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这一辈子,就像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昨天还是并肩走着的亲人,今天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
刀剑能砍断人的脖子,但砍不断那些旧日的念想。那些埋在心底深处的、像种子一样的东西,有时候会突然发芽,让你握着刀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
到头来你才发现,你夺来的天下,可能还不如记忆里那个温暖的下午值钱。
01
建文四年六月的南京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和烧焦了的木头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曾经作为整个大明王朝心脏而跳动的应天府,如今被战争的阴云和死亡的气息所笼罩。燕王朱棣的铁骑,踏破了守军最后的防线金川门,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宣告了这场持续了整整三年的、叔叔和侄子之间的血腥战争的终结。
皇宫里,奉天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烧得像傍晚的火烧云。有人说,年轻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和他心爱的马皇后,已经自焚于火海之中,像个真正的帝王一样,以身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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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朱棣手下的军队像一群饿狼一样冲入坤宁宫时,却发现了皇后马恩慧。她并没有死。她只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素衣,平静地,坐在已经烧塌了一半的宫殿废墟中。她的脸上沾满了烟灰,那身曾经无比华贵、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凤冠霞帔,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一边。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哀伤。
她被俘了。作为前朝的废后,一个象征着朱允炆“残余”的符号。
她被软禁在曾经的太子东宫,如今已经成为胜利者朱棣临时行宫的一处偏殿里。朱棣没有立刻杀了她,因为他有一个比杀一个女人更重要的问题需要答案——朱允炆到底在哪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找不到朱允炆的尸体,他就一天坐不稳这个他用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皇位。天下人就会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这个做叔叔的,得位不正。
负责审问马皇后的,是朱棣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也是最心狠手辣的刽子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奉天殿外,那些忠于建文帝、宁死不降的文臣,比如方孝孺,黄子澄,正在遭受着他所设计的、惨绝人寰的酷刑。
纪纲走进那间阴冷的偏殿,看到那个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倔强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马氏,你可知罪?燕王殿下有令,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朱允炆的下落,便可保你一个全尸,甚至饶了你马家全族人的性命。”
马恩慧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气的男人,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夫君乃大明皇帝,他早已与这社稷江山一同,葬身于奉天殿的火海之中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纪纲见她嘴硬,也不动怒,只是阴恻恻地拍了拍手。两个太监抬着一具用白布覆盖着的人形东西走了进来,重重地扔在了马恩慧的面前。
“这是我们的人从火场里找到的,据说是建文帝的‘龙体’。”纪纲的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玩味,“还请前朝的马皇后,亲自辨认一下吧。”
02
白布被粗暴地掀开。一具蜷缩着的、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完全无法辨认出人形的焦尸,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气味,就那么呈现在了马恩慧的面前。
旁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吓得尖叫着别过头去,有的甚至当场就吐了出来。
马恩慧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一张宣纸。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强忍着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没有移开目光。
她知道,这是一场试探。一场来自她那个四叔,未来的新皇帝,朱棣的,一场无比残忍的心理战。如果她在这一刻表现出任何一丝的犹豫和不确定,就等于清清楚楚地告诉朱棣,朱允炆还活着。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一步一步地,像踩在刀尖上一样,走到了那具焦尸的面前。她蹲下身,伸出那双曾经只用来弹琴、绣花、画画的、如今却沾满了灰尘和污垢的手,在那具已经看不出模样的焦尸身上,仔仔细细地摸索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整个偏殿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曾经母仪天下、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皇后。
终于,她的手停在了焦尸的左手手腕处。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身体猛地一颤。然后,两行清亮的眼泪,无声地,从她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是陛下……”她发出了近乎于梦呓般的、撕心裂肺的低语,“这里……这里有一道疤,是当年他为了替我挡下一支冷箭时留下的……”
说完,她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连纪纲这样见惯了生死和伪装的人,都有些信了。他命人将马皇后抬回到床上,然后立刻快步去向朱棣复命。
朱棣听完纪纲的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还是不信。他太了解自己那个侄子了,朱允炆虽然性子仁柔,但骨子里却很固执,未必会选择自焚这么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继续审!用尽一切办法,撬开她的嘴!”朱棣的声音冰冷得像块铁。
他身旁,那个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谋士,道衍和尚姚广孝,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开口说道:“殿下,此女不凡。寻常的后宫女子,见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却能如此镇定自若,甚至演得这般逼真,要么是真,要么……就是其心智之坚韧,远超常人。对付这样的人,酷刑是没用的,只会适得其反。”
朱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沉吟了片刻。最终,他决定,要亲自去会一会自己这位曾经的“侄媳妇”。
03
第二天,朱棣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和太监,独自一人,走进了那间软禁着马皇后的偏殿。
这是他们叔侄二人,在“靖难之役”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
马恩慧已经醒了过来,她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看到那个身穿王袍、不怒自威的男人走进来,她的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怕,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你就是马氏?”朱棣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罪妾马恩慧,参见……燕王殿下。”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行礼,被朱棣抬手制止了。
“不必了。”朱棣的声音很冷,像北平冬天的风,“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朱允炆,到底在哪儿?”
“回殿下的话,我夫君,已经死了。”马恩慧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以为朕会信你?”朱棣冷笑一声,他一步步逼近床边,“你以为凭你那点后宫妇人的小伎俩,就能骗得过朕?朕告诉你,就算你把这南京城掘地三尺,朕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殿下又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个已死之人呢?”马恩慧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朱棣的眼睛,“殿下如今已是这天下的主人,难道还怕一个死人的名分吗?”
她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正好就刺中了朱棣心中最敏感、最在意的那根弦。他勃然大怒,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拎了起来!
“放肆!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朱棣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他手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恩慧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她只是用尽力气,从自己的枕头底下,艰难地抽出了一卷用明黄色的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了朱棣的面前。
“殿下……息怒。请……请看此物。”她的声音因为窒息而变得断断续续。
朱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他一把夺过那卷东西,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粗暴地展开。
那不是他想象中的什么讨饶的信物,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圣旨,更不是什么藏兵的兵符。那只是一张画,一张画得有些稚嫩的、因为年代久远而已经泛黄了的旧图。
画上,是一个面容威严、穿着龙袍的帝王,正手把手地,教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练习射箭。那个帝王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藩王服饰的、身姿英武的年轻人,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朱棣在看清画中那个身穿藩王服饰的英武年轻人是谁之后,他整个人都震惊了!那个年轻人,分明就是二十多年前,还未就藩北平的、年轻时候的自己!而那个威严的帝王,正是他的父亲,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那个被爷爷和叔叔围在中间、笑得一脸幸福和灿烂的小男孩,正是年幼时候的朱允炆!
04
朱棣拿着那张薄薄的、泛黄的画纸,那双曾经指挥千军万马、杀人如麻的手,此刻却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幅画,他记得。
那是洪武二十五年,他从北平回京述职。那天下午,天气很好,父皇朱元璋大概是心情也不错,心血来潮,就在御花园里,亲自教他最疼爱的皇太孙朱允炆学习射箭。当时他正好在场,父皇还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棣儿,你来看看,允炆这小子,拉弓的架势,颇有你当年的几分风范啊!”
那一刻,没有君臣之别,没有储位之争,也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猜忌和提防。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爷爷,在教自己的孙子射箭,一个慈爱的父亲,在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说笑。那份祖孙三代之间其乐融融的温情,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人悄悄地画了下来。而且,还被马恩慧这个女人,珍藏至今。
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用毛笔写就的、笔迹还很稚嫩的娟秀小字:“洪武二十五年秋,皇爷爷教我习射,四叔在旁观之。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是朱允炆的笔迹。
“这幅画……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朱棣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沙哑。
“这是陛下登基之后,从他幼时读过的书中翻出来的,亲手交予臣妾,让臣妾好生保管的。”马恩慧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陛下曾经对臣妾说,他这一生,最怀念的,就是幼时在皇爷爷膝下承欢、有各位皇叔陪伴在身边的日子。他说,四叔你,是他最敬佩的皇叔,勇武善战,智勇双全,是大明的擎天之柱。”
“他还说……他对四叔你,从无半分加害之心。那道削藩的策论,是朝中那几个奸佞小人怂恿他,非他本意。他曾想下旨召四叔你回京,当面向你解释清楚,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朱棣沉默了。他看着画中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侄子,看着那个用孺慕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孩子,再想起这三年来尸山血海的残酷战争,想起奉天殿外那些被他下令处死、甚至诛灭十族的、忠于建文帝的臣子,他的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动摇。
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清君侧”吗?还是为了他自己那深埋在心底的、对那个至高无上皇位的无尽欲望?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床上的马恩慧,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你给朕看这个,是想动摇朕吗?是想为朱允炆求情吗?”
“不。”马恩慧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平静如水,“人死不能复生。臣妾只是想告诉殿下,我夫君他,到死,都还记着您这位四叔。在他的心里,从没有真正地恨过您。”
朱棣的心,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默默地收起那张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偏殿。他的背影,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仓皇。
05
朱棣回到自己的书房,将自己一个人关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的谋士,那个被他称为“黑衣宰相”的道衍和尚姚广孝,就那么静静地在门外站着,听着里面传来的、久久没有停歇的叹息声。他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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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朱棣召见了姚广孝和他的贴身太监郑和。他把那张泛黄的旧画,摊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看看吧。”
姚广孝和郑和看完,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殿下,妇人之仁,不可有。”姚广孝率先开口,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朱棣,声音古井无波,“斩草务必要除根。建文帝一日不除,终究是殿下您的心腹大患。”
“可这张画……”朱棣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画,可以是真的。但人心,却可以是假的。”姚广孝捻着手里的佛珠,淡淡地说,“马皇后此举,看似是在打一张无懈可击的亲情牌,实则是在攻心。她在赌,赌殿下你心中,对太祖高皇帝,对这份早已逝去的叔侄之情,还有着一丝留恋。”
“她赌赢了。”朱棣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旁的郑和也躬身说道,他那因为被去势而显得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奴才已经加派了人手,全城搜捕。只要建文帝还在南京城里,就一定能把他给挖出来!”
朱棣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个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像一道惊雷,传了进来。
几个负责在奉天殿那片火场废墟中清理尸骨的小太监,在一个已经烧塌了的配殿角落里,又发现了一具被烧焦的、但从残存的衣物和身形来看都与马皇后极为相似的女尸。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清理这具女尸的时候,竟然在她的腹中,发现了一个……尚未成型的、同样被烧焦了的胎儿!
“你说什么?!”朱棣听到这个消息,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那个前来回报的太监的衣领。
太监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回报说:“千真万确啊殿下。那女尸身上残存的衣物布料,经过坤宁宫的老宫人辨认,正是马皇后前几日常穿的那件。而且……而且坤宁宫的贴身宫女说,马皇后她……她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朱棣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有身孕了?
那……那现在被软禁在偏殿里的那个“马皇后”,又是谁?!
他立刻想起了昨天那张画,想起马恩慧那过于平静、甚至有些刻意的眼神。一个可怕的、让他脊背发凉的念头,在他心中猛地升起。
“来人!传朕旨意!立刻封锁所有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朱棣怒吼道。
他带着姚广孝和郑和,像一阵狂风一样,再次冲向了那个偏殿。
当他一脚踹开殿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那个自称是“马皇后”的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床上,只留下了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宫装。
而在那件宫装的上面,还静静地压着另一卷同样用黄布包裹的画轴。
朱棣颤抖着手,展开了那第二卷画轴。当他看清画上所画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