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我背着一条装满石头的干粮袋,在皖东的山沟里蹿进灌木丛,只为把肚子先“放空”再放石头。裤子还没系好,就撞见一个姑娘——她拎着锄头,目光像探照灯,把我钉在原地。那一刻,我没想到,尴尬竟成了后半生的序曲。
刘梅后来回忆,她抄近路给生产队送犁铧,听见林子里“咕咚”一声,以为野猪。结果野猪是我,一个19岁城市兵,脸色惨白,军帽歪到后脑勺。她笑出声,我羞得想钻地缝,可偏偏那晚我们又在借宿的老乡家碰头——她端水,我接碗,指尖一碰,锅台上的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像有人提前放鞭炮替我们宣布:缘分上线。
第二天部队开拔,我揣着她塞来的两把炒黄豆,30公里负重行军,豆子咯得胸口生疼,却一路回甘。当年《陆军训练大纲》要求步兵日行军不少于30公里,背负不轻于25公斤,我背着28公斤,外加一把豆子,照样脚底生风。班长骂我“打鸡血”,我偷着乐:哪是鸡血,是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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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的部队,恋爱像地下工作。义务兵禁止结婚,干部结婚要团级政审。我一小兵,城市户口,父母双职工;她农村闺女,家里还欠着队里口粮。按“哪里来哪里去”的退伍政策,我回城进厂,她回乡下地,一眼能看到未来的鸿沟。可我们偏把鸿沟当跑道,她写来的信信封是旧报纸糊的,信纸只有五行:庄稼长势、父母安好、盼我平安。我回信更短:黄豆吃完,训练照旧,想你。五封信后,我们决定“先恋爱后报告”,把组织程序晾一边——这在当时算顶风作案。
1976年我提干,拿到结婚申请表,像拿到特赦令。政审人员到村里外调,刘梅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母鸡宰了,熬汤端给人家,碗底沉着两片姜,像沉着的良心。审完,干部在鉴定栏写:“该同志家庭成分清楚,个人表现积极,可予结婚。”钢笔一收,她娘在灶间哭出声,说那只母鸡原本攒着换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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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借部队礼堂,战友把军用喜字贴成一排弹头。我们穿借来的军装,腰上扎武装带,像随时要集合。散场时,她偷偷把两个煮鸡蛋塞进我裤兜,说:“饿了就垫垫。”那鸡蛋她攒了半个月,壳上还有母鸡的体温。夜里回宿舍,我捧着装鸡蛋的裤兜,像捧着两颗跳动的心脏。
后来工厂倒闭、田地征用、孙子出生,我们一路把日子缝缝补补。去年金婚,部队寄来纪念章,盒子印着“携手强军五十载”。孙子在军校视频里敬礼:“报告爷爷奶奶,学员刘向军请求加入你们的编队。”我回礼,手抖得像49年前系不上裤带那回。刘梅在旁边笑,牙掉了两颗,说话漏风,仍冲屏幕喊:“好好训练,别吃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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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我,婚姻长久的秘诀是不是“先尴尬后珍惜”。我摇头,把两枚纪念章并排摆好,告诉他:秘诀只有一句——把当年的黄豆当回事。你把对方递来的小把黄豆,当成往后所有艰难日子的种子,种在心里,就能在30公里的负重行军里闻到回甘;就能把政审、户口、城乡差距,当成沿途风景,而不是断头路;就能把一次狼狈的“撞见”,升级成一生并肩的“战斗编组”。
故事讲完,豆子也嚼完了。若你也在人生沟里解决“内急”,不妨抬头看看,也许有人正拎着锄头,等你一起把剩下的路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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