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一章
晚上九点半，周静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打开家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丈夫李伟坐在沙发正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着笔记本电脑、计算器，还有一摞厚厚的单据。
听到开门声，他没抬头，手指在计算器上敲得噼啪作响，屏幕的光映着他紧抿的嘴唇和紧绷的下颌线。
周静心里咯噔一下，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裹了上来。她轻轻带上门，换上拖鞋，尽量不发出声音，想悄无声息地溜进卧室。
“回来了？”李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绳子，绊住了她的脚步。
“嗯。”周静低低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过来一下。”李伟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静吸了口气，转身走到沙发旁，却没坐下，只是站着，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连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李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起一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单，用红色的圆珠笔在一个数字上重重画了个圈。
“今天下午四点十八分，星巴克，消费三十八元。买的什么？”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讯的味道。
周静看着那个被红圈圈住的数字，感觉自己的尊严也被那个圆圈套住了，勒得她喘不过气。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杯拿铁，一个可颂。下午见客户，有点累，进去坐了一会儿。”
“见客户？哪个客户？公司不是有茶水间吗？白开水不能喝？”李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冰冷的子弹，“一杯咖啡三十几块，一个月下来是多少钱你算过吗？还有这个可颂，零食不能戒一戒？你看看你，衣柜里多少衣服没穿过？就知道乱花钱！”
周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下午那个难缠的客户，想起自己赔了多少笑脸，才勉强谈下一个单子。那杯咖啡和可颂，是她当时唯一能给自己的一点慰藉。可现在，这成了她挥霍无度、不懂持家的罪证。
“我累了，想歇一下，不行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累？谁不累？”李伟把流水单往茶几上一拍，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天天加班到半夜，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你倒好，一杯咖啡三十八，眼睛都不眨一下！周静，你知不知道现在经济什么形势？房贷、车贷、孩子将来的教育费，哪一样不是钱？你就不能有点规划吗？”
又是这些话。规划，省钱，未来。周静听着，耳朵都快起茧了。结婚八年，当初那个会给她买花、会带她去吃路边摊麻辣烫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审计员”。
家里的每一笔开支，小到一把青菜，大到她的护肤品，都必须在他的监控之下。
她的工资卡婚后就被要求上交，美其名曰“统一管理”，每月只能拿到一点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每一分去向都要被盘问。
她不是没反抗过。吵过，闹过，甚至冷战过。但每次，李伟都能用“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太不成熟了”、“别人家老婆都精打细算”之类的话，把她堵回去。
婆婆也总在一旁帮腔：“小静啊，伟伟压力大，你得多体谅。女人嘛，就是要会过日子。”
体谅？会过日子？难道省下这三十八块，就能发家致富吗？周静看着丈夫那张因为愤怒和算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陌生。
“李伟，”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不是你的犯人。我花的是我自己挣的钱，我有支配的自由。”
“你挣的钱？”李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的钱？没有这个家，没有我在后面支撑，你能安心上班？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既然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有义务为这个家考虑！你看看你，像过日子的样子吗？”
支撑？周静在心里冷笑。她也是朝九晚五，甚至经常加班，收入并不比李伟低多少。
回到家，家务大部分也是她在做，孩子的事更是她在操心。可在李伟眼里，她的付出似乎永远不值一提，她的消费永远是不合理的。
她不想再吵了。这种无休止的、围绕几十块钱的争吵，耗尽了她对这段婚姻最后一点热情。
她看着茶几上那些单据，看着李伟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一个念头清晰地冒了出来。
她没再说话，转身默默走进了卧室。李伟在她身后不满地嘟囔：“说你两句还不乐意听了？一点批评都接受不了……”
周静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黯淡的女人。这还是她吗？那个曾经爱说爱笑、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周静去哪儿了？
她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和一张身份 ID 卡。她的工资卡，信用卡，甚至连超市的购物卡，都在李伟那里。她在这个家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
她拿起手机，打开银行APP，看着屏幕上那个绑定了她主要收入的账户。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挂失，冻结。接着是另一张信用卡，再一张……她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扔在床上，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些必要的护肤品，装进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李伟还在外面客厅，大概还在对着那些单据生闷气，或者又在计算这个月能“节省”下多少钱。
周静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经营了八年的“家”。然后，她拉着箱子，打开了卧室门。
李伟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拎着行李箱的周静，愣住了：“你……你干什么？”
周静走到他面前，把手里那张唯一的、刚冻结了所有银行卡后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身份 ID 卡，轻轻放在茶几上，压在那堆单据。
“李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