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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声称尼日利亚的基督徒正被“屠杀”,真实情况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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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美国国内出现了一股要求军事干预尼日利亚局势的喧嚣。从福克斯新闻的连篇报道,到国会山游说集团的密集活动,再到美国总统特朗普本人以“保护尼日利亚基督徒”为名威胁对尼日利亚动武的表态,一场针对尼日利亚的军事干预威胁似乎正不断酝酿。作为非洲第一人口大国、第一大石油生产国和金砖国家伙伴国,尼日利亚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特朗普政府在此时抛出军事威胁,尽管更多是象征意义的口头讨伐,但这个西非大国境内伊斯兰极端势力的迅速扩散以及安全形势的恶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据尼日利亚“民主与发展中心”数据显示,2025年1月至6月,西非地区出现5907起冲突事件,导致12964 人死亡,其中尼日利亚5768人死亡,占44.5%,远远高于被视为伊斯兰极端势力扩散中心的布基纳法索(3539 人死亡,27.3%)、马里(2157人,16.6%)和尼日尔(947人,7.3%)。不过,与特朗普政府声称的不同,极端组织并非单独针对基督教徒发动袭击,大批穆斯林平民也深受其害。

三大极端势力的扩散

尼日利亚的安全问题根源已久。当前尼日利亚境内主要活跃着三大伊斯兰极端组织,分别是“博科圣地”、“伊斯兰国西非省”(ISWAP)和新兴的“拉库拉瓦”(Lakurawa)。三者在组织目标、战术风格和活动范围上各有侧重,共同构成了极端势力扩张的主体。

“博科圣地”2002年成立,2009年开始频繁发动恐怖袭击,出没于尼日利亚与喀麦隆北部接壤地区,袭击村庄、掠夺村民,有时还实施绑架。十多年的高频活动,造成数十万人伤亡、200多万人流离失所。该组织于2016年分裂,组织头目谢考又于2021年死亡。尽管不断遭到挫折和政府军清剿,“博科圣地”势力仍不容小觑。就在今年3月25日,“博科圣地”突然袭击了靠近邻国喀麦隆边境地区的几个基地,20名喀麦隆士兵丧生。9月5日,又伏击两国边境地区的一个军事基地,造成63人死亡。

“博科圣地”分裂后,效忠“伊斯兰国”的“伊斯兰国西非省”(ISWAP)逐渐崛起,通过更系统化的组织架构,逐步成为尼境内最具威胁的极端组织。该组织在控制区域建立简易司法体系,提供基础公共服务,向平民征收“宗教税”,形成“替代治理”模式。近年来,ISWAP逐步向尼日利亚东北部的博尔诺州以外的区域渗透,试图将活动范围从博尔诺州延伸至约贝州和阿达马瓦州。与此同时,强化跨境作战能力,在乍得湖盆地与尼日尔、乍得的极端组织分支建立联系,利用边境地区地形复杂、管控薄弱的特点,实现人员、武器和资金的跨境流动。

与“大撒哈拉伊斯兰国”关联的“拉库拉瓦”是尼日利亚安全局势中的新变量。今年1月拉库拉瓦被尼政府列为恐怖组织。尼日尔2023年政变后,一部分马里和尼日尔的武装分子由靠近尼日尔边境的索科托州和凯比州进入尼日利亚境内,与尼当地富拉尼牧民武装相互协作。在富拉尼与豪萨族群冲突激烈的卡齐纳州,拉库拉瓦组织将恐怖袭击包装为“族群复仇”,利用历史积怨吸引牧民加入。同时以“保护穆斯林社区”为口号,招募普通民众或将其转化为“非正式情报员”。与老牌极端组织不同,拉库拉瓦的活动更聚焦于资源掠夺和族群之间的报复性袭击,在极端意识形态的面具之下,还加入了更多“本地化”的地方矛盾和地方诉求,这也使其更容易渗透和扩张。

这些极端势力利用复杂地形和大片治理“黑洞”,活跃在尼日利亚-尼日尔和尼日利亚-喀麦隆边境的纵深空间,并向中部内陆腹地渗透。拉库拉瓦在尼日利亚的索科托州、凯比州与尼日尔多索大区的边境村落建立了12处新营地,ISWAP 则以博尔诺州为起点,沿尼日利亚的卡杜纳州向西北方向扩散。其中扎姆法拉州布库尤姆区、卡齐纳州丹格特地区已形成事实上的“权力真空”,尼日利亚政府机构无法下驻,极端组织与武装团伙代行司法职能。在边远薄弱地区拓展的同时,这些势力也逐渐渗透尼日利亚的资源富集区,尼日尔州的手工金矿、博尔诺州的渔业资源区成为极端组织的新目标。

西非萨赫勒地区整体安全崩塌

不仅是尼日利亚,整个地区的安全态势都在恶化。萨赫勒地区成为全球恐怖主义的“重灾区”,2024 年占全球恐怖主义相关死亡人数的一半。从马里到尼日尔再到尼日利亚,形成了“极端势力走廊”,极端组织在三国边境地区自由流动,实施跨境袭击。

尼日尔2023年政变后,军政府调整了安全政策,2025年3月底撤离了负责尼日利亚边境第四战区的军队,这一举措直接导致尼日利亚东北部边境地区的安全缓冲消失。马里2025年的安全局势急剧恶化,效忠“基地”的JNIM组织武装分子逼近首都巴马科,试图通过频繁袭击油罐车和封锁物资供应线从经济上封锁军政府。马里的动荡导致大量极端组织成员向周边国家扩散,部分流入尼日利亚北部,加入ISWAP或“博科圣地”,进一步增强了尼日利亚极端组织的作战力量。

尼日利亚的危机并非孤立事件,而是西非萨赫勒地区整体安全崩塌的一部分。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等国相继发生政治动荡,法军等欧美势力撤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的分裂和地区反恐联盟“萨赫勒五国”的瓦解、联合国维和力量的退出,这些都导致地区安全体系面临崩溃风险。

地区安全架构的失效,使得各国难以形成反恐合力,极端组织得以利用国家间的协调漏洞,在跨境区域自由活动。几个国家边境地区漏洞百出的管治,进一步强化了尼日利亚与西非地区安全局势的联动风险。这一地区的极端组织通过多条跨境通道实现资源共享:一是乍得湖盆地通道,连接尼日利亚、尼日尔、乍得和喀麦隆,该通道运输武器和人员;二是萨赫勒走廊,从马里经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延伸至尼日利亚北部,极端组织通过该走廊走私黄金、钻石等资源,换取武器和资金;三是海岸线通道,利用几内亚湾沿岸国家的港口,从国际黑市获取武器弹药。这一地区大量安全治理的“黑洞”成了极端组织滋生的天然温床。

政府应对与区域联动的成效与局限

面对恶化的安全局势,尼日利亚联邦政府与区域国家积极采取军事清剿,但受限于多重瓶颈,整体成效大打折扣。

尼日利亚军方实施多项军事行动,10 月在博尔诺州击退 ISWAP 协同袭击,击毙 15 名恐怖分子,重新开放交通路线。国防部长公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5月至2025年2月,军方共解救9821名被绑架人员,促使12.4万名极端组织成员及家属投降。

但军事行动存在明显局限性:一是过度集中兵力于城市,导致农村防御真空,三大极端组织今年以来频繁袭击军事前哨,缴获大量武器;二是战术应对滞后,对极端组织的无人机袭击与简易爆炸装置(IED)封锁缺乏有效反制手段。

最重要的是,治理跟进不足,军方收复的村庄因缺乏基本民生服务,民众不愿回流,导致极端组织很快“卷土重来”。尽管尼日利亚总统蒂努布承诺采取强硬立场,但未出台针对受影响地区的专项经济振兴计划,粮食援助仅覆盖20%的受灾人口。2025 年第二季度,尼日利亚GDP虽同比增长4.23%,但人均GDP降至835.49美元的历史最低水平,2023年以来尼货币奈拉的快速贬值和人口高速增长导致大量青年失业,为极端组织提供了充足的招募对象。政府对边远地区的管控能力严重不足,军队无法常驻,宪法改革中关于“州警察”的讨论也只停留在听证阶段,以至地方安保能力无法实质性提升。有些地方只能通过组织自己的民团防御极端势力的侵扰,但防御的地方化又埋下了新的祸根。

在社会民生没有根本改善的情势下,军事化的应对往往治标不治本。不断地清剿、袭击、抓捕、滥用私刑和暴力,甚至加剧了当地社会的生存难度和对政府的抵制,从而进一步壮大极端势力生存的空间。短期来看,尼日利亚和西非萨赫勒地区的安全局势很难出现大的改观。

(李因才,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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