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渤海的守与厚:大运河的水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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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沿京沪高速向北行驶,过了德州界后,风里的气息便染上了华北平原的厚重——先是鲁西北的棉香,再是冀中平原的麦芒涩,最后裹着大运河的水腥、铁狮子的锈迹味、黄骅港的渔咸与南大港的苇絮软,扑进沾着尘土的车窗。这不是攻略里“武术之乡”的空洞标签,是大运河晨雾中摇晃的船影,是铁狮子正午阳光下的鬃毛纹路,是黄骅港暮色里的归航渔灯,是南大港星夜下的水鸟翅声,更是这些景观背后,守护者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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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穿行像展开一卷浸过大运河水的粗麻绢,每一页都写满人与沧州山水的相守密码:一页是运河的褐,印着守护员的桨痕;一页是古狮的青,刻着养护员的布痕;一页是渔港的蓝,凝着渔民的网痕;一页是湿地的白,藏着监测员的试纸痕。
大运河沧州段(古码头核心区+清风楼周边):晨雾中的捞网与运河守护
大运河沧州段的晨雾还没漫过古码头的青石板,运河守护员老周的捞网已经探进了泛着潮气的河水里。“要趁日出前清河道,晨雾稳时杂物沉底,捞得干净,这运河是沧州的血脉,得细护。”他的藏青色工装沾着河泥,帆布包里揣着本磨破封皮的《运河巡护日志》,那是他跟着父亲守在运河边的第四十个年头——他的爷爷是运河上的纤夫,父亲是运河航道的清淤工,如今他成了守护“京杭运河活化石”的责任人,手掌早被捞网的竹柄磨出厚茧,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净的青泥。
我们跟着老周往清风楼方向走,古码头的石板路被雾打湿后格外滑,每一步都踩着“嗒嗒”的回响。空气里混着运河的水腥与柳丝的淡甜,远处的清风楼在雾中只剩飞檐的轮廓,风卷着雾絮从河面拂过,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老周忽然停在一处码头桩旁,捞网轻轻勾起一团烂渔网:“这是昨晚货船遗落的,缠在桩上会绊住游船,2021年汛期,运河涨水冲上来的垃圾堆成了小山,我们带着志愿者清了七天七夜,才把河道露出来。”他蹲下身,指尖抚过石板上的纤痕:“这是老纤夫磨出来的,深的有半指,以前运河里全是运粮船,现在禁采禁排,水清亮得能看见水底的水草。”
走到清风楼前的观河台时,晨雾里忽然传来水鸟的啼声,老周翻开日志,指着2018年的照片:“那时河道里全是蓝藻,水发臭,我们引黄河水补济,又种了荷花、芦苇净化水质,花了三年才让运河复绿。”他指着不远处的“生态缓冲带”:“这是2020年种的杞柳和菖蒲,能固堤护岸,去年台风‘杜苏芮’来的时候,柳丛像一道墙,没让洪水冲坏古码头。”晨光渐盛时,朝阳从雾缝里探出头,金光照在河面上,反射出细碎的银辉,运河水推着泡沫漫过码头,又悄悄退去,留下蜿蜒的水线。
老周从包里取出块带着水纹的运河石:“这是从码头底下挖的,被运河水冲了百年,上面的纹路像船帆。给你留着,记着运河的阔。”我捏着温润的运河石,指尖还能触到晨雾的湿润,忽然懂了大运河的美——不是“世界遗产”的虚名,是水的柔、岸的实、老周的守,是沧州把最绵长的光阴,藏在了晨雾里的运河边。返程时,他还在给岸边的柳树浇水,捞网靠在码头桩上,风掠过河面的“哗哗”声,混着水鸟的啼叫,成了晨光散尽后最清亮的旋律。
沧州铁狮子(开元寺遗址周边+铁狮子文化园):正午的软布与古狮守护
从大运河古码头驱车向西行二十分钟,沧州铁狮子的阳光已透过防护棚的玻璃,在狮身的锈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文物养护员李师傅的软布已经拂过铁狮子的鬃毛。“要趁正午擦狮身,日头足时潮气散,布擦得净,这铁狮子是沧州的魂,得细护。”他的灰色工装沾着防锈油,帆布包里揣着本卷边的《铁狮子养护日志》,那是他守护这尊“镇海吼”的第三十五个年头——他的父亲是建国后第一批铁狮子养护员,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给狮子搭防护棚,如今成了古狮的“贴身卫士”。
我们跟着李师傅绕铁狮子走,防护棚下的青砖地被晒得发烫,空气里混着防锈油的淡香与铁绣的微涩,狮子高近六米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雄浑,鬃毛上的纹路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遒劲。李师傅忽然停在狮子的前爪旁,软布轻轻擦过一道裂纹:“这是1966年地震震裂的,以前用水泥修补过,反而伤了狮身,我们现在用传统的桐油混铁屑填补,既防渗漏又不破坏原质。”他蹲下身,指着狮身的铭文:“这上面刻着‘大周广顺三年’,是五代时期的活儿,一千多年了,以前风吹日晒,狮身都酥了,现在装了恒温恒湿的防护棚,锈迹都稳定了。”
走到铁狮子旁的文化展柜前,正午的风掀起李师傅的日志本,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泛黄的纸页上,上面记着每天的温湿度与狮身变化。“这铁狮子重四十多吨,是当年用‘泥范铸造法’做的,一块范一块范拼出来的,”李师傅摩挲着展柜里的铁狮子残片:“以前有游客好奇,想敲块残片留纪念,我们装了围栏,旁边挂着‘古狮怕疼’的牌子,上周有个中学生来,还帮我制止了想爬围栏的小孩,说‘要保护老祖宗的东西’。”他指着不远处的“铸造体验区”:“那是我们教游客做小铁狮模型的地方,用简化的泥范法,让大家知道老手艺多不容易。”
正午的阳光从防护棚顶直射下来,铁狮子的锈迹在阳光下泛着褐红的光。李师傅从包里取出块小铁狮残片复制品——是按原狮比例做的:“这是用当年的铸造工艺复刻的,上面的纹路和原狮一样,给你留着,记着古狮的沉。”我捏着沉甸甸的残片,指尖还能触到防锈油的余温,忽然懂了铁狮子的美——不是“文物打卡地”的标签,是狮的雄、锈的厚、李师傅的守,是沧州把最厚重的光阴,藏在了正午的古狮旁。日头偏西时,他还在给狮身补涂桐油,软布靠在展柜旁,风掠过防护棚的“簌簌”声,成了文化园里最沉稳的节奏。
黄骅港(渔港核心区+渔人码头):暮色的渔网与渔港守护
从铁狮子文化园驱车向东南行两小时,黄骅港的暮色已给渔港的渔轮镀上了层金边,老渔民王伯的渔网已经铺在了码头的水泥地上。“要趁日落前补渔网,暮色里光线柔,针脚不歪,这渔港是沧州的胃,得细护。”他的深蓝色渔褂沾着渔盐,帆布包里揣着本《捕鱼日志》,那是他在渔港讨生活的第五十八个年头——他的爷爷是摇着小舢板在渤海捕鱼的渔民,父亲是机动渔轮的船长,如今他守着渔港的老手艺,成了“渔港活地图”。
我们跟着王伯往渔港深处走,码头上的鱼腥气混着海风的咸湿,空气里还飘着渔嫂们晒的虾酱香,远处的渔轮整齐地泊在港内,桅杆上的渔旗随风飘动,偶尔有渔轮的马达声从港内传来,混着渔民的吆喝声。王伯忽然停在一艘“冀黄渔”号渔轮旁,指着船舷上的“清洁标识”:“这是2019年开始贴的,以前渔轮漏油,海水都发臭,现在我们都装了油污回收装置,港里的水清亮多了,小鱼都敢游到船边。”他蹲下身,拿起一根渔线穿过网眼:“这网是流刺网,专捕梭子蟹,现在禁渔期延长,海里的蟹比以前肥多了,上个月一网捕到过二十斤的大蟹。”
暮色渐浓时,夕阳从渤海的尽头沉下去,给天空染成了淡紫色。王伯从包里取出个用鱼骨做的小哨子:“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以前出海时吹哨子召集渔船,现在没用了,留个念想。给你留着,记着渔港的暖。”我捏着小巧的鱼骨哨,指尖还能触到渔盐的结晶,忽然懂了黄骅港的美——不是“滨海打卡地”的噱头,是船的密、网的实、王伯的守,是沧州把最鲜活的光阴,藏在了暮色的渔港间。离开时,他还在给渔网涂防蛀油,渔网晾在码头的栏杆上,风掠过渔轮的锚链声,成了渔港里最雄浑的节奏。
南大港湿地(核心生态区+观鸟台):星夜的望远镜与湿地守护
从黄骅港驱车向西行四十分钟,南大港湿地的星子已缀满芦苇荡的夜空,湿地监测员小郑的望远镜已经对准了远处的水鸟群。“要趁星夜查水鸟,夜深人静时它们不怯生,这湿地是沧州的肺,得细护。”他的绿色工装沾着苇絮,帆布包里揣着本《湿地监测日志》,那是他守护这片“渤海绿肺”的第十七个年头——他是湿地旁的南大港村人,小时候在芦苇荡里追蜻蜓,如今成了守护万只水鸟的“哨兵”。
我们跟着小郑往观鸟台走,木栈道上的露水带着微凉,空气里混着芦苇的清香与湖水的淡甜,远处的“湿地博物馆”在星夜中亮着一盏孤灯,偶尔有夜鹭的啼声从芦苇丛里传出来,混着风的轻响。小郑忽然停在一处芦苇丛旁,望远镜定格在水面上:“那是一群白骨顶鸡,以前很少见,现在湿地水质好了,每年都来越冬。”他蹲下身,从包里掏出张水质试纸,蘸了点湖水,试纸很快变成淡绿色:“pH值7.2,刚好适合水鸟生存,2015年湿地干旱,水发臭,我们从渤海引水补给,又种了100亩芦苇,花了三年才恢复。”
走到观鸟台时,星夜的风掀起小郑的日志本,月光洒在湿地上,把芦苇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群东方白鹳从水面掠过,翅尖沾着月光的银辉。“这南大港湿地是渤海湾最大的内陆湿地,有150多种水鸟,”小郑指着远处的红外相机:“以前有人来偷猎水鸟,现在装了25台相机,去年抓到过两个偷猎的,罚他们清理了一个月湿地。”他指着不远处的“水鸟补给站”:“那是我们设的投食点,冬天湖面结冰时,每天投玉米和水草,上个月科考队来监测,说今年的东方白鹳比去年多了两百多只。”
星夜渐深时,萤火虫从芦苇丛里飞出来,点点微光绕着栈道转,像撒了把碎星。小郑从包里取出幅用芦苇秆做的小画,上面粘着水鸟的羽毛:“这是我自己做的,用湿地的芦苇和水鸟换羽时的羽毛,给你留着,记着湿地的灵。”我捏着轻薄的芦苇画,鼻尖萦绕着湿地的清冽,忽然懂了南大港湿地的美——不是“生态景区”的标签,是苇的密、鸟的闲、小郑的守,是沧州把最灵动的光阴,藏在了星夜的湿地间。离开时,他还在给红外相机换电池,望远镜靠在观鸟台栏杆上,风掠过芦苇的“沙沙”声,成了夜色里最治愈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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