得,他查过的那些供应商公司里,有两家的法人,都姓刘。
他立刻翻找其他的凭证。
他发现了更多。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公司,同样的目的地。
短短两年时间,有超过三千万的资金,通过这个神秘的办公室,被转移到了境外。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都拼成了一幅完整而又丑陋的图画。
赵铭,利用这个短命的办公室作为中转站,将那些从市政工程里虚报出来的资金,洗得干干净净。
徐洋靠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发冷。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怪物。
他手里拿着的,是这个怪物的七寸。
激动和恐惧,像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该怎么办?
他拿出手机,想报警,又想打给纪委。
但他不敢。
赵铭能隐藏这么多年,他的关系网,一定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把证据交出去,很可能就是石沉大海,而他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到了陈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他无法忘记陈凯那张冷漠的脸。
他不能相信他。
徐洋坐在黑暗里,被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包围。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感觉吞噬的时候。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陈凯。
徐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他盯着那个名字,心脏狂跳。
铃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审判。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陈凯压抑而沉稳的声音。
“都准备好了吗?”
徐洋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来吧,”陈凯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南郊的那个废弃仓库,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