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的吊牌是要当垫板用吗?做得比脸还大!”
双十一大促期间,不少网友拆开包裹,发现自己购买的衣服上挂着一张A4纸大小的硬质吊牌,导致试穿的时候非常不便。随着消费者的吐槽声越来越大,“巨型吊牌防退货”的消息也登上了微博热搜,而且网友发现,为了防止恶意退货,商家不止想出了“巨型吊牌” 的主意,有的甚至还挂上了密码锁。
这再次将电商商家苦于居高不下的退货率的生存困境暴露出来。早在去年,抖音头部女装店“罗拉密码”关店离场,其创始人罗拉在采访中透露,“2021年我们做起来时,退货率还是30%-40%,现在退货率是70%-80%,涨了一倍”。
流量减少、消费低迷、头部主播“塌房”…当直播带货走过疯狂增长带来的繁荣景象,无数大大小小的商家不得不面临一个逐渐恶化的电商生态,而他们之间生死相搏的淘汰赛,换回的却是平台的壮大与其“美美”的业绩。
这在近几年电商业务极速增长的抖音身上非常鲜明。
除了挤压商家的生存空间,我们还看到,近日抖音与京东的舆论交锋,已然引发了行业对其流量霸权、舆论操控的质疑与担忧。10月28日,网络上有传言京东罚款美的500万元,即便京东和美的都否认了罚款,仍然有一系列的话题不断登上抖音、今日头条等平台的热榜。
随着字节跳动成功构建了从社交平台再到电商平台的完整闭环,成为我国互联网当之无愧的新型“超级平台”,它所掌握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如果其利用内容平台强大的信息传播与舆论动员能力,介入电商行业的竞争,对行业的健康发展来讲无疑是一种伤害。
算法玩转流量与舆论?
今年双十一,一则关于“美的被京东罚款500万元”的消息,在抖音、今日头条等平台持续登上热榜。然而,随着京东与美的双双辟谣,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因京东希望平台商品售价不高于其他平台,引发了与抖音的价格竞争,在谣言中被曲解正常价格策略。
只是,即便京东与美的双方澄清,不实话题仍在抖音系热搜高居不下,因此,外界纷纷质疑抖音疑似借助媒体属性操纵舆论、打击对手。
![]()
不管起因如何,电商平台之间的竞争始终是维持行业良性发展的必然,但我们看到,抖音与京东的博弈,已经超出了行业正常竞争的范畴。作为一个内容平台,同时也是一个超级流量入口,抖音凭借庞大的用户体量和对用户的强势渗透,在热点事件中早已扮演着关键角色。尤其是通过成熟的算法能力,它能精准助推舆论发酵与信息扩散,但也极易导致用户局限在“信息茧房”中。
令人诧异的是,11月10日,第一财经发布报道《抖音新规:卖茅台低于市场价将被罚,达人自己补贴也不行》。在报道中,有酒商向第一财经透露,当天其接到抖音平台通知:酒商销售茅台价格如果低于市场行情价将会被处罚,达人自己补贴也不行。”
抖音此举,被行业和专家质疑是直接干预平台内商家销售特定产品的最低限价,涉嫌违反《反垄断法》的规定。而且一方面严禁自己平台商家低价,另一方面利用内容平台的便利攻击其它竞争对手低价,无异于变相的“二选一”。
当前,抖音电商在电商行业已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决定了抖音与其他平台的竞争关系,可“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抖音能否保证信息传播的客观公正,令人生疑。这次的事件就是例子。
如央媒评论,抖音部分兼具电商与内容属性的平台,在从事商业活动之余,又拥有强大的信息传播与舆论动员能力。一旦算法推荐、热搜置顶等功能被滥用于商业竞争,把舆论平台当成商业“竞争工具”,形成“信息茧房”,可能会严重影响市场公平竞争秩序。
其实这个问题早已暴露出来。去年年初,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离世,点燃了农夫山泉与娃哈哈多年“恩怨”的导火索,在舆论场上,各种真假难辨的信息满天飞,农夫山泉成为了众矢之的。半年后,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谈及农夫山泉及自己遭遇“网暴”,直接炮轰字节跳动及抖音的算法,称“这样的行为已将网络变为技术和算法的游乐场”。
“一个有足够量掌控舆论的平台企业,理应承担起文明整治的责任”,钟睒睒对张一鸣的喊话,道出了矛盾的重点。
更早之前,字节跳动早期投资人的陈伟星也曾向张一鸣及抖音发起“炮轰”,在他看来,抖音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图,用算法推荐等AI技术对所有和它交互的互联网用户做局,最后引导用户的行为符合它的意图目标感。
在用户层面,利用算法诱导用户沉迷网络、过度消费,靠流量造假、刷量控评等影响网络舆论,甚至向年轻人推送特定不良信息…这些乱象已经广受关注与批评。如今在商业层面,算法之于商业竞争的影响也逐渐显露。
而对电商行业来讲,平台之间健康的竞争生态并非依靠舆论造势。
舆论话语权背后是对巨大利润的渴求
去年,一则名创优品创始人叶国富点评抖音电商环境恶化的截图信息流出,内容称“字节去年(2023年)2万亿的GMV却收了4000亿的广告费!”,很快截图在网络广为流传。尽管抖音火速回应,“抖音广告收入中只有一部分来自电商业务”,可未能平息大众对抖音电商的质疑。
一面是平台上商家苦苦挣扎,无处诉苦,另一面则是抖音在业绩数字上的不断新高,以及字节跳动令人“惊掉下巴”的利润增长。
![]()
今年4月,据外媒引述知情人士报道称,字节跳动 2024 年国际营收达到390亿美元,其中TikTok收入占字节总收入的四分之一,由此预估2024年字节总营收约为1560亿美元,利润达到了330亿美元,约2415.6亿元人民币。如果按这一利润数字排名,字节跳动位居互联网第一,比排名第二的腾讯还高出400多个亿。
![]()
在字节跳动庞大的生态中,抖音处于一个核心地位,而抖音电商又是助推抖音业绩高歌猛进的主要力量。
过去几年,抖音电商的成长速度惊人。据晚点消息,抖音电商2020年全年GMV(商品成交总额)超过5000亿元,比2019年翻了三倍多,到了2023年,抖音电商销售规模再翻5倍,2024年,全年GMV更是达到约3.43万亿元。
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抖音电商的GMV已接近2万亿元,其中二季度的增速迫近40%,而抖音电商的广告收入增速更是超过了40%,赚钱能力领先。
虽说抖音广告收入中只有一部分来自电商业务,可毋庸置疑,来自商家的广告投放,是其广告大盘中最重要,也是增长最快的一部分。但相对地,越来越高昂的投流成本却让商家陷于流量的陷阱中,利润点也被压得越来越死,甚至出现“赔钱赚吆喝”的现象。
一位投资人表示,在抖音,“不付钱就没有流量”,商家需要不断买量来维持销售额,据他透露,商家自播间的流量费用占支付GMV比例,50%甚至更高都是常态。以在抖音迅速成长起来的美妆护肤品牌温博士为例,去年2月,温博士销售额进入抖音美妆护肤排行榜TOP10,按照第三方平台蝉魔方数据测算,温博士的投流费在数千万元。
知名品牌蓝月亮去年来自新电商渠道(主要指抖音电商)的销售额,实现了约4.5倍的增长,但是公司预计亏损额将达到约6.2亿元。
在抖音的电商生态里,大批大批的商家“死”在残酷的规则下,但这并没有阻挡新的商家涌来,庞大的流量池如同致命的诱惑吸引着他们前仆后继,而掌握着这一流量池的抖音拥有绝对的主动权。这也使得抖音电商这个建立在流量池上的“商业机器”始终保持动力,并源源不断地创造利润。
因此,在流量和算法裹挟着的巨大商业利益面前,抖音很难轻易去触动已经写好了的“游戏规则”,对于其作为内容平台天然拥有的媒体属性,更是可以看作其在行业的竞争中的一个有利“工具”。
如果没有约束,抖音在商业对垒中借助引以为傲的算法技术,创造舆论话题、引导用户,将会继续上演。
商家成为最大牺牲品?
兴趣电商持续的增长神话让抖音及字节跳动看起来无比光鲜,可抖音电商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商家,却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尤其是退货率问题,从线下到线上,从传统电商到直播电商,退货率是一个逐步走高的过程,而目前来看,这个趋势不可逆。
因为直播带货的模式,容易刺激消费者冲动消费,等冲动退去,大批消费者还没等发货就直接选择退货。
在抖音上,我们也看到,无论是小杨哥整蛊式的“反向带货”,还是“澳门CoCo姐”的表演式带货,这种夸张的、戏剧性的、有冲突感的带货风格一直是平台的主流,也最容易被算法识别并推送。而平台对这种带货风格的偏向,更加刺激了用户的购买冲动,但是,当疯狂下单变成疯狂退货,苦的却是商家。
去年6·18大促,“罗拉密码”离场之前,某女装商家就在网上吐槽“退货率高达80%”,一度在业内引发热议。
![]()
该网友称,自己朋友的女装网店在618期间创下了近1000万元的营业额,但扣掉仅退款的350万元、退货退款的380万元,再刨除各项成本开支,预计亏损50万元到60万元。在预期中,商家以为退货率大概在50%以下,可没想到最终飙到了80%。
同样是在抖音上卖女装的林琳,因为同时踩上“女装”和“直播电商”两个大坑,退货率超90%已经是常态。在她的直播间里,买家退货的理由千千万,有说买来没用的,有说不好搭配的,也有说别家更便宜的,有的甚至超过七天了,也跑过来无理由退货。
“做电商6年了,因为退货率实在太高,亏了小十万元”,林琳最终决定清完库存就关店。
不单女装是高退货率的重灾区,早前,“抖音珠宝退货率90%”曾冲上微博热搜榜第一,翡翠玉石、珍珠等商品接近于“非标品”,真假难辨,这造成线上销售的退货率偏高。而一些本来退货率不高的品类,进了直播间,退货率也飙升,比如健康家居。
![]()
居高不下的退货率,让众多商家长期处于生死线的边缘。一位商家算了一笔账,每产生一单退货,看得见的成本就得10元左右:运费险和扣点,加起来5元左右,买方一下单,这笔钱就划给平台了,不给退。另外,发货需要的快递费、包装费,拦截快递的费用,加起来将近5元,也都打了水漂。如果考虑货损、各项边际成本,成本会更高。
更令商家忧虑的是,在各项费用成本已经很高、利润不断被挤压的情况下,低价竞争并没有结束。
在抖音,不仅有比价系统,低价商品也会获得更多的流量倾斜,“越便宜流量越高”。所以,部分商家不敢轻易涨价,就只能去降低成本、降低质量,而这会进一步抬高退货率。由此,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这种恶性循环,一定程度上也加剧了平台的劣币驱逐良币。一位卖羽绒服的商家称,抖音上的中小厂家、白牌太多了,一些人拿“飞丝”代替“羽绒”,价格低到离谱,两个月内就能卖出6万多件。“我们这种卖真货的,流量上不来,销量也不好涨”,她无奈表示。
从去年年底放弃低价策略后,抖音或许开始反思,只是它的反思还没传递到商家身上。
直播带货发展至今,消费的热潮固然造就了电商行业的新辉煌,可从目前来看,这一业态还没有像传统电商那样成熟与规范。这一点,短视频平台难辞其咎,未来一旦直播带货到达天花板,平台想要纠正就晚了。
值得庆幸的是监管部门对直播带货的乱象,正在逐步加紧整治力度。今年4月,在直播电商监管专题新闻发布会上,针对直播电商行业存在的虚假营销、假冒伪劣等系列问题,市场监管部门称将全力整治直播电商乱象,还公布了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正在牵头组织起草《直播电商监督管理办法》。这一管理办法的落地,或许是直播带货行业规范化发展的重要一步。
抖音如果不跟上,或许未来面临的不只是商家与消费者的反噬,还有随时袭来的政策风险。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