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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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月的香港,天气闷热得像蒸笼,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城市喧嚣的废气。位于九龙油麻地旧区一栋唐楼地下的“祥叔茶餐厅”,像往常一样,在傍晚时分迎来了它的喧嚣。
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混合着油烟、咖啡和菠萝包香气的气流。
伙计阿强穿着沾了油渍的白背心,脖子上搭着条发黄的毛巾,穿梭在逼仄的卡座之间,声音洪亮地报着菜名:“A餐两份,走青!丝袜奶茶走甜!”
老板祥叔,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精瘦的老头,穿着标准的茶餐厅老板行头—— Polo衫配西裤,站在收银台后面,一边按着计算器算账,一边用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全场。
这家茶餐厅开了三十几年,是街坊邻居们解决三餐、吹水闲聊的老地方。
晚上九点过后,晚市高峰渐渐过去,客人少了些。阿强刚收拾完一桌狼藉的碗碟,正靠在出餐口喘口气,玻璃门被推开了。
挂在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声脆响。
一个穿着长袖碎花连衣裙的女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这大夏天的,她穿得严严实实,裙子款式也很老旧,像是十几年前的流行。
她脸色很白,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头发简单地拢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甚至有点飘忽。
她没看餐牌,径直走到靠里面一个僻静的卡座坐下,那里灯光相对昏暗。
阿强也没多想,拿着菜单和杯水走过去:“小姐,几位?食咩嘢?”
女人没抬头,声音细细的,没什么中气:“四杯冻奶茶。”
阿强愣了一下。一个人点四杯冻奶茶?虽然奇怪,但客人千奇百怪,他也没多问,应了声:“好,四杯冻奶茶,稍等。”
回到水吧,他跟冲茶的老伙计根叔说了单。根叔一边熟练地拉茶,一边随口问了句:“一个人饮四杯?咁犀利(这么厉害)?”
阿强耸耸肩:“鬼知咩(谁知道呢),可能帮人买挂(可能帮别人买吧)。”
四杯冻奶茶很快做好,阿强用托盘端了过去。女人依旧低着头,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印花手袋里,摸出钱,放在桌上,轻声说:“唔该,找续(谢谢,找钱)。”
阿强放下奶茶,拿起钱。触手的感觉有点异样,那纸币……似乎比平常用的千元港币要软一些,颜色也好像更鲜艳一点?但他当时忙,也没仔细看,顺手塞进了围裙口袋,然后拿出钱包找零。
“承惠六十八蚊,找你三十二蚊。”他把零钱放在女人面前。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没动找零,也没碰奶茶,只是继续低着头坐在那里。
阿强转身去忙别的了。期间他又送了几次餐,眼角余光瞥见那女人一直维持那个姿势坐着,四杯奶茶放在桌上,一口没动。他心里觉得有点怪,但也没空深究。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阿强得空去收另一张台的碗碟,再看向那个卡座时,发现女人不见了。卡座上只剩下那四杯冻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已经汇成小水流,在桌面聚了一小滩。找零的钱还好好地放在原地。
“喂,强哥,张台个女人走咗啊?(那张台的女人走了啊?)”另一个伙计阿辉路过,顺口问了句。
“系咩?几时走噶?冇留意到。(是吗?什么时候走的?没注意到。)”阿强皱皱眉,走过去收拾。
他拿起那三十二块找零,准备放回收银台,然后去端那四杯一点没动的奶茶。心里嘀咕:真系怪人,俾咗钱,嘢又唔饮,走咗都唔出声。(真是怪人,给了钱,东西又不喝,走了也不说一声。)
他端着托盘回到水吧,把奶茶递给根叔:“根叔,个客冇饮,倒咗佢啦。(根叔,客人没喝,倒掉吧。)”
根叔接过来,随口问:“乜水啊?咁嘥嘢。(谁啊?这么浪费。)”
“就系头先嗰个,着长袖裙,一个人叫四杯奶茶个女人啊。(就是刚才那个,穿长袖裙子,一个人叫四杯奶茶的女人啊。)”
根叔“哦”了一声,没太在意。
晚上十一点,茶餐厅打烊。阿强和祥叔一起清点今天的营业额。当阿强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那堆乱七八糟的零钱和纸币时,祥叔拿起最上面那张千元大钞,准备放进点钞机,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他对着灯光,仔细地看着那张钞票,眉头越皱越紧。然后,他又拿起另外几张百元纸币看了看,脸色渐渐变了。
“阿强!”祥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呢张一千蚊……你边个客俾噶?(这张一千块……哪个客人给的?)”
阿强凑过去一看,也愣住了。灯光下,那张千元纸币的颜色确实有点不对劲,更扎眼的是,纸币上印的图案……不是汇丰银行的狮子,也不是中银大厦,而是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古色古香的楼阁图案,上面还有四个大字——“天地银行”!
冥币!
阿强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猛地想起晚上那个女人给钱时那异样的触感!
“系……系嗰个女人!着碎花裙,一个人叫四杯冻奶茶个女人!(是……是那个女人!穿碎花裙,一个人叫四杯冻奶茶的女人!)”阿强的声音都变了调。
祥叔的手一抖,那张“千元大钞”飘落在地上。他的脸色变得和阿强一样惨白。茶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老旧冰箱压缩机工作的嗡嗡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肯定系佢?”祥叔的声音干涩。
“肯定系!今晚就得佢一个用千蚊纸币找续!仲系我亲自收噶!(肯定是她!今晚就她一个用千元纸币付钱!还是我亲自收的!)”
阿强都快哭出来了,他猛地想起什么,冲到垃圾桶旁,翻出那四杯一口没动、早已融化的冰奶茶,“祥叔!你睇!佢一啖都冇饮过!就咁放喺度!(祥叔你看!她一口都没喝!就这么放在这儿!)”
祥叔看着那四杯奶茶,又看看地上的冥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经营茶餐厅几十年,怪事听过不少,但亲身遇到,这还是头一遭!一个人,用冥币,点了四杯冻奶茶,一口不喝,人却不见了……
“摞起张银纸!掉咗佢!快!(拿起那张纸钱!扔掉它!快!)”祥叔声音发颤地命令道,然后又压低声音,带着恐惧补充,“呢件事,唔好同其他人讲!听到未?(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听到没有!)”
阿强手忙脚乱地捡起那张冥币,像拿着烫手山芋,赶紧冲到后巷烧掉了。看着跳跃的火苗吞噬掉那诡异的图案,他心里的寒意却丝毫没有减少。
那个穿碎花裙、脸色苍白的女人……她是谁?她为什么要用冥币点四杯奶茶?她真的是……“人”吗?
这个疑问,像鬼魅一样,缠绕在打烊后的茶餐厅里,也缠绕在阿强和祥叔的心头。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章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祥叔和阿强极力隐瞒,但“祥叔茶餐厅收到冥币”的怪事,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街坊邻里间悄悄流传开来。
版本越传越多,越传越玄。
有人说,那女人是很多年前在这附近车祸身亡的,生前最爱喝那家的冻奶茶;有人说,看到的不止一个女人,是模模糊糊的四个影子;还有人说,那晚之后,深夜路过茶餐厅,还能听到里面有女人细细的哭声和杯碟碰撞的声音。
茶餐厅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一些老熟客虽然还来,但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和忌讳,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说笑。
有些胆小的街坊,特别是妇女和孩子,晚上宁愿绕远路也不从茶餐厅门口过了。店里的气氛,总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诡异。
祥叔愁得头发又白了不少,拜了关公又拜黄大仙,还在门口挂了面小镜子辟邪。
阿强更是提心吊胆,每次有单独的女客进来,尤其是穿长袖裙子的,他都心惊胆战,送餐时手都抖。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常来店里吃下午茶、喜欢研究玄学的退休老教师陈伯,听说了这事,特意来找祥叔和阿强了解情况。
陈伯戴着老花镜,听完他们惊魂未定的描述,尤其是听到“四杯冻奶茶”和“一口没喝”这个细节时,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四杯……”陈伯沉吟着,“通常嚟讲,哩尐数字有尐讲究。可能,唔系一个人,系四个……佢哋可能唔系嚟饮嘢,系有乜嘢心愿未了,或者系嚟‘搵替身’……(通常来说,这些数字有些讲究。可能,不是一个人,是四个……她们可能不是来喝东西,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是来‘找替身’……)”
“搵替身”三个字一出,祥叔和阿强的脸都绿了。
陈伯又仔细问了问那女人的穿着样貌,阿强回忆说,裙子款式很旧,脸色惨白,没什么表情,声音很轻。
陈伯摇摇头:“太模糊,对唔上号。附近旧楼多,几十年前嘅旧事也多,难查。”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你哋以后打烊,最好喺门口烧尐元宝蜡烛,洒尐糯米,宁可信其有。如果佢再嚟……尽量满足佢,千祈唔好得罪。”
陈伯的话非但没让祥叔和阿强安心,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惧。那个女人,或者说,那“四个”,可能还会再来?
从那天起,祥叔茶餐厅每天打烊后,门口都会多了一小堆纸钱的灰烬和几粒白米。这诡异的景象,更坐实了流言,也让周围的氛围更加阴森。
阿强试图去查证。
他仗着年轻胆大(其实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跑去附近的街坊福利会问那些八九十岁的老人家,打听几十年前这片有没有出过什么死了四个女人的意外,比如火灾、车祸什么的。
有几个老人听了他的描述,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后都摆摆手说“唔清楚”、“年纪大唔记得啦”,或者干脆躲开。
这种态度,反而让阿强觉得,他们可能知道点什么,只是讳莫如深。
线索似乎断了。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茶餐厅再没有发生类似的怪事,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始终存在。生意清淡了不少,祥叔唉声叹气,阿强也整天没精打采。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会慢慢淡化的时候,一天晚上,快打烊时,一个住在唐楼楼上、平时很少下来的独居婆婆,颤巍巍地下来买夜宵。
她付钱的时候,看了看愁眉苦脸的祥叔,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面,忽然叹了口气,小声说:“祥仔,我睇你哩排运气唔系几好。”
祥叔像抓到救命稻草,连忙问:“阿婆,你系咪知尐乜嘢?(阿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婆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