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洞房那晚掀开盖头发现新娘腿瘸,跑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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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铁山没跑成,他被一句“我替长林守你一辈子”死死钉在原地,一钉就是五十年。
那晚他掀完盖头先掀桌子,搪瓷脸盆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像在骂死去的战友:孙长林你坑我。
可骂归骂,他还是蹲下去把碎瓷一片片捡起来——农村兵的习惯,摔了也得自己扫,没人替你擦屁股。
第二天村里就传开了:铁山媳妇是“跛脚秋”,走路像割稻机,一上一下。
传话的人嘴碎,却没人提林晚秋的绣活,她能把最烈的马变成缎面,针下去,马鬃都在飘。
周铁山后来想,自己其实就是被那几根野马鬃拴住的。
最初那几年,他故意把军装晒在最显眼处,肩膀章晒得发硬,好像在提醒别人:我周铁山可是立过三等功的人,娶个瘸子不是本事,是还账。
林晚秋不吵,每天把绣棚搬到门口,线头拉到最长,针尖顺着阳光走,像在给谁引路。
孩子出生那天,他蹲在灶房烧热水,手抖得火柴划不着。
老接生婆说:你看看,人家一条腿不耽误生双胞胎。
他听完冲到院子里,冲着漆黑的天吼了一句脏话,吼完回来把热水端进屋,那天起他再没提过“守活寡”三个字。
日子最瘪的时候,家里只剩半袋糙米,林晚秋熬夜绣一对龙凤枕套,第二天拿到集上换了两斤五花肉。
周铁山把肉炖成汤,先给她铲走最瘦的一碗,自己蹲在门槛上喝剩下的油星子。
油花飘在碗里像勋章,他忽然明白,自己这辈子再没机会上战场,但护好这口锅,也是打仗。
后来村里通快递,他的退伍证能换来贴息贷款,他把钱全买了绣线,颜色卡得死,差一丝都不认。
林晚秋骂他傻,说哪有这么进货的,他说你绣得精细,线不能拉胯,咱不省这个。
第一批货发出去,三个月卖空,回款短信蹦到老年机里,他拿着手机跑去找老战友坟头,倒了一杯散装白酒:长林,账还清了,利息是我自愿加的。
去年县非遗中心来人,要给林晚秋录视频,她紧张得把瘸腿往身后藏。
周铁山一把拉过来:拍就拍,整条腿都给我进去,咱不欠谁。
视频上线当晚播放量破两百万,评论区有人说“这才是爱情”,他眯着眼滑手机,嘟囔爱情个屁,老子这叫守诺,守完发现——还赚了。
如今他七十二,每天五点起床,先把绣棚擦一遍,再去院里给那些晒线的竹竿打招呼,像检阅老兵。
林晚秋走路依旧一深一浅,他却始终走在里侧,肩并肩留出半拳空,那是给当年那个想逃却没逃掉的自己留的位置。
有人问他,如果重来一次,跑不跑?
他吐出一口烟:跑个鬼,腿瘸的是她,跪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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