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清晨,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的电波刚传到胶东,荣成小镇的街角却已沸腾。齐进虎披件汗衫,跨过家门口那条被炮火轰出的土沟,直奔区队报名点。乡亲们劝他歇口气,他只撂下一句:“仗还没打完,得有人顶上。”语气平静,却透着倔劲。
参军后,他被分到华东野战军一纵。三个月新兵营,队列、刺杀、紧急集合轮番上阵,新兵犯困,他用凉水泼脸醒神。一个排长私下感叹:“小齐像冒尖的刀,磨不钝。”没过多久,他便在连队摸爬滚打里崭露头角。
1947年春,孟良崮阻击战打到胶东腹地。22岁的齐进虎接过侦察排排旗,夜雨里贴近敌火力点。翻山时,他挑了三名脚步轻的老兵同行。四人潜进敌侧翼,一把将正瞌睡的74师通讯员拖了回营。缴获的作战图被迅速送上指挥所,部队依据图上标注的火力点调整火炮射程,首轮覆盖即奏效。战后总结会上,师首长提名他为“一等功臣”,同时授予“侦察模范”奖章。
济南会战紧随其后。山城外围壕沟深、铁丝网密,大部队推进缓慢。齐进虎率班摸过护城河,在黑夜炸出一条通路,为攻城营打开缺口。攻坚结束,纵队通令嘉奖,将那个侦察班干脆改名“齐进虎班”。有意思的是,这支班级后来成了新中国侦察兵的样板,连队训练大纲里至今留着他们当年的步骤。
1949年3月,长江北岸风高浪急,渡江总攻部署暗中展开。各部队抽调水性好、胆子大的侦察分队先期打哨。齐进虎接到的新任务是潜入江心黑沙洲,监视守江顽军第175师。天未全黑,他率五名战友借轻雾登岛,白天伏草垛,夜里寻踪影。
岛上缺淡水、无粮秣。六个人靠掏鸟蛋、挖野菜硬撑,睡觉只能挤在柴堆下。第五夜,他们顺电缆查到敌团部,贴耳偷听电话,获得师部防御要点。可敌人也留了心眼,一发现岛上有动静,立刻烧掉所有木船,把孤零零的黑沙洲变成囚笼。
对岸炮火整整高了一级,江风把呐喊声吹到岛上,侦察组却无法传情报。夜色里,副班长低声抱怨:“难道让这口水白泡?”齐进虎摇头:“总得给它掏条缝。”他在岛北头一排牛棚里翻到一只椭圆木盆,底板虽已开裂,却仍能浮水。他拍了拍盆沿,“盆也是船,咱得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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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修用了两个钟头,裂缝里塞进油麻和粘土,再浇上一层半干的牛粪,临水试漂,居然不漏。六个人轮换蹲盆,划破的枪托当浆,硬是挤出一条浅浅水路。凌晨四点,他们敲上江北岸警戒艇的船舷,守艇战士闻声大惊,齐进虎递上情报:“赶紧报总指挥部,敌师火力主点在这里。”
两小时后,前线火炮矫正射击角度,突击艇沿预定航线突破防区。渡江总攻取得开门红,西起湖口、东到江阴的防线迅速瓦解。战争史料组统计,侦察情报至少为东线节约半日战斗时间,直观成果是减少五百余人伤亡。
五月,上海尚未解放,第三野战军向全军发布嘉奖令,齐进虎名字再次置顶。这一次,评语里多了八个字——“木盆渡江,功勋卓著”。老兵们开玩笑:“打仗打出艘船,能写进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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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人民画报》第一次刊出“英雄模范”连环画,齐进虎端坐在旧木盆旁的黑白照片成了封底。后来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卷》在“侦察英雄”条目下列出33人,他排名第九。档案室的评语简短:“22岁一等功,24岁木盆渡江,实战胆识无双。”
值得一提的是,齐进虎复员后婉拒了地方高职,只回家乡办了所“海燕小学”。他常对学生说:“读书、练胆,两手都要硬。”那口木盆原件后来移交军博,展柜旁观众最常问的依旧是:“这盆真能渡江?”工作人员会答:“当时,江面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浪高近半米,却有人把它当船,这就是答案。”
齐进虎于2006年病逝,享年81岁。追悼会上,曾经的副班长把他当年用来塞缝的牛麻递给后辈,沉声道:“没条件,也得上;有木盆,也能赢。”话语简短,却像夜色中那盆轻轻踏出的涟漪,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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