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张四千万的银行凭证，安静地躺在冰冷的茶几上，像一块墓碑，宣告着我婚姻与父爱的死亡。
前妻苏婉琪和她的新欢，用一种商业谈判般的冷漠，为我的儿子标上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我签了字，以为转身离开，是将儿子推向一个更璀璨的未来。
但我从未想到，两年之后，命运会以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将我们三个人重新捆绑在一起。
01
“林默，我们谈谈。”苏婉琪的声音，像她脚下那双昂贵的定制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一样，清脆，冷冽，不带一丝温度。
我刚刚结束一个加急的设计方案，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深夜的寒气回到家，迎接我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客厅的水晶吊灯开得雪亮，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苏婉琪坐在那张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人，钱绍庭，她的顶头上司，一个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江城投资界的风云人物。
他身上那套手工西装的剪裁，比我的整个衣柜加起来还要昂贵。
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
另一份，是一张四千万的银行转账凭证，收款人那一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们不合适，继续下去对谁都是折磨。”苏婉琪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疏离。
她拿起那份协议，轻轻推到我面前：“小淮的抚养权归我，这四千万，是给你的补偿。”
我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我们的儿子林小淮，正在里面安静地睡着，梦里或许还有白天我答应给他买的那个变形金刚。
我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钱绍庭吐出一口浓郁的雪茄烟圈，那股昂贵又呛人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他用一种审视商品般的目光打量着我，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先生，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婉琪跟着我，小淮自然也会拥有这个城市里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未来。”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你一个月两万块的工资，连他未来国际学校一年的学费都付不起，你能给他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我身为男人和父亲，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弯腰，拿起了那份冰冷的协议书。
翻开第一页，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我直接略过，我们的婚房写的是她的名字，我本就一无所有。
我直接翻到了关于孩子抚养权的那一页。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儿子林小淮由女方抚养，男方每月拥有一次探视权，时间地点由女方决定。
一张照片，从协议的夹缝中滑落，掉在光洁的地板上。
我弯腰捡起。
那是上个周末，我带小淮去动物园拍的，照片里，他骑在我的脖子上，挥舞着小小的拳头，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国王。
我凝视着照片里儿子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声一声，敲打着我摇摇欲坠的世界。
十分钟，或许更久。
我终于抬起头，放下了照片。
我拿起那支早已准备好的签字笔，笔尖的金属冰冷得刺骨。
在协议书末尾的签名处，我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默。
苏婉琪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外，或许在她看来，我至少应该会争吵，会质问，会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你就这么…签了？”她忍不住开口。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最后望了一眼儿子房间的方向，声音有些沙啞。
“他跟着你，确实会过得更好。我的存在，只会让他被别的孩子嘲笑。”
说完，我转过身，走向门口。
在我拉开门的一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钱绍庭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胜利者的不屑。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没有带伞，就那么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冰冷的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湿透了我的衬衫，分不清脸上滑落的，究竟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的短信提示音，提示我的账户，刚刚入账，四千万。
02
我离开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的华丽牢笼。
在江城边缘的老城区，我租下了一间只有六十平米，墙皮都有些剥落的老旧房子。
阳光透过老旧的木制窗框，洒在地板上，会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属于旧时光的，安宁而踏实的味道。
那四千万，我一分钱都没有动，只是让它静静地躺在银行的账户里，像一个时刻提醒着我那场屈辱交易的冰冷数字。
我向公司申请，从总部的设计总监，调到了郊区这个不起眼的分部，做一名普通的设计师。
同事们只知道我离了婚，情绪低落，却没人知道，我是一个揣着巨款的“穷光蛋”。
每个月，只有那一次被恩准的探视日，才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会提前整整一个星期，开始为小淮准备礼物。
那不是商店里昂贵的遥控赛车，或者最新款的游戏机，而是一些需要用心去完成的东西。
比如用废旧纸板做的，可以涂色的城堡模型，或者是我亲手雕刻的，一个有着他名字缩写的小木马。
可每一次见面，小淮看我的眼神，都比上一次更加陌生和拘谨。
苏婉琪和钱绍庭，总是会把他打扮得像个小王子，带他出入那些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米其林餐厅。
而我，只能在探视结束前那短暂的独处时间里，偷偷带他溜到街边，买一串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炸里脊。
有一次，分别的时候，小淮站在那辆黑色的宾利车旁，仰着头，怯生生地问我。
“爸爸，他们说，是你不要我了。是真的吗？”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蹲下身，想去摸摸他的头，手却僵在了半空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婉琪优雅地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催促着，她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
“小淮，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家了。”
回到我那个简陋的出租屋，我开始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接下了公司最头疼的一个项目，为江城的老城区改造，做一套完整的品牌形象设计。
这让我有机会，真正地沉入这片充满了烟火气的土地。
我和那些在巷子口下棋的老大爷聊天，听裁缝铺里的阿姨讲过去的故事，陪着社区里的孩子画画。
那些朴实而真诚的笑容，像一缕缕温暖的阳光，慢慢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周晓雨。
她是在社区做义工的一名幼儿园老师，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个小太阳。
她不知道我的过去，只觉得我这个总是一个人发呆，却又能设计出温暖作品的男人，“挺有意思的”。
我们会在社区活动结束后，一起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似乎也开始慢慢地愈合。
03
二零二零年的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全球，也给了苏婉琪一个完美的理由。
我的探视权，被以“安全”为名，暂时中断了。
她发来一条简短的短信，说钱绍庭已经安排好了，要带小淮去欧洲游学，避开国内的风险，三个月后就回来。
我除了回复一个“好”，祈祷他们一路平安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那三个月，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三个月。
半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回来。
我打苏婉琪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变成了忙音。
她把我拉黑了。
我疯了一样地跑到他们住的小区，却被保安拦在门外，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个姓林的男人，绝不允许踏入小区半步。
我咨询了律师，得到的答复却让我心凉。
除非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孩子在监护人身边受到了虐待或者伤害，否则，在这种情况下，法院很难强制执行我的探视权。
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提起诉讼的时候，苏婉琪的电话，却毫无征兆地打了过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腔调，说小淮刚刚回国，想见我一面。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市中心一家装潢奢华的咖啡厅里。
小淮确实长高了很多，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英伦风国际学校校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见到我，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语气，叫了我一声。
“林先生。”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带来的礼物，一套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拼好的，复杂的乐高星球大战飞船模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一下。
“我给小淮报了马术班和古典钢琴课。”苏婉琪搅拌着面前那杯昂贵的猫屎咖啡，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天气，“钱总说，男孩子要从小培养他的贵族气质。”
我看着儿子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用标准的发音，和旁边桌的外国人简单地用英文交谈，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临走的时候，小淮已经走到了门口，却突然回过头，看着我，用一种带着孩子气的好奇问道。
“林先生，妈妈说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下次见面，可以带上那个阿姨一起来吗？”
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苏婉琪拉着儿子的手，回头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孩子需要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很久很久。
周晓雨发来微信，问我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尝尝新开的那家面馆。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她那温暖的笑脸头像，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手机关掉了。
04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零二一年的春天。
老城区改造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主导的设计方案，获得了市里领导的一致认可，甚至还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奖。
公司总部发来调令，想让我官复原职，并且提拔为副总监，被我拒绝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缓慢的生活节奏，习惯了和那些朴实的街坊邻里打交道。
五月的一天，天气晴好。
我像往常一样，提着菜篮子，在老城区的菜市场里，和熟悉的摊主讨价还价。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林默？你是林默吧？”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有些惊讶的脸，是我大学时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陈亦舟。
毕业后他进了江城最有名的一家财经报社，成了一名调查记者，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联系了。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叙旧。
我们找了个路边的大排档，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两瓶啤酒。
闲聊之中，他无意间提到了一个名字，让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对了，你一直在江城，知不知道一个叫钱绍庭的？搞投资的那个。”
我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怎么了？”
“这家伙，最近摊上大事了！”陈亦舟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记者特有的兴奋，“我最近就在跟他的案子，听说他的投资公司资金链断了，拆东墙补西墙，窟窿越来越大，现在很多客户的钱都打了水漂，血本无归啊！”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个月闹出来的，”陈亦舟划开手机，翻着备忘录，“据说涉案的金额，至少是九位数起步，现在警方已经秘密立案调查了。诶，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我找了个借口，说有个远房亲戚好像也投了他的公司，然后便匆匆告别。
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钱绍庭”三个字。
果然，跳出来的不再是过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商业访谈，而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和维权爆料。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苏婉琪打电话。
但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阵冰冷而熟悉的忙音。
那个晚上，我彻夜无眠。
我不在乎钱绍庭的公司是死是活，也不在乎苏婉琪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小淮！我的小淮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开着我那辆破旧的二手车，再次去了苏婉琪住的那个高档小区。
门口的保安换了人，但他查了访客记录后告诉我，A栋的苏小姐，已经在半个多月前就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新的联系地址。
我又驱车赶到钱绍庭的公司总部，那座矗立在市中心的宏伟写字楼。
公司前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用一种职业化的微笑告诉我，苏婉琪苏经理，已经于上个月离职了。
最后一丝希望，我放在了小淮就读的那所国际学校。
但学校的教务处，同样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答复，林小淮同学，也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
他们母子俩，就像两滴水珠，悄无声息地，蒸发在了这座庞大而喧嚣的城市里。
05
九月的江城，秋高气爽。
一个寻常的午后，我因为要帮同事办理一份户籍相关的证明材料，来到了区民政局。
办完事，我刚刚走出那扇象征着无数人悲欢离合的玻璃大门，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冲了出来，死死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憔悴不堪，甚至有些狼狈的女人。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着，遮住了半张脸，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又红又肿，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是苏婉琪。
我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林默，”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汇成了一个问题。
“小淮呢？小淮在哪儿？”
听到儿子的名字，苏婉琪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眼泪瞬间决堤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
“钱绍庭…他就是个骗子！他跑路了，卷走了我所有的钱，包括我这两年辛辛苦苦挣来的全部积蓄…都…都没了…”
她一边哭，一边从那个磨损严重的爱马仕包里，胡乱地掏出一叠被捏得皱巴巴的检查报告，颤抖着塞到我面前。
“小淮…我们的儿子…他生病了…需要马上做手术…我真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诊断报告上。
当“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那几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宋体字，像毒针一样刺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的手，也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医生说，发现得早，配型也找到了，只要尽快手术，治愈的希望很大。”苏婉琪的声音里，带上了近乎哀求的哭腔，
“林默，我知道…我知道那四千万你肯定还在…求求你，看在小淮是我们亲生儿子的份上，你救救他…只要你肯帮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我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这个两年前还高高在上，用金钱来衡量一切，如今却如此卑微狼狈地跪在民政局门口求我的女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恍惚。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苏婉琪包里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张地接起了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电话的听筒声音很大，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清晰地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冰冷而不耐烦。
“苏小姐，别耍花样，钱总让我最后转告你一次——”
苏婉琪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挂断了电话，但她那只握着手机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抖得几乎握不住。
我死死地盯着她，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淮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苏婉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她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突然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件东西，一张照片，用尽全力地扔向了我。
那张轻飘飘的照片，在空中打着旋，最后飘落在了我脚下的水泥地上。
我缓缓地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当我颤抖着，看清照片上内容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冻结了。
整个人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