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做什么?”
闻筝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冬雨,每一个字都砸在湿漉漉的空气里。
四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
可当莫循再次站到她面前时,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搅动了。
他比过去更加沉默,也更加沧桑,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她用四年时间筑起的坚硬外壳。
莫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闻筝,这是我的孩子。”
01
秋日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闻筝的室内设计工作室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她正专注地修改着一张儿童房的设计图,指尖的铅笔在图纸上沙沙作响。
客户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主人曾经有过从军经历,希望孩子的房间里能带有一些坚毅、果敢的元素。
闻筝在房间的主色调里,巧妙地融入了一抹沉稳的橄榄绿。
墙上则设计了一排简洁的置物架,可以用来摆放飞机和坦克的模型。
她看着图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思绪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也有一个穿着橄榄绿的身影。
那个身影,属于莫循。
闻筝第一次见到莫循,是在一个朋友的画展上。
彼时的她,还是个刚刚走出校门,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年轻设计师。
画展上人来人往,大多是些附庸风雅的圈内人,举着酒杯高谈阔论。
莫循的出现,像是一股清冽的风,瞬间吹散了那份浮躁。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四处交际,也没有对画作评头论足。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幅描绘着边疆雪山的油画前,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那片苍茫的雪域之中。
闻筝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深深吸引了。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和正直,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以探讨画作为由,与他搭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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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循的话不多,甚至有些木讷,回答总是言简意赅。
但他身上那种军人特有的真诚和质朴,却让闻筝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们的爱情,就这样在那个秋日的午后,悄然萌芽。
和莫循在一起的日子,是闻筝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懂得说甜言蜜语,却会用行动来表达他全部的爱。
闻筝加班晚了,他会算好时间,带着温热的夜宵等在她的公司楼下。
她随口说一句喜欢某个电影,他会默默买好票,给她一个惊喜。
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懂她所有的奇思妙想。
闻,是闻声知雅意的闻。
筝,是高山流水的古筝。
莫循曾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他说,她的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干净,通透,带着一种古典的美。
闻筝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们白发苍苍。
可生活,却总在最美好的时候,露出它狰狞的一面。
莫循的父亲做生意失败,一夜之间,公司破产,还欠下了几百万的巨额债务。
催债的电话像雪片一样飞来,家门口被人用红漆喷上了刺眼的“欠债还钱”。
莫循家那栋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被银行收走拍卖了。
他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坚毅如山的男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的背影佝偻了,两鬓也添了许多白发。
那段时间,莫循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有笑容,眼神里总是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像一根绷紧了的弦。
他开始拼命地工作,白天在一家安保公司上班,晚上就去工地上扛水泥。
他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一个深夜,闻筝看着他手上被水泥磨破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抱着他,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过去的。”
莫循却推开了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挣扎。
“闻筝,我们分手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闻筝愣住了,随即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和委屈。
她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莫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在你眼里,我闻筝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吗?”
“我告诉你,这辈子,除了我,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赶走!”
闻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哭着,也骂着,将这些天所有的担忧和心疼都发泄了出来。
莫循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七尺高的男人,那一刻,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从那天起,闻筝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她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有一个小公寓,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地段很好,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根。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公寓挂牌出售了。
中介劝她,说房价还在涨,现在卖太亏了。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拿到房款的那天,她将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交到了莫循的手上。
莫循看着卡,手抖得厉害,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单膝跪地,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闻筝的怀里。
闻筝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而坚定。
“莫循,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付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重新赢回来。”
有了这笔钱,莫循家的债务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
他们还清了利息最高的那部分欠款,剩下的,可以分期慢慢偿还。
莫循的父亲,病情也有了好转。
生活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莫循比以前更加努力,也比以前更加疼爱闻筝。
他把闻筝对他的好,全都记在了心里,刻在了骨子里。
他向她求婚了。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只有一个他用弹壳亲手打磨的戒指。
戒指的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M&Z。
他握着闻筝的手,眼神郑重得像是宣誓。
“闻筝,我现在一无所有,给不了你最好的生活。”
“但是,我莫循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的命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
“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你对我的恩情,来守护你一世的安宁。”
闻筝含着泪,笑着点了点头。
她不需要那些浮华的物质,她要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一颗滚烫而真挚的心。
他们开始着手准备婚礼。
虽然手头拮据,但他们还是想给彼此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开始。
婚纱是闻筝自己设计的,简单而优雅。
酒店是找的朋友帮忙订的,价格很实惠。
喜帖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一起挑选,一起写下的。
空气里,都弥漫着幸福和甜蜜的味道。
闻筝每天都像踩在云端上,期待着穿上婚纱,成为莫循新娘的那一天。
她以为,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她以为,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无尽的光明和坦途。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等着她。
那场风暴,足以将她的人生,彻底颠覆。
02
婚礼定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
那是一个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充满希望的日子。
婚礼前一周,闻筝正式向公司请了婚假。
她每天都忙碌而快乐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确认宾客名单,沟通婚礼流程,布置他们那个虽小但温馨的新房。
新房是租来的,只有五十多平,但闻筝把它布置得格外有爱。
墙上贴着他们一起挑选的暖色墙纸,阳台上种满了她喜欢的向日葵。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
照片里,她笑得灿烂如花,而莫循的眼中,盛满了宠溺和温柔。
她时常会站在照片前,一看就是很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然而,就在这片幸福的表象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开始悄悄浮现。
闻筝发现,莫循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默默地抽烟,一坐就是大半夜。
尼古丁的烟雾缭绕着他愈发沉默的侧脸,眼神飘向遥远的夜空,带着一种闻筝读不懂的凝重。
他的手机也变得比以前“繁忙”了许多。
好几次,电话响起,他都下意识地看闻筝一眼,然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去接。
他压低了声音,说的也都是些闻筝听不懂的词,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闻筝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她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莫循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她是婚前焦虑,想太多了。
他说,可能是快要结婚了,压力有点大,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闻筝选择了相信他。
她了解莫循,他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因为即将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而感到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她安慰自己,等婚礼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
按照习俗,新人婚前一晚是不能见面的。
莫循要回到他父母那边去住。
那天晚上,他帮闻筝把所有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婚纱熨烫平整,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婚鞋擦拭得一尘不染,安静地摆在床边。
他细心得像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
临走前,他紧紧地抱了闻筝一下,那个拥抱,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筝,对不起。”
“一定要等我。”
闻筝以为,他说的“对不起”,是指不能给她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她以为,他说的“等我”,是指等他明天来接她。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说:“傻瓜,我当然会等你。”
她看着他下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们长达四年的,最后一次告别。
婚礼当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闻筝很早就被伴娘团从床上挖了起来,开始化妆,换婚纱。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美丽又陌生的自己,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她的手机一直安静地放在梳妆台上。
她想,莫循此刻应该也和她一样,正在为他们的婚礼而忙碌着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接亲时间。
可是,楼下却迟迟没有传来婚车队鸣笛的声音。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婚礼现场热闹非凡。
唯独最重要的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
闻筝开始有些慌了。
她不停地给莫循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永远是那个冰冷的,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打给他最好的那几个兄弟,他们也都说联系不上莫循。
时间临近中午,婚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司仪一遍又一遍地来催问,新郎到底什么时候到。
闻筝的父亲急得满头大汗,母亲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
闻筝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一个精致的,却没有灵魂的娃娃,呆呆地坐在房间里。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相信莫循会逃婚。
他那么爱她,他为了他们的未来付出了那么多,他不可能就这样抛下她。
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对,一定是出车祸了,或者遇到什么意外了。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她疯了一样地开始给本市所有的医院打电话。
她问遍了急诊室,都没有一个叫莫循的病人。
希望一点一点地破灭,绝望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婚礼现场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那些祝福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同情,嘲讽,和看热闹的窃窃私语。
闻筝成了这个城市最大的笑话。
一个被新郎在婚礼当天抛弃的新娘。
最后,这场本该是全城瞩目的盛大婚礼,变成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闻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下那件沉重的婚纱的。
她只记得,她将自己关在那个曾经充满爱意的新房里,整整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也不睡。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反复地拨打着那个永远都无法接通的号码。
第四天,房东来了。
房东是一个和善的中年阿姨,看着憔悴不堪的闻筝,叹了口气。
她告诉闻筝,莫循在婚礼前一天,就已经把剩下半年的房租都交齐了。
他还拜托房东,如果他有什么万一,请她多担待一下闻筝。
闻筝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他不是出了意外。
他是有预谋的,是计划好的一场逃离。
他连后路都为她想好了,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带她一起走。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闻筝的心里。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闻筝都活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她辞掉了工作,卖掉了所有和莫循有关的东西。
她想把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地剔除干净。
可是,那些回忆,就像长在心上的藤蔓,越是想拔除,就缠绕得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镜子里的那个人,面色蜡黄,眼神空洞,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结束自己荒唐的一生。
就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是她的设计图,将她拉了回来。
那天,她无意中翻到了自己大学时的毕业设计。
那是一张充满梦想和朝气的图纸,上面有她对未来的所有构想。
她看着图纸,眼泪再次决堤。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她想起了父母对她的期望。
她不能就这样倒下。
为了那个不告而别的男人,不值得。
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她要让他知道,没有他,她闻筝,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从那天起,闻筝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重新找了工作,比以前更加拼命。
别人做一个方案,她做三个。
别人八个小时下班,她通宵达旦地待在公司。
她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她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四年。
整整四年。
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
闻筝从一个初出茅庐的设计助理,成长为了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总监。
她用自己攒下的钱,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她把自己打磨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冷漠。
她不再轻易相信感情,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她用一层厚厚的,坚硬的冰壳,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感到心痛了。
直到那个雨天。
直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将她所有的伪装,击得粉碎。
03
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冬日,阴冷,潮湿。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色调里。
闻筝的工作室里,却温暖如春。
她刚刚签下了一个大单子,是为本市一个新开发的楼盘做样板房设计。
这对于刚刚起步的工作室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助理们都很兴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闻筝的心情也难得地好了一些。
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街道。
这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平静,规律,也有些乏味。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过去,努力让自己的生活里,不再有任何与“莫循”这两个字相关的痕迹。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然而,当那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街角时,闻筝所有的平静,瞬间土崩瓦解。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工作室的对面,隔着一条湿漉漉的马路,遥遥地望着她。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四年了,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只是比以前更瘦削了一些。
脸部的轮廓更加硬朗,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沧桑。
是莫循。
那个在她婚礼前夜凭空消失,让她沦为全城笑柄的男人。
那个让她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他回来了。
闻筝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像一滩干涸的血迹。
助理们被这声响惊动,纷纷看了过来。
“闻总,您怎么了?”
闻筝没有回答,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那个男人,收起了伞,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工作室的大门走了过来。
闻筝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愤怒,怨恨,不解,委屈……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在她的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
她想冲出去,狠狠地给他几巴掌,问他这四年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要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来结束他们的一切。
可是,当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当那个夹杂着雨水湿气的身影真正站到她面前时,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莫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
四年不见,她变了。
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天真,多了一份成熟女性的干练和疏离。
她的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清澈,而是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无波,却也寒气逼人。
工作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助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她们都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最终,还是闻筝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回来做什么?”
莫循躲开了她锐利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奶气的声音,从莫循的身后响了起来。
“爸爸,我怕。”
闻筝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这才注意到,莫循的身后,还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因为被莫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刚才竟完全没有发现。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莫循的腿边探了出来。
是个男孩。
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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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小小的迷彩外套,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黑曜石,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男孩似乎被工作室里严肃的气氛吓到了,紧紧地抓着莫循的裤腿,有些害怕地望着闻筝。
闻筝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空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酷似莫循缩小版的男孩。
在她还没有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莫循蹲下了身子。
他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后背,用一种闻筝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安抚着。
“念安,别怕。”
然后,他抬起头,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闻筝,这是我的孩子,他叫莫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