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像墙上的一道旧印子,以为早就被新刷的漆盖住了,却在某个潮湿的雨天,又悄悄地渗出来,带着往事的霉味。
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它们就埋在日子底下,像一颗硌脚的石子,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提醒你曾经走过的路,还有路上流过的血。
一别两宽,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千山万水。
01
秋天的雨,下得又冷又黏,像化不开的愁绪,糊满了整个城市。晚上十点,苏晴开着她的白色轿车,在市中心的霓虹灯海里穿行。雨刮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刮开一片清晰,又迅速被雨水模糊。她刚结束一个冗长的项目会议,脑子里全是数据和方案,疲惫得像一根绷紧后又松弛下来的橡皮筋。
车子拐进一片老城区,这里的灯光昏黄暗淡,和不远处商业区的流光溢彩像是两个世界。路过一个城中村的巷口,苏晴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摇下车窗,想透口气。一股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凉气灌了进来,也让她看到了巷子深处,那个让她心脏猛地一收缩的身影。
是一个老人,佝偻着背,正在一个满溢的绿色垃圾桶里费力地翻找着什么。他头发白了,背也驼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衫在昏暗的路灯下,湿了一大片,紧紧地贴在瘦削的后背上。他从桶里掏出一个塑料瓶,拧掉盖子,踩扁,熟练地塞进脚边一个黑色的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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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的手指攥紧了方向盘,指节都有些发白。她认出来了,那是顾建业,是她前夫顾磊的父亲,是她曾经叫了三年“爸”的人。
四年了。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老人的模样了。记忆里的顾建业,是那个在自家小机械厂里,总穿着一身蓝色工装,嗓门洪亮,虽然脾气固执,但身体硬朗的“顾厂长”。他一辈子都守着那个厂,把它看得比命还重。
四年前,也正是因为那个厂,苏晴和顾磊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当时市场不景气,小厂子订单锐减,濒临破产。苏晴动用自己在广告公司的人脉,找来一个愿意注资重组的投资方。她觉得这是唯一的出路,是起死回生的机会。
但是在顾建业和顾磊父子俩看来,那不叫重组,那叫“卖祖产”。顾磊指着她的鼻子,眼睛通红地吼:“苏晴,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钱?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家,巴不得把我们家这点东西都卖了,好跟你那些有钱的客户看齐!”
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了苏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所有的努力和规划,在他眼里都成了嫌贫爱富的算计。她没有再解释,心已经冷了。不久后,他们办了离婚手续,干脆利落。
苏晴把车悄悄熄了火,停在巷口的阴影里。雨点敲打着车顶,发出密集的声响,像在敲打她的心。她看着顾建业艰难地将一个个纸箱撕开、压平,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流到脸上,他也只是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一把。
她想下车,走过去,叫一声“爸”。可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她怕看到老人惊愕又羞愧的眼神,怕自己盛气凌人的样子,会刺伤他那份根深蒂固的要强和自尊。
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像一个偷窥者。看着老人装满了半袋子废品,拖着沉重的步子,拐进了一条更黑更深的胡同。苏晴犹豫了一下,重新发动车子,慢慢地跟了上去。车灯不敢开得太亮,只用示宽灯照着一小片路。
她看到顾建业最终走进了一栋旧居民楼的地下室入口。那入口黑洞洞的,往下延伸的台阶上满是积水和青苔。
苏晴在车里坐了很久。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凉。四年来,她拼了命地工作,从普通职员做到客户总监,换了车,买了房。她以为自己早就证明了什么,可看到顾建业在雨夜里捡废品的背影,她所有的成就感都瞬间崩塌,化作一根深深扎进肉里的刺,一碰就疼。
这一夜,苏晴失眠了。
02
第二天,苏晴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和数据,都变成了昨晚顾建业那个佝偻的背影。她坐不住,提前下了班,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以前和顾磊住过的那个老小区。
小区里的大妈们记性最好。苏晴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碰到了以前的邻居张阿姨。一番寒暄后,苏晴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了顾家的近况。
张阿姨一听,话匣子就打开了,脸上带着几分鄙夷和同情:“别提了,那老顾家啊,真是造孽哦!他那个儿子顾磊,找了个新女朋友,说是要凑钱买什么江景房当婚房,你猜怎么着?上个月把老顾住了大半辈子的这套老房子给挂牌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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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的心猛地一沉:“那……顾叔叔住哪儿?”
“还能住哪儿!”张阿姨撇撇嘴,“他那个新儿媳,叫什么莉莉的,嫌老头子邋遢碍事,愣是把人给赶出去了!顾磊也是个拎不清的,由着他女朋友胡来。老顾那人,你也知道,硬气了一辈子,哪受得了这个。说是自己有去处,不要儿子管,谁知道跑哪儿受苦去了哟……”
后面的话,苏晴已经听不太清了。一股怒火从胸口直冲头顶。她怎么也想不到,顾磊会做出这种事。就算他们之间有再大的误会,顾建业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力感。她很清楚顾磊那又臭又硬的脾气,她要是现在冲过去找他理论,只会被他当成是离婚后回来炫耀和看笑话的,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苏晴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她想到了昨晚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入口。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成形。
她驱车找到了那个城中村。凭着记忆,她找到了那栋居民楼。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小锁。苏晴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顾建业警惕的声音:“谁啊?”
“叔叔,是我,苏晴,以前住你们家对门的小晴。”苏晴编了一个身份,她不敢说自己是谁。
门开了一道缝,顾建业探出半个头,看到是苏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局促和羞愧。他下意识地想关门,身体往后缩了缩,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
“叔叔,您别误会。”苏晴赶紧用手抵住门,语气放得极其诚恳,“我不是……我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她看到老人眼里的疑惑,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钱,塞到顾建业的手里。
“叔叔,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有个员工关怀活动,要给一些合作单位的退休老员工家属申请租房补贴,我这儿还差一个名额完不成任务,这个月的奖金就要泡汤了。您以前的厂子跟我们有过业务往来,您正好符合条件。这六万块钱是公司出的,一年的房租加生活费,您就当帮我个忙,把它收下,千万别告诉顾磊,免得他那脾气又多想。”
这套说辞,她来之前在车里演练了十几遍。说到最后,她怕老人不信,还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声音都带了哭腔。
顾建业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他一辈子没求过人,也最怕被人同情。可苏晴这番话,既给了他一个台阶,又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他嘴唇哆嗦着,想拒绝,可“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在自己曾经的儿媳面前,最终没能忍住,浑浊的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了下来。
“好孩子……叔叔……收下……”他哽咽着说。
苏晴见他收了钱,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找个好点的房子住,别亏待自己,然后像逃一样地离开了。她怕再多待一秒,自己的眼泪也会忍不住掉下来。
苏晴没有看到,在她和顾建业在门口拉扯的时候,地下室楼梯拐角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黑影悄悄举着手机,摄像头那幽暗的光,记录下了这一切。
03
帮顾建业解决了暂时的困难,苏晴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她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既保全了老人的体面,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她就像一个完成了秘密任务的特工,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继续过着自己朝九晚五,偶尔加班到深夜的生活。
她不知道,一张为她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第二天下午,公司正在开一个重要的项目策划会。苏晴作为客户总监,正在投影幕前,对着几十个同事,阐述着自己的方案。她的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桌上。会议进行到一半,她感觉手机在桌面上持续地嗡嗡震动。
起初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垃圾短信。可是那震动隔几秒就来一次,执着得让人心烦。趁着大家讨论的间隙,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她皱了皱眉,点开了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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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她正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往一个老人怀里塞。拍摄的角度十分刁钻,从下往上拍,把她拍得像个盛气凌人的施舍者,而顾建业脸上局促又抗拒的表情,被清晰地捕捉了下来。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点开第二张。
第二张是顾建业在抹眼泪的特写。照片下方配着一行刺眼的文字:“你很有钱是吗?用钱砸人的感觉很爽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是顾磊的现女友张莉莉发来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苏总监,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菩萨心肠啊,还特意跑去‘看望’我未来的公公。不过你的好心,我们心领了,但这份‘羞辱’,我们可受不起。顾磊说了,这笔钱,他会亲自还给你的。”
苏晴的脑袋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她又惊又怒,立刻起身,走出会议室,回拨那个发彩信的陌生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她再打给顾磊,电话直接被挂断,再打过去,就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她被拉黑了。
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压了过来。她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她想不通,这件事怎么会泄露出去?是谁拍的照片?
她喘着粗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她重新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发来照片的陌生号码。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点开那个陌生号码的微信头像,想看看是谁。当头像照片被放大,一张略带稚气又透着一丝猥琐的年轻男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时,苏晴瞬间感觉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都震惊了!
04
那张脸,苏晴认识。那不是张莉莉,也不是顾磊,那是顾磊的一个远房表弟,叫顾小军,一个游手好闲、总想着占点小便宜的年轻人。苏晴和他没打过几次交道,但印象很深,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一种算计和不怀好意。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苏晴感到一阵冰冷的愤怒从脊椎升起。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是张莉莉,她唆使了顾小军躲在暗处偷拍,然后把一段本是善意的援助,恶意剪辑、扭曲成了对一个老人的当众羞辱。
张莉莉的目的昭然若揭。她不仅要彻底摧毁苏晴在顾磊心中可能还残存的任何一点旧情,更要通过这种方式,在顾磊面前扮演一个维护他和他父亲尊严的“好女人”形象。她太了解顾磊那敏感又易怒的自尊心了,只要稍加挑拨,就能点燃他心中积压了四年的怨气。
苏晴立刻想到了顾建业。她赶紧翻出通讯录,拨打老人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老人很可能已经被顾磊和张莉莉“接”走了,或者手机被他们控制了。她现在是百口莫辩,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
她想找个人说说,可又能跟谁说呢?跟公司的同事说自己因为同情前公公,反被前夫的女友设计陷害了?这种家长里短的狗血剧情,只会让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
她回到会议室,脸色煞白。部门经理看她状态不对,关切地问了一句:“苏总监,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苏晴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王经理,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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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以张莉莉的性格,和顾磊那被点燃的怒火,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最能刺痛她、让她最难堪的场合来发难。而这个场合,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的公司,这个她用了四年时间证明自己价值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苏晴坐立难安。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盘算着对策,可所有的解释和辩白,在那些经过精心设计的照片和张莉莉煽风点火的言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甚至能想象出顾磊冲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质问的场面。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车流如织,繁华又疏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零零的靶子,正被一支淬了毒的箭瞄准,却不知道那支箭会从哪个方向,在什么时候射过来。
05
第二天上午十点,苏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公司的玻璃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顾磊。他双眼通红,满身酒气,头发乱得像个鸡窝,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他身后,还跟着拿着手机、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冷笑的张莉莉。
“苏晴!你给我出来!”
顾磊的咆哮声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开放式办公区里炸响。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苏晴的身上。前台的保安赶紧跑过来试图阻拦,却被顾磊一把推了个趔趄。
顾磊径直冲到苏晴的办公桌前,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子上,嘴里的酒气混杂着怒火喷了她一脸。
“你有钱了不起啊?啊?你现在是苏总监了,回来踩我们一脚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用六万块钱去羞辱一个六十岁的老人,逼得他哭!这就是你苏晴干出来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