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前韦小宝攥着几位夫人的手问:告诉我,哪个孩子是我亲生的

分享至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在云南丽江的暖阳下,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鹿鼎公韦小宝,已是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

他坐拥着泼天富贵,享受着七位夫人和满堂儿孙的环绕,这份看似圆满的天伦之乐,本应是他传奇一生最安详的句点。

这份平静之下,怀疑的阴影却早已如毒藤般悄然滋生,缠绕住他日渐衰竭的心脉。

他审视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子孙面孔,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自己迥异的神态和气度,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装糊涂了大半生的面具上,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生命的灯火即将燃尽,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七位夫人悉数叫到床前。

在昏暗的烛光与女人们复杂的目光中,这个一生都在嬉笑怒骂中求生的男人,攥紧了她们的手,问出了那个足以摧毁一切的、颤抖着的问题……



01

云南,丽江。

这座远离了京城喧嚣的古城,用它特有的慵懒和温吞,将一个曾经搅动了大清王朝风云的男人,打磨成了一个安详富足的古稀老人。

韦家的府邸,是整个丽江城里最气派的所在。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后院引了玉龙雪山的活水,绕着假山潺潺流淌,养着从江南运来的名贵锦鲤。

府里的下人,从管家到烧火的丫头,都知道韦老爷富可敌国,当年是随着圣驾平定吴三桂的大功臣,封过一等鹿鼎公,连当今皇上,都得尊称他一声“桂贝勒”,私下里或许还会亲昵地叫一声“小桂子”。

可这些辉煌,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如今的韦小宝,更像个寻常的富家翁,一个被岁月和旧伤彻底掏空了精气神的老头儿。他的背驼了,头发白得像玉龙山的雪,脸上布满了老年斑,走几步路就要喘上半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紫檀木的拔步大床上。韦小宝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醒来,咳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虾米,感觉肺叶子都要从喉咙里翻出来了。守在床边的双儿立刻端上温热的蜜水,用那双几十年如一日温柔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相公,慢点儿,顺顺气。”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软糯,像是能抚平世间一切的焦躁。

韦小宝喝了水,喉咙里那股子铁锈般的腥甜感才稍稍压下去一些。他靠在几个厚实的云锦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曾经精光四射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不堪,望着窗外。院子里的三角梅开得泼辣又张扬,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可他只觉得身上发冷,那股子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透出来的寒意,是再厚的狐皮被子也捂不热的。

“双儿,扶我出去走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哎,”双儿应着,手脚麻利地取来一件织锦镶白狐毛的披风给他仔细穿上,“大夫嘱咐了,您这老寒腿最怕见风。咱们就在廊下坐坐,晒晒太阳,暖和暖和身子,好不好?”

韦小宝没力气争辩,哼唧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双儿的力气比年轻时小多了,但依旧是他最稳固的依靠。她几乎是半抱着,才将他那副干瘪的身体挪到了院中廊下的紫藤萝躺椅上。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几个年纪小点的孙子孙女像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跑过来,围着他“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把剥好的橘子瓣儿往他嘴里塞。

韦小宝脸上挤出一丝皱巴巴的笑容,从怀里摸出几块早就准备好的麦芽糖,颤巍巍地递给他们。“吃吧,吃吧,都是好孩子,都长高了……”

他看着这满院的儿孙,大的已经娶妻生子,在外面独当一面;小的还在咿呀学语,绕着他的腿打转。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本该是他韦小宝这一生最得意、最值得吹嘘的成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他们的眼神变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天伦之乐的欣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带着探究的陌生目光。

他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紫禁城里跟小玄子摔跤打闹,天地会里当香主指点江山,神龙岛上做白龙使虚与委蛇。他靠的是什么?不是那一身不入流的武功,更不是那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的学问。

他靠的,是他那颗比谁都转得快的脑子,是那一肚子随机应变的鬼主意,更是那一手表里不一、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的绝活。

“糊涂”,是他韦小宝行走江湖、安身立命的护身符。

可现在,他老了,油尽灯枯,躺在这把用金丝楠木打造的躺椅上,连站起来都费劲。死亡的气息像院子里石缝中的青苔,悄无声息地,却又无孔不入地蔓延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当一个人真正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他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渴望一件事——“明白”。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过去,那些被他刻意用“糊涂”掩盖掉的、不愿深究的细节,像退潮后沙滩上兀然露出的尖利石子,密密麻麻,硌得他心里一阵阵地生疼。

午后,为了给老太爷解闷,府里的几个儿子和侄子辈的年轻人在后院宽阔的草场上จัด起了一场马球赛。这是韦家多年来的传统项目,男丁们从小就要学骑马,几个儿子更是此中好手。

韦小宝被众人簇拥着,坐在观赛台上最好的位置,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身边坐着苏荃、双儿、建宁等几位夫人。苏荃依旧是那副当惯了教主夫人的派头,端庄持重,不苟言笑,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目光平静地看着场内。她掌管着韦家偌大的家业,是这后宅真正的“定海神针”。

场上的比赛正激烈。几个儿子分成两队,纵马驰骋,挥杆争抢。马蹄翻飞,草屑四溅,呼喝叫好之声、球杆清脆的撞击声混成一片,好不热闹。

韦小宝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场上的一道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阿珂的儿子,韦虎。

他今年刚二十出头,是所有儿子里相貌最为出众的一个。他继承了阿珂那天下无双的美貌,又糅合了男子的英气,剑眉星目,俊朗不凡。此刻他一身利落的骑装,骑在一匹神骏非凡的通体雪白的马上,身姿挺拔如松,马术精湛得不像话。只见他一个漂亮的侧身,宛如灵猿探臂,从对手的球杆下将木球稳稳截走,随即长臂一挥,手腕发力,那颗木球便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呼啸着飞出,应声滚入球门。

“好!”满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韦虎勒住缰绳,白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没有像韦小宝的其他儿子那样兴奋地大呼小叫,只是在马背上微微侧过身,冲着喝彩的众人,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扬起了下巴。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倨傲,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众生的贵气。

就是这个动作。

这个快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微不足道的神态。

“哐当!”一声脆响。

韦小宝手里端着的那只上好的龙泉窑青瓷茶杯,毫无征兆地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和鞋面,他却浑然不觉,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相公,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烫着没有?”双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一边用帕子给他擦拭,一边关切地问。

韦小宝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韦虎,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手脚冰凉。他见过那个神态,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当年在台湾,那个处处与他作对,抢走了阿珂,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延平郡王三公子,那个被他用计坑害得身败名裂、狼狈不堪的“小白脸”——郑克塽,在他得志时,就是这个样子!

一样的俊俏脸庞,一样的倨傲神气,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种血脉里带出来的,学都学不像的矜贵!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苏荃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放下佛珠,皱眉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韦小宝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又挂上了那副几十年不变的、赖皮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无比僵硬。“哎呀,老了老了,手不中用了,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可惜了这上好的普洱,可惜了,可惜了!”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向身旁的阿珂。阿珂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对场上的胜负和儿子的英姿都漠不关心,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雪山,好像那里的风景比眼前的一切都更吸引她。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韦小宝心里猛地一沉。他拼命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是老眼昏花,想多了。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或许只是巧合,年轻人嘛,少年得志,有点傲气也正常。可是,那个画面就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拔不出来,还随着血脉的每一次搏动,把那冰冷的毒液带到四肢百骸。他觉得手脚发麻,心口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风流事,就是把天下第一美人阿珂抢到了手,哪怕用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他一直觉得,人是他的,生的儿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可今天,这个他笃信了几十年的念头,就像一块长了霉斑的墙皮,被韦虎那个不经意的神态轻轻一戳,就“哗啦”一下,掉下一大块,露出了里面潮湿、丑陋、不堪入目的底子。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想看看别的儿子,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他的大儿子韦豹,双儿所生,性子最像他,机灵圆滑,此刻正咋咋呼呼地在场边指挥队友,上蹿下跳,满脸都是他年轻时那股子活泛劲儿。看到韦豹,他心里稍安。他又看向别的孩子,有的敦厚,有的文弱,各有各的模样,多多少少都能从他和他们母亲身上找到些影子。

他试图让自己相信,孩子嘛,长得像谁都有可能,像舅舅,像姥爷,隔代遗传,都是说得通的。

就在他这么翻来覆去地劝说自己的时候,场上起了小小的冲突。

比赛结束了,韦虎那队理所当然地赢了。输了的一方,建宁公主的儿子韦冬,脸上有些挂不住,闷闷不乐地牵着马往回走。一个同队的表亲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冬少爷,今天可是被虎少爷抢尽了风头啊,咱们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哈哈。”

这句话本是一句缓和气氛的无心之言,韦冬却猛地停下脚步,脸色一沉。

他没有像他那个疯疯癫癲的娘建宁公主那样跳起来骂人,也不是像他爹韦小宝那样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他只是停了下来,转过身,负手而立。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甚至没有看那个说话的表亲,目光平静地投向远方碧蓝的天空,用一种与他二十岁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场游戏罢了,胜负乃常事。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提。”

他的声音不高,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天生的威严。那个表亲被他这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镇住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讪讪地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再出半声。

这一下,比刚才韦虎那个倨傲的神情,更让韦小宝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躺椅上,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既敬畏又熟悉,甚至曾经同床共枕过的人——年轻时的康熙皇帝,他的“小玄子”。

当年在紫禁城的御书房里,小玄子决定要除掉权倾朝野的鳌拜时,就是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的。平时可以没大没小地打打闹鬧,一旦涉及国事,那份生杀予夺的帝王之气就自然而然地从骨子里流露出来,让人心头发颤,不敢有半分违逆。

韦冬的这个样子,这股子发号施令的劲儿,简直和小玄子年少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一个无比可怕的、他从来不敢去想的念头,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他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窜了出来,吐着信子,亮出了致命的毒牙:建宁那婆娘,刁蛮任性,当年归隐之前,最是思念京城繁华,借着省亲的名义回过好几次宫……有一次,还在宫里住了小半年才磨磨蹭蹭地回来……

“轰”的一声,韦小宝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他顿时觉得手脚冰凉,连指甲缝里都是冷的。丽江午后那般暖洋洋的太阳,此刻照在他身上,却再也驱不散那股从心底、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彻骨寒意。

如果说,对韦虎的怀疑还只是一根细细的针,偶尔刺痛一下。那么,对韦冬的这个念头,简直就是一把千斤重的攻城巨锤,狠狠地砸在了他心门上,把他心里那点仅存的侥幸和自欺欺人,砸了个稀巴烂。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忙活了一辈子,到头来,不光可能帮情敌养儿子,还可能帮皇帝养儿子。这他妈的,传出去,他韦小宝的脸还往哪儿搁?

02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韦小宝是怎么过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夫人们后来的说笑,孙子们的打闹,下人们谦卑的奉承,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嗡嗡作响,模糊不清,却一个字也进不了他的耳朵。

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两个挥之不去的画面:一个是韦虎在马背上扬起下巴的倨傲,另一个是韦冬负手而立的沉稳。

这两个画面,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又像两块烧红的烙铁,交替着在他心上烙印,让他痛不欲生。

晚宴上,阖家团圆,一派热闹。韦小宝破天荒地没怎么说话,也没了平日里讲两个从丽春院听来的荤段子逗大家笑的兴致。

他就那么枯坐着,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桌上的菜肴,面前的酒杯空了,就自己满上,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一直烧到胃里。

双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柔声劝他:“相公,少喝点吧,大夫说酒最伤身子,您这几日咳得厉害。”

韦小宝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事儿,老子这辈子,什么没尝过?人参鹿茸,鹤顶红砒霜,都吃过。就这点马尿,还放不倒我。”

他说的是“老子”,而不是往常在双儿面前自称的“我”。只有在他心里极度烦躁或者愤怒的时候,他才会用这个在扬州市井里混迹时养成的粗鲁自称。苏荃和双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忧虑,但她们都默契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他碗里夹菜。

夜深人静,妻妾们各自回房。韦小宝以身体不适为由,独自歇在了自己的主屋。他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白天的两个画面在他脑中不断盘旋,搅得他心烦意乱,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他索性闭上眼,任由思绪的野马挣脱缰绳,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

他想起了阿珂。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河南少林寺外的山道上见到她。她一身素衣,却美得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当时就暗暗发誓,这个女人,他韦小宝要定了,不管用什么法子。

他想起了在平西王府,他为了她,不惜得罪吴三桂的宝贝儿子吴应熊。想起了在台湾,他耍尽了阴谋诡计,利用天地会的势力,离间她和郑克塽,把那个在他看来除了长得俊一无是处的“小白脸”的名声彻底搞臭。

最后,是扬州。那个烟花丛中的丽春院,他自己的“老家”。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他用最卑劣的、他自己都有些不齿的手段,在酒里下了迷药,占有了她,也占有了同样被迷晕的苏荃。

他一直认为,这是他一生中办得最“漂亮”、最得意的一件事。

大丈夫敢爱敢恨,看上了就要抢过来,天经地义。他一直以为,生米煮成了熟饭,人心自然也就慢慢收回来了。孩子生下来,当了娘,就像拴上了链子的鹰,还能扑腾着翅膀飞到哪儿去?

现在想来,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么多年,阿珂对他,何曾有过半分温情?除了在床笫之间必要的、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迎合,她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冷的,疏离的,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之间,隔着一片看不见的海,他永远也渡不过去。他们更像是主人与囚犯,而不是丈夫与妻子。她在这个喧嚣热闹的大家庭里,活得像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清冷又孤僻。

那颗被郑克塽偷走的心,他韦小宝用尽了权势、金钱和手段,花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也没能给抢回来。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耻辱。他韦小宝是什么人?皇帝跟前平起平坐的大红人,天地会的总舵主(虽然是假的),走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到了一个女人身上,就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还可能……还可能傻乎乎地替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我非得问个明白!”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扎了根,疯了一样地生长。

第二天,韦小宝起了个大早。他没让双儿扶,自己撑着一根沉香木的拐杖,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阿珂居住的那个清幽的小院。

阿珂的院子是整个韦府最清静的地方。她不喜奢华,院里只种了些素雅的兰花和几竿瘦长的翠竹,地上铺着青石板,打扫得一尘不染。

此刻,她正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服,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佛经,神态安详,仿佛已是方外之人。

韦小宝走进去的时候,故意用拐杖“笃笃笃”地敲击着地面,弄出些声响。阿珂抬起头,看到是他,那双总是淡漠如水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站起身,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淡淡地行了一礼:“老爷怎么过来了?”

这一声“老爷”,叫得客气,却也像一把尺子,把两人的距离量得清清楚楚,无比遥远。



韦小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费力地坐下,喘了口气,脸上习惯性地挂起他那标志性的嬉皮笑脸:“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人老了睡不着,到处溜达溜达。唉,人一老啊,就爱想以前的事儿。”

他顿了顿,眼睛看似随意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她身上,然后仿佛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经意地开口:“说起来啊……也不知道当年在台湾那个姓郑的小白脸,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记得后来听人说,被小玄子……呃,被皇上发配到关外最北边那个苦寒地儿去了,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冻死在那儿,投胎做猪做狗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连窗外竹叶的沙沙声都听不见了。

阿珂正在给一盆名贵的墨兰浇水的手,猛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韦小宝,但她那微微绷紧的、线条优美的脊背,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长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重新拿起小巧的紫砂水壶,继续那未完的动作,细细的水流浇在兰花的根部。她的声音像院子里的井水一样清冷,听不出半分喜怒:“老爷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提他作甚,没的污了耳朵。”

这反应,在疑心已经重到快要爆炸的韦小宝看来,无异于心虚。要是真的毫不在意,以她刚烈的性子,要么就痛骂郑克塽一顿解恨,要么就干脆付之一笑,当个屁给放了。这种不愿提及、刻意回避的态度,恰恰说明她心里有鬼!她还念着那个小白脸!

韦小宝心里的那股邪火“蹭”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跟郑克塽到底有没有私情,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这么问。这么问,她肯定打死都不会承认。老子要的是真相,不是图一时痛快跟她吵架。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脸上挤出两声干笑:“呵呵,是是是,夫人说的是,不提了,不提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嘛,不值一提。我就是年纪大了,嘴碎,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他装模作样地站起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补了一句:“对了,咱们家虎儿这孩子,长得是真俊,英气逼人,就是……越来越不像我这个当爹的了,哈哈……”

这一次,阿珂连浇水的动作都没停,只是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一分:“孩子长大了,自然有他自己的模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韦小宝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他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阿珂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他所有的试探和心机,在她面前都像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不起半点作用。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出了阿珂的院子。来的时候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回去的时候,那股劲儿全泄了,只剩下满心的悲凉和屈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又沉又痛。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试图去揭开一个可能让他颜面扫地的秘密,结果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还碰了一鼻子灰。

这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阿珂的平静,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不平静。

这天下午,韦府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阿珂把韦虎叫到了自己的房里,关上门,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半个时辰后,韦虎出来时,一向神采飞扬的脸上满是压抑,眼圈也是红的,像是大哭过一场。从那天起,一向有些张扬跳脱的韦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见到韦小宝,眼神也有些躲闪,不再像以前那样亲热地凑上来。

这一切,韦小宝都通过安插在各院的眼线,看得一清二楚,记在心里。他没有声张,但那根扎在他心里的毒针,又被狠狠地往深处戳进了一寸,疼得他夜里都睡不着觉。

03

关于韦虎的疑云尚未散去,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席卷而来,直扑韦家大院。

阿珂那件事,对韦小宝的打击极大。他本就衰老的身体,被这股子心火一攻,彻底垮了。他整日躺在床上,汤药不断,咳嗽得愈发厉害,常常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精神也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

就在这时,京城来了钦差,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听闻桂贝勒身体抱恙,特命人送来关怀,并探望远在云南的“和硕恪靖公主”,也就是建宁。

这在韦家是天大的事。全府上下立刻忙碌起来,洒扫庭院,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圣使。

韦小宝拖着一副病体,也得在双儿和苏荃的搀扶下,强打精神出来见见钦差。毕竟,这是小玄子派来的人,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钦差是个面孔圆滑、见风使舵的中年官员,见了韦小宝,满脸堆笑,一口一个“桂贝勒”,姿态放得极低,恭敬得不得了。一番客套寒暄过后,便是宣读圣旨,无非是些勉励和安抚的话,然后开始赏赐礼物。

赏给韦家的东西,从关外的千年老参、东海的上品珍珠,到江南的极品丝绸、景德镇的官窑瓷器,装了满满十几大箱,极尽奢华,晃得人眼花。

但这些,韦小宝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这辈子,什么宝贝没见过?皇宫大内里的稀世珍宝他都当弹珠玩过。

他真正有点在意的,是钦差宣旨完毕后,单独捧出来,郑重其事地交给建宁公主的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锦盒。

“公主千岁,”钦差躬着身子,笑得像朵菊花,“这是皇上听闻您在丽江一切安好,龙心大悦,特地熬了好几个通宵,亲笔为您画的一幅画,以慰您的思乡之情。”

建宁一听是皇兄的御笔亲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天上最亮的星星。她归隐二十多年,刁蛮的脾气虽然被岁月和苏荃的管束收敛了不少,但骨子里那份与生俱来的皇家骄傲和对紫禁城繁华生活的无尽念想,从未有半刻断绝过。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锦盒,打开来,取出一卷用明黄色丝绸包裹的画轴,小心翼翼地,带着朝圣般的虔诚,缓缓展开。

画上,是一个美眼精致的华服少年,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独自放着一只绘着凤凰图案的精美风筝。在他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宫殿,金瓦红墙,气势恢宏,一眼便知是那座困了她半辈子的紫禁城。

画的右上角,有一行飘逸潇洒的题字,笔力遒劲:遥念皇妹,忆及幼时嬉戏光景,特绘此图,以慰思乡之情。落款是康熙的私印。

建宁看着画,只是那么一眼,眼圈就一下子红了。她伸出手指,轻轻地、爱惜地抚摸着画上少年那张俊秀的脸,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哽咽:“皇兄……皇兄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

韦小宝也被双儿扶着,凑过去看。初看时,只觉得这画画得是真好,那宫墙,那殿宇,那汉白玉的栏杆,跟他记忆里的乾清宫一模一样。可当他的目光,慢慢地落在那画中少年的脸上时,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画中少年……怎么这么眼熟?

他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那张脸,仔细端详。那挺直的鼻梁,那薄薄的却紧抿着的嘴唇,尤其是嘴角那倔强地上扬的弧度,还有那双看似平静淡然、实则深处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之傲气的眼睛……

这不是……这不是他妈的韦冬吗?!



韦小宝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看不见的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这画的哪里是什么狗屁“幼时嬉戏光景”,分明就是照着韦冬少年时的模样画的!连神态都分毫不差!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去看站在人群中的韦冬。

韦冬也正看着那幅画,神情有些怔忡,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少年时的青涩已经从他脸上褪去,但他脸部的轮廓,眉眼间的神韵,和画中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瞧瞧!你瞧瞧!”建宁此刻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与感动之中,她拿着画,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跑过来冲着韦小宝炫耀,完全没注意到他煞白的脸色,“你这个死太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皇兄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皇兄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不像你,就知道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公主!”

“死太监”这个称呼,是她以前在宫里叫惯了的,带着一股子施虐的快感。归隐之后,韦小宝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再这么叫,她已经很多年没说过了。今天一激动,又脱口而出。

要是放在平时,韦小宝顶多也就是骂骂咧咧地回敬她几句“疯婆娘”,闹一阵也就过去了。但今天,这三个字,加上眼前这幅意有所指的画,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滋啦作响地烫在了他那颗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

一股混杂着滔天羞辱、无边愤怒和刺骨恐惧的无名邪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的理智,那根常年紧绷的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他一把从建宁手里抢过那幅被她视若珍宝的画卷,一双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死死地瞪着她,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嘶吼:“他惦记你?他是惦记你,还是惦记他儿子?!”

这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的人都惊呆了,时间仿佛静止。钦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巴半张,能塞进一个鸡蛋。苏荃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小宝!”双儿更是吓得捂住了嘴,浑身发抖。

建宁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泼妇猫一样,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她那被岁月和安逸生活磨平的乖张暴戾,在这一刻全面复苏,甚至比年轻时更甚。

“韦小宝!”她发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脸上血色尽褪,“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污蔑我,污蔑当今皇上!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来,尖利的指甲直直地冲着韦小宝的脸挠去。韦小宝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躲闪或者让着她,而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一把将建宁狠狠地推开,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双手用力,将那幅康熙御笔的画卷,“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我污蔑你?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指着不远处的韦冬,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看看他!你再看看这画!你当全天下都是瞎子吗?啊?!”

“啊——!”建宁看到自己皇兄的御笔亲绘被撕碎,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根主心骨,彻底疯了。她哭喊着,厮打着,用所有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韦小宝。

房间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钦差被夹在中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自己当场瞎了聋了,或者直接昏死过去。

这场归隐以来最激烈的争吵,没有赢家。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画卷,两个因为愤怒和绝望而面目全非的人,和一个被恐惧阴云笼罩的家。

钦差眼看事情败露到如此地步,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找了个由头,几乎是连滚爬带地逃出了韦府。他知道,自己无意中窥见了这个“皇亲国戚”之家最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要了他的命。

当天夜里,韦小宝就倒下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吵,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元气。

04

那场与建宁的激烈争吵,像一阵狂风,不仅撕碎了康熙的画,也彻底吹垮了韦小宝本就风雨飘摇的身体。

他病倒了,一病不起。

整日整日地躺在那张大床上,像是被钉在了上面。咳嗽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重,有时候咳得撕心裂肺,会带出血丝。请来的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从丽江本地的名医,到苏荃花重金从省城昆明请来的杏林国手,全都束手无策,开出的方子无非是些吊命的珍贵药材。人参、灵芝、冬虫夏草,像不要钱似的熬成汤药,一碗碗地灌下去,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他那口气不断。

躺在床上,韦小宝的身体像一截被虫蛀空了的朽木,但他的头脑,却在大多数时候异常地清醒。清醒得让他痛苦。

关于韦虎和韦冬的疑云,此刻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怀疑”,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个滑稽透顶的小丑。他为康熙皇帝卖了一辈子命,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来了这泼天的富贵和安逸。可到头来呢?他最漂亮的夫人,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还可能让他替头号情敌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他最尊贵的夫人,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更是胆大包天,直接让他当了皇帝的“接盘侠”。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韦小宝一辈子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自诩风流,没想到老了老了,却发现自己头顶上绿草萋萋,都能跑马了。

那股子羞辱感,像一把钝刀,日日夜夜地在他心口上来回割,让他不得安生。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扬州丽春院里一个任人打骂的小杂役,到今天这个富甲一方的韦老爷,靠的是什么?是机灵,是会看人下菜碟,是懂得什么时候该撒泼耍赖,什么时候该装孙子,什么时候该挺身而出。说白了,就是懂得“装糊涂”。可如今,他不想再糊涂下去了。他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掉,变成一个糊涂鬼。

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不甘心。

他要证据,他要听她们亲口承认!

于是,他开始在病榻上,用他最后的力量,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调查。

他第一个找的,是他这一生最信任、最贴心的双儿。在一个双儿喂他喝药的下午,他拉住双儿的手,用微弱又沙哑的声音对她说:“双儿……我的好双儿……你帮帮我……你去……你去听听,去看看……那些跟了阿珂和建宁多年的老妈子,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你赏她们金子,赏她们银子,给她们的儿子家人安排好出路……只要她们肯说实话,要什么都行。”

双儿听着他的话,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下来了。她跪在床边,把脸贴在他干枯的手背上,哭得说不出话来。“相公,您别再想这些事了,好不好?再想下去,您的身子就真的垮了。孩子们……孩子们都是看着长大的,都是您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啊……”

她纯粹的悲伤和不忍,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韦小宝的心头。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双儿,终究没能狠下心来逼她。他知道,让善良了一辈子的双儿去做这种威逼利诱、探听隐私的龌龊事,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双儿这条路走不通,他又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心腹管家身上。他把府里的大管家钱老本叫到床前。钱老本是他从扬州就带出来的老人,对他忠心耿耿。

“老钱,”韦小宝喘着气说,“我给你一千两金子。你去办件事。想办法,撬开阿珂夫人和建宁公主院里那几个老人的嘴。我不要猜测,我要实打实的话。办成了,我再给你两千两。”

钱老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老爷!您这是要折杀老奴啊!老奴的命都是您给的,您让老奴上刀山下油锅,老奴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可是这种事,老奴真的做不来啊!这后宅的事,是大夫人(苏荃)在管,咱们……咱们插不上手啊!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老奴死不足惜,只怕会搅得阖府不宁,反倒害了您的身子啊!”

韦小宝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慢慢地明白了。这个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家,早就不完全是他的天下了。苏荃,那个曾经的神龙教主夫人,用她超凡的智慧、手腕和威严,早已将这个后宅打理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在这个铁桶里,女人们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维持这个家的“完整”和“体面”。

他,韦小宝,这个家的男主人,反而被她们联手孤立了。他像一个坐在王座上的国王,却发现自己的臣民们全都背着他达成了秘密的协议。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地衰败下去。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咳出来的血也从血丝变成了小口的血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对死亡的恐惧,像潮水一样阵阵袭来,但比死亡更让他恐惧的,是作为一个糊涂蛋死去的耻辱。

他必须知道真相。他不要再做一个明白鬼,他要在咽气之前,就做一个明白人。

在一个深夜,韦小宝又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几乎断了气。等他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他望着窗外那轮清冷孤高的月亮,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的光芒。

他知道,用强的、用计的、用钱的,都没用了。她们的联盟坚不可摧。

他只剩下最后一样武器了——他自己的“死”。

他要用自己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口气,去撬开她们用几十年光阴焊死的秘密。他要让她们亲口告诉他。这是一场赌局,他人生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赌局,赌注是他一生的尊严。

“双儿……”他用尽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呼唤。

一直在床边椅子上打盹的双儿猛地惊醒,连忙扑到床前,握住他的手:“相公,我在这里,您怎么了?”

“去……”韦小宝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把她们……全都叫来。七个,一个……都不能少。告诉她们……就说我……我不行了……”

双儿的心猛地一沉,她预感到了什么。她看着韦小宝那张苍白如纸,却唯独眼神亮得吓人的脸,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攫住了她。但她知道,她无法违抗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她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相公。”

很快,韦小宝的卧房里,灯火通明。七位夫人陆续到来,她们的脚步都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们看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咽气的男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复杂情绪——有悲伤,有恐惧,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深深的戒备。

一场最后的审判,即将开始。而审判者,却是那个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人。

05

韦小宝的卧房里,静得能听见灯芯在灯油里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浓重的汤药味混合着死亡的腐朽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七个女人,七个曾经搅动了他整个人生,与他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女人,此刻都围在了他的床边。她们有的曾是他的敌人,有的曾是他的挚爱,有的曾是他强取豪夺的对象。如今,她们都是他的夫人,是他这个庞大家族的共同支柱。

韦小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而嘶哑的风响声。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一个已经见底的沙漏,正在飞快地流逝着最后一缕沙。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颤抖着,费力地伸出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青筋的手。

一直守在床边的双儿和站在最前面的苏荃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握住了他冰冷的手。那只曾经在皇宫里偷鸡摸狗,在赌场里摇掷乾坤,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手,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轻飘飘的,毫无力气。

他的目光,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吃力地、缓缓地扫过眼前的每一个女人。

他看到了苏荃,她依旧端庄,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决断。他看到了双儿,她眼中全是心碎与不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会落下。他看到了建宁,她站在稍远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一丝不易察อก的躲闪,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他看到了阿珂,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垂着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仿佛是一尊没有灵魂的玉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他还看到了方怡、沐剑屏和曾柔,她们脸上交织着惶恐、茫然与不知所措。

她们的表情各不相同,却又像一张无形的、坚韧的网,共同守护着一个他拼了命也想要触碰到的中心。

韦小宝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最后残存的力气。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一字一字地凿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我……我装糊涂了大半生……你们……你们告诉我……”

他停顿了一下,积攒着力气。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愤怒,有不甘,有羞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乞求的绝望。

“……哪几个孩子……是我亲生的?”

付费解锁全篇
购买本篇
《购买须知》  支付遇到问题 提交反馈
相关推荐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