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求求你们了,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赔钱,我们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放我们走吧……”
破旧的板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两个女孩被尼龙绳反绑着双手,像两只待宰的羔羊,挤在冰冷的铁板上。她们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开车的男人,光着膀子,后背上全是汗,对她们的哀求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把车往更偏僻、更荒凉的山沟里赶。
旁边坐着的另外两个男人,则不时地回头,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去派出所,不是走这条路……”其中一个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谁说我们要带你们去派出所了?”一个男人狞笑着,从旁边拿起一根粗麻绳,慢悠悠地在手里盘着,“小妹妹,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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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梅和张兰,是村里人眼中的两个“多余”的人。
她们俩,从小就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穿同一条裤子,挨同一顿骂。
两人都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在她们出生的那个年代,村里人的观念还很陈旧,觉得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是自家的根,是传宗接代的宝贝。
所以,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轮不到她们。哥哥吃鸡腿,她们啃鸡爪。弟弟穿新衣,她们捡旧的。
在学校里,她们俩也不是省油的灯。
男孩子性格的张兰,活泼好动,一上课就犯困,不是在桌子底下玩蚂蚱,就是给前排女同学的辫子上绑个小纸条。
李梅稍微文静点,但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她喜欢看课本上的插画,常常能对着一幅画,发呆一整节课。
老师三天两头地,把他俩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
“你们俩,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学点好?看看人家班长,每次都考第一名。你们呢?次次都拖全班后腿!”
刚开始,她们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次数多了,也就皮了。老师在上面唾沫横飞,她们在下面,一个抠指甲,一个望天花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慢慢地,她们对课堂,彻底失去了兴趣。开始堂而皇之地翘课,跑到后山去掏鸟窝,下河去摸鱼。
终于,在初二那年,因为一次集体逃课去镇上看电影,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学校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样的学生,我们教不了。你们还是领回家,自己管教吧。”
就这样,两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女孩,被学校“劝退”了。
回到家里,自然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张兰的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解下皮带,照着她身上就抽。
李梅的娘,则坐在炕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你说你,一个女娃,不好好读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哪个婆家肯要你?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
骂完,打完,日子还得过。
辍学在家的两个人,彻底成了家里的劳动力。洗衣,做饭,喂猪,下地……什么脏活累活,都归她们干。
哥哥弟弟,则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什么都不用做。
她们就像两头被圈养在猪圈里的小猪,每天吃着残羹剩饭,干着最累的活,看不到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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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了。
李梅和张兰,都出落成了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村里和她们同龄的女孩,要么早就嫁了人,要么就跟着村里的长辈,南下广东,去工厂里打工了。
可她们俩,既不想那么早嫁人,更不想去工厂里,过那种一天十几个小时、待在流水线上的日子。
“去工厂有什么好?跟坐牢一样。我可不去。”张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满不在乎地说。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受我妈的气吧?”李梅有些发愁。
“怕什么。”张兰翻了个身,看着天上的白云,“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可办法,迟迟没有来。
她们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又生性懒散,吃不了苦。在村里,除了干点农活,她们什么都不会。
家里的长辈,看她们整天无所事事,也越来越不顺眼。
“你看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野!隔壁你王婶家的闺女,比你还小一岁,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一千多块钱呢!”李梅的娘,几乎每天都要这么数落她。
张兰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哥要娶媳妇,家里正愁彩礼钱。她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跟你说,我已经托媒人给你物色了。邻村那个杀猪的,家里条件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还带个孩子。你要是嫁过去,彩礼能给到八万块。你哥的婚事,就指望你了。”
张兰一听,当场就跟她爹吵了起来。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给那个老男人!”
“这事由不得你!”
那天,张兰被她爹关在屋里,打了个半死。
她从家里跑了出来,找到了李梅。
两个同样对生活感到绝望的女孩,抱在一起,哭了一整夜。
“梅子,我们走吧。”张兰擦干眼泪,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去城里,我就不信,凭我们俩,还活不下去了。”
李梅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她们各自从家里,偷了点钱,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趁着夜色,逃离了那个生养了她们,却也带给她们无尽痛苦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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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2003年的夏天,格外地热。
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大地都快冒了烟。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声音都带着几分嘶哑。
李梅和张兰,已经从家里跑出来快一个月了。
她们身上带的那点钱,早就花光了。
她们去了县城,想找份工作。可人家一听她们初中都没毕业,就都摆了摆手。
“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招童工。”
她们俩,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也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她们在城里流浪了几天,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又灰溜溜地,回到了村子附近。
她们不敢回家。只能在后山一个废弃的牛棚里,暂时住了下来。
这天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两个人又渴又饿,在山路上走着,感觉都快要中暑了。
“梅子,我……我快不行了。”张兰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再找不到点水喝,我们俩今天就得死在这了。”
李梅扶着她,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她们拐过一个山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绿油油的梨树林。
林子里的梨树,都长得不高,但枝头上,却挂满了黄澄澄的、水灵灵的大鸭梨。
那梨子,个头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两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这片梨园,是邻村一个姓赵的大户人家种的。平时,都有人看着。
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热了,梨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用来看园子的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林子边上。
“兰子,要不……我们去摘两个解解渴?”李梅小声地提议。
“这……这不好吧?这是偷。”
“就两个,我们不拿多。实在是太渴了。”李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加倍还给他。”
张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黄澄澄的诱惑。
“行!就两个!”
两个人像做贼一样,猫着腰,一头钻进了梨树林。
林子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果实的清香,比外面凉快了不少。
她们俩,也顾不上挑,找到一棵离路边最近的梨树,伸手就去摘。
那梨子,又大又甜,咬一口,满嘴都是清凉的汁水。
两个人狼吞虎咽,一口气,一人吃了三个。
肚子里的饥饿感,和喉咙里的干渴,总算是缓解了不少。
“真甜。”张兰抹了把嘴,看着满树的梨子,有些意犹未尽,“梅子,要不……我们再摘几个,带回去晚上吃?”
“行。”
两个人从地上捡了几根结实点的树枝,把自己的衣角绑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兜,开始往里面装梨。
就在她们摘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粗暴的、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炸响。
“干什么的?!偷东西偷到老子地盘上来了?!”
04
李梅和张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都快飞了。
两个人浑身一僵,手里的梨,“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她们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三个男人。
为首的那个,又高又壮,剃着个光头,脖子上戴着一条能拴狗的大金链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他旁边,站着两个年纪稍小一点的。一个瘦得像根竹竿,贼眉鼠眼的。另一个,则是个矮胖子,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三个人,都光着膀子,只穿了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拖鞋。看样子,像是刚从那个牌桌上下来。
他们看着两个女孩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的、赤裸裸的打量。
“你……你们是谁?”张兰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我们是谁?”那个光头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这片梨园,就是我们哥仨的。你们说,我们是谁?”
“啊?!”李梅和张兰都傻眼了。
她们一直以为,这梨园是那个姓赵的人家的。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三个主人?
“大哥,对……对不起。”李梅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们……我们就是太渴了,路过这里,摘了几个梨解渴。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赔钱,我们赔钱给你们。”
她说着,就把口袋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都掏了出来。
“赔钱?”光头看了一眼她手里那点可怜的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点钱?够买我们一个梨把儿吗?”
“就是!”那个瘦竹竿也跟着起哄,“我们这梨,可是要卖到城里大超市的!金贵着呢!你们俩,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走了!”
两个女孩被他们吓得,脸都白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大哥,那……那你们想怎么样?”张兰颤抖着问。
光头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绕着她们俩,走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两件商品。
“看你们俩,年纪也不大。这样吧。”他说,“我们也不为难你们。把你们俩,送到派出所去。让警察,来跟你们说,偷东西,该怎么办。”
“派出所?!”
李梅和张兰一听这三个字,腿都软了。
她们这种从家里跑出来的“黑户”,最怕的,就是跟穿制服的人打交道。
“不不不!大哥,求求你们了,别送我们去派出所!”李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们真的错了!我们给你们干活,给你们当牛做马,行不行?求求你们,别报警!”
张兰也跟着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看着两个女孩那副惊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样子,三个男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阴险的笑容。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行了行了,哭什么。”光头假惺惺地,把她们俩扶了起来,“看你们也怪可怜的。这样,先跟我们回去。这事,到底怎么办,我们哥仨,得好好商量商量。”
05
那个光头,嘴上说着“商量”,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他对那个瘦竹竿使了个眼色。
“猴子,你回家一趟,把那捆尼龙绳拿来。这两个丫头片子,野得很,别让她们跑了。”
“好嘞,彪哥!”
那个叫“猴子”的瘦竹竿,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村里跑。
李梅和张兰一听要用绳子捆她们,吓得又要跑。
可她们俩,又饿又累,哪里是那个胖子和光头的对手。
那个叫“彪哥”的光头,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就把她们俩的胳膊,给死死地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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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点!”
不一会儿,猴子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捆崭新的、白色的尼龙绳。
彪哥接过绳子,手法娴熟地,把两个女孩的手,都从背后,紧紧地捆了起来。那绳子,勒得她们的手腕,生疼。
“彪哥,现在怎么办?真送派出所去?”那个叫“豪哥”的胖子问。
“送什么派出所?”彪哥白了他一眼,“你傻啊?送去了,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你,回家,把那辆板车开来。我们,换个地方,跟她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