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老陈,我说句心里话,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老婆这么好的女人。”
生意伙伴老李喝得满脸通红,羡慕地拍着我的肩膀,“你看看弟妹,从来不多话,就把你家里打理得跟皇宫似的,你才能在外面安心打拼江山啊!”
我笑着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心里却浮现出我那个妻子——文静,那张永远都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
十七年了,她就是这样。
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景明,你做自己就好。”
![]()
01
我叫陈景明,今年四十七岁。
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多不少,正好是在事业的顶峰。
我的办公室,在我们这个城市最高的那栋写字楼的顶层,六十六楼。
我喜欢站在这里,透过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看着底下那些火柴盒一样的汽车和蚂蚁一样的人。
那种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国王。
今天下午,我刚签了一笔能让公司未来三年都吃喝不愁的大单。
送走客户之后,我高兴得在办公室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
我看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掏出手机,本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可我翻开通讯录,手指划过“老婆”那两个字,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林菲。
电话几乎是秒接的,那头传来了一个又甜又腻的声音:“喂,景明,谈完了吗?我跟孩子们可都等你吃饭呢。”
“谈完了,大获全胜!”我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我现在就过去,让你老公我好好抱抱!”
挂了电话,我抓起车钥匙,连办公室的灯都懒得关,就兴冲冲地走进了我的专属电梯。
我没有回家。
我的家,在城东那个最有名的富人别墅区里,安静,漂亮,但也冷清。
我现在要去的,是城西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那里,住着我的另一个“家”。
我的黑色奔驰,熟门熟路地开进了那个有点拥挤的小区。
这里的楼房又老又旧,停车位也紧张得不行。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这里。
我把车停好,上了三楼,敲了敲那扇看起来有点破旧的防盗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紧接着,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就跟一群小炮弹似的,尖叫着冲了出来,一个个都往我身上扑。
“爸爸回来啦!”
“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得了五颗小红星!”
“爸爸,我的变形金刚坏了,你快给我修修!”
我被他们撞得连连后退,但脸上却笑开了花。
我一个个把他们抱起来,又亲又举高高。
屋子里,充斥着孩子们的笑声和打闹声,乱哄哄的,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穿着一身碎花围裙的林菲,端着一盘热气腾騰的红烧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看见我,脸上立刻就露出了那种能让所有男人都化成水的温柔笑容:“回来啦?快去洗手,就等你了。今天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闻着她身上那股子油烟和饭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给填得满满的。
这个一百平米都不到的小房子里,沙发上扔着孩子们的玩具,地板上还有他们吃零食掉的碎屑,电视里放着吵吵闹闹的动画片。
这里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这里,才像一个真正的家。这里,是我逃离那个冰冷别墅的温暖港湾。
饭桌上,我一边大口地吃着红烧肉,一边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我感觉自己身上的疲惫,一下子就全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妻子,文静打来的。
我跟林菲使了个眼色,走到阳台上,才接了电话。
“喂,景明。”电话那头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平静,听不出喜怒,“这么晚了,你今晚还回来吗?我让阿姨给你炖了汤,你要是回来的话,我给你留着。”
“不回去了。”我看着窗外林菲家那温馨的灯光,有点不耐烦地说,“今晚有个重要的应酬,要跟客户谈到很晚,你跟孩子先睡吧。”
“好,那你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知道了。”
我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心里头,充满了对这两个女人,和我这两个家的对比。
一个是安静、体贴,但无趣得像一杯白开水的正牌妻子。
一个是热情、温柔,给我生了四个孩子,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个真正男人的情人。
一个是干净得像个博物馆,进去都得换鞋,连大声说话都觉得不合适的别墅。
一个是乱糟糟得像个菜市场,却能让我彻底放松下来,享受天伦之乐的小屋。
我心里觉得,我真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我不仅能赚到足够多的钱,还能让两个家庭,都为我安安稳稳地存在着。我完美地平衡了这两个世界,我是我人生的,绝对的主宰。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这种所谓的“平衡”,是建立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上的。
02
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混蛋的。
我和我的妻子文静,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
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感情也很好。
那时候我刚开始创业,穷得叮当响,是她陪着我,住在一个月三百块钱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出租屋里。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我生了场大病,发高烧,是她背着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我送到了医院。
那时候我就发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全天下最好的日子。
后来,我的公司慢慢做大了,钱也越赚越多。
我们从出租屋,搬进了高档小区,最后,住进了现在这个富人区的别墅里。我们的儿子也出生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我以为,好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文静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
我每天在外面应酬,陪客户喝酒、唱歌,累得像条狗一样回到家。
我想跟她说说我工作上的烦心事,可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会安慰我,也不会给我什么建议。她只会给我端上一杯热水,然后说:“早点睡吧。”
我们那个家,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但也越来越安静,安静得像个坟墓。
我开始越来越不想回家。
然后,我就认识了林菲。
她是一家KTV的服务员,比我小十几岁。
她跟文静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她爱笑,爱闹,会用那种充满了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听我吹牛。在她身边,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又充满了活力。
![]()
我出轨了。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夜。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家,心里头又害怕又愧疚。
我身上的酒气还没散干净,衬衫领子上,还沾着林菲的口红印和她身上那股子廉价的香水味。
我一晚上都没想好,该怎么跟文静交代。
我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准备。
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她跟我吵,跟我闹,我就跪下来求她。如果她要跟我离婚,那……那我也只能认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推开卧室的门,文静已经起床了。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安安静静地梳着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看到我,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厨房里有给你准备的醒酒汤,自己去热一下吧。”
她的这种平静,比吵我一顿,打我一顿,还要让我心里发毛。
我喝了汤,换了衣服,像个等着被审判的犯人一样,坐在了卧室的床边。我看着她的背影,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跟她坦白了。
我告诉她,我昨天晚上,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我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这个家。
我说完,就低着头,等着她发火。
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我偷偷抬起头,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奇怪。
那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伤心,没有愤怒,也没有那种被人背叛后的绝望。
那眼神,异常的冷静,冷静得,就好像她不是在看自己的丈夫,而是在看一个跟她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她就那么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要撑不住了,她才缓缓地开了口。
她说出了一句,改变了我接下来十七年人生的话。
她说:“景明,我不会管你的。”
我当时就愣住了。
她看着我,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非常非常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接着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你……做……自己……就好……”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我把她这种奇怪的反应,理解成了,她太爱我了,爱到不敢失去我,所以她选择了原谅和纵容。
我觉得,她是个软弱的,但也是个深爱着我的女人。
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
从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愧疚感,都烟消云散了。
这个“默许”,就像是一张国王颁发的“许可证”。
它允许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做任何我想做的“自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头。
03
有了文静那句“你做自己就好”的保证,我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背叛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一开始,我还只是偷偷摸摸地,偶尔和林菲在外面约会。
可时间长了,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我在城西那个小区,给她租下了一套房子,后来,干脆就买了下来,写在了她的名下。
再后来,林菲怀孕了。
我记得,她拿着那张化验单,又哭又笑地告诉我的时候,我心里是又惊又怕。
惊的是,我居然要当爹了,还是和别的女人。
怕的是,这件事要是被文静知道了,她会不会收回她当初的承诺?
可林菲抱着我,哭着说,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名分,也不要钱,她就想给我生个孩子,留个念想。
我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出生那天,我守在产房外面,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抱到我面前时,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就完整了。
我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她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
我开始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和金钱,都花在了林菲和女儿的身上。
我给她们请了最好的月嫂,买了进口的奶粉。女儿满月的时候,我还在酒店里,偷偷给她办了满月酒。
这件事,我瞒着文静。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正,她从来没问过我。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过着她的日子。
她越是这样不闻不问,我就越是觉得心安理得。我甚至觉得,她是个“懂事”的,有大智慧的女人。
就这样,时间过得飞快。
林菲的肚子,也很争气。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她又陆陆续续地,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从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的惊慌,到第四个孩子出生时的习以为常。我慢慢地,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有两个家的生活。
我对林菲这个家,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我为了让孩子们能上个好学校,又花大价钱,在那个小区附近,买了一套学区房。孩子们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我一个人在负责。
我还会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去参加他们的家长会。
我记得有一次,大儿子的老师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他学习进步,我坐在下面,心里那份骄傲和自豪,甚至比我谈成一个大项目还要强烈。
开完家长会,老师还跟我说:“陈先生,您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我当时,一点都没觉得脸红。
在这十七年里,文静几乎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们还住在那栋大别墅里,我们还维持着夫妻的名分。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已经少得可怜了。
除了逢年过节,家里有亲戚聚会,我们必须得一起出席,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以外,她几乎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也从来不过问我每天都在忙什么,更不会问我,为什么公司每年的分红,我只拿一小半回家。
有时候,我半夜应酬完,喝得醉醺醺地回到那个大别墅。家里总是黑漆漆的,安安静静的。
我能感觉到,文静就在楼上的卧室里。但她从来不会像别的妻子那样,给我留一盏灯,或者下楼来看看我。
我们就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对她,有感激。
我知道,没有她这个“贤内助”在背后默许,我不可能有外面那个热闹的家。但是,除了感激,也只剩下感激了。
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依附着我生存的,没有自己灵魂的女人。
而我,陈景明,才是这两个世界里,唯一的,也是绝对的,国王。
04
我就这么在自己给自己构建的王国里,当了十几年的国王。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把我这个华丽的王国,给吹得摇摇欲坠。
那一年,整个国际市场的大环境,突然就变了。
以前稳赚不赔的好多行业,一下子就变得不景气。我引以为傲的那个公司,主要做的就是出口贸易,受到的冲击,自然是最大的。
一开始,我还没当回事。我觉得,凭我陈景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这点小风小浪,算得了什么?
可我没想到,这场风暴,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先是好几个合作了十几年的欧洲老客户,突然就取消了订单,宁愿赔付违约金。
紧接着,我又错误地判断了形势,把公司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投到了一个我看好的新兴能源项目上。
结果,那个项目,因为一个关键的技术问题迟迟无法解决,最后成了一个无底洞,我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
这一下,问题就严重了。
公司的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
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合伙人,一听到公司出了问题,跑得比谁都快,纷纷要求撤资。
银行那边,也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改之前的好脸色,开始天天打电话来催还贷款。
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商业帝国,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缝,而且那裂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扩大。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疯了。
我吃在公司,睡在公司,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我拼了命地去拉投资,去跟银行谈判,去寻找新的客户。我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得不能再低,去求那些以前我根本就瞧不上的小老板。
可没用。商场就是这么现实。你风光的时候,所有人都想来巴结你。你倒霉的时候,所有人都想来踩你一脚。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正在沉没的大船的船长,我眼睁睁地看着船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海水疯狂地涌进来,可我除了拼命地往外舀水,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无力感和恐慌,快要把我给逼疯了。
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那段时间,我开始频繁地回家。回到那个位于城东的,我和文静的大别墅。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可能,是我潜意识里,想从那个永远都安安静静的家里,寻求一丝安宁吧。
可文静,还是跟以前一样。
她对我每天拖着一身疲惫,满脸焦虑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她不会问我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问我为什么愁眉苦脸。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那个玻璃花房里,料理她那些名贵的花草。
我记得有一次,我因为一笔贷款谈崩了,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我回到家,看到她正戴着一副白手套,拿着一把小剪刀,非常专注地,在修剪一盆君子兰的叶子。
那盆君子兰,被她养得特别好,叶子又肥又绿,油光发亮的。
我当时就忍不住,冲她吼了一句:“公司都快要倒闭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摆弄你这些破花!”
她被我吼得愣了一下。她手里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点波澜。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景明,发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完,她就又转回了头,继续用那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了君子兰叶子上一块小小的黄斑。
看着她那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背影,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就烧得更旺了。
我觉得,她这不是平静,这是一种无情的,对我死活都毫不在意的,漠视。
05
公司的窟窿,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靠我东拼西凑,根本就堵不上的地步了。
在又一次被银行的催款电话逼得快要跳楼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让我后来后悔不已的决定。
我决定卖掉一部分,我们夫妻名下的共同财产,来给公司输血。
我们名下,除了现在住的这栋别墅,还有好几处当年投资买下的房产,地段都很好,现在升值了不少。
另外,我还在朋友的一家上市公司里,持有一部分原始股。
这些东西,要是都卖了,应该能凑出一笔不小的钱,至少,能让我喘口气,撑过眼下这个难关。
我让助理小张,立刻去准备相关的文件。
![]()
可一个小时后,小张却脸色惨白地,跑回了我的办公室。
“林……林总……”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出……出问题了。”
“能出什么问题?”我当时正因为找不到钱而心烦意乱,口气很不好,“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
“不是啊林总!”小张急得快哭了,“我……我刚才去查了您名下那些房产和股权的资料。发现……发现这些资产,早就……早就已经不在您和太太的共同名下了!”
我“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些东西都是我亲手买的,怎么可能不在我名下?”
我打开文件夹,里面的产权证明和股权文件,清清楚楚。
可是在所有人那一栏里,名字,却已经不是我和文静两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什么“文氏信托基金会”的名字。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死死地盯着小张,问。
“我……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小张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好像是……好像是太太在好几年前,就通过一些很复杂的法律程序,把这些都……都转到她个人名下的一个信托基金里去了。据说,这个基金的受益人,只有她和……和你们的儿子。”
我的血,一下子就全冲到了头顶。
我抓起车钥匙,连公司的烂摊子都顾不上了,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冲回了家。
我一脚踹开别墅的大门,看见文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我冲到她面前,把那个文件夹,狠狠地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陈文静!”我这辈子,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她,“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手里的杂志都掉在了地上。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看都没看茶几上的文件一眼,只是抬起头,看着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的我。
她的回答,还是跟以前一样,轻描淡写的,好像在说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说:“景明,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公司是你一个人的,可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家里的开销,也需要有保障。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也是为了我们娘俩好。”
她的这个回答,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让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我看着她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跟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我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看懂过她。
那时候,我心里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我依然天真地,把她这种行为,归结为,一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而做出的一种自私的,“妇人之见”。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她露给我看的,那座巨大冰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
06
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向了最坏的深渊。
没有了资金的注入,我的公司,就像一个被抽干了血的巨人,轰然倒下了。
破产清算的程序,很快就启动了。
银行派来的人,搬走了我办公室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在那扇我进出了二十多年的玻璃门上,贴上了一张冰冷的封条。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身家过亿的成功人士,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以前那些天天围着我转,喊我“陈哥”的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我打电话过去,要么没人接,要么就说不认识我。
我众叛亲离,焦头烂额,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
就在我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在一个深夜里,我一个人,坐在那间空荡荡的,已经被搬空了的办公室里。
我对着窗外的黑暗,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根,可能能救我命的稻草。
我想起,我还有一个,很多年前,和文静一起,在瑞士的一家银行里,开的联名保密账户。那个账户,是我背着所有人,偷偷存的一笔钱。
那笔钱,不多不少,大概有五百万美金。
我当时存这笔钱的目的,是想着,万一以后国内的生意不好做了,这笔钱,可以给我和文静,还有我们的儿子,留一条后路,可以让他出国留学,过上最好的生活。
这笔钱,这么多年,我几乎都快要忘了它的存在了。
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只要有了这笔钱,我就能还掉一部分最紧急的债务,甚至,还有可能东山再起!
我的心,在那一刻,狂跳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从地上那个被我摔坏的公文包里,翻出了那个账户的资料。
我的手,因为太过激动,抖得不成样子。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那个瑞士银行客户经理的国际长途电话。
我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头,传来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的男声:“您好,这里是瑞银贵宾服务中心,我是您的客户经理戴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戴维!是我!陈景明!”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我现在需要紧急调用我们账户里的一笔资金!对,就是我和我太太文静联名的那个账户!”
“好的,陈先生,请您稍等,我需要先核对一下您的信息。”
那几秒钟的等待,对我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终于,电话那头,戴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却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冰冷。
他说:“对不起,陈先生。根据我们银行系统里最新的档案记录显示,您所说的这个联名账户,它的操作权限,已经在三个月以前,进行过一次更新。”
“更新?什么更新?”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是的,陈先生。”戴维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根据最新的授权协议,您的太太,文静女士,现在是这个账户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授权签字人。任何超过一万美金的资金调动,都需要得到她本人的,亲笔书面授权。在没有得到她本人授权的情况下,我们银行方面,不能执行您的任何指令。”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后面戴维又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掉进了一个冰冷刺骨的深渊里。
手里的那个手机,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那块本来就已经有了裂痕的屏幕,这一次,彻底地,碎成了一张蜘蛛网。
我猛地一下,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弹了起来,可我的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又重重地,瘫坐了回去。
我全身的力气,好像就在那一瞬间,被全部抽干了。
我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浸湿了我的衣领。
我终于,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不懂”,也不是什么“妇人之见”。
那是一张,她花了整整十七年的时间,为我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
07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办公楼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那句“文静女士是唯一授权人”,就像一个魔咒,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我像一头疯了的、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飙。
最后,我带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停在了那栋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别墅门口。
我忘了带钥匙,就那么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狠狠地砸着那扇厚重的大门。
“开门!陈文静!你给我开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家里的保姆。她看到我这副样子,吓得脸都白了。
我一把推开她,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灯火通明。
我的妻子文静,穿着一身干净的居家服,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她那个专门用来养花的小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非常悠闲地,在修剪一盆盛开的兰花。
那盆兰花,是名贵的品种,开得特别好,雪白雪白的。
我冲到她的面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我这辈子,第一次,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声音,对她咆哮了起来。
“陈文静!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把我们所有的财产都转移走!你为什么要冻结那个瑞士的账户!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破产!盼着我死!”
我把所有的愤怒和绝望,都吼了出来。
文静被我的咆哮声,吓得肩膀缩了一下。她手里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摘下了脸上的老花镜,平静地,看着我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跟我争吵,或者害怕。
她只是看着我,然后,她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近乎残忍的,冰冷的微笑。
她用手里那把锋利的小剪刀,轻轻地,剪掉了那盆兰花上一朵已经开败了的、微微发黄的花。然后,她才把剪刀放下,从旁边那个小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的文件袋,扔在了我的脚下。
“陈景明,”她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那平静的底下,却藏着让我感到陌生的力量,“你想知道为什么?好啊,你打开看看,这里面,就是所有的答案。”
我的手,颤抖着,捡起了那个文件袋。
我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