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洪武二十五年,深秋。
应天府的街头,梧桐叶落,满地金黄,一片萧瑟。可比这秋风更冷的,是朝堂之上,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这一年,太子朱标薨逝,朱元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余,也让他那颗本就多疑的心,变得更加坚硬如铁。为了给他那仁厚、却也稍显柔弱的皇太孙朱允炆,铺就一条万无一失的登基之路,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那把早已沾满了鲜血的屠刀。
屠刀,这一次,对准了那些曾与他一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为大明江山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开国元勋们。
昔日的袍泽之情,兄弟之义,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变得比秋叶还要脆弱,一触即碎。
韩国公李善长、宋国公冯胜……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接连倒下。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这一次,轮到了凉国-公,李善。
李善,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曾是朱元-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他出身草莽,从濠州起兵时就追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疤。他为人耿直,不善言辞,更不懂得结党营私,在朝中,是个出了名的“孤臣”。
可也正是这份“孤”,这份不拉帮结派的“直”,让他成了军中许多中下级将领敬仰的楷模。他的威望,在军中,甚至一度超过了某些在朝的国公。
而这,也成了他最致命的原因。
一封捕风捉影的“谋逆”密信,被锦衣卫的指挥使蒋瓛,呈送到了朱元璋的御案之上。
密信中,罗织的罪名,听起来荒诞可笑:称李善在家中私藏了早已被朝廷禁止的“片甲”,又在与几位旧部饮宴之时,酒后失言,对太子朱标的死,流露出“怨望”之情。
这在平日里,或许连一桩像样的案子都算不上。
可在这风雨飘摇的洪武末年,任何一点火星,都足以燎原。
朱元-璋看着那份奏折,枯瘦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那双因为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精光。
他知道,李善,或许并没有反心。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善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高到,足以在他百年之后,对他那个仁慈的孙儿朱允炆的皇位,构成潜在的威胁。
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朱家天下的万无一失,任何潜在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都必须被彻底地、无情地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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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奏折的末尾,批下了一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冰冷的“斩”字。
当晚,数十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冲进了凉国公府。
李善,没有做任何反抗。
当校尉们从他书房的暗格里,“搜”出那几片早已生了锈的“盔甲”时(那是他当年在鄱阳湖大战中,为朱元璋挡箭时,射入身体,后来被军医取出的残片,他一直留作纪念),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悲凉的微笑。
他知道,皇帝要杀他,与他是否真的谋逆,早已无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被带走的前一刻,他唯一的请求,是再见一见自己年仅八岁的幼子,李文忠。
锦衣卫破例,同意了。
李文忠,这个异常聪慧、平日里就沉静寡言的孩子,被下人从睡梦中叫醒,带到了父亲的面前。
他看着父亲身上那冰冷的镣铐,看着周围那些面目狰狞的锦衣卫,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用那双清澈得像一汪秋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父亲。
李善蹲下身,为儿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他没有教儿子如何去向皇帝求饶,也没有让他为自己报仇。
他只是平静地、仿佛在考校儿子功课一般,问了他一个问题。
一个,在当时看来,无比奇怪的问题。
“文忠,爹问你。你说,这天下,是君王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年仅八岁的李文-忠,毫不犹豫地,用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沉静的语气,回答道:
“回父亲,是江山。”
听到这个回答,李善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也是最后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跟着锦衣卫,走进了门外那无尽的、深沉的黑夜。
他不知道,他临终前的这句“家教”,竟在三天后,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成了他全家唯一的、救命的稻草。
02
三天后,奉天殿。
大殿之内,气氛庄严肃杀得令人窒息。
朱元璋身着一身玄色龙袍,高坐于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他面无表情,那张因为岁月和猜忌而变得越来越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半开半阖,仿佛在审视着殿下每一个臣子的灵魂。
殿下两侧,文武百官垂首站立,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连呼吸,都刻意地放缓、压低。他们知道,今天,又将是一个血流成河的日子。
凉国公李善谋逆一案,今日廷审,实则,是最后的宣判。
午时三刻,身着囚服、披头散发、身上还带着严刑拷打后血迹的李善,被侍卫押入了大殿。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平静地跪下,对着龙椅之上的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大哥”,行了最后的君臣之礼。
刑部尚书,念完了那份早已拟好的、罗列了数十条罪状的判决书。
“……凉国公李善,辜负圣恩,心怀怨望,私藏兵甲,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天地不容!奉圣上旨意,判:斩立决!其家产抄没,家人……一体连坐!”
“斩立决!一体连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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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个冰冷的字,像八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又一个开国元勋,即将倒下。
就在监斩官即将下令,将李善押赴刑场之时,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却突然,缓缓地,抬了抬手。
他那沙哑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慢着。”
“传,李善之子,李文忠,上殿。”
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传一个八岁的稚童上殿做什么?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难道,皇帝这是要效仿古之酷吏,当众演一出父子同戮、人伦尽丧的惨剧,以彻底震慑那些可能还心怀不轨的功臣宿将吗?!
一些胆小的文官,已经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就连跪在地上的李善,那张始终平静如水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恐和绝望。他可以坦然赴死,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血脉,遭受如此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想要开口求情。可当他迎上朱元-璋那冰冷的、不容置喙的目光时,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这是圣意,是天威,无人能够违抗。
很快,年仅八岁的李文忠,就被两名太监,带入了大殿。
他依旧穿着一身素色的、甚至有些洗得发白的布衣。他瘦小的身影,与这宏伟、辉煌、充满了皇权压迫感的奉天殿,形成了巨大而又刺眼的对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那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冷漠的、看客般的好奇。
他们想看看,这个即将面临灭门之祸的孩子,会如何地哭泣、求饶、歇斯底里。
可李文忠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他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一个八岁孩子在面对如此恐怖场景时,应有的恐惧和慌乱。
他只是在太监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然后,他撩起衣袍,对着龙椅之上那个即将决定他全家生死的帝王,一丝不苟地,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他的神情,异常地镇定,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这诡异的平静,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诡异。
03
孩子的这份超乎寻常的冷静,也激起了龙椅之上,朱元-璋的兴趣。
或者说,是激起了他更深的、更冷冽的杀意。
他一生戎马,识人无数。他见过悍不畏死的猛将,也见过舌灿莲花的谋士。但他从未见过,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在面临满门抄斩的灭顶之灾时,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
这不正常。
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要看看,是怎样的家庭,是怎样的教育,能教出如此“妖孽”的孩童。他要亲手,撕开这个孩子脸上那层故作镇定的伪装,看一看,他那颗幼小的心灵深处,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对自己的怨毒和仇恨。
朱元璋的身体,微微地向前倾了倾。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殿下的所有大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这是皇帝要发怒,要杀人的前兆。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殿下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猫捉老鼠般的冷笑。
他用一种缓慢的、仿佛能将人冻结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致命的问题:
“小娃娃,抬起头来,看着朕。”
李文忠依言,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第一次,迎向了这位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的、充满了威严和杀气的目光。
四目相对。
一个,是历经了无数背叛与杀戮、早已心硬如铁的开国帝王。
一个,是即将家破人-亡、却眼神纯净如初的八岁稚童。
朱元璋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更没有他预想中的仇恨。那里面,似乎……似乎带着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越了年龄的平静,和一丝……悲悯?
悲悯?一个将死之人,在悲悯一个手握他生杀大权的皇帝?
荒谬!
朱元璋心中的杀意,更盛了。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地,敲击在奉天殿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朕,要杀你的父亲。”
“朕,还要将你的家人,满门抄斩。”
“你,可恨我?”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催命的符咒,在死寂的大殿之中,回荡不休。
所有的大臣,都吓得屏住了呼吸,冷汗,瞬间浸湿了他们的后背。
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一个无法回答的陷阱!
回答“恨”?那便是大逆不道,是公然与天子为敌,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凌迟处死!
回答“不恨”?那更是弥天大谎!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岂能不恨?一个八岁的孩子,若能说出如此违心的话,那其心机之深沉,城府之可怕,只会让多疑的皇帝,更加认定他留不得,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同情的、怜悯的目光,看着殿下那个瘦小的、孤零零的身影。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这个孩子,血溅当场的凄惨下场。
就连跪在一旁的李善,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李文忠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与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对视着。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平静。那份平静里,甚至带着一丝,对朱元-璋这个问题的……理解?
许久,许久。
就在大殿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时候。
他,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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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童稚的清脆,但在此时此刻,这死寂的奉天殿里,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落地,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当他的回答,响彻整个大殿的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龙椅之上,朱元璋脸上那残忍的、玩味的冷笑,瞬间僵在了嘴角。随即,那抹冷笑,如同被风化的石雕,迅速地褪去,龟裂,剥落,化为了无以复加的、颠覆性的震惊!
他“霍”地一下,猛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站了起来!他那穿着厚重龙袍的身躯,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殿下,满朝文武,更是瞬间哗然!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在看一个从书里走出来的妖孽怪物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殿中央那个瘦小的身影。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