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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踏上了去往澳洲的飞机,十天后,收到离婚协议的前夫当场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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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像一把迟钝的锯子,在我耳边反复拉扯。

我把脸贴在冰凉的舷窗上,看着 नीचे的城市变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灯火,最后被浓稠的夜色彻底吞没。

再见了,上海。

再见了,周衍。

我关掉手机,取出SIM卡,像完成一个蓄谋已久的仪式。

卡片很小,轻飘飘的,我松开手指,它就掉进了座椅的缝隙里,再也找不到了。

挺好。

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声音甜美地问我需要什么。

“一杯水,谢谢。”

我没什么胃口,胃里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重,又空洞。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几乎没怎么睡。

醒着的时候,就盯着前面座椅背后的屏幕发呆,上面的飞行轨迹,是一条坚定不移的红线,从亚洲大陆的东端,一路向南,扎进那片蔚蓝的深处。

那是我为自己选择的,逃生路线。

抵达墨尔本是当地时间的上午。

表妹小渔在出口等我,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姐,你可算来了!”

她的热情像一颗小太阳,驱散了我身上残留的机舱冷气。

“黑眼圈这么重,赶紧回家补觉。”她接过我的行李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澳洲的阳光,好得有点不真实。

明晃晃的,带着一种干净的暖意,晒在皮肤上,微微发烫。

不像上海,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连太阳都显得心事重重。

小渔的公寓不大,但有一个洒满阳光的阳台。

我把行李箱扔在客厅,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积攒了数年的疲惫,正随着水流一点点被冲刷掉。

我好像,终于可以呼吸了。

这一觉,我睡了快二十个小时。

醒来时,窗外已经又是黄昏,橘红色的光线把房间照得像一个温暖的洞穴。

手机不在身边,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我赤着脚走到阳台,小渔正在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

“醒啦?”她回头冲我笑,“厨房有给你留的粥。”

我点点头,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院子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在追逐一只蝴蝶。

真好啊。

我忍不住想。

在飞机上的第十个小时,我曾一度陷入巨大的恐慌。

我想到周衍。

想到他回家后发现空无一人的房子,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生气吗?

他会的。

他的控制欲那么强,我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简直是在公然挑衅他的权威。

他会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然后发现打不通。

他会打给我妈,打给苏晴,打给我们所有共同的朋友。

他会把我的社交圈搅个天翻地覆。

一想到那个场面,我的心脏就缩成一团。

我甚至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想把手机开机,想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你看,人的奴性就是这么根深蒂固。

即使我已经逃出来了,我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怕他生气。

幸好,我摸到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口袋。

SIM卡已经没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躲过了一劫。

在澳洲的第一天,我在昏睡和发呆中度过。

第二天,小渔说要带我出去转转。

“不能老闷在家里,人会发霉的。”

我们去了维多利亚女王市场。

那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活力的市集,空气里混合着咖啡、烤肠、海鲜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小渔拉着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姐,你看这个,手工做的羊奶皂,味道超好闻。”

“尝尝这个芝士,刚运到的。”

“那家店的甜甜圈是全墨尔本最好吃的!”

我被她拽着,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动地看,被动地闻,被动地尝。

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生动。

可我的情绪,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知道它们很好,但我感觉不到。

直到我看到一个街头艺人。

他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格子衬衫,坐在一个木箱上,安静地拉着小提琴。

他拉的是《辛德勒的名单》。

那哀伤又悲悯的旋律,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小渔吓了一跳,“姐,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那盆兰花。

那是我妈送我的,我很喜欢,一直养在阳台上。

去年冬天,上海特别冷。

周衍嫌那盆花占地方,非要把它搬到阳台外面没有遮挡的栏杆上去。

我说会冻死的。

他说一盆破花,哪那么娇贵。

我们为此大吵一架。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歇斯底里地喊:“那是我妈送的!你凭什么动它!”

他愣住了,大概是没见过我那个样子。

最后他妥协了,把花搬了回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至于吗?为了一盆破花,跟我这么闹。”

是啊,至于吗?

后来,那盆花还是死了。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我忘了浇水。

我忙着应付他妈的各种挑剔,忙着帮他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会议资料,忙着在他喝醉后深更半夜去接他。

我忙着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

我忙得,忘了我自己。

也忘了那盆花。

等我发现的时候,它的叶子已经全部枯黄,了无生机。

我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周衍看见了,还笑着说:“你看,我就说它养不活吧。”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离开他。

我必须离开他。

在街头汹涌的人潮里,我抱着小渔,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积攒了太久的委屈、不甘、失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小渔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是的,哭出来就好了。

第三天,我主动跟小渔说,我想去海边。

我们开车去了大洋路。

十二门徒岩。

那些矗立在海中的巨大石柱,被海浪千万年地冲刷,显得孤独又悲壮。

海风很大,吹得我的头发胡乱地飞舞,也吹走了我心里最后一点迟疑。

我用小渔的手机,给我的律师陈姐发了封邮件。

内容很简单。

“陈姐,可以开始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我开始真正地享受在澳洲的生活。

我跟小_漁一起去超市,买回一大堆新鲜的食材,研究各种菜谱。

我开始晨跑,沿着亚拉河,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我开始画画,在阳台上支起画架,把那些明亮的阳光和鲜艳的花朵,都搬到我的画布上。

我的生活,重新变得有了色彩。

我不再去想周衍。

或者说,我努力不去想他。

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我们的那个家里疯狂地咆哮。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把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就是那样的人。

顺风顺水惯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是他最完美的一件战利品。

漂亮,听话,带得出手,还能把他和他的家庭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他怎么会允许这件战利品自己长腿跑了呢?

第七天,我收到了陈姐的回复。

“林小姐,离婚协议已经准备好,按照您的要求,会在第十天上午,以同城急送的方式,送到周先生的公司。”

“另外,您委托我找的公证人员和您的朋友苏晴小姐,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确保他本人签收。”

“请放心。”

我看着邮件,心里很平静。

苏晴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最好的闺蜜。

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之外,最希望我能获得幸福的人。

有她在,我放心。

第八天,第九天。

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有些失眠。

我一遍遍地在脑子里预演周衍收到离婚协议时的场景。

他会是什么表情?

是震怒?还是不屑?

他会不会觉得这是我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总是那么自信,或者说,自负。

他从不认为我会真的离开他。

在他眼里,我爱他爱得死心塌地,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

我承认,我曾经是爱他的。

大学时,他是学生会主席,在迎新晚会上弹着吉他唱《同桌的你》。

白衬衫,牛仔裤,干净的侧脸,耀眼得像会发光。

我们学校多少女生为他疯狂。

而他,偏偏选择了我。

他说他喜欢我的安静,喜欢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毕业,工作,结婚。

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以为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我忘了,童话故事的结尾,从来不写柴米油盐,不写婆媳关系,不写那些被日复一日的琐碎消磨掉的爱情。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他第一次为了他妈的无理取闹而冲我发火开始。

是从他忘记我的生日,却记得给他新来的女同事点赞开始。

是从我生病发高烧,他却因为一个不重要的应酬,让我自己打车去医院开始。

是从无数个“你能不能懂点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妈也是为我们好”的瞬间开始。

我的心,就是在那一次次的失望中,慢慢变冷,最后变成一堆敲不出任何回响的灰烬。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过三十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年那个看着他唱歌的女孩的亮光。

周衍,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别怪我。

第十天。

墨尔本,晴。

我起得很早,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小渔说我今天气色特别好。

我冲她笑了笑。

上午十点,是上海时间早上七点。

周衍应该刚到公司。

他有早到的习惯,喜欢在一天正式开始前,享受片刻的安静。

他会在他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给自己泡一杯手冲咖啡。

然后,快递员会敲响他的门。

“周总,您的急件,请签收。”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端着一杯柠檬水,想象着那个画面。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小渔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是苏晴。

小渔看了我一眼,按了接听。

苏晴那张焦急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背景音嘈杂得可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被砸碎。

“晚晚!晚晚在你旁边吗?”苏晴的声音又尖又抖。

我凑过去,“苏晴,我在。”

“我的天,你可算接了!”苏晴像是快哭了,“周衍……周衍他疯了!”

她把摄像头转向了身后。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周衍的办公室。

或者说,曾经是办公室的那个地方。

现在,那里像被台风过境了一样。

他最喜欢的限量版地球仪,碎成了几大块,滚落在地毯上。

满墙的商业书籍,被撕得粉碎,纸片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他那张昂贵的实木办公桌,被掀翻在地。

电脑,打印机,各种文件,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而周衍,就站在这片废墟的中央。

他穿着我给他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此刻却皱巴巴的,领口被他自己扯开了两颗扣子。

他的头发乱了,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他手里攥着那几张纸。

是我的离婚协议。

我甚至能看清最上面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他像一头困兽,在原地打着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她凭什么……”

两个保安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一脸惊恐,却不敢上前。

陈姐请来的公证人员,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举着手机录像,脸色发白。

“周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冷静?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周衍猛地转过头,冲着他咆哮,“她人呢?让她滚出来见我!”

公证人员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周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疯狂地翻找自己的手机。

他拨了我的号码。

一遍,两遍,三遍。

听筒里传来的,自然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的表情,从震怒,慢慢变成了惊慌,最后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癫狂。

“不可能……她不会的……”

他喃喃自语,然后开始砸手机。

他把那台最新款的iPhone,狠狠地砸向墙壁。

手机四分五裂。

他还不解气,又冲过去,抬脚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屏幕彻底变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然后,他开始给苏晴打电话。

苏晴的手机在我们这边亮着,她没敢接。

周衍打不通,又开始翻通讯录,打给我们所有的朋友。

视频里,苏晴的手机不断地有电话和信息进来。

“嫂子怎么了?周哥找她快找疯了!”

“晴姐,你知道嫂子去哪儿了吗?周哥状态不太对。”

“周衍是不是出事了?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语气跟要杀人一样。”

苏.晴的手在抖,镜头也跟着晃。

“晚晚,他……他好像真的要疯了。”

我看着屏幕里那个完全失控的男人。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姿态的男人。

那个我爱了十年,也怨了十年的男人。

说实话,我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快感。

我的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你看,周衍。

你根本不是爱我。

你爱的,只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把你当成全世界的我自己。

你不是在为失去我而痛苦。

你是在为你自己精心打造的完美生活,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控的裂痕而暴怒。

你的失控,不是因为爱。

是因为你的面子,你的尊严,你那可笑的控制欲,被我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视频里,周衍突然停了下来。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插进了头发里。

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听不清他在哭,还是在笑。

苏晴把镜头转了回来,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晚晚,现在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澳洲的空气,清新,却也冰冷。

“苏晴,谢谢你。”我说,“剩下的,交给陈姐处理吧。”

“你……你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去了。”我看着远方的天空,一只海鸥正自由地滑翔,“苏晴,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一天也不想了。

挂了视频,小渔把一杯温水塞到我手里。

“姐,你手好冰。”

我才发现,我的指尖在不停地发抖。

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

是一种漫长的告别仪式终于完成后的虚脱。

“我没事。”我对小-渔笑笑,“就是有点……累。”

是的,太累了。

和周衍在一起的这几年,我像一个陀螺,被他和他的一家抽得不停旋转。

我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爱好,甚至没有自己的朋友。

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他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晴雨表。

他高兴了,我就觉得阳光灿烂。

他皱眉了,我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我活得,像他的一个影子。

现在,我不想再当影子了。

我想活成我自己。

周衍的“疯”,在我的朋友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苏晴后来告诉我,他那天把他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之后,被他爸强行带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周,我的“失踪”,成了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周衍的父母,我的父母,我们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被卷了进来。

最先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妈。

是用小渔的手机打来的。

估计是苏晴告诉她的。

“晚晚,你到底在哪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气。

“妈,我没事,我在外面散散心。”

“散心?有你这么散心的吗?一声不吭就跑了,还闹离婚!你知不知道周衍都快急疯了!”

我沉默了。

“他家亲戚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我们家教不好,说你没良心!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晚晚,你听妈一句劝,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周衍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急了点,你多担待着点。”

“你赶紧回来,跟他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每次我和周衍有矛盾,所有人,包括我的亲妈,都让我“多担待一点”。

因为他工作忙,压力大。

因为他是个男人。

因为他家条件比我们家好。

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值得被原谅。

而我,就必须懂事,必须体谅,必须退让。

“妈。”我打断了她,“我已经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你决定!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我告诉你林晚,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我妈在电话那头,气得开始口不择言。

我没有再跟她争辩。

我只是平静地说:“妈,我先挂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后,我挂了电话。

第二个给我打电话的,是我的婆婆,周衍的妈妈。

她的语气,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先是假惺惺的关怀。

“晚晚啊,我是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呢?别吓我们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离家出走呢?”

我没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语气开始变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对我或者对周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是我们不对,我们改,好不好?”

“周衍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人都瘦了一大圈。他真的很爱你,你不能这么对他啊。”

听听,多会说话。

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是我不懂事,是我在折磨她那宝贝儿子。

我冷笑了一声。

“阿姨,您不用再演了。”

我的称呼,从“妈”变成了“阿姨”。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心意已决,离婚协议,麻烦让周衍尽快签一下。”

“林晚!”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起来,“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周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离婚?”

“我告诉你,想离婚,可以!你净身出户!我们家给你的所有东西,你一样都别想带走!”

“那套房子,写的是我和周衍的名字。至于你说的其他东西,”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些年,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孝敬您,伺候周衍,就当是我付的房租和饭钱了。”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阿姨,我不是在跟您商量,我是在通知您。”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周衍没有再通过别人联系我。

大概是知道没用。

几天后,苏晴给我发来几张截图。

是周衍发的朋友圈。

第一条,是他大学时我们俩的合影。

照片上,我穿着白裙子,笑得一脸灿烂,他搂着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宠溺。

配文是:“十年一梦,不愿醒。”

第二条,是我们婚礼上的照片。

他掀起我的头纱,准备吻我。

配文是:“老婆,回家吧,我错了。”

第三条,是他自己的一张自拍。

在我们的卧室里,背景是我们那张大床。

他瘦了,胡子拉碴,眼神憔悴,手里还拿着一瓶酒。

配文是:“没有你的夜晚,我要怎么熬过去。”

苏晴问我:“什么情况?浪子回头了?开始打深情牌了?”

我看着那些照片,心里毫无波澜。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看到这些,也许会心软,会感动,会立刻买机票飞回去。

但是现在,不会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太了解周衍了。

他不是真的在忏悔。

他只是在表演。

表演给我们的共同好友看,表演给所有知道我们事情的人看。

他要塑造一个深情不悔的人设。

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我的“无理取闹”和“铁石心肠”。

你看,他为了我,都憔悴成这样了。

是我,不知好歹,不肯原谅他。

这招,真高明。

我把截图删掉,给苏晴回了一句:“随他去吧。”

然后,我拉黑了所有可能和他有关的人的联系方式。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只告诉了小渔和苏晴。

我开始在墨尔本找工作。

我学的是室内设计,专业能力还不错。

很快,一家本地的设计公司给了我面试的机会。

面试那天,我穿上职业装,化了精致的妆。

看着镜子里那个自信、从容的自己,我恍惚了一下。

我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这么认真地打扮过了。

结婚后,我的所有穿着打扮,都要以周衍的喜好为标准。

他喜欢我穿裙子,我就不能穿裤子。

他喜欢我留长发,我就不能剪短发。

他觉得红色太艳俗,我的衣柜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件红色的衣服。

而今天,我为自己涂上了鲜艳的红唇。

面试很顺利。

我的作品集和现场的设计理念,让面试官很满意。

他们当场就给了我offer。

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站在墨尔本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

这里,将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我给小渔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在电话那头比我还激动,“太棒了姐!晚上我们去吃大餐庆祝!”

就在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小渔突然说:“对了姐,苏晴姐刚才找你,说有急事,让你看到消息赶紧回电话。”

我的心,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我,和周衍有关。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给苏晴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晚晚!”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

“周衍他……”苏晴顿了顿,好像在措辞,“他出事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出什么事了?”

“他喝酒,喝到胃出血,送去医院抢救了。”

苏晴说,“他妈刚才给我打电话,哭着骂我,说都是你害的,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要去法院告你故意伤害。”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又是这一招。

苦肉计。

只是这一次,玩得更大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还在抢救室,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那你……”苏-晴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我沉默了。

理智告诉我,这又是一个圈套。

一个用生命和道德来绑架我的圈套。

只要我回去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等待我的,将是他们一家人更加变本加厉的控制和情感勒索。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动摇。

毕竟,是十年。

十年啊。

我爱过他。

我真的,真心实意地爱过他。

我没办法对他胃出血躺在抢救室里这件事,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要不要回去?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我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苏-晴突然在电话那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愣住了。

“苏晴?”

“哈哈哈哈哈哈!”苏晴笑得喘不过气来,“晚晚,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我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

“演的!都是演的!”苏晴说,“我刚从医院回来,我找我当护士的同学打听了,周衍就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挂两瓶水就没事了!”

“是他妈,非要小题大做,买通了一个医生,跟外面说是在抢救!”

“他妈的,这家人都是奥斯卡影帝影后啊!”

苏晴还在那边义愤填膺地骂着。

我的心,却在这一刻,彻底地,完全地,沉了下去。

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原来,连生命,都可以被他们拿来当做演戏的道具。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这么好糊弄的傻子。

我突然觉得很悲哀。

不是为周衍,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死去的十年青春。

“晚晚?你还在听吗?”

“我在。”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晴,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订一束花,送到他的病房。”

苏晴愣了一下,“送花?送什么花?”

“白菊花。”我说,“再附上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什么?”

我想了想,说:“祝你早日康复。另外,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寄给陈姐了,限你三天之内签字,否则,法庭见。”

电话那头,苏-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她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林晚!你他妈真是我的神!”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着墨尔本湛蓝的天空。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无比的温暖。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算是真正地,杀死了过去的那个林晚。

周衍,和他的那一家子,再也不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了。

三天后,我收到了陈姐的邮件。

周衍签字了。

据说,他收到那束白菊花的时候,当场就把输液管给拔了。

他把他妈和那个配合演戏的医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苏晴说,他签完字,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

他的助理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着邮件里的那份签了字的协议扫描件。

周衍的签名,龙飞凤舞,一如既往地张扬。

只是在最后一笔,微微有些颤抖。

我把邮件关掉,再也没有打开过。

一切都结束了。

我在墨尔本的新生活,正式开始了。

我入职了那家设计公司,同事们都很友好。

工作虽然忙碌,但很充实。

我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那种成就感,是当一个全职太太时,从未有过的。

我租了一个带小院子的公寓,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薰衣草,玫瑰,还有我最喜欢的向日葵。

我学会了做各种西餐,学会了烘焙。

每个周末,我都会烤一盘香喷喷的饼干,邀请邻居来品尝。

我报了一个陶艺班,一个油画班。

我开始健身,练瑜伽。

我的生活,被各种美好的人和事填满。

我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爱笑的女孩。

甚至,比以前更爱笑了。

偶尔,我还是会从小渔或者苏晴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周衍的消息。

听说,他消沉了一段时间。

后来,在家里的安排下,开始相亲。

听说,他相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满意。

他总是下意识地拿那些女孩跟我比较。

嫌这个没我漂亮,嫌那个没我温柔,嫌另一个,做的饭没我做的好吃。

他妈气得不行,说他是不是中邪了。

再后来,听说他开始频繁地出入酒吧,夜不归宿。

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他好像想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证明,没有我,他过得更好。

可苏晴说,有一次在商场碰到他。

他一个人,站在一家女装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的一条白裙子,发了很久的呆。

那条裙子,和我大学时穿过的一条很像。

听到这些,我心里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

他过得好,或者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年后,我凭借一个出色的设计方案,在公司站稳了脚跟,还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我的生活,平静而美好。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跨国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迟疑的,又带着一丝熟悉的男声。

“……是林晚吗?”

是周衍。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新号码。

我本想直接挂掉。

但鬼使神差地,我说了一声:“是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你……过得好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挺好的。”我说。

又是一阵沉默。

“我……我看到你的设计了。”他说,“在《安邸》杂志上,很棒。”

“谢谢。”

我的回答,客气,又疏离。

“晚晚……”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们……还能见一面吗?”

“我下周来澳洲出差。”

“我想见见你。”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院子里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金色的花盘,永远向着太阳。

“周衍,”我轻轻地说,“没有必要了。”

“有必要!”他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晚晚,我知道错了!我这一年,想了很多,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那么对你,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改,我什么都改!”

“我把妈送回老家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

这些话,如果是在一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听到,我一定会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人,总是要等到彻底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可惜,太晚了。

“周衍,”我打断了他,“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养了一院子的花。”

他愣住了。

“以前在你家,我连养一盆兰花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我想让它们开成什么样子,它们就开成什么样子。”

“我还给自己报了班,学画画,学陶艺。这些,都是我以前想做,却没时间做,或者说,不被允许做的事情。”

“我甚至,可以穿着我觉得最好看的红裙子,涂着最鲜艳的口红,走在阳光下,没有人会对我说‘太艳了’、‘不得体’。”

“周衍,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这种好,是你给不了我的。”

“所以,别再来打扰我了。”

“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完,我没有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然后,我拉黑了他的号码。

窗外,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我低头,闻了闻院子里的花香。

真香啊。

这是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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