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年8月26日下午1时15分,随着英国舰队司令璞鼎查在旗舰“皋华丽”号上下达总攻命令,英军各舰起锚扬帆,沿着厦门南水道向厦门岛进犯。
清廷闽浙总督颜伯焘坐镇厦门,厦门岛南岸、鼓浪屿和屿仔尾的清军严阵以待,他们打算以这三处的炮台,三面轰击英军,阻其前进。
不久后,各英舰进入预定攻击位置,随即向清军的这三处阵地发起炮击,清军立刻发炮还击。
然而,仅仅3个小时后,清军炮台悉数被毁,守军阵亡300余人。金门镇总兵江继芸身中数弹,投海殉国;延平协副将凌志、淮口都司王世俊等亦战死。而英军仅仅阵亡1人,伤16人。
如此鲜明的战损对比,不仅令人悲叹,这不是打仗,而是屠杀。
厦门之战,仅仅是鸦片战争中的一场战役,却代表了整个鸦片战争的进程。那么,清英军队的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他们到底败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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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火炮质量、威力、射程差距过大
在鸦片战争时期,清军质量最好、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的大炮为“耀威大将军”。其全身由铜铁混铸,重达三千斤,口径120毫米左右。
由于其太过沉重,为了能将其固定,必须将其大部分完全卡在炮台中,导致其炮口只能左右移五度,仰射全靠用木楔子将其垫高。
而火药方面,其为各部队自行配置的“军硝”,并没有统一的标准。这导致每袋火药的硝、磺、炭比例都不相同,再加上保存不良,经常是一块湿一块干,十斤火药里掺两斤土也是常态。
炮弹方面,“耀威大将军”所用的是生铁浇的十斤实心弹,表面由锉刀手工抛光,导致其毛刺众多,弹道不稳,杀伤仅靠砸。
发射时,炮弹最远可飞 800 米,但是炮身每次发射都会蹦起半尺高,令其精度极差。
而且其铜箍极其容易受热胀裂,炸膛率高达两成,这导致每打五炮,就得停下来用冷水降温后再用。守台士兵私下叫它“五炮命”,意思是打到第五发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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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英军那边,其最强的火炮为68磅卡隆炮,位于英舰的最下一层。炮管以熟铁锻造,内壁用车床精车,膛壁厚薄均匀,一圈一圈的刀纹在阳光下像镜子。火门里插的是细铜管雷汞火帽,只需一扳就能击发。炮架下面有滑轨和麻绳缓冲,后坐一次只退两尺,装填手站在原地不动就能把下一发推进去。炮弹是空心铸铁弹,表面光滑,里面装满5磅黑火药,弹壳上有三道预制裂缝,落地后能炸开成200块碎片,杀伤力和范围都极大。
实战中,英炮仅需40秒就能完成一次循环,68磅炮以5度仰角吊射——炮弹先爬升到120米高空,再利用重力急速下坠,其最高射程可达3000米。
二、步兵的装备、战术的全方位碾压
在鸦片战争时,清军所用的为火绳枪(鸟铳)。其全长1.2米,枪管长0.9米,口径14–16毫米,重4.8–5.2千克。枪管为熟铁锻造,外箍三道铜箍防炸;木质枪托与枪床分离,必须依托叉形支架射击。 点火则通过火绳阴燃,每分钟消耗 5–7厘米,雨天易灭;夜战则容易因火光而暴露位置。
弹药方面,清军所用的黑火药颗粒大小不均,且每发需自药葫芦“目测”倒药,误差极大,爆速仅为每秒400米。其所用的弹丸重35–40克,与膛壁间隙大2毫米,出膛即翻滚,射击100米外的目标偏差可达1米以上。
而在射速方面,即便是清军装备最好的八旗营单兵也仅能一分钟射击两发;装备较差的绿营则为每分钟一发。
射程方面,清军可以在50–80米内击穿1毫米的铁板,而到了100米外,就只能杀伤无甲目标,且命中率低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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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清军落后的武器装备,英军所使用的伯克燧发步枪则先进了不止一个级别。其全长1.16米,枪管长0.76 米,口径15.3毫米,重4.3千克。枪管材质为精选瑞典木炭铁,内膛为拉削膛线;枪托为胡桃木一体,自带贴腮板,可抵肩射击。点火时,其以燧石击铁砧产生火花,火门药池有防雨盖,雨天命中率仍能保持70%以上。
弹药方面,英军所用黑火药为4.3克的标准填装量,颗粒均匀,爆速可达每秒 600米。其弹丸外径略大于膛线,发射时可嵌入膛线,获得旋转稳定,射击100米外的目标垂直偏差小于15 厘米。
射速方面,英军单兵可以在15秒内完成装填;每分钟至少可以发射3发,理想情况下可以发射4发。
射程方面,英军在300 米内的命中率大于50%,400米内仍具有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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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装备上的巨大差距,战术上的落后则更加致命。
清军当时所用的“三段击”是沿用明朝将领戚继光的遗制。编组为每哨120人,分三叠,每叠40人。动作为第一叠跪姿射击→退后;第二叠立姿射击→退后;第三叠预备,循环往复。队形为正面20人×纵深6排,肩距60厘米,总宽仅20米,密度约为每百米600人。在理想状态下,其火力密度为每分钟120发;但实战因紧张、熟练度低、恐惧炸膛等原因,仅能做到每分钟30至40发。
而且这种战术无地形可以利用,正面宽大目标,一发炮弹即可全部覆盖;由于火绳枪需要支架,在转换射击面时,队伍需要整体移动,机动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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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英军早在1815年前后就完全抛弃了这种战术,转而使用更为先进的“散兵线”战术。其编组为1连辖4排,每排2班,每班10人。在展开后,每班横向间隔5–6 米,纵深3 米;一个连可覆盖 200米宽的正面。
在动作方面,英军会利用沟渠、坟包、灌木等掩体匍匐前进;在300 米外开始独立射击,自行装填、自行瞄准;班长携喇叭口哨,只需短促哨音即可令全体执行相关命令。
火力密度方面,英军由于采用散兵作战,分布面较广,其一百米范围内的火力密度也为每分钟120发,跟清军在理想状态下的火力密度相当。但是英军胜在无火力空档期,且单兵暴露面积小,机动性强,令清军的实战命中率低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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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厦门之战的石壁战场上,英军采用“散兵线”战术,完全对清军的“三段式”战术形成了碾压。英军分散匍匐至石壁外280米处各自找掩体,然后听从指挥官统一哨令展开射击。而清军则为密集队形,且射程仅为100米,不仅打不到英军,自身还成为了“固定靶”。
三、信息差距才是根本
教科书上对鸦片战争的描述,往往都说英军“船坚炮利”,而清军装备落后。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时,除了装备上的差距,清廷在信息上的巨大不足才是失败的关键。
在定海失陷时,林则徐曾向道光表奏:“彼之大炮远及十里内外,我之炮火不能及彼,彼之放炮如内地之放排枪,连声不断,我兵顷刻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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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份奏折被送到北京后,却被军机大臣穆彰阿以“勿长夷人志气”为由扣下。道光皇帝最后看到是浙江巡抚乌尔恭额的折子:“将士用命,夷人稍却。”
在镇江失陷后,京口副都统海龄全家自焚。当这份血淋淋的奏折被送到北京时,却被军机大臣祁寯藻批了四个字:“妄言惑众”,之后便留中不发,没有被呈交给道光皇帝。
1841年5月,广州失陷,奕山不得不与义律签署《广州和约》,以600万两白银赎城,之后英军退兵。
然而,这一惨痛的失利被奕山上报时,却写成了“广州大捷”、“击毙英夷不计其数”、“逆夷畏惧乞哀”。道光看后,龙颜大悦,不仅赏赐奕山黄马褂,还把他保举的500多人一并升官。
其实,道光皇帝并非昏庸。他每日都批阅奏折至深夜,连士兵口粮的增减都要追问。但他所看到的信息,全是被层层过滤的“好消息”。这导致他过度乐观,从而没有做好十足的防御准备,甚至还批示“酌量裁撤防兵”。直到1842年8月,英军兵临南京城下,道光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朝廷上下一起编织给他看的巨大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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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南京条约》签订后,道光皇帝才知道英国女王是个22岁的女人,他不禁感叹道:“妇人之毒,烈于豺虎!”
然而,道光不知道的是,英国其实早已实行了君主立宪制,英女王只是签了个字,剩余对鸦片战争的参与极少。鸦片战争主要是由内阁首相与殖民大臣负责的。
相较于清廷信息的落后,英军对清廷却是了如指掌。
1832 年,东印度公司租了两艘 10 吨级双桅测量船,以科学考察为名义前往中国沿海,实则是在测量中国各港口的水深、炮位、航道宽度等详情。
1840年,当英军入侵中国时,他们对从香港到天津的1800里海岸线一清二楚。在厦门之战时,英军炮舰甚至能在浅滩附近准确找到三处可以停泊的地点,而当时的清军却以为英舰必然会在那里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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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5年,东印度公司还曾在中国沿海以“清理障碍物”为由打捞起5 门清军生铁炮,之后将其送往了英国皇家兵工厂。英国技师对其进行了仔细研究,得出了“平均3发必裂膛,无法承担现代野战火力需求;皇家海军无需针对此类火炮增加装甲厚度”的结论。
除了这种明面上的情报获取,英国人还在中国安插了众多间谍。比如广州十三行买办伍秉鉴的账房先生每月都会把粤海关“红簿”(关税底册)抄一份,经英国商馆大班转手寄加尔各答;伦敦《泰晤士报》驻加尔各答的通讯员会把这些关税数字换算成“可养兵多少、购米几何”;半年后,这些情报就出现在了英国议会蓝皮书中。闽浙总督衙门的幕僚每天都会把当日清廷的最新消息告诉英国人,其目的却仅仅为了换取面值20元的西班牙银洋。
四、总结
面对上述三大差距,清廷可以说是在开战之初就已经输了。这些冷冰冰的数据背后,是工业齿轮与农耕轱辘的转速差;更是透明的情报体系对层层欺瞒的奏折体制的无情碾压。清廷是被英军的舰队所击败的,更是被自己的谎言所击败的。
鸦片战争的失败告诉我们,没有人能阻挡时代的洪流,只有与时俱进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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