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堂屋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红布包在八仙桌上鼓着,里面是舅舅从房梁上摔下来换来的二十五万赔偿款。
绿皮存折的边角从布缝里露出来,在灯下泛着冷光,却被满院亲戚的目光焐得发烫。
"秀兰,你可别糊涂!"
二姨把粗瓷碗往桌上一墩,茶水溅到红布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大勇是郭家独苗,这钱不给娶媳妇给谁?越山是外姓人,六岁才来咱家,哪能跟亲儿子分命钱?"
叔公磕着旱烟杆,火星子落在青砖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舅妈李秀兰没接话,围裙上还沾着灶灰的手在红布包上捏了又捏,指节泛白。
1998年的冬天,雪下得能没过郭越山的脚踝。
他裹着妈妈留下的旧棉袄,棉袄袖口磨出了棉花,风往里面灌,冻得他小臂发麻,却不敢扯紧。
这是妈妈最后留下的东西,他怕扯坏了,就再也没念想了。
舅妈李秀兰走在前面,蓝布头巾裹着头发,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郭越山带的换洗衣物。
"快到了,越山,再忍忍。"
舅妈回头时,哈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她伸手把郭越山的棉袄领往上拽了拽,遮住他冻得发红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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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越山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小布包,里面装着爸妈的黑白照片,照片边缘被他摸得发毛。
他记不清舅舅长什么样了,只记得葬礼上,有个穿蓝布褂的男人蹲在他面前,递给他块硬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的糖块发黄。
"以后跟舅舅过,好不好?"
男人声音哑。
他当时没点头,只是攥着妈妈的衣角,直到衣角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也没松开。
舅舅家在村东头,土坯院墙是黄土夯的,墙头插着几束晒干的玉米杆,风一吹,哗啦啦响,像有人在说话。
推开吱呀响的木门,院里的鸡吓得扑棱翅膀,往鸡窝钻。
郭越山赶紧往后缩,躲在舅妈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看院里的景象:
正屋的门帘是蓝格子的,窗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插着几支干枯的野菊花。
"大勇,小娟,出来见弟弟。"
舅妈朝屋里喊,声音比刚才亮了点。
屋里先跑出来个男孩,十岁左右,穿件灰毛衣,袖口磨得发亮,下摆遮不住腰,露出里面的旧秋衣。
他手里攥着个木头枪,枪身是用槐木做的,打磨得光滑,枪头还涂了红漆。
"妈,这就是越山?"
男孩停在门槛上,没往前走,眼神里带着点打量,像在看院里新来的小鸡。
这是表哥大勇。
跟着出来的是个小女孩,四岁光景,扎着两个羊角辫,粉色棉袄洗得发白,边角起了球。
她没像大勇那样站着,而是跑到郭越山面前,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院里的星星。
"你就是越山弟弟吗?我叫小娟。"
她从兜里掏出个橘子,皮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个小坑。
"这是我妈藏在柜子里的,给你吃,可甜了。"
郭越山没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舅妈的腿。
他抬头看舅妈,眼神里满是惶恐。
他怕这橘子是小娟最喜欢的,自己吃了,小娟会哭;
也怕自己接了,就成了"抢东西"的坏孩子。
舅妈蹲下来,把橘子接过来,剥了皮,分成三瓣,递给三个孩子。
"来,都有份,慢慢吃。"
她把最大的一瓣塞到郭越山手里。
"越山,吃吧,这是小娟特意给你的。"
郭越山捏着橘子瓣,橘汁沾在指尖,甜甜的。
他小口咬了点,橘肉的甜混着一丝酸,在嘴里散开,这是他爸妈走后,第一次吃到甜的东西。
他没敢多吃,把剩下的一半塞回小娟手里。
"你吃,我不饿。"
小娟咯咯笑。
"我还有呢,你吃吧。"
她把橘子推回去,拉着郭越山的手。
"我带你去看我的玩具,有布娃娃,还有弹珠。"
郭越山被她拉着,脚步还是放轻,怕踩坏了院里的青砖。
他总觉得这个家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不然就会被赶出去。
晚饭是红薯粥和炒白菜,还有个咸鸭蛋。
咸鸭蛋是舅舅从镇上买的,平时舍不得吃,今天特意拿出来。
舅妈把鸭蛋剥了,蛋白分成三份,蛋黄也分成三份,每份都差不多大,放在三个孩子的粥碗里。
"快吃,粥要凉了。"
郭越山看着碗里的蛋黄,黄澄澄的,冒着油。
他没立刻吃,而是用筷子把蛋黄拨到碗边,想留给舅舅舅妈。
舅舅坐在对面,手里拿着粗瓷碗,喝着粥,没说话,只是偶尔夹一筷子白菜。
他看见郭越山的蛋黄没动,就把自己碗里的蛋黄拨过去。
"越山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郭越山的眼泪突然掉在粥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他赶紧低下头,用粥把眼泪盖住,小口喝着粥,蛋黄的油混在粥里,更甜了,也更咸了。
甜的是有人疼他,咸的是他想爸妈了。
郭越山上小学三年级那年,舅舅的木匠活渐渐多了起来。
每天天不亮,舅舅就背着工具箱出门,工具箱是用松木做的,边角磨得光滑,上面刻着个"郭"字。
晚上回来时,舅舅的衣服上总沾着木屑,头发上也飘着碎木渣,却总在兜里揣着点东西。
有时候是块水果糖,有时候是个烤红薯,都是给三个孩子带的。
"今天给东家做了个衣柜,东家给的糖,你们分着吃。"
舅舅把糖放在八仙桌上,三颗糖,用透明纸包着,分别印着苹果、橘子、草莓的图案。
三个孩子围过来,大勇先拿了草莓的,小娟选了橘子的,最后剩下苹果的,郭越山没伸手,等着舅舅分配。
"越山,这个给你。"
舅舅把苹果糖递给他,手指上沾着木屑。
"快吃,甜着呢。"
郭越山接过糖,没立刻剥,而是放在手心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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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吃了,舅舅舅妈就没得吃。
他总觉得自己是"外来的",要多让着表哥表妹,多想着舅舅舅妈,才能留在这个家。
舅妈看出了他的心思,把自己的烤红薯掰了一半,递给他。
"越山,吃红薯,比糖顶饿。"
她的手刚从灶上拿下来,还带着温度。
"你舅舅特意给你留的,知道你爱吃甜的。"
郭越山咬了口红薯,蜜甜的汁水流在嘴里,心里暖烘烘的。
他偷偷看舅舅,舅舅正看着他笑,眼里的光像院里的灯,亮堂堂的。
那时候家里穷,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
大勇的灰毛衣短了,舅妈就把袖口接了块蓝布,给郭越山穿;
小娟的粉色棉袄小了,舅妈就把下摆接了截碎花布,改成郭越山能穿的尺寸。
过年的时候,三个孩子都能穿新袜子,是舅妈用毛线织的,红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福"字。
四年级那年,郭越山得了重感冒,发烧到39度,浑身没力气。
舅妈背着他去村医家,村医在村西头,离舅舅家有二里地。
雪刚化,路上全是泥,舅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裤腿上沾满了泥。
郭越山趴在舅妈背上,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抖,却没放下他。
"再坚持会儿,越山,快到了。"
舅妈喘着气,声音有点哑。
到了村医家,村医给郭越山打了针,开了药。
舅妈掏出兜里的钱,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数了数,刚好够药费。
回去的路上,舅妈把郭越山抱在怀里,用棉袄裹着他,怕他再着凉。
"你冷不冷?"
郭越山贴着舅妈的胸口,能听见她的心跳。
"我不冷,你别说话,保存力气。"
舅妈把他抱得更紧了。
回到家,舅妈给郭越山煮了碗鸡蛋面,卧了两个鸡蛋,是家里仅有的存货。
"快吃,吃了病就好。"
她坐在床边,看着郭越山吃,眼神柔得像水。
郭越山把鸡蛋夹给舅妈。
"你吃,我不饿。"
"傻孩子,我不饿,你吃了好得快。"
舅妈又把鸡蛋推回去。
"以后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别忍着。"
郭越山看着舅妈,突然说:"我能叫你妈吗?"
舅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里有泪光。
"能,当然能。以后你就叫我妈。"
那天晚上,郭越山第一次叫了"妈",声音不大,却让舅妈哭了。
后来小娟跟他说,舅妈那天在厨房偷偷抹眼泪,说"终于把这孩子的心捂热了"。
可"外人"的刺,还是偶尔会扎他。
有次学堂要交五十块钱的资料费,郭越山没敢跟舅妈说,偷偷攒起了零花钱。
他帮舅舅递工具,舅舅给的五毛钱;帮舅妈喂鸡,舅妈给的一块钱;捡废瓶子卖的钱,都藏在枕头下的小布包里。
攒了半个月,才攒了三十块钱。
郭越山急得睡不着,怕交不上资料费被老师说。
舅舅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晚上找他聊天。
"越山,是不是有心事?跟舅舅说说。"
郭越山没敢隐瞒,把交资料费的事说了。舅舅没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他。
"拿着,明天交给老师。以后有事跟舅舅舅妈说,别自己扛着。"
"舅舅,我......"
郭越山想拒绝,怕花家里的钱。
舅舅拍了拍他的肩。
"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就是对舅舅最好的报答。"
郭越山拿着钱,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知道,舅舅每天做木匠活,一天才挣二十块钱,这五十块钱,是舅舅两天多的工钱。
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挣了钱,给舅舅舅妈买新衣服,买好吃的。
2013年的夏天,郭越山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舅舅舅妈笑得合不拢嘴。
舅舅特意买了肉,舅妈做了红烧肉,还煮了鸡蛋,三个孩子围着桌子,吃得开心。
"越山真厉害,考上重点高中了!"
舅舅给郭越山夹了块红烧肉。
"以后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走出这个村。"
"你以后要当大学生了!"
小娟拉着郭越山的手,眼里满是羡慕。
"我也要向你学习,以后也考重点高中。"
大勇拍了拍郭越山的肩。
"好样的,以后哥打工挣钱,供你上学。"
郭越山看着一家人,心里暖烘烘的。
他觉得,好日子要来了,舅舅舅妈能安享晚年,表哥表妹能有好前程,他也能实现舅舅的期望,考上好大学。
可没过多久,噩耗就来了。
那天郭越山正在房间写作业,突然听见舅妈在院里哭,声音很大,带着绝望。
他赶紧跑出去,看见舅妈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电话,哭得浑身发抖。
"妈,怎么了?"
郭越山跑过去,扶着舅妈的胳膊。
舅妈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舅舅......你舅舅出事了......"
郭越山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舅舅怎么了?妈,你说清楚!"
"你舅舅在邻村盖房,房梁断了,从上面摔下来了......现在在县医院抢救......"
舅妈说着,又哭了起来。
郭越山没等舅妈说完,就往外跑。
他要去县医院,他要见舅舅。
大勇和小娟也跟着跑出来,三个孩子往村口跑,想拦辆三轮车去县城。
村口的王大爷看见他们,问清了情况,赶紧开着三轮车送他们去县医院。
路上,郭越山坐在三轮车上,风刮在脸上,却没感觉。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舅舅不能有事,舅舅还要看他考上大学,还要看大勇娶媳妇,还要看小娟长大。
到了县医院,抢救室的灯亮着,舅妈已经到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发乱了,脸上全是泪。
郭越山没说话,只是握着舅妈的手,想给她点温暖。
大勇和小娟也蹲在旁边,小娟吓得哭了,大勇没哭,却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伤得太重,没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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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啊"的一声,晕了过去。郭越山赶紧扶住她,眼泪掉在舅妈的脸上。
"舅舅......"
他朝着抢救室的门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出来啊!你还没看我考上大学呢!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大勇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
"不可能!我爸怎么会没了?你们再救救他!"
医生叹了口气,没说话,转身走了。
护士推开抢救室的门,让他们去见舅舅最后一面。
郭越山走进抢救室,舅舅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
他走过去,掀开白布,舅舅的脸上还有些灰尘,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一样。
郭越山伸出手,碰了碰舅舅的脸,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舅舅,你醒醒......"
郭越山趴在舅舅身上,哭出声。
"我还没孝敬你呢,你怎么就走了......"
处理后事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来帮忙。
有人给舅妈递纸巾,有人帮着搭灵棚,有人去镇上买东西。可也有人在背后议论。
"这下可难了,秀兰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个外姓的,以后日子怎么过?"
"越山就是个拖油瓶,现在郭强没了,秀兰更难了。"
郭越山听见了,心里像被针扎。他走到舅妈面前,低着头。
"妈,我......我可以辍学打工,帮家里挣钱。"
舅妈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眼泪掉在他的头发上。
"傻孩子,你爸要是在,肯定不让你辍学。你得好好读书,完成你爸的心愿。"
舅舅的葬礼很简单,按照村里的规矩,埋在村西的山坡上。
下葬那天,舅妈抱着舅舅的遗像,哭得站不住,大勇扶着她,郭越山和小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纸钱。
风吹过山坡,树叶哗啦啦响,像舅舅在说话。
郭越山把纸钱撒在坟前,心里想:舅舅,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会照顾好妈、大勇哥和小娟,会让这个家好好的。
舅舅去世后的一个月,舅妈终于联系上了雇舅舅盖房的东家。
东家是邻村的陈老板,开了家小工厂,盖厂房时请了舅舅去做木工。
第一次找陈老板时,他正在厂里指挥工人卸货,看见舅妈,脸上有点不自然。
"嫂子,你来了。郭强的事,我也难过,可这是意外,我也没办法。"
"意外?"
舅妈没接他递来的烟,声音很稳。
"我男人在你厂房上干活,房梁断了才摔下来,你没检查房梁的质量,这叫意外?"
"房梁是建材商送的,跟我没关系。"
陈老板想推卸责任。
"我最多给你两万块丧葬费,多了没有。"
"两万块?"
舅妈笑了,眼里却没笑意。
"我男人一天工资两百,他要养三个孩子,要供一个高中生,两万块够他活多久?你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我就去县里告你,去市里告你,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陈老板没想到平时温和的舅妈会这么强硬,有点慌了。
"嫂子,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
舅妈转身要走。
"要么给我三十万赔偿,要么咱们法院见。"
接下来的几天,舅妈每天都去陈老板的工厂,不吵不闹,就站在厂门口,看着工人进出。
陈老板被她缠得没办法,又怕事情闹大影响生意,只好找村支书调解。
村支书知道舅舅的为人,也同情舅妈一家,帮着跟陈老板谈。
"老陈,郭强是个老实人,跟着你干活没少出力,现在人没了,你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三十万太多,你拿不出,二十万总得有,不然你良心过得去?"
陈老板想了想,最终同意给二十五万赔偿,分两次给,第一次先给十五万,剩下的十万一个月内付清。
舅妈拿到十五万时,手里攥着存折,手在抖。
她走到舅舅的坟前,把存折放在坟头。
"郭强,钱拿到了,你放心,我会把孩子们照顾好,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消息传出去,亲戚们又上门了。这次不是来帮忙的,是来"出主意"的。
二姨先来了,坐在炕沿上,喝着舅妈泡的茶。
"秀兰,这二十五万可得好好规划,大勇是郭家独苗,以后要盖房娶媳妇,这钱得给大勇留着,不能乱花。"
舅妈没接话,只是给她添了点茶。
二姨又说。
"越山虽说养在你家,可终究是外姓人,以后要娶媳妇,得靠他自己,你不用给他留钱。小娟是姑娘家,以后要嫁人的,给点嫁妆钱就行,不用太多。"
郭越山刚好从外面回来,听见这话,脚步顿在门口,没进去。
他知道二姨说的是很多亲戚的想法,可心里还是像被针扎,疼得慌。
接下来的日子,亲戚们还是断断续续上门。
远房的叔公来了,说"这钱得让族里管着,免得你被骗";
表哥来了,说"我在镇上开厂,能帮你理财,保证钱生钱";
甚至连多年没联系的远房表姐都来了,说"小娟以后要嫁人,我帮她找个好婆家,彩礼能多要几万"。
小娟还小,不懂这些,只是每次亲戚们来,她都躲在郭越山身后,攥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害怕。
"哥,他们为什么总来咱家?是不是要抢咱们的钱?"
郭越山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他们是来跟妈聊天的。别害怕,有哥在。"
可他自己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
他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该要这钱?是不是自己离开这个家,舅妈和大勇小娟就能过得好点?
他甚至偷偷找了镇上的工地,问能不能打工,工地老板说他太小,不收。
一个月后,陈老板把剩下的十万块赔偿款付清了。
舅妈拿着完整的二十五万存折,坐在院里的槐树下,看了很久。
阳光落在她身上,像披了层金,可她的眉头却没松开。
"越山,明天周末,你把大勇叫回来,把小娟也接回来,妈有话跟你们说。"
舅妈抬头,看着放学回来的郭越山,眼神很坚定。
郭越山心里一紧,知道舅妈要分这钱了。他点点头。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叫大勇哥。"
晚上,郭越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拿着枕头下的木头人,摸了又摸,木头人脸上的墨迹被他摸得发亮。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木头人上,木头人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像舅舅在看着他。
第二天早上,郭越山早早去了镇上,找到大勇打工的工地。
大勇正在搬砖,砖垛堆得比他还高,他穿着件旧背心,肩膀上搭着条毛巾,脸上全是汗。
看见郭越山,他放下手里的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越山,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事?"
"妈让你回去,说有话跟我们说。"
郭越山看着大勇,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有的水泡破了,贴了块创可贴。
"哥,你要是忙,我跟妈说一声。"
"不忙,我跟你回去。"
大勇赶紧去工头那里请假,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褂,跟郭越山一起回村。
路上,大勇没说话,只是偶尔看郭越山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郭越山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直到快到村口,大勇才开口。
下午,小娟也从县城的姑姑家接了回来。
三个孩子齐了,舅妈在堂屋摆了桌饭。炒了四个菜,还煮了鸡汤。
"今天不是过节,妈怎么做这么多菜?"
小娟坐下,看着满桌子菜,有点不安。
舅妈没回答,只是给三个孩子盛了饭,又盛了汤。
"先吃饭,吃完妈有话说。"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郭越山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嚼蜡,咽不下去。
他偷偷看大勇,大勇也在慢慢吃,眼神落在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娟夹了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
吃完饭,舅妈把碗筷收了,擦了擦桌子,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红布包,放在八仙桌正中。
"大勇、小娟、越山,你们都过来坐。"
舅妈的声音很平静,可手指在红布包上轻轻颤抖。
三个孩子围坐在桌边,谁也不敢先开口。
院里的鸡咯咯叫了两声,风吹过槐树,树叶沙沙响。
舅妈看着三个孩子,眼神从大勇扫到小娟,最后落在郭越山身上。
"你们爸走了快两个月了。"
舅妈打开红布包,绿色的存折露出来。
"这二十五万,是他用命换的。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也听了很多人的话。有人说,这钱该给大勇盖房娶媳妇;有人说,给小娟留嫁妆;还有人说,越山是外姓人,不该分。"
郭越山的心一紧,手攥紧了裤缝。
"今天,当着你们兄妹仨的面,我把这事定了。你爸用命换来的这笔钱,我是这样打算的......"
舅妈李秀兰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后定格在郭越山身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郭越山的心跳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大勇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小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眨都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