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委办当秘书, 我永远是背锅的人,直到新任市委书记下来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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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赵启明“啪”的一声合上报告。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会议室最角落的陈岩身上。

市委书记的声音不高,却像锥子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份报告,是谁写的?”

县委办主任马学文脸上堆着笑,立刻抢着回答。

“报告赵书记,这是我们县委办集体智慧的结晶,由我牵头……”

赵启明像是没有听见,直接打断了他。

“我问的是,那个亲自去丈量排污口和农田距离、记录了王家村近三年癌症发病率的人,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在死一样的寂静里,市委书记指着那份朴素的报告。

他看着角落里脸色发白的陈岩。

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01

县委办主任马学文的脸,沉得像安河县阴了三天的天。

他从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出来,脚步又重又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办公室里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股低气压,各自埋下头,假装忙碌。

陈岩的心,随着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揪紧。

他知道,马学文是冲着他来的。

果然,马学文径直走到陈岩的工位前,把一叠纸摔在桌上。

那是“城乡环卫一体化”现场会的会议纪要草稿。

纸张散开,像一群受惊的蝴蝶。

“小陈!”

马学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要吃人的火气。

“你跟我进来。”

陈岩默默地站起来,跟着马学文走进了他那间独立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马学文没有坐下,他站在办公桌后面,像一头被激怒的熊。

“会议纪要上的数据,怎么回事?”

他的指头戳着那份草稿,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垃圾日清运量二百吨,汇报稿里写得清清楚楚,书记的秘书也核对过。”

“我汇报的时候,怎么就变成了两千吨?”

陈岩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那是您自己临场发挥时记错了。

他记得很清楚,马学文当时为了强调工作力度,自己加了一句“我们现在的处理能力,翻了十倍都不止”,然后顺口就说出了“两千吨”。

县委书记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当场打断了他,问他这个数字的来源。

马学文当场就卡壳了,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些话,陈岩一句都不能说。

他只能把头垂得更低,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旧皮鞋的鞋尖上。

“对不起,马主任,是我的疏忽。”

“我应该在稿子上用红色字体,把关键数据再标得更醒目一点。”

听到这个回答,马学文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把责任推卸出去的台阶。

“疏忽?”

马学文冷哼一声,拉开椅子坐下,身体重重地陷进皮椅里。

“小陈,这不是简单的疏忽,这是工作态度问题!”

“你知道今天在书记面前,我们县委办的脸,丢了多大吗?”

“书记觉得我们工作不严谨,作风漂浮。”

“这个印象一旦形成,以后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口锅,稳稳地扣在陈岩的头上。

陈岩只能不停地点头。

“是,是,主任批评得对,我回去就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马学文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种疲惫又宽宏大量的神情。

“检讨就不用写了,内部消化吧。”

“但是,你一定要吸取教训。”

“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做事,一定要沉稳,要细致。”

“尤其是在我们这种单位,细节决定成败。”

他端起桌上泡着浓茶的大号搪瓷杯,吹了吹气。

“行了,出去吧,把纪要赶紧改好,下班前给我。”

陈岩如蒙大赦,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他。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坐在他对面的王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凯凑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陈大才子,又被主任‘栽培’了?”

陈岩没有理他,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稿纸。

这个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上个月,县里要报送一篇关于“农村土地流转新模式”的深度调研报告。

这个任务,马学文交给了陈岩。

陈岩为此下了大功夫。

他利用周末和下班的时间,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电动车,跑了县里最偏远的四个乡镇。

他跟田埂上抽着旱烟的老农聊天,跟村委会的干部座谈。

他去乡镇企业看实际的流转合同,去农户家里看他们的收入账本。

他用了一个多星期,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

然后,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熬了三个通宵。

他查阅了国家最新的政策,对比了外地的先进经验。

最后,写出了一篇一万多字的报告。

报告里有数据,有案例,有分析,还有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

他自己觉得,这是他工作以来,写得最扎实,最满意的一份材料。

他把报告交给马学文。

马学文当时把他大大地表扬了一番。

说他“有思想,有深度,是县委办难得的笔杆子”。

陈岩当时还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一个星期后,市委的内部刊物《决策参考》上,全文刊登了这份报告。

报告引起了市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并做了长篇批示,要求在全市范围内学习安河县的经验。

安河县因此在全市出了彩。

县委书记在全县干部大会上,专门点名表扬了县委办,表扬了马学文主任。

那天,马学文红光满面,走路都带风。

庆功宴上,马学文喝多了,搂着陈岩的肩膀,舌头都有些大了。

“小陈啊,你,你是个好同志。”

“好好干,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油腻的手,重重地拍着陈岩的后背。

陈岩闻着他满嘴的酒气和饭菜的馊味,胃里一阵翻腾。

他看到那份刊登出来的报告上,署名只有一个人。

马学文。

他的名字,连一个脚注都没有。

02

再往前,一笔用于下游乡镇的专项扶贫款,因为几个部门之间协调不畅,迟迟无法下发。

群众等不及,就打了市长热线。

市里派了督查组下来,要追究责任。

负责协调这件事的,正是马学文。

在调查组的约谈会上,马学文一脸沉痛。

他说:“这件事,我负有主要的领导责任。”

“我三番五次地催促办公室的同志去跟进,去协调。”

“可能,还是我们有些年轻同志,工作经验不足,责任心不强,办事拖拉,没有把人民群众的疾苦,真正放在心上。”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现了自己的担当,又巧妙地把责任,推给了手下的人。

那个“年轻同志”,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因为具体跑腿的,一直都是陈岩。

最后,为了平息事态,陈岩被要求在县委办的全体会议上,做一个深刻的口头检查。

他站在会议室的前面,念着那份自己写的检讨书。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他看到王凯坐在下面,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在偷笑。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

陈岩和王凯,是同一年考进县委办的。

陈岩是名牌大学的硕士,笔试面试都是第一。

王凯只是个普通本科,考了好几年才上岸。

刚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陈岩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几年下来,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

陈岩因为能写,被马学文牢牢地按在了“材料狗”的位子上,每天有写不完的稿子,加不完的班。

王凯呢,他不会写材料,但会“写”人情。

他每天琢磨的,不是文件,是领导的脸色。

他知道马学文喜欢钓鱼,就自学成才,成了钓鱼高手,每个周末都陪着马学文去水库。

他知道马学文的老婆喜欢打麻将,就经常去“送温暖”,输钱输得恰到好处。

没过两年,王凯就被提拔成了办公室的副股长,分管后勤。

这是一个油水丰厚,又不用得罪人的位子。

王凯很快就买了车,买了房,在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他看陈岩的眼神,也从最初的羡慕,变成了后来的怜悯。

他有时候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端着盘子坐到陈岩对面。

“陈哥,最近又在写什么大作?”

“别太拼了,要注意身体。”

“你看你,头发都掉了不少。”

他的话,听起来是关心,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炫耀。

陈岩只是默默地吃饭,不怎么搭理他。

王凯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陈哥,你这性格,得改改。”

“现在这社会,光会埋头拉车,是没用的,还得会抬头看路。”

“路在哪?路就在领导的指示里。”

陈岩放下筷子,看着他。

“我吃饱了,你慢用。”

他端着餐盘,转身离开。

他听到身后,王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夜里,陈岩躺在单位那间十几平米的单身宿舍里。

墙壁因为潮湿,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

窗外的路灯,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个昏黄的光斑。

他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想起自己大学毕业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的一支笔,可以写出锦绣文章,可以为国为民。

他没想到,最后,这支笔,成了别人向上爬的梯子,成了自己一次次背锅的工具。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迷茫。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安河县官场这潭看似平静的水,被一颗从市里扔下来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新任市委书记赵启明,要来安河县调研。

这个消息,像一股寒流,迅速席卷了县里的每一个机关单位。

关于赵启明的传闻,早就已经沸沸扬扬。

说他作风强硬,眼光毒辣,最讨厌的就是形式主义和弄虚作假。

他上任不到一个月,市里就已经有好几个局长级别的干部,因为各种原因被免职或调查。

现在,这尊“煞神”,要把调研的第一站,放在安河县。

更要命的是,他点名要看的地方,是红旗镇。

红旗镇,是安河县最亮眼的“政绩”,也是最头疼的“脓包”。

镇上的那家化工厂,是县里的纳税第一大户,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

历任县领导,都把这家工厂,当成自己的功劳簿。

但是,工厂的污染问题,也像一个幽灵,常年盘踞在安河县的上空。

工厂下游的王家村,是全县有名的“上访村”。

村民们隔三差五,就拿着浑浊的水样和枯萎的庄稼,跑到县政府门口。

县里不是没想过治理。

但是,工厂的背景很深,牵扯到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几次所谓的“环保整顿”,最后都变成了走过场,不了了之。

这件事,成了安河县一个谁也不愿,谁也不敢碰的禁区。

赵启明书记,偏偏就要先来捅这个马蜂窝。

县委书记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每一个与会领导的脸上,都写满了“棘手”两个字。

最后,准备汇报材料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毫无悬念地,落到了县委办主任马学文的肩上。

马学文从会议室出来,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把办公室所有能写材料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

03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陈岩的身上。

那个目光,不容拒绝。

“小陈,这次的文字主稿,你来负责。”

“其他人,配合小陈,搜集资料。”

然后,他转向王凯。

“王凯,你带几个人,立刻去红旗镇和化工厂,准备一下现场。”

“哪些地方能看,哪些地方不能看,要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多拍一些照片,要拍得有水平,有美感,知道吗?”

王凯立刻点头哈腰。

“明白,主任,保证让领导看到我们安河县最美的一面。”

散会后,马学文把陈岩单独留了下来。

他给陈岩的茶杯里续上热水,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

“小陈啊,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

“关系到我们安河县的脸面,也关系到我们县委办的脸面。”

“所以,这份材料,一定要写得滴水不漏。”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岩的反应。

“我知道,红旗镇的情况,比较复杂。”

“有些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也是发展过程中难以避免的阵痛。”

“我们在写材料的时候,要把握好一个度。”

“既要正视问题,体现我们的坦诚,又不能把问题扩大化,自己给自己抹黑。”

“重点,还是要放在成绩上。”

“要把我们县委县政府在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浓墨重彩地写出来。”

“至于那个污染问题,可以提,但要一笔带过。”

“就写成,我们已经‘高度重视’,并且‘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目前情况‘稳定可控’。”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陈岩划定一个看不见的牢笼。

陈岩沉默地听着。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王家村那些村民愁苦的脸,浮现出那条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河流。

他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马学文看他半天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有难度?”

陈岩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马学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

“记住,我们是党的喉舌,我们的笔,要为大局服务。”

“不要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更不要自作主张。”

从马学文办公室出来,陈岩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写的那些文字,每一个字,都是一个谎言。

他打开之前的文档,找到了自己写的那篇关于土地流转的报告。

他看着那些自己亲手记录下来的,来自田间地头的声音。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他觉得自己手里的这支笔,脏了。

那天下午,他什么也没写。

临下班的时候,王凯带着人,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他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上,招呼着办公室的人过去看。

照片确实拍得很“美”。

蓝天白云下的现代化厂房,绿树茵茵的厂区公路,还有穿着崭新工作服的工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哪里,陈岩会以为这是某个花园式的度假村。

王凯得意洋洋地对马学文说。

“主任,您看,我特意找了几个厂里的劳模,让他们摆拍的。”

“背景那个排污口,我也让他们用一块宣传板给挡上了。”

“保证天衣无缝。”

马学文看着照片,满意地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王凯办事,我放心。”

他转头看向陈岩,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陈,稿子有思路了吗?”

陈岩站起来,低声说。

“有点,但是,我想再去现场看一看,找点灵感。”

马学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现场有什么好看的?王凯他们不是刚回来吗?”

陈岩说:“我想从另一个角度,看看我们环保工作的成果。”

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

马学文想了想,觉得也许能挖出一些新的亮点。

“行吧,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别耽误了写稿子。”

陈岩走出办公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单位食堂。

他骑上自己那辆破电动车,朝着红旗镇的方向,骑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是去寻找什么“灵感”。

他是去寻找真相。

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

陈岩把电动车藏在离王家村很远的一片野地里,徒步走了进去。

村子里很安静,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了灯。

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偶尔传来几声咳嗽。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化学味道,比白天更加浓烈。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凭着记忆,摸黑走到了村边那条小河旁。

他从包里,掏出了几个空的矿泉水瓶。

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取样工具。

他走到一个工厂的排污口附近。

这个排污口,白天被王凯他们用宣传板挡住了。

现在,宣传板被挪开了。

一股泛着白色泡沫的,墨绿色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管道里流出来,汇入河中。

那股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

陈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灌满了几个水瓶。

然后,他又在河的上游和下游,分别取了水样。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

他像一个做贼的人,迅速离开了现场。

接下来的两天,陈岩像着了魔一样。

他白天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写着那些言不由衷的官样文章,应付着马学文。

04

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一个独行的调查员。

他偷偷地跑到县环保局的资料室,找到了过去几年关于化工厂的所有监测报告。

他发现,那些报告上的数据,总是惊人地“合格”。

但是,检测的时间点,都非常蹊跷。

要么是在工厂停产检修期间,要么是在大雨过后,河水被稀释的时候。

他又去了县卫生院的档案室。

他借口要写一篇关于地方病防治的宣传稿,查阅了红旗镇近十年的居民健康档案。

他把那些患病,特别是患癌症的病例,一个个地抄录了下来。

他发现,王家村的发病率,是全县平均水平的五倍以上。

而且,发病人群,越来越年轻化。

他还去了县信访办。

他找到了王家村村民历年来的上访材料。

那些材料,厚厚的一摞,上面写满了村民们用最朴素的语言,讲述的痛苦和绝望。

每一份材料的后面,都有领导的批示。

那些批示,千篇一律。

“请某某部门阅处。”

“转某某单位核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材料,像一块块拼图,在陈岩的脑海里,慢慢地拼凑出了一幅完整而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污染问题了。

这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由利益、失职和谎言编织而成的大网。

他把所有的资料,都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那间十几平米的房间,成了他的战场。

他把汇报给马学文的那份稿子,扔到了一边。

他重新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

他要写一份不一样的报告。

一份只写给自己的良心,只写给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村民的报告。

他把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放了进去。

水样照片,监测数据对比,患病名单,上访记录。

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藻,也没有任何主观的评论。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冰冷的,残酷的,不容辩驳的事实。

在报告的最后,他附上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他建议,立刻成立由市一级牵头的独立调查组,彻查污染问题和背后的渎职行为。

他建议,对化工厂进行彻底的环保改造,不达标,就坚决关停。

他建议,对王家村的村民,进行全面的健康体检和经济补偿。

他甚至还附上了一个详细的预算方案。

他写得很快,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像是在弹奏一曲愤怒的乐章。

他把这几年在县委办里,积压的所有憋屈,所有不甘,所有愤怒,都倾注到了这份报告里。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但是,他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把报告打印了出来,厚厚的三十多页。

他看着这份报告,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这个“孩子”,可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他决定,要让它出生。

他拿着报告,走进了县委大院。

他没有去找马学文。

他知道,找他,等于把这份报告直接扔进碎纸机。

他想了很久,做出了一个更大胆,也更危险的决定。

他要越级。

他要把这份报告,想办法,亲手交到市委书记赵启明的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他只知道,他必须试一试。

这是他作为一个读书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尊严。

赵启明书记视察的日子,到了。

安河县的天气,格外晴朗。

县委大院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几条红色的欢迎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县里的所有领导,都提前半个小时,在办公楼前列队等候。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尊敬和热情的微笑。

马学文站在队伍里,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新的夹克,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他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陈岩被安排在了外围,负责维持秩序。

他穿着单位发的蓝色工作服,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他的怀里,揣着那份报告。

报告被他用一个牛皮纸袋装着,贴身放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了。

他的手,一直按在那个位置,手心里全是汗。

上午九点整,几辆黑色的奥迪车,准时地,缓缓地驶入了县委大院。

车子停稳,中间那辆车的车门打开。

赵启明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身材清瘦,步履稳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迎接的人群中扫过。

县委书记和县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赵书记,一路辛苦了!”

赵启明只是和他们简单地握了握手。

“不辛苦。”

“走吧,不要搞这些形式了,直接去现场。”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按照县里制定的“精品路线”,第一站,是去参观一个获得过省级荣誉的“花园式工厂”。

但是,车队刚刚启动,赵启明就对着司机说。

“师傅,麻烦停一下。”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导航。

“我们不去他们安排的地方。”

“去这个村子,王家村。”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县领导们的耳边炸响。

县委书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赵书记,这个……王家村的路况不太好,比较偏僻。”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企业的发展情况吧?”

赵启明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05

“路不好走,才说明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

“老百姓能走的路,我们为什么不能走?”

县委书记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再说什么。

车队在尴尬的气氛中,调转了方向,朝着红旗镇开去。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整个安河县的干部队伍,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马学文在车上,不停地打着电话,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通知红旗镇!让他们做好准备!”

“不!不要刻意准备!就保持原样!”

“算了!你们看着办吧!一定要稳住!不能出乱子!”

陈岩坐在后面的一辆工作车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机会,可能来了。

车队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了王家村。

这里,没有欢迎的人群,也没有彩旗和横幅。

只有一股刺鼻的化学味道,和一群闻讯赶来,脸上写满悲愤和期盼的村民。

村民们把赵启明的车,围得水泄不通。

赵启明没有待在车里。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没有让安保人员拦着村民。

他走进了人群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放声大哭。

“领导啊!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死绝了啊!”

赵启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老太太的背。

他走进村民的家,看他们水缸里的水。

他走到田埂上,看那些枯萎的庄稼。

他走到那条黑色的河边,蹲下身,久久地凝视着那浑浊的河水。

安河县的领导们,跟在他的身后,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马学文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现场的临时会议室,就设在王家村的村委会里。

那是一间破旧的平房,墙皮都剥落了。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汇报,都显得语无伦次,苍白无力。

轮到马学文了。

他打开了那份由王凯他们精心制作的,充满了精美图片的PPT。

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念着那份由陈岩起草的,充满了空话套话的汇报稿。

“尊敬的赵书记,各位领导……”

他刚念了一个开头,赵启明就抬起了手。

“行了,别念了。”

他的声音很冷。

“这些东西,我在办公室里,已经看得太多了。”

“我今天来,是想听点真话的。”

他指着桌上那一堆包装精美的汇报材料。

“把你们带来的所有书面材料,都拿上来,我看看。”

工作人员赶紧把材料都抱了过来,堆在会议桌上。

马学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陈岩怀里,还揣着一份东西。

他用眼神,狠狠地瞪着站在角落里的陈岩,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杀气。

陈岩的手,按在胸口,犹豫不决。

他知道,如果现在把报告交上去,他和马学文,就彻底撕破脸了。

以后在安河县,他将再无立足之地。

但是,如果不交,他会后悔一辈子。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赵启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赵启明没有去看桌上那些华丽的材料。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陈岩的身上。

“那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同志。”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陈岩的身上。

陈岩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豁出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牛皮纸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会议桌前。

他把报告,放在了赵启明的面前。

“赵书记,这是我写的一份……补充报告。”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马学文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赵启明拿起了那份报告。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看了一眼封面。

封面上,只有一行用黑色宋体打印的字。

《关于安河县红旗镇化工污染问题的深度调查及治理建议》。

下面,没有署名。

赵启明打开了报告,一页一页地,仔细地看了起来。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马学文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对陈岩来说,也是。

终于,赵启明“啪”的一声,合上了报告。

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会议室最角落的陈岩身上。

市委书记的声音不高,却像锥子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份报告,是谁写的?”

马学文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立刻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抢着回答。

“报告赵书记,这是我们县委办集体智慧的结晶,由我牵头……”

赵启明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目光依然在人群中搜索着。

他打断了马学文的话,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问的是,那个亲自去丈量排污口和农田距离、记录了王家村近三年癌症发病率的人,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齐刷刷地集中了过来。

站在陈岩旁边的王凯,下意识地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陈岩无处可躲。

他只能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犯人一样,硬着头皮,抬起头,迎上了赵启明的目光。

赵启明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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