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凌晨三点，客厅的夜灯泛着冷光。
他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指腹划过屏幕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卧室门虚掩着，她睁着眼数天花板的纹路，听着客厅那端偶尔传来的动静，像隔着条结了冰的河——看得见对岸，却走不过去。
结婚十五年，冰箱里的牛奶永远贴着各自的名字；洗衣机转完，他的衬衫要挂在阳台左边，她的裙子得悬在右边的阴影里；就连阳台上那盆绿萝，也是他负责每周三浇水，她记得周末擦叶片，动作交替时从不错开时间。
曾经挤在沙发里抢遥控器的热乎气，早散了。如今他在书房敲键盘到深夜，她在卧室裹着毯子追完一整部剧，谁也不会刻意等谁。她感冒时，他会把感冒药和温水放在床头，却不会像刚结婚时那样，整夜攥着她的手试体温；他出差误了航班，她会在凌晨四点接到电话时嗯一声，说句“知道了”，挂了电话却再睡不着，盯着窗帘缝里漏进来的路灯发呆。
前几天整理衣柜，她翻出那条米白色围巾，边角磨出了毛边，却还留着当年的樟脑味。突然想起刚恋爱那年冬天，他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哈着白气说“以后每年都给你织一条”，那时他的指尖冻得发红，掌心却烫得像团火。
月光漫过床脚，在两个枕头中间划下道浅痕，宽得能躺下个孩子。他们都清楚，这屋子里的安静不是因为怨怼，只是日子过着过着，把“我想你”熬成了“早点睡”，把“你冷不冷”换成了“窗户关了吗”。
可总有些时候，比如此刻，她听见他轻手轻脚起身，往她的杯子里添了热水；他看见她悄悄把他明天要穿的衬衫，从衣柜最里面挪到了顺手的地方。
中年夫妻的屋檐下，或许都是这样——把汹涌的惦念藏进沉默，像两棵根在地下缠了千回的树，枝叶却各自朝着天空，风过时，沙沙声里全是没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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