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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一只流浪猫,它却在半夜变成了人,说要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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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个雨下得像天漏了一样的傍晚捡到它的。

雨水顺着老旧居民楼的屋檐往下砸,汇成一条条浑浊的溪流,卷着烟头和烂菜叶,冲向堵塞的下水道口。

我那天刚被甲方毙了第十稿方案。

心情和这天气一样,操蛋。

撑着一把骨架快散了的伞,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楼栋里挪,就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猫叫。

声音很细,像根针,扎在哗啦啦的雨声里,一不留神就听不见了。

我停住脚,循着声音找过去。

在楼下那排歪歪扭扭的共享单车底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在那里。

是只猫。

一只瘦得只剩骨架的黑猫,毛被雨水打得一绺一绺,紧贴在身上,显得头更大了。

它的一条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显然是断了。

我蹲下身。

它警惕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但那声音虚弱得像漏气的风箱。

“叫什么叫,再叫也没用。”我喃喃自语,像在跟它说话,又像在跟自己说。

雨太大了,风卷着雨丝往我脖子里灌,冰凉。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盏幽幽的鬼火。

我心里那点所剩无几的善心,被这双眼睛给点燃了。

操。

我骂了一句,把伞往它头上一歪,自己半边身子瞬间湿透。

“跟我走吗?我家也不大,吃的也不多,但至少不用淋雨。”

它没动,依旧用那副“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的表情瞪我。

我叹了口气,脱下身上那件薄外套,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把将它裹住,抱了起来。

它在我怀里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大概是扯到了伤腿,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就彻底不动了。

轻得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我的出租屋在六楼,没有电梯。

爬到四楼的时候,我开始喘。毕业三年,身体被外卖和熬夜掏空了。

怀里的猫一动不动,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

还好,还有点热气。

回到家,我把它放在浴室的旧毛巾上,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找药箱。

红霉素软膏,碘伏,棉签,还有一卷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绷带。

我不是兽医,只能凭着一点可怜的常识给它处理伤口。

它很乖,或者说,是疼得没力气反抗了。整个过程,它只是偶尔轻轻地哆嗦一下,金色的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我。

“忍着点,很快就好。”我轻声说。

我给它弄了个简易的夹板,用两根雪糕棍和绷带把它的断腿固定住。

它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我把它挪到客厅的旧沙发角落,给它放了一小碟猫粮和一碗水。猫粮是我之前心血来潮买的,想着万一哪天想养猫了呢?

结果一直没养,我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它没吃,也没喝,就那么蜷缩着,眼睛闭上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感觉活过来一点。

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红的“不行”,我感觉一阵眩晕。

客户是个。

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我关掉电脑,瘫在椅子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还有客厅里那只猫微弱的呼吸声。

这乱七八糟的生活里,好像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半夜,我被渴醒了。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昏黄的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我迷迷糊糊地往厨房走,路过沙发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

我瞬间清醒了。

那黑影很高,很瘦,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沙发旁边。

不是那只猫。

猫不可能有这么大。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谁?”我的声音都在抖。

那个黑影动了一下,转向我。

月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他的脸。

是个男人。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赤身裸体,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皮肤在月光下白得像瓷器。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

一双金色的,和那只猫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我抓起身边的扫帚,色厉内荏地指着他。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歪了歪头,用一种好奇又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你救了我。”

他说。

我愣住了。

“我……救了你?”

“嗯。”他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左脚踝上,缠着我下午刚绑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绷带和雪糕棍。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碎得稀里哗啦。

“你是……那只猫?”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嗯。”他又点了点头。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

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活了二十五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却面对着一个由我的猫变成的裸男。

这他妈比甲方让我一天出二十版图还离谱。

“你……你穿件衣服行吗?”我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后,他看着我,眼神很无辜。

“我没有衣服。”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回房间翻出一套我爸以前留在这儿的旧运动服扔给他。

“先穿着。”

他笨拙地套上衣服,裤腿长了一截,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起来更瘦了。

他穿好衣服,走到我面前,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救了我,我要报恩。”

我看着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和那双不似人类的金色眼睛,只想说:“大哥,你别吓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报恩了。”

但这话我没说出口。

我说:“报什么恩?我就是顺手……”

“不行。”他打断我,“我们猫族,有恩必报。”

猫族……

我感觉我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那你想怎么报?”我有点自暴自棄地问。

他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

“我会抓老鼠。”

我:“……我们家没老鼠。”

他又想了想。

“那我给你抓麻雀。”

我:“……那是保护动物。”

他看起来有点苦恼,金色的眼睛里滿是困惑。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行了,报恩的事以后再说。”我摆摆手,“你现在……能变回去吗?”

他摇摇头。

“为什么?”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好像……每天只有一半的时间是猫。”

我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也就是说,我不仅要养一只猫,还要养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而我的存款,只剩下四位数。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摇头。

“我没有名字。”

我想了想,我给那只猫起名叫“煤球”来着。

“那……我叫你煤球?”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

我看着眼前这个叫“煤球”的男人,感觉我的人生,从今天起,要彻底失控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弄醒的。

那是一种……鱼的香味。

我睁开眼,发现煤球正蹲在我的床边,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干嘛?”我吓了一跳。

“你醒了。”他说,“我做了早饭。”

我跟着他走到厨房,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灶台上,用我那个唯一的平底锅,煎着三条巴掌大的鲫鱼。

鱼煎得两面金黄,撒了点我仅有的一点盐,香气扑鼻。

“鱼……哪来的?”我咽了口唾沫。

他指了指窗外。

“楼下菜市场的鱼摊,我早上跳下去拿的。”

我:“……你那是偷!”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们抓鱼,从来不给钱。”

我扶着额头,感觉血压又要上来了。

我耐着性子,花了半个小时,跟他解释了人类社会“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

他听得似懂非懂,最后总结了一句:“所以,拿东西要用那个叫‘钱’的纸片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筋疲力尽。

“你没有钱吗?”他问。

这个问题,精准地戳在了我的痛处。

“有,但不多了。”我叹了口气。

他看着我,没说话。

那三条鱼,最后还是进了我的肚子。

不得不说,他煎鱼的手艺堪称一绝。外酥里嫩,火候恰到好处。

“你……以前经常做饭?”我忍不住问。

“没有。”他摇头,“第一次。但我知道怎么处理鱼,会让它最好吃。”

这是猫的本能吗?

吃完早饭,他变回了猫。

没有任何征兆,上一秒还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下一秒就“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蜷在沙发上的小黑猫。

如果不是厨房里还残留着鱼的香味,我甚至会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看着沙发上的黑猫,它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然后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猫吗?”

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猫。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日常中展开了。

白天,我对着电脑跟甲方斗智斗勇,一只叫煤球的黑猫趴在我脚边睡觉。

晚上,一个叫煤球的男人会出现在我的客厅里,用他那套猫的逻辑,尝试着为我“报恩”。

他学会了用我的钱去菜市场买鱼,而且总能挑到最新鲜最便宜的。

他学会了拖地,而且会把地板舔……不是,擦得一尘不染。

他甚至学会了看电视。

他最喜欢看动物世界,每次看到狮子捕猎,他都会看得目不转睛,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咕噜声。

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

我不是养了只猫,而是多了个室友。

一个长得很好看,但脑回路有点不正常的室友。

房东王阿姨来收房租的时候,差点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天下午,王阿姨敲门敲得震天响。

“小林!在家吗?收房租啦!”

我当时正在打电话,煤球(人形)正坐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用我的毛线球玩翻花绳。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他推进了我的卧室。

“来了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去开门。

王阿姨是个五十多岁的上海本地阿姨,烫着一头时髦的小卷发,眼神精明得像鹰。

“小林啊,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呀。”她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我屋里看。

“王阿姨,我等下就转给您。”我堵在门口,笑得一脸心虚。

“哎哟,你这屋里什么味道啊?”王阿姨的鼻子抽了抽,“一股鱼腥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啊……那个,我最近……喜欢吃鱼。”

“吃鱼?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天天做鱼吃啊?”王阿姨一脸不信,“我可跟你说啊,我这房子不让养宠物的啊,特别是猫啊狗啊,掉毛,抓坏家具,味道还重!”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喵”。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王阿姨的眼睛立刻亮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有啊!”我开始胡说八道,“哦!是电视!电视里!动物世界!对,动物世界!”

王阿姨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最终还是没再追究。

“房租赶紧交啊。”她丢下这句话,扭着腰走了。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腿都软了。

我冲进卧室,煤球已经变回了猫,正蹲在床上,歪着头看我。

我冲过去,把它抱起来,狠狠地揉了一頓。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它“喵呜”了一声,用头蹭了蹭我的下巴。

软软的,痒痒的。

我的气瞬间就消了。

我抱着它,坐在床边,突然觉得很疲惫。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煤球的存在,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改变。

我的拖延症好了不少。

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形闹钟,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我,问我:“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如果我没做完,他就会一直盯着我,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比任何Deadline都有用。

我的厨艺也有了长进。

因为他每天都会买回来各种各樣的鱼,逼着我学习清蒸、红烧、糖醋、水煮……

他说:“你做的,没有我做的好吃。”

废话,你是猫啊。

我的生活,好像变得规律了起来。

虽然依旧贫穷,依旧要为甲方的奇葩要求而头秃,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孤单了。

至少,每天回家,都有一盏灯和一个……猫人,在等我。

那天,我又接了一个急活。

一个logo设计,客户要求第二天早上就要。

我从下午一直画到凌晨三点,改了十几稿,眼睛都快瞎了。

煤球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安安静靜地陪着我。

他已经变回了人形,黑色的运动服衬得他身形修长。

我揉着酸痛的脖子,灌了一大口咖啡。

“不行了,我画不出来了。”我把笔一扔,瘫在椅子上。

“为什么?”他问。

“客户说,他想要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感觉,但又要‘活泼一点,但不能太跳’,你懂吗?我不懂!”我感觉我要疯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我身后,低头看着我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我画的几版废稿。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一个流畅的弧线。

“这里,”他说,“像水流一样,不顺畅。”

我愣住了。

“这里,”他又指着另一个地方,“颜色太重了,像一块石头堵在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我为了突出“稳重感”而加的一个色块。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字母的转角处,“太尖了,像爪子,有攻击性。”

我呆呆地看着他。

一个只会抓鱼和看动物世界的猫妖,在给我讲设计?

“你……懂这个?”

“不懂。”他摇头,“但是,看着不舒服。”

看着不舒服。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路。

我一直以来,都在揣摩客户那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却忘了设计最本质的东西——感官。

一个好的设计,首先应该是让人看着舒服的。

我深吸一口氣,删掉了所有的废稿。

我按照他说的“感觉”,重新画了起来。

线条要流畅,像猫走路时优雅的步伐。

颜色要和谐,像午后阳光洒在毛发上的光晕。

转角要圆润,像它蜷缩起来时柔软的轮廓。

煤球没有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我身后。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我用的同一款沐浴露。

不知不觉,天亮了。

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我看着屏幕上的logo,那是一个由流畅线条构成的、既简约又充满动感的图形。

我从来没有画出过这么满意的作品。

“谢谢你。”我转头,对他由衷地说。

他金色的眼睛里,映着电脑屏幕的光,亮晶晶的。

“这是报恩。”他说。

我把最终稿发给了客户。

十分钟后,客户回了三个字:

“就这个!”

后面跟了一串感叹号。

那一刻,我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转过头,想跟煤球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发现他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突然发现,他长得真好看。

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帅,而是一种带着野性的、干净的好看。

我看着他,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

痒痒的。

项目顺利结束后,我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尾款。

这是我半年来最大的一笔收入。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给煤球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

他不能总穿我爸那套旧运动服。

我凭着记忆,给他挑了T恤,休闲裤,还有一件薄薄的外套。

结账的时候,我看着小票上的数字,有点肉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晚上,我把新衣服递给他。

“给你的。”

他接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玩具。

“这是……给我的?”

“嗯。”

他没说话,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他穿着新衣服出来了。

白色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衬得他身形挺拔,像一棵小白杨。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

“怎么样?”我问。

“有点……紧。”他说。

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买小了一号。

“没事,穿着穿着就松了。”我嘴硬道。

他看着我,金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谢谢。”他低声说。

这是他第一次,在“报恩”之外,对我说谢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了钱,我的底气也足了些。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办个假身份证。

不然他这样黑户,寸步难行。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打消了 sundry。太危险了。

我只能把他藏在我的小出租屋里。

我们的“同居”生活,越来越和谐。

他会帮我做饭,拖地,甚至在我熬夜画图的时候,给我递上一杯热水。

我也会教他用手机,教他看懂人类世界的各种规则。

他学得很快。

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他竟然在用我的平板看一部爱情偶像剧。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男主角正深情款款地对女主角说:“你是我生命里的光。”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看这个干什么?”我问他。

“学习。”他回答得一本正经。

“学习?学习这个?”

“嗯。”他指着屏幕,“学习人类是怎么表达‘喜欢’的。”

我愣住了。

“为什么……要学这个?”

他转过头,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因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感觉我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他……喜欢我?

一个猫妖,喜欢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歪了歪头,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困惑。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他伸出手,想摸我的脸。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往后一缩。

“别碰我!”

我的反应很激烈,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我……我去做饭。”他收回手,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是因为害怕吗?害怕他不是人?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

他变回猫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很多。

我看着沙发上那团小小的黑影,心里堵得难受。

我搞砸了。

我好像,伤害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煤球变得很沉默。

不管是人形还是猫形,他都很少主动跟我说话。

他依旧会给我做饭,会帮我打扫卫生,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他会自己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待着。

有时候是阳台的窗台上,有时候是书架的最高一层。

他像一只真正的猫了。

独立,疏离,带着一种无法靠近的神秘感。

我很难受。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我怀念那个会蹲在我床边看我睡觉的煤球,怀念那个会因为看不懂偶像剧而苦恼的煤球,怀念那个会直白地对我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的煤球。

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好像,也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我喜欢上了一个猫妖。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恐慌。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他的“报恩”总有结束的一天。

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痛苦之中。

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我的工作。

我画的图,被甲方连续打回来了三次。

“小林啊,你最近状态不对啊。”电话里,合作了很久的编辑姐姐语气担忧,“你以前的设计不是这样的,很有灵气。现在……怎么说呢,感觉很匠气,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

是啊,我的灵魂,好像被那只猫给偷走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堆毫无生气的线条,感觉一阵绝望。

我走到阳台,煤球(猫形)正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走过去,在它身边蹲下。

“煤球。”我轻声叫他。

他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说,“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是没反应。

“我就是……有点害怕。”我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太久了。

我习惯了孤独,也害怕拥有。

因为拥有,就意味着可能失去。

我害怕他像所有路过我生命的人一样,来了,又走了。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哭了很久。

直到感觉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轻轻地蹭我的脸颊。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金色的、满是担忧的眼睛。

他跳到我的怀里,用小小的爪子,笨拙地拍了拍我的胳膊。

像是在安慰我。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他变回人形后,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我。

他什么也没说,就是那么抱着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那颗漂泊了很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煤球。”我闷声说。

“嗯。”

“你……你不会离开我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我的‘恩’什么时候能报完。”

我的心一沉。

“但是,”他接着说,“就算报完了,我也不想走。”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我想留在这里,和你一起。”他说,“可以吗?”

我看着他,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悦。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以。”

我们的关系,在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是“报恩者”和“被报恩者”的关系。

我们更像是……情侣。

虽然我们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会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友一样,在我工作的时候,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我也会在他看动物世界的时候,靠在他身上,听他给我科普各种动物的习性。

“狮子是猫科动物里唯一群居的。”

“老虎的条纹,就像人类的指纹,每一只都不一样。”

“雪豹的尾巴很长,是为了在奔跑的时候保持平衡,睡觉的时候还可以盖在脸上保暖。”

我听着这些,感觉很新奇。

我开始尝试着去了解他的世界。

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属于“猫”的世界。

我们的生活,甜蜜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但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麻烦,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找上门的。

那天,我妈毫无征兆地杀了过来。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站在我门口,看到开门的煤球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你……你是谁?”我妈指着煤球,声音都在抖。

煤球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况,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头皮都炸了。

“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这丫头在外面金屋藏娇了!”我妈的嗓门瞬间拔高了八度。

“他……他是谁?”我妈死死地盯着煤球。

“他……他是我同事!”我急中生智,胡乱扯了个谎。

“同事?同事能穿成这样在你家晃悠?”我妈的眼神像X光一样,把煤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煤球还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一副居家打扮。

“我们……我们周末加班,在我这儿讨论方案!”我继续硬着头皮编。

我妈显然不信。

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我:“老实交代,是不是男朋友?”

我:“……不是。”

“不是?不是你脸红什么?”

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我妈没再逼问我,但她看煤球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她像个考察女婿的丈母娘一样,开始对煤球进行全方位的盘问。

“小伙子,哪里人啊?”

煤球:“……”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赶紧抢答:“妈!他不是本地人,普通话不太好。”

“哦……那在哪儿高就啊?”

煤球:“……”

我:“……跟我在一个公司,做设计的。”

“做什么设计的啊?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家里几口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啊?在上海买房了吗?”

我妈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得我和煤球都晕头转向。

煤球从头到尾,就只会说两个字:“嗯。”“哦。”

我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吃午饭的时候,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妈做了一桌子菜,其中有一盘红烧鱼。

她把鱼夹到煤球碗里,笑着说:“小伙子,多吃点鱼,补脑子。”

煤球看着碗里的鱼,皱了皱眉。

然后,他当着我妈的面,用一种极其嫌弃的表情,把鱼骨头吐了出来。

是那种吐得干干净净,一丝肉都不剩的吐法。

像猫一样。

我妈的脸,彻底黑了。

吃完饭,我妈把我叫到房间,关上了门。

“林瑶!你跟妈说实话,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妈,我们真的只是同事。”

“同事?!”我妈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当我瞎啊!你看他那眼神,就差粘你身上了!还有他那吃饭的样子,哪有正经人家的小伙子是那么吃饭的?”

我无言以對。

“我告诉你,这男的不行!”我妈斩钉截铁地说,“看着就不老实!一问三不知,肯定有什么问题!你赶紧跟他断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我跟我妈大吵了一架。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跟我妈吵得这么凶。

我妈被我气得眼圈都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我是为你好!”

她摔门而去。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受得像压了一块石头。

我回到客厅,煤球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对不起。”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我妈她……她不是故意的。”

他转过身,看着我。

“她不喜欢我。”他说。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没关系,我会跟她解释的。”我安慰他。

他摇摇头。

“林瑶,”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我愣住了。

“没有。”我立刻否认。

“有的。”他说,“你的房东不喜欢我,你的妈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深深的失落。

“我好像……不能很好地报恩。”他低声说,“我好像……只会给你添乱。”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刺痛。

我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煤球,你听我说。”我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

“你没有给我添乱。从来没有。”

“遇到你之前,我每天都过得一团糟。我讨厌我的工作,讨厌我的生活,我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你来了之后,我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色彩。”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鱼可以这么好吃,地板可以这么干净,设计可以这么有趣。”

“是你让我觉得,原来回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所以,不要再说你給我添麻烦了。”

“你不是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的话。

“你是我生命里的光。”

就是那句我在偶像剧里听到的,觉得肉麻得要死的台詞。

但此刻,从我嘴里说出来,卻无比真诚。

他呆呆地看着我,金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然后化成了漫天的星光。

他猛地把我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林瑶。”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

“我在。”

“林瑶。”

“我在。”

我不知道他叫了多少遍。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们都确定了一件事。

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我妈的到来,像一颗石子,在我们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虽然我和煤球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我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我妈说得对,煤球不是“正经人家的小伙子”。

他没有身份,没有过去,甚至……都不是人。

我该如何向我的家人,向这个世界,解释他的存在?

我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而煤球,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他开始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人”。

他不再只看动物世界,他开始看新闻,看财经报道,看各种各樣的纪录片。

他甚至开始学习用电脑。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他竟然在我的电脑上,用一个简陋的软件,画设计图。

他画的是一只猫。

线条很简单,但神态却惟妙惟肖。

“你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在学习你的工作。”他说,“你说过,你想开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我愣住了。

那是我很久以前,醉酒后跟他提过的一句胡话。

我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我想帮你。”他说,“这样,你妈妈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一点?”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不熟练操作鼠标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屏幕上那只笨拙但可爱的猫。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个傻瓜。

他以为,只要他变得像人类一样优秀,就能被接纳。

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残酷。

我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

我开始教他用更专业的软件,教他设计的基本原理。

他学得非常快,快到让我嫉妒。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对线条和色彩的敏锐直觉。

他总能从一个独特的、非人类的视角,发现我忽略掉的美。

我们的合作,越来越默契。

我们一起接项目,一起画图,一起熬夜。

我的小出租屋,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我们的收入,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我甚至开始 fantasize,或许,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就能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不被打扰的小世界。

但我忘了。

猫,是有主人的。

那天,我们刚刚完成一个大项目,拿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我兴奋地拉着煤球,说要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我们去了市中心一家很贵的日料店。

煤球第一次吃人类做的生鱼片,吃得眼睛都亮了。

“好吃吗?”我笑着问他。

“嗯!”他用力点头,“但还是没我抓的好吃。”

我被他逗笑了。

我们喝了点清酒,两个人都有些微醺。

回家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煤球,”我轻声说,“我们好像……真的像在谈恋爱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地吻了我。

他的嘴唇很软,带着清酒的甘甜。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玩够了吗,玄七?”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他很高,很瘦,脸色苍白得像雪。

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像两个黑洞,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看着煤球,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煤球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把我护在身后,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你来干什么?”煤球的声音很冷。

“主人让我来带你回去。”黑衣男人说,“你离家出走的时间,太久了。”

主人?

离家出走?

我震惊地看着煤球。

“我不回去。”煤球说。

“这可由不得你。”黑衣男人冷笑一声,“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说了,我不回去!”煤球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性。

“玄七,不要逼我动手。”黑衣男人的眼神更冷了,“在这个人类面前,你不想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吧?”

煤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林瑶,”他低声说,“你先回家。”

“我不!”我抓紧他的胳膊,“他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你先回家!”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祈求,“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冷漠的黑衣男人。

我意识到,我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他的软肋。

我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我等你。”我说。

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没有回家,我躲在街角,偷偷地看着他们。

我看到那个黑衣男人,不知道对煤球说了些什么。

煤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后,缓缓地伸出了九条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

而煤球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身体在拉长,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通体漆黑的豹子。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豹子?

九条尾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豹,和那个九尾男人,化作两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他不是猫妖。

他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更强大,也更危险的存在。

他说的“报恩”,他说的“猫族”,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煤球一夜未归。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眼睛都没合一下。

天亮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冲过去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个黑衣男人。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玄七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接过信封,手指都在抖。

“他呢?他在哪儿?”我急切地问。

“他回去了他该去的地方。”黑衣男人说,“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什么叫不会再来打扰我了?!”我失控地抓住他的衣领,“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轻而易举地挣开了我的手。

“我只是带他回家。”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人类,你不该卷进我们的世界。这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忘了我们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追,却发现腿软得站不起来。

我拆开信封。

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银行卡。

我拿着那张卡,冲到楼下的ATM机上查了一下余额。

上面的数字,让我愣住了。

一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字。

很多很多个零。

我拿着那张卡,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报恩?

这就是他的报恩吗?

用钱来买断我们之间的一切?

玄七。

原来,他叫玄七。

连名字,都是假的。

我把那张卡扔进了垃圾桶。

我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那个会在我工作时盯着我的身影。

没有了那个会给我做各种口味的鱼的厨师。

没有了那个会陪我看动物世界的伴侣。

也没有了那只会在我脚边打呼噜的黑猫。

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甚至,比原点更糟糕。

因为我的心,空了一块。

我辞掉了所有零散的工作,用我所有的积蓄,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

我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名字就叫“玄七设计”。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是报复?是纪念?还是……不甘心?

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疯狂地接单,疯狂地画图,疯狂地熬夜。

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透支生命的状态。

但这一次,我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会心疼我的人了。

工作室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我的设计风格,在业内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很多人都说,我的设计,有一种独特的灵气和生命力。

他们不知道,我的灵感,都来自于一只黑色的豹子。

他走路的姿态,他捕猎的眼神,他晒太阳时慵懒的模样。

全都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融入了我的血液里。

我赚了很多钱。

我换了一个更大的房子,买了车。

我活成了我妈期望的样子。

她不再催我相亲,不再逼我回老家。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骄傲。

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常常在深夜惊醒,然后习惯性地看向客厅的沙发。

那里,空空如也。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没有见过那个九尾的男人。

他们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来过,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年后。

我的工作室已经小有名气。

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单子。

客户是一家顶级的奢侈品公司,他们要推出一个新的系列,需要一个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logo。

酬劳高得惊人。

我飞到了巴黎,和他们的团队开会。

会议室里,坐着一群金发碧眼的高管。

而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年轻的东方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商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是那个九尾男人。

我看到他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

他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

“林小姐,久仰大名。我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我叫九先生。”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握。

“他呢?”我问。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我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林小姐,我们现在是在谈工作。”

“我问你,他呢?”我固执地重复。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九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其他人说:“各位,请先出去一下,我跟林小姐单独聊聊。”

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在哪儿?”我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他很好。”九先生叹了口气,“他回到了他的家族,继承了他该继承的一切。”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不能见你。”九ove先生说,“林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有他的责任,你有你的生活。强行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我笑了。

“所以,你们就把他关起来了?”

九先生的脸色变了变。

“我们没有关他。只是……让他冷静一下。”

“冷静了两年?”我嘲讽地问。

九先生没有说话。

“我要见他。”我说。

“不可能。”

“我要见他!”

“林小姐!”九先生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们能让你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已经是看在玄七的面子上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为了我,跟你们闹翻了?”

九先生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突然明白了。

那张银行卡,不是玄七的意思。

是他们给我的“遣散费”。

而玄七,那个傻瓜,他一定是为了我,反抗了他的家族。

所以,他被关起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很可笑。

“你们的世界?你们的责任?”我冷笑一声,“你们的世界,就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关起来,剥夺他的自由和爱情吗?”

“你懂什么!”九先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吗?我们是‘妖’!是这个世界不容于世的异类!我们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玄七是我们的少主,他代表着我们整个族群的未来!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类女人,就毁了自己,毁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我就该被牺牲掉?”

“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看着他,突然不想再跟他争辩了。

跟一个满脑子都是“家族”“责任”的冷血动物,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项目,我不接了。”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林瑶!”九先生在我身后叫我。

我没有回头。

我回到了酒店,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我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层,心里只有一个念頭。

我要去找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家族是什么样的地方。

但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回到家,开始疯狂地查找所有关于“妖”的传说和资料。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图书馆和互联网上,寻找着任何蛛otential的蛛丝马迹。

我知道这很渺茫,很可笑。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一个月后,我一无所获。

我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林瑶小姐吗?”

“我是,您是?”

“我是玄七少爷家的老管家。”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哪儿?”

“林小姐,如果你想见少爷,就来青城山,后山的‘不归林’。”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订了去青城的机票。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我只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按照电话里的指示,找到了那片所谓的“不归林”。

那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看起来阴森诡异。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森林里,安静得可怕。

我走了很久,久到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被骗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玄七。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

他比两年前,更高了,也更瘦了。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干净的、少年般的神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疲惫。

我朝他跑过去。

“玄七!”

他看到我,愣住了。

他的眼神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但很快,又被一种深深的痛苦所取代。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来找你。”我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我有很多话想问他。

我想问他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想问他,还记不记得我。

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是看着他,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也看着我,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不该来的。”他说。

“为什么?”

“这里很危险。”

“我不怕。”我说,“你在哪里,哪里就不危险。”

他苦笑了一下。

“林瑶,回去吧。”他说,“忘了我。”

又是这句话。

“我不!”我固执地摇头,“玄七,你跟我走!我们回上海,回到我们自己的家!我们一起开工作室,一起赚钱,一起生活!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只在乎你!”

“你不在乎,我在乎!”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林瑶,你看看我!”

他指着自己的脸。

“我不是人!我是妖!我的生命很长很长,长到可以看着你出生,长大,老去,死亡!而我,却不会有任何变化!”

“你想要这样的生活吗?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而你的爱人,却永远年轻吗?”

“你想要你的孩子,你的朋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吗?”

“你想要我为了你,放弃我的族人,我的责任,让他们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被他问得啞口无言。

是啊。

我只想着要和他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一起之后,要面对什么。

我太自私了。

“所以,”我看着他,声音颤抖,“你不要我了,是吗?”

他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痛苦,说明了一切。

我的心,彻底碎了。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好。”我说,“我走。”

我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我没有哭。

因为我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走出那片森林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那棵古树下,像一尊黑色的雕像。

我回到上海,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卖掉了工作室,卖掉了车子和房子。

我带着所有的钱,离开了这个我奋斗了多年的城市。

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去西藏看雪山,去云南看洱海,去新疆看沙漠。

我用脚步,去丈量这个我曾经想要和他一起看的世界。

我没有再画过一张设计图。

我放下了画笔,拿起了相机。

我拍下我看到的每一处风景,每一个笑容。

我把它们,都寄给了青城山,那个叫“不归林”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虽然,这只是自欺欺人。

一年后,我来到了一个靠海的小渔村。

我喜欢这里的宁静,喜欢这里的海风,喜欢这里淳朴的渔民。

我用剩下的钱,在海边租了一栋小房子。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看海,拍照,和邻居家的阿婆聊天。

我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一个人,安安静unsubscribe地老去。

直到那天。

那是一个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在海边散步。

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

我看到海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我熟悉到了骨子里。

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

他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

还是那张思夜想的脸。

还是那双金色的、像落日一样温暖的眼睛。

他看着我,笑了。

“我来报恩了。”他说。

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你这个……骗子。”我哭着骂他。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把我拥进怀里。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我来晚了。”

我抱着他,感觉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你怎么……你怎么来了?”我哽咽着问。

“我把少主的位置,让给我弟弟了。”他说,“我跟他们说,我的恩,还没报完。”

“那他们……”

“他们同意了。”他笑了笑,“九先生说,他快被你寄去的那些照片烦死了。”

我破涕为笑。

“那你……还能变回去吗?”我小声问。

“能啊。”他说着,在我眼前,“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大猫。

哦,不对,是豹子。

他用他那颗巨大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腿。

我蹲下身,抱着他毛茸茸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皮毛里。

还是那种熟悉的、阳光的味道。

“玄七。”我叫他。

他“嗷呜”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爱你。”我说。

他变回了人形,低头吻住了我。

夕阳下,海风中,我们紧紧相拥。

我知道,未来还有很多困难。

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因为,他是我的猫,也是我的光。

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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