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亲家两口在儿子和儿媳家的生活，我果断停止了对他们的补贴

当我从儿子李伟家出来，坐上那趟晃晃悠悠、散发着消毒水和老人味儿的103路公交车时，我掏出手机，按停了这个月准备转给他的三千块钱。

整整五年，六十个月，不多不少，十八万。

这笔钱，是我从牙缝里，从每一个菜市场的讨价还价里，从我那份微薄的退休金和老头子走后我又找的保洁工作里，一分一分抠出来的。我那件穿了十年的呢子大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我舍不得换；一瓶好酱油，我能兑上小半瓶水用三个月。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对我唯一的儿子最深沉的爱和责任。我以为他在大城市里打拼，背着沉重的房贷，养着孩子，还有两位需要帮衬的岳父母，日子一定过得捉襟见肘。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他雪中送炭。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可能错得离谱。

故事，还得从半个月前，我那个突发奇想的决定说起。

第1章 不请自来的“惊喜”

我叫陈秀兰，今年六十二岁。住在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小区里，没有电梯，楼道里常年堆着邻居家的杂物，弥漫着一股陈年旧味。老头子李建军走了快七年了，家里的一切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墙上他穿着军装的照片，被我擦得一尘不染。

老李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李伟。他拉着我的手，反复念叨：“秀兰，咱家就这么一个根，我没本事，没给他留下万贯家财，你以后……多帮衬着他点。他在城里，花销大，压力也大。”

我含着泪点头，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

李伟和儿媳张萌结婚后，在省城买了一套三居室，一百二十平，首付掏空了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还跟亲戚借了一圈。张萌生下孙子乐乐后，她爸妈，也就是我的亲家张建国和王桂芬，就从老家县城搬过来，说是帮忙带孩子。

从那天起，李伟就跟我“诉苦”。电话里，他的声音总是带着疲惫：“妈，您是不知道，现在养个孩子多花钱。奶粉、尿不湿、早教班……再加上房贷车贷，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就没了。萌萌她爸妈在这儿，家里又多了两张嘴，我这压力，大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一听，心疼得跟针扎似的。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让他受这种委屈？

我说：“伟啊，别怕，有妈呢。妈还有退休金，身体也还硬朗，妈帮你。”

从那以后，每个月一号，雷打不动，我都会给李伟的卡上转三千块钱。这三千块，是我一个月四千块退休金的大头，剩下的，我靠着去做钟点工保洁挣回来。每次转完钱，李伟都会在微信上回我一句：“谢谢妈，您自己也多保重。”

看到这几个字，我心里就踏实了，觉得自己的辛苦都值了。我仿佛能看到儿子在我的帮助下，眉头舒展了一些，能给孙子买罐好奶粉，能给家里添盘像样的菜。

半个月前，我蒸了一锅我们家乡特有的槐花包子。那是老李生前最爱吃的，也是李伟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我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突然就特别想孙子乐乐。他都五岁了，正是嘴馋的时候。

我给李伟打电话，他那边有点吵，像是正在开会。

“妈，有事吗？”他压低了声音。

“没事，就是……妈蒸了槐花包子，想给乐乐送点过去。”我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打扰他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妈，您别折腾了，天这么热，来回一趟多累。我们这边什么都有，想吃什么买就行了。”

“买的跟家里做的能一样吗？妈做的干净，没添加剂。我坐公交去，不累。”我坚持道。

李伟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松了口：“那……行吧。您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高兴得像个孩子。我挑出最大最饱满的二十个包子，用保温饭盒仔细装好，又从床底下那个存着老李抚恤金的铁盒子里，数出五百块钱，想着给乐乐买个新玩具。

第二天一大早，我换上自认为最体面的一件的确良衬衫，拎着沉甸甸的饭盒，挤上了最早一班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我没告诉李伟我今天就去，我想给他和孩子们一个惊喜。

第2章 “富裕”的亲家

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站在了李伟家那个高档小区的门口。这里绿树成荫，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跟我住的老破小简直是两个世界。我心里既自豪又有点自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报上门牌号，保安核实后才放行。

我凭着记忆找到那栋楼，坐电梯上了十八楼。站在儿子家门口，那扇厚重的指纹锁密码门让我有点手足无措。我试探着按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开门的是亲家母王桂芬。

她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丝绸居家服，头发烫着精致的小卷，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好几岁。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哎呀，是亲家母啊！您怎么……怎么来了？”她的语气虽然客气，但并不热络。

“我……我蒸了点包子，给乐乐送过来尝尝。”我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快进来，快进来。”王桂芬侧身让我进去，顺手从我手里接过了饭盒，随手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那动作，仿佛接过的不是一份心意，而是一件寻常的快递。

我换上鞋，走进客厅，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装修得跟电视里的样板间一样。巨大的液晶电视占了半面墙，真皮沙发宽大柔软，地上铺着长毛地毯，一尘不染。阳台上，几盆我叫不上名字的绿植长得郁郁葱葱，旁边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摇椅吊篮。

亲家公张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看得津津有味。他身上穿的是一件POLO衫，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手表。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低头看他的平板去了。

五岁的乐乐正坐在地毯上，面前堆着小山一样高的乐高积木，旁边还放着一个遥控汽车，显然价格不菲。他玩得很专注，甚至没抬头看我这个奶奶一眼。

这……这就是李伟口中那个“压力巨大，捉襟见肘”的家？

我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涩。我那间三十平米的小屋，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用了十五年的小彩电，沙发是老李单位分的，坐下去会陷进一个坑里。我每天晚上为了省电，只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

王桂芬给我倒了杯水，是那种带着花香味的茶，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她在我对面坐下，笑着说：“亲家母，您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准备。”

“我……我想给你们个惊喜。”我干巴巴地回答。

“李伟和萌萌都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您看，这大老远跑一趟……”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局促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您喝茶。”王桂芬指了指我面前的杯子，“这是小萌买的，叫什么……金丝皇菊，说是清肝明目的，一两就好几百呢。您尝尝。”

一两好几百的茶叶，就这么当水喝？我端起杯子，那股香气闻着都让我觉得奢侈。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满嘴都是钱的味道。

张建国这时放下了平板，伸了个懒腰，对王桂芬说：“桂芬，我的龙井泡好了没？等会儿老刘他们要过来下棋。”

“泡好了，在茶几下面温着呢。”王桂芬应道。

我看到茶几下面果然有一个小巧的电茶炉，上面温着一个紫砂壶。张建国熟练地拿出几个小杯子，倒上茶，那茶色碧绿，香气比我的菊花茶更浓郁。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亲家公，您这茶叶，闻着就香，不便宜吧？”

张建国看了我一眼，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还行吧。托朋友从杭州带的明前龙井，三千多一斤。人老了，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

三千多一斤的茶叶……我一个月补贴给儿子的钱，只够买一斤茶叶。

我的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第3章 一顿“朴素”的午饭

临近中午，王桂芬开始准备午饭。我本想去厨房帮忙，被她笑着拦住了。

“亲家母，您是客，坐着歇会儿，看看电视。厨房油烟大。”

我只好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一个人在那个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厨房里各种电器一应俱全，双开门的大冰箱，嵌入式的烤箱和洗碗机，看得我眼花缭乱。

王桂芬的动作很麻利，但和我做饭的方式完全不同。她洗菜用的是一个专门的果蔬清洗机，切肉用的是电动切肉片机，甚至还有一个小机器专门用来剥蒜。她从冰箱里拿出的食材，也让我暗暗心惊。

巴掌大的基围虾，鲜活乱跳；切得整整齐齐的雪花牛肉，纹理清晰；还有一条我叫不上名字的海鱼，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很新鲜。

我想到我为了省钱，买菜都专挑下午快收摊的时候去，能便宜几毛钱。肉，我更是半个月才舍得买一次，每次都买最便宜的五花肉，回来炼出油，油渣都能炒好几顿菜。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摆在精致的餐盘里，端上了桌。油焖大虾、黑椒牛肉粒、清蒸海鲈鱼、蒜蓉西兰花，还有一个菌菇汤。

“亲家母，家里没什么好菜，您随便吃点。”王桂芬客气地说。

我看着满桌的“没什么好菜”，一时间五味杂陈。这顿饭，怕是能顶我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吃饭的时候，张建国和王桂芬聊起了他们的退休生活。

“老张，下个月去三亚的机票订了没？乐乐放暑假，咱们带他去玩几天。”王桂芬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乐乐碗里。

“订了，特价票，往返一个人也得两千多。”张建国说，“酒店我也看好了，就住海棠湾那家五星级的，带私人沙滩，乐乐肯定喜欢。”

“那敢情好。对了，我上周看的那个玉镯子，你觉得怎么样？小萌说她们单位的王姐买了一个，戴着特别显气质。”

“喜欢就买呗，多大点事。咱俩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一万多，又没房贷压力，不花留着干嘛？人活一辈子，就得对自己好点。”

他们的对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一个月一万多的退休金，没有房贷压力。

而我，一个月四千块退休金，住着老破小，还要出去做保洁，每个月雷打不动地拿出三千块，去补贴他们这个“生活困难”的家。

我手里的筷子，突然变得有千斤重。我夹起一块虾，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我带来的那盒槐花包子，从始至终，都静静地躺在门口的鞋柜上，无人问津。王桂芬甚至没有把它放进冰箱。或许在她眼里，那几个朴素的包子，根本上不了他们家的餐桌。

吃完饭，张建国的老伙计们来了，四个人在阳台的自动麻将机上摆开了战场。王桂芬则带着乐乐去了他的房间，用投影仪放起了动画片。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台巨大的、沉默的电视。

我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世界的局外人，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伟总是不让我来。他不是怕我累，他是怕我看到这一切。

第4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午三点多，我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王桂芬客气地挽留了几句：“亲家母，再坐会儿呗，等李伟下班回来，让他开车送您。”

“不了，不了，我赶公交方便。”我连忙摆手，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送我到门口，我看到鞋柜上的那盒包子，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破灭了。我指了指饭盒，说：“亲家母，这包子……天热，别放坏了。”

王桂芬这才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您看我这记性！我这就放冰箱。您放心，晚上热给他们吃。”

她说着，打开饭盒看了一眼，然后盖上盖子，转身放进了冰箱。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您辛苦了”，或者“看起来真好吃”之类的客套话。

我默默地换上鞋，走出了那扇让我感到窒息的门。

回程的公交车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在儿子家看到的一幕幕。

那三千多一斤的龙井茶，那几百块一两的菊花茶，那顿丰盛的午餐，那去三亚的旅行计划，那只即将被买下的玉镯子……

还有我儿子李伟电话里那疲惫不堪的声音，他说他压力大得睡不着觉。

这一切，像一个巨大的、荒诞的笑话。

我的心又疼又冷。我疼的不是那十八万，我疼的是我的这份心意，这份沉甸甸的母爱，被如此轻慢地对待。我以为我在为儿子遮风挡雨，殊不知，人家正在屋里享受着阳光海滩。

我的付出，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理所当然。甚至，可能在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背后，还会嘲笑我这个乡下老太婆的寒酸和多此一举。

公交车摇摇晃晃，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下来。我赶紧扭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回到家，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屋里陈旧的家具和墙上老李的遗像，我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老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倾尽所有养大的儿子。我们省吃俭用，一辈子没穿过什么好衣服，没去过什么好地方，把最好的都给了他。可他呢？他拿着我的血汗钱，去维持他那个光鲜亮丽的家，去供养他那对懂得享受生活的岳父母。

而我，这个亲妈，却像个外人。

晚上，李伟终于打来了电话。

“妈，您到家了？今天怎么突然就去了，也不说一声。”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关心他累不累，而是平静地问：“李伟，你跟我说实话，你每个月是不是真的缺那三千块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伤人。

“我今天去你家了。”我继续说，“我看到你岳父喝着三千多一斤的茶叶，你岳母计划着去三亚度假。你们家的日子，过得比我这个给你钱的老娘，好太多了。”

“妈，不是您想的那样……”李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那是我岳父自己的退休金，跟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我冷笑一声，积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们住在你的房子里，吃你的，用你的，不用交一分钱房租水电，这就是最大的关系！他们拿着自己的退休金去旅游，去买玉镯子，过得潇洒自在。而你，却来找我要钱，说你压力大！李伟，你的压力大在哪里？是给你岳父买茶叶压力大，还是给你岳母买机票压力大？”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李伟的声音也提高了，“他们帮我们带乐乐，没有他们，我和萌萌连班都上不了！您以为请个保姆不要钱吗？比这贵多了！”

“好，他们带孩子辛苦，我承认。那我呢？我一把年纪，出去给人家擦地扫厕所，给你凑这三千块钱，我不辛苦吗？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回来看过吗？你关心过吗？”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李伟语塞了。

“你不用说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决绝一些，“从下个月开始，这三千块钱，我不会再给你了。你们的日子既然这么好过，也用不着我这个老婆子来拖累了。”

说完，我没等他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第5章 迟来的解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陷入了冷战。

李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发微信。我知道，我的话肯定伤到他了，或许他也觉得我不可理喻。

这一个星期，我过得浑浑噩噩。保洁的工作我请了假，整天待在家里，对着老李的遗像发呆。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没错。我只是心寒了。

我心寒的不是儿子过得好，我做梦都盼着他过得好。我心寒的是他的欺骗和隐瞒。他一边享受着高品质的生活，一边心安理得地榨取着我的血汗。他把我这个亲妈，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支取的提款机，却吝于给我一丝一毫的真实和尊重。

第八天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收水费的，打开门，却看到李伟站在门口。

他看起来很憔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牛奶。看到我，他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妈。”

我没说话，侧身让他进来了。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局促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妈，我……”他开了个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坐吧。”

他坐下来，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妈，对不起。”他低着头，声音沙哑，“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您。”

我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其实……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确实不像您想的那么……宽裕。”他艰难地措辞，“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岳父岳母退休金是高，他们也确实懂得享受生活。但是……我们自己，压力真的很大。”

他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记账APP，递到我面前。

“您看，这是我们家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房贷，八千五；车贷，三千二；乐乐的幼儿园学费加兴趣班，一个月四千；物业费、水电煤气、通讯费，加起来差不多一千五。这还不算日常吃饭、买衣服、人情往来的开销。”

我看着那一串串数字，有些发愣。

“我和萌萌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两万。除去这些硬性开销，剩不下多少。我们不敢生病，不敢失业，每天都像上了发条一样。您给我的那三千块钱，说实话，就是我们家每个月的‘活钱’，是应急的，是能让我们稍微喘口气的一笔钱。”

“那……那你岳父岳母……”我还是不解。

“他们帮我们带孩子，我们没给过他们一分钱‘工资’。他们自己的钱怎么花，我们做子女的，管不着，也没法管。”李伟苦笑了一下，“萌萌是独生女，她爸妈把她当宝。他们觉得，不能因为帮我们带孩子，就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他们出去旅游，买东西，花的都是自己的积蓄和退休金。”

“我知道，这在您看来，可能很难理解。您和爸那代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子女。但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变了，观念也变了。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有我们的难处。”

“我之所以一直没跟您说实话，一方面是怕您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有点私心。”他的声音更低了，“我怕您知道了真实情况，就不再帮我们了。妈，我承认，我对您的补贴，已经形成了依赖。是我没出息。”

听着儿子的这番话，我心里的那块坚冰，开始慢慢融化。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些数字，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告诉我大城市的生活成本远超我的想象。我看到的，只是他们生活的A面，而B面的压力和焦虑，我并未看到。

我的错，在于我用自己的生活标准，去丈量他们的生活。而他的错，在于他的不坦诚，让这份本该是爱意的帮助，变成了猜忌和怨恨的源头。

第66章 新的约定

“李伟，”我看着他，缓缓开口，“妈不怪你追求好的生活，每个当父母的，都希望子女过得比自己强。妈气的，是你对我的不诚实。”

“你明明可以告诉我，‘妈，我们压力很大，但我们也在努力生活，岳父岳母的生活方式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管不了’。你也可以告诉我，‘妈，您给的钱，我们用在了刀刃上，比如还贷，比如给乐乐报班’。可是你没有。”

“你只是一味地向我‘卖惨’，让我以为你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知道吗？当我在你家看到那一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笑的老太婆。”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是委屈，也是释然。

李伟的眼圈也红了，他伸出手，握住我那双因为常年做粗活而布满老茧的手。

“妈，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为了那点钱，就消费您的爱心，更不该让您产生那么大的误会。我跟萌萌也谈过了，她也觉得我们做得不对。我们不该把所有压力都转嫁给您，更不该对您屏蔽我们真实的生活。”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三千块钱，您别给了。我们长大了，该自己扛起这个家了。以后可能会过得更紧巴一点，但我们能行。您也该过点自己的生活了，别再那么苦自己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疙瘩也解开了。

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钱，妈不是不能给。但给的方式，要改一改。”

我站起身，从床底下那个铁盒子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用老李的抚恤金和这些年攒下的钱办的，里面有十万块，我本打算当成最后的棺材本。

我把卡塞到李伟手里。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我说，“密码是乐乐的生日。这笔钱，不动。就当是给乐乐存的教育基金。以后万一有什么急用，或者乐乐上大学要花大钱，就从这里面取。”

“至于那三千块钱，”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我每个月会往这张卡里存两千。不是给你们花的，是给乐乐存的。剩下的那一千，妈得留着，给自己改善改善生活。我也想通了，你亲家公说得对，人活一辈子，不能光为了别人，也得对自己好点。”

李伟握着那张卡，手在微微发抖。他看着我，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

“妈……”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我嘴上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以后，常回家看看。不是为了拿钱，就是回家看看我这个老娘。跟我说说你们的工作，说说乐乐的趣事。别再报喜不报忧，也别报忧不报喜。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敞开了说。”

“嗯！”李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李伟没有急着走。他留下来，笨手笨脚地帮我打扫了卫生，换掉了那个忽明忽暗的灯泡，还陪我聊了很久。我们聊起了他小时候的糗事，聊起了他爸，聊起了现在的生活。

那是我们母子之间，从未有过的，一次真正平等的、坦诚的交流。

第7章 槐花包子的味道

又过了半个月，是周末。李伟开着车，带着张萌和乐乐回来看我了。

张萌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手里还提着一个漂亮的礼盒。

“妈，对不起，之前是我们不懂事。”她真诚地道歉，“这是我给您买的羊绒围巾，天快凉了，您出门戴着能暖和点。”

我摸着那柔软的围巾，心里暖烘烘的。

乐乐也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奶奶，我好想你！”

我笑着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天，我的小屋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张萌在厨房帮我打下手，我们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家常。她跟我讲她工作上的烦恼，讲乐乐在幼儿园的趣事，还给我看了她手机里存的，他们一家人出去玩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笑得很开心。我看着，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吃饭的时候，李伟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保温饭盒。

“妈，您看这是什么？”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里面是几个槐花包子，虽然已经凉了，但形状还很完整。

“你……你把它带回来了？”我惊讶地问。

“嗯。”李伟点点头，“那天您走后，我晚上回家，萌萌告诉我的。我把它从冰箱里拿出来，就放在我们家餐桌上。我跟萌萌、跟她爸妈说，这是我妈大老远跑来，亲手给我们做的。谁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张萌在一旁补充道：“妈，我爸妈也知道他们做得不对了。他们说，那天是他们招待不周，太慢待您了。他们让我跟您说声抱歉，下次您过去，一定好好陪您。”

我听着，眼眶又湿了。

我把包子拿去厨房热了热，端上桌。

李伟夹起一个，大口咬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嗯，就是这个味儿！我妈做的槐花包子，全世界最好吃！”

乐乐也学着爸爸的样子，用小手抓起一个，吃得满嘴都是。

我看着他们，笑了。

那一刻我明白，亲情，从来都不是靠单方面的付出来维系的。它需要的是平等的沟通，是相互的理解和尊重。钱，可以表达爱，但绝不能成为衡量爱的唯一标准。

从那以后，我停止了对儿子的“补贴”，但我们的心，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近了。

我用省下来的钱，给自己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还换了一台新的电视机。偶尔，我也会学着亲家母的样子，给自己买点好茶叶，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慢慢地品。

生活，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过法。为子女付出是一种，为自己而活，也是一种。

而最好的爱，或许就是，在力所能及地支持他们飞得更高的同时，也经营好自己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