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姐姐退婚的军官哥哥，随军后发现他是团长，两人生活幸福

01 一纸婚书，两姓之好

江南的梅雨季，细雨如织，将青石板路浸润得发亮。苏家的气氛，却比这连绵的雨水还要阴沉。

姐姐苏星晚把自己锁在房里，已经三天了。起因是她那位订了婚的军官未婚夫陆聿怀，托人从部队带回了消息，婚期定在下个月。随信一起来的，还有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和一摞厚厚的军绿色布料。

信，苏星晚看了。钱和布料，她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我不嫁！”她在客厅里摔了茶杯，声音尖利地划破了满室的静谧，“我不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过一辈子！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父母气得手抖，却拿这个从小娇惯的女儿毫无办法。苏星晚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心气高，当初同意这门娃娃亲，不过是看中了“军官家属”听着体面。可真到了要远赴千里之外的西北随军，她退缩了，心里早就被镇上糖厂老板那个会写情诗、开小汽车的儿子勾走了魂。

“这可怎么办？婚期都和陆家说好了，人家聿怀那边假都请了，这节骨眼上退婚，我们苏家的脸往哪儿搁？陆家在部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啊！”母亲急得直掉眼泪。

苏书意端着一碗刚温好的莲子羹，默默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父母的叹息和姐姐的哭闹，心也跟着揪紧。

她和姐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苏星晚像一朵娇艳的玫瑰，热烈、张扬，而她自己，则更像书房里那盆安静的兰草，素雅、沉静。她在镇图书馆做管理员，最大的乐趣就是伴着墨香和书香，度过一个个安静的下午。

对于那个只在几年前见过一面的“准姐夫”陆聿怀，苏书意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他穿着一身军装，身姿笔挺，沉默寡言，眼神像淬了火的钢，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是个很“硬”的男人，和姐姐喜欢的风花雪月完全不搭边。

夜深了，雨还没停。苏书意推开父母的房门，看着两鬓斑白的双亲，轻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爸，妈，别愁了。”她垂下眼睫，纤长的手指紧张地攥着衣角，“姐姐不想嫁，就别逼她了。我去。”

“胡闹！”父亲猛地站起来，“书意，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苏书意抬起头，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陆家要的是一个苏家的女儿，一个信守承诺的儿媳。爸妈，你们的脸面，比我个人的幸福重要。而且……嫁给军人，我不觉得委屈。”

她没说出口的是，在图书馆里，她看过许多关于边防军人的书。那些用生命和青春戍卫家国的故事，让她对这个职业有着一种朴素而崇高的敬意。嫁给那样的人，或许没有吟风弄月的浪漫，但一定会有磐石般的安稳。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苏星晚如愿解除了婚约，转头便和糖厂小开出双入对。苏家对外只说，是妹妹书意与陆聿怀情投意合。

婚礼办得极为简单。陆聿怀只请了三天假，从西北匆匆赶回，连一场像样的酒席都没摆，只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领了一张红色的结婚证。

苏书意终于再次见到了她的新婚丈夫。

他比记忆中更高大，肩膀宽阔，一身便装也掩不住那股军人特有的利落气场。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五官轮廓分明，像是刀刻斧凿一般。他话依旧很少，递给她结婚证时，只低沉地说了一句：“以后，辛苦你了。”

他的手掌很大，干燥而温暖，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苏书意接过那本滚烫的证书，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低声回了句：“不辛苦。”

新婚之夜，两人共处一室，空气里弥漫着尴尬。他睡在临时搭的地铺上，把唯一的床让给了她。熄了灯，黑暗中只听得见彼此清浅的呼吸。

“对不起。”良久，陆聿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让你受委屈了。”

苏书意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的方向：“没有委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嗯。”他应了一声，又说，“部队那边，家属房已经申请下来了。等你愿意了，我给你寄车票。”

“好。”

一夜无话。

三天后，陆聿怀归队。临走前，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苏书意，里面是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津贴，足足有三百多块。

“钱你拿着，家里缺什么就添点。我不在家，照顾好自己和爸妈。”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苏书意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手里攥着那个信封，心里五味杂陈。

一纸婚书，她成了他的妻。可他们之间，比陌生人也亲近不了多少。

02 千里随军，一室生春

一个月后，苏书意收到了陆聿怀寄来的火车票，以及一封短信。

信上字迹刚劲有力，内容言简意赅。他告知了她部队的地址，让她到了之后直接去家属院三号楼201室，钥匙就压在门口的砖头下。信的末尾，他写道：“路途遥远，注意安全。家中一切已备，勿念。”

苏书意开始收拾行囊。母亲一边帮她叠着衣服，一边抹眼泪：“那西北风沙大，你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哟。你看看你，把从小最喜欢的刺绣绷子和那些书都带上，那么沉……”

“妈，带上这些，心就安了。”苏书意把一套崭新的绣线小心地放进箱子，又挑了几本最爱的诗集。她还从院子里，将自己养了多年的那盆兰草，连根带土地小心翼翼地移栽到一个小瓦盆里，准备一起带走。

她想，无论去到多远的地方，有这些熟悉的东西陪着，总能生出几分家的感觉。

在整理陆聿怀留下的东西时，她发现了一件他换下的旧军衬。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领口却已经磨得有些发白。她鬼使神差地，将自己新绣好的一方素白手帕，悄悄叠好，放进了那件衬衫的口袋里。手帕的角落，用浅绿色的丝线，绣了一丛清雅的兰草。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载着苏书意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致，从烟雨蒙蒙的小桥流水，逐渐变成了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景象，心里既有对未知的忐忑，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那个被她称作“丈夫”的男人，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方？他们的“家”，又会是什么样子？

两天一夜后，火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座被戈壁环绕的城市。空气干燥，风中都带着沙砾的味道。按照信上的地址，她转乘了一辆颠簸的军用吉普，又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一片整齐的营房和红砖楼房。

“到了，这就是咱们团的家属院。”开车的年轻战士热情地帮她把行李搬下来，“嫂子，陆营长开会去了，让我接您。您家在三号楼二楼，我帮您搬上去！”

“谢谢你，小同志。”苏书意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客气啥！给陆营长帮忙，应该的！”

家属院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不远处训练场上传来的口号声，嘹亮而有力。三号楼201室的门，和信上说的一样，门口的砖头下压着一把崭新的黄铜钥匙。

打开门，苏书意愣住了。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但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水泥地面擦得发亮，窗户玻璃明晃晃的。客厅里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两把椅子，卧室里是一张铺着崭新军绿色床单的木板床。最让她惊讶的是，厨房里，米缸是满的，旁边还整齐地码着一袋白面、一小桶油和一些土豆、白菜。暖水瓶里，甚至灌满了热水。

这绝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会有的细心。

苏书意放下行李，环顾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家的地方，心中那点因路途遥远而生的疲惫和不安，瞬间消散了大半。她能想象出，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如何在训练的间隙，笨拙地为她准备这一切。

她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把从家里带来的床单换上，将书一本本码在窗台上，又把那盆兰草小心地放在了阳光最好的位置。忙完这一切，她从行李里拿出那方绣着兰草的手帕，想了想，把它放在了陆聿怀的枕头边。

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门被推开，陆聿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肩上落着一层薄薄的暮色，看到屋内的景象和站在窗边的苏书意，明显愣了一下。

屋子变了。不再是那个只有简单陈设的临时住所，窗明几净，窗台上的兰草给这间屋子添了一抹温柔的绿意，空气里甚至飘着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而那个穿着素色棉布裙子的姑娘，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让整个屋子都生动了起来。

“你……到了。”陆聿怀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习惯了发号施令，却不太会说家常话。

“嗯，刚到不久。粥快好了，你先洗把脸吧。”苏书意解下围裙，很自然地说道。

陆聿怀看着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走进洗手间，看到自己那条用了很久的旧毛巾旁边，多了一条柔软的白色新毛巾。镜子前，还多了一把崭新的木梳。

晚饭很简单，一锅白粥，两碟小菜。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吃着。

“家里的东西……都还缺什么吗？”陆聿怀先开了口。

“不缺，你都准备得很周全了。”苏书意说的是真心话，“津贴……是不是给得太多了？我听镇上别的军属说，营长的津贴没这么高。”

陆聿怀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神没有看她，只是低声说：“部队有补贴，西北这边艰苦，有多一些的偏远地区补助。你拿着就行。”

苏书意“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她想，或许部队的规矩就是这样吧。

吃完饭，陆聿怀主动收拾了碗筷。苏书意想去帮忙，被他拦住了。

“我来。你在火车上累了，早点休息。”他站在狭小的厨房里，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洗碗的动作却很认真。

那一晚，苏书意睡在了床上，陆聿怀依旧在地板上打了地铺。只是这一次，听着厨房传来的哗哗水声和窗外嘹亮的军号声，苏书意的心，前所未有地安宁。

千里之外，这里是她的新家了。

03 大院风雨，邻里人情

苏书意很快发现，军区大院的生活，自成一个热闹的小世界。

这里的军嫂们大多爽朗热情，彼此之间走动得很频繁。住在她家对门的张嫂，是教导员的爱人，第一个敲开了她家的门。

“哎哟，这就是聿怀的新媳妇吧？长得可真俊！”张嫂嗓门大，人也热络，拉着苏书意的手上下打量，“我叫王桂芬，你喊我张嫂就行！刚来还习惯不？缺啥少啥跟嫂子说，可别客气！”

苏书意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脸红，小声说：“谢谢张嫂，都挺好的。”

“好啥呀，你们家聿怀就是个木头疙瘩，哪会照顾人！”张嫂快人快语，“走，嫂子带你到院里转转，认认人。”

在张嫂的带领下，苏书意认识了东家李嫂，西家陈姐。军嫂们对她这个新来的“江南妹子”充满了好奇。她们的生活很简单，白天男人们去部队，她们就聚在一起，纳鞋底、聊家常，或者去不远处的菜地里种种菜。

苏书意性子静，不太会参与她们天南海北的闲聊，但每次见面都会温和地笑着打招呼。她会把自己做的一些精致小点心分给邻里，谁家需要缝补点什么，她也总会热心帮忙。她那手精巧的苏绣，更是让一群只会纳鞋底的军嫂们惊叹不已。

渐渐地，大家也都喜欢上了这个话不多、但手巧心善的“陆营长家的”。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话。关于她“顶替”姐姐嫁过来的事，终究还是在私底下传开了。

那天下午，苏书意去公共水房打水，隐约听到两个不熟的军嫂在角落里嘀咕。

“听说了吗？她原来是替她姐嫁过来的。她那个姐，嫌咱们这儿苦，跟个有钱的跑了。”

“真的假的？那这陆营长也太亏了吧？娶了个‘二手’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姑娘看着倒是挺文静的，不像她姐那么妖。就是不知道这心里，是不是也一样活泛……”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苏书意的心上。她端着水盆的手指微微泛白，脸上血色褪尽。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受委屈，却受不了别人这样议论陆聿怀，说他“亏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王嫂，刘嫂，训练不忙？”

是陆聿怀。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空暖水瓶，脸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

那两个军嫂吓了一跳，慌忙站直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喊：“陆……陆营长好！”

“嗯。”陆聿怀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苏书意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盆，“我来打。家里的暖水瓶也空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水房的人都听见，“我爱人书意，性子软，人也单纯，刚来这里，很多规矩不懂。以后，还请各位嫂子多多照顾。谁要是让她在这儿受了委屈，那就是让我陆聿怀没面子。”

他没有点名，没有发火，但话里的分量，却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重。那两个军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打了水，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水房鸦雀无声。

陆聿怀旁若无人地打满了水，又把苏书意的盆也灌满，一手提一个，对她说了句：“走吧，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回到家，陆聿怀把水盆放下，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苏书意，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别往心里去。她们没有恶意，就是嘴碎。”

苏书意抬起头，眼圈有些红：“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让你没面子了。”

陆聿怀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地蛰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手抬到一半，又僵硬地收了回去。最后，只是沉声说：“我的面子，不是别人给的。你是我陆聿怀的妻子，这就是我最大的面子。”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留下苏书意一个人站在客厅，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温暖的涟漪。

那天晚上，陆聿怀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相册。

“这是我……以前的照片。”他把相册递给苏书意。

苏书意接过来，一页页地翻看。有他刚入伍时青涩的模样，有他在训练场上满身泥泞的样子，还有他和战友们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的合影。这些照片，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加鲜活、更加立体的陆聿怀。

他不再只是那个沉默的军官，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男人。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陆聿怀看着她，认真地说，“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苏书意点点头，眼里的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04 原是惊鸿，他是星辰

秋天的时候，部队要召开一年一度的军属表彰大会，表彰那些支持国防事业、默默奉献的优秀军属。张嫂特地跑来通知苏书意：“书意啊，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这可是咱们军属的大日子，你们家聿怀也要上台讲话呢！”

“他……也要讲话？”苏书意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这种场合通常是政委或者更高级别的领导才需要发言。

“那可不！你们家聿怀可是咱们团的骄傲，年轻有为，军事素质过硬，年年都是标兵！”张嫂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书意将信将疑，但还是认真地准备了起来。她找出了一件自己带来的湖蓝色连衣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衬得她皮肤白皙，气质温婉。

大会在部队的大礼堂举行。礼堂里坐满了人，军官们穿着笔挺的常服，军属们也个个喜气洋洋。苏书意和张嫂坐在一起，有些紧张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陆聿怀的身影。

她看到他了。他没有和普通的营连级干部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他身边坐着的，是她只在宣传栏上见过的师部领导。他腰背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刚毅而冷峻，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也自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苏书意的心，莫名地开始加速跳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起。

大会开始了。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念着开场白，随后，宣布道：“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128团团长，陆聿怀同志，上台讲话！”

“轰”的一声，苏书意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团……团长？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上主席台的男人。他不是营长吗？张嫂他们，平时不都喊他“陆营长”吗？

聚光灯下，他一身崭新的军官常服，肩上扛着的，是两杠三星的上校军衔。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夺目。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开始发言。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低沉、洪亮，充满了力量。他没有讲稿，却引经据典，从国际形势讲到团队建设，从战术思想讲到后勤保障，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他讲话时，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她的丈夫吗？

苏书意彻底呆住了。她想起那个在家属院水房里，笨拙地为她出头的男人；想起那个在厨房里，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地洗着碗的男人；想起那个在地铺上，只留给她一个沉默背影的男人。

原来，他不仅仅是“陆营长”。他是这数千名官兵的最高指挥官，是这座军营的灵魂人物。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给的津贴会那么多，那是一个团级主官应有的待遇；她明白了，为什么张嫂她们嘴上喊着“陆营长”，眼神里却总是带着一种下级对上级特有的、混杂着亲近与敬畏的神情——那是一种习惯性的、带着爱护的称呼；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水房，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让那两个碎嘴的军嫂噤若寒蝉。

因为，他是陆聿怀，是128团的团长。

苏书意的心，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莫名的骄傲填满了。她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遥远，却明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会议结束后，军属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咱们陆团长可真实在，对媳妇都瞒着官衔！”

“这叫什么？这叫情趣！你懂不懂！”

张嫂凑到苏书意身边，挤眉弄眼地笑道：“怎么样书意，吓一跳吧？我们都替聿怀瞒着你呢！这家伙，就想让你看上他这个人，不是看上他这个官儿！”

苏书意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书意终于鼓起勇气问。

陆聿怀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歉疚的情绪：“当初和你姐姐订婚时，我只是个营长。后来……婚事换成了你。我觉得，用一个‘团长’的身份来让你履行婚约，对你不公平。我想……我想让你是因为我这个人，才决定和我过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书意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一般，又软又暖。原来，这个看似粗糙的男人，内心深处藏着这样一份细腻和尊重。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依旧宽大而粗糙，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陆聿怀，”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不管你是营长还是团长，你都是我的丈夫。”

陆聿怀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他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掌心的温度，滚烫得惊人。

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团长，她也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代嫁”新娘。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夫妻，在落日余晖下，牵着手，走向属于他们的家。

05 铁骨柔情，绕指为丝

那次大会之后，苏书意和陆聿怀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仿佛彻底消失了。

陆聿怀依旧很忙，但他开始学着把生活中的温柔，用行动表达出来。他会在晚归时，给她带回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他会笨拙地帮她给窗台上的兰花松土、浇水，甚至还用弹药箱的木板，给她做了一个精致的小花架；他不再睡地铺了，苏书意在床上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他躺下时，身子僵硬得像块石头，却小心翼翼地，连她的发丝都不敢碰到。

苏书意也变得更加主动。她会早早地起来，为他准备好早餐；她会把他的军装熨烫得平平整整，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她会在他深夜伏案工作时，默默地为他端上一杯热茶。

冬天的第一个周末，部队难得不组织训练。外面下着小雪，屋里却暖意融融。苏书意提议：“我们包饺子吧？”

“好。”陆聿怀欣然同意。

于是，一个和面，一个擀皮，一个调馅，一个包。陆聿怀一个铁血军官，手指粗壮，包出来的饺子奇形怪状，歪歪扭扭，惹得苏书意抿着嘴直笑。

“你别笑。”陆聿怀有些窘迫，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红色，“打仗我在行，这个……确实不行。”

“没关系，我教你。”苏书意拿起一张饺子皮，在他面前放慢了动作，一边演示一边说，“你看，这里捏一下，那里再折一下……”

陆聿怀凑得很近，认真地学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硝烟味，混合着厨房里白面的香气，萦绕在苏书意的鼻尖。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让她的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那一刻，窗外雪花纷飞，屋内热气腾腾。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苏书意觉得，这大概就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烟火人间。

吃完饺子，陆聿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苏书意。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苏书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羊脂玉耳坠，温润洁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你……怎么会买这个？”苏书意又惊又喜。

“上次去市里开会，路过一家店，觉得……很衬你。”陆聿怀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就当是，补给你的新婚礼物。”

苏书意拿起耳坠，心里甜得像灌了蜜。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微微侧过头，轻声说：“你……能帮我戴上吗？”

陆聿怀的手指，在触碰到她耳垂的那一刻，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冰凉的玉石穿过耳洞，苏书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戴好后，陆聿怀没有立刻收回手，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耳后，轻轻摩挲着。

“书意，”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谢谢你，把这个冰冷的屋子，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苏书意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粗糙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陆聿怀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雕塑。

那晚，当他再次躺在她身边时，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苏书意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问：“你还记得我放在你旧衬衫里的那块手帕吗？”

陆聿怀的身子动了动，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手心。

正是那方绣着兰草的手帕。手帕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柔软，但依旧洁白。

“一直都带着。”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闷闷的，却透着一股珍视，“每次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苏书意的心，彻底被这铁骨铮铮的男人，化作了绕指柔。

06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春暖花开的时候，陆聿怀接到了一项紧急的演习任务。

临走前一晚，他帮苏书意把米缸和面袋都装得满满的，又去劈了足够用半个月的柴火。他像往常一样，没有说太多叮嘱的话，只是在出门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嗯。”苏书意帮他整理好领口，“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演习的地点在几百公里外的无人区，条件艰苦，通信也断了。苏书意每天除了料理家务，就是去图书馆借书看，或者和张嫂她们一起，在院子里开辟出来的小菜地里种点东西。日子过得平静，但心里总像是悬着什么，空落落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苏书意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是张嫂，她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抖。

“书意，快！快去师部医院！聿怀他……他受伤了！”

苏书意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吉普车，怎么赶到医院的。当她冲进病房时，只看到陆聿怀躺在病床上，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

“伤员在演习中为了掩护新兵，被一块滚落的碎石砸中了手臂，造成了骨裂。人没事，就是失血有点多，需要好好休养。”医生对她说道。

苏书意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扶着墙，一步步走到病床前，看着他沉睡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守了他一夜。第二天清晨，陆聿怀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满脸泪痕的苏书意。

他没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别哭……我没事。”

苏书意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后怕和心疼：“你吓死我了！”

“傻瓜。”陆聿怀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我是军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可你也是我的丈夫！”苏书意带着哭腔打断了他，“我只有你！”

陆聿怀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和愧疚。他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床沿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书意，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心迹。

苏书意愣住了，随即，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在苏书意的精心照料下，陆聿怀的伤恢复得很快。那段日子，是两人最亲密无间的时光。她为他擦身、喂饭，给他读诗、讲故事。而他，则会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为她削苹果，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出院那天，苏书意收到了姐姐苏星晚的来信。信里，苏星晚不再是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字里行间充满了抱怨。她说她和糖厂小开的感情并不顺利，对方的父母嫌弃她的出身，那个男人也远没有当初追求她时那么体贴。信的末尾，她不无羡慕地写道：“听说陆聿怀现在是团长了，你倒是好福气。当初，真是我瞎了眼。”

苏书意平静地看完了信。她拿出纸笔，回了一封短信。

她没有炫耀，也没有指责，只是平淡地描述了自己现在的生活：西北的风很大，但阳光也很好；军嫂的生活很清苦，但邻里之间很温暖；她的丈夫话不多，却会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信的最后，她写道：“姐姐，幸福不是别人给的头衔和富足，而是两个人在一蔬一饭的平淡里，愿意为对方洗手作羹汤。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我在这里，很好。”

写完信，她走到窗边。

那盆从江南带来的兰草，在经历了西北风沙的洗礼后，不但没有枯萎，反而长得愈发苍翠。而在那几片青翠的叶子之间，几朵素白雅致的兰花，正迎着阳光，悄然绽放。

淡淡的清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陆聿怀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兰花开了。”他说。

“嗯，”苏书意靠在他的怀里，脸上漾开一个无比满足的微笑，“开了。”

是的，花开了。在这片曾经陌生的土地上，她的爱情，和这盆兰花一样，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开出了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