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爸，您这是何必呢？三百多块钱的鞋，您这养老金又不多。 ”
女婿看着我手里的鞋盒，语气里带着不屑。
“我养老金八千，买双好鞋怎么了？”我皱着眉头。
“八千？”他冷笑一声，“八千还这么穷讲究，真是……”
那一刻，我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我这辈子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别人践踏我的尊严。
我当即指着门口：“你给我滚！还有，把车钥匙留下！”
我叫陈建国，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市里一家国企的工程师。退休后每个月能拿到八千块钱的养老金，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市，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老伴走得早，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我独自把女儿陈晓红拉扯大，供她上了大学，在市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三年前，女儿嫁给了现在这个女婿——王志强。
王志强是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庭条件一般。当初女儿带他回来见我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太满意。不是因为他家穷，而是因为我觉得这小伙子眼神里有点不太对劲，说话做事总给人一种油滑的感觉。
但女儿喜欢，我也就没多说什么。毕竟婚姻是她自己的事，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管太多。
婚后，小两口住在我给女儿准备的婚房里。那是一套一百平米的三居室，我花了六十多万买的，写的是女儿的名字。结婚的时候，我又拿出二十万给他们装修，买家具家电。
按理说，我这个当岳父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这三年下来，我越来越发现，王志强这个女婿，不太对劲。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占我的便宜。比如说，他和女儿经常来我家蹭饭，每次来都空着手，吃完就走。我买了好烟好酒，他顺手就拿走几条，也不说一声。逢年过节，我给女儿红包，他直接就收进自己口袋。
最让我不舒服的，是他对我的态度。
表面上客客气气叫我“爸”，可是语气里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慢。就好像他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已经没什么用了，只是个提款机而已。
我忍了又忍，告诉自己不要跟年轻人计较。毕竟女儿嫁给他了，我总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闹翻，影响女儿的婚姻幸福。
直到今天，我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是周六，我去商场逛街，看中了一双真皮皮鞋。
那双鞋是意大利品牌，做工精致，款式大方，穿着特别舒服。我试了试，觉得很合脚，就问营业员多少钱。
“三百六十元，先生。”营业员笑着说，“这是我们店的主打款，真皮的，性价比很高。”
三百六十元。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我每个月养老金八千，除去日常开销，每个月还能剩下三四千。买双三百六十元的皮鞋，完全不在话下。
“行，我要了。”我拿出银行卡。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爸？您怎么在这儿？”
我回头一看，是女儿和女婿。他们也在商场逛街。
“晓红啊，我买双鞋。”我笑着说。
女儿走过来，看了看我手里的鞋盒：“爸，您买鞋啊？多少钱？”
“不贵，三百六。”
“三百六？”王志强凑过来，看了一眼价格标签，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爸，您这是何必呢？三百多块钱的鞋，您这养老金又不多，干嘛买这么贵的？”
我皱了皱眉：“我养老金八千，买双好鞋怎么了？”
“八千？”王志强的语气更加不屑了，“八千还这么穷讲究，真是……您看看超市里那些特价鞋，几十块钱一双，不也能穿吗？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穷讲究。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盯着王志强，看着他脸上那副自以为是的表情，心里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王志强，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的是实话啊。”他似乎没意识到我在生气，还继续说，“爸，您这年纪了，穿什么鞋不都一样？买这么贵的干什么？还不如省下来给晓红买点东西。”
“你……”我指着他，手都在发抖。
女儿看出不对劲了，赶紧拉了拉王志强的袖子：“志强，你少说两句。”
可是王志强还在继续：“我这是为您好啊，爸。您想想，您一个月就八千块钱，还要吃饭，还要买药，还要应付各种开销，哪有钱买这么贵的鞋？您要是真想穿好鞋，跟我说一声，我给您买不就行了？”
他说得好听，可是语气里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让我觉得格外刺耳。
“我用你买？”我冷笑一声，“我自己的钱，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爸，您这话说的……”王志强还想说什么。
“闭嘴！”我打断他，“我告诉你，我陈建国这辈子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别人说我穷讲究！”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女儿的脸都红了，拼命拉着王志强想走。
可是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王志强，你给我听好了。”我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滚！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来我家！还有，把车钥匙留下！”
车钥匙。
说到这个，王志强的脸色变了。
那辆车，是我两年前买给女儿的。当时女儿说上下班不方便，我就拿出二十五万，给她买了一辆合资车，登记在她名下。
可是从买回来到现在，开车的一直是王志强。
他把那辆车当成自己的一样，每天开着到处跑。不仅上下班用，周末还开去找朋友玩，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回家，也不说去哪儿了。
车的保险、保养、加油，全都是我出钱。我每次给女儿生活费，她转头就给王志强加油去了。
我本来想，车反正是女儿的，她开也好，让女婿开也好，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过得好，我这个当父亲的高兴就行。
可是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我太纵容他了。
“爸，您这是什么意思？”王志强的声音提高了，“车是晓红的，凭什么让我交钥匙？”
“车是晓红的不错，可是钱是我出的！”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结婚这三年，我给你们多少钱了？婚房六十万，装修二十万，买车二十五万，还有平时给你们的红包，加起来超过一百二十万了吧？”
“这一百二十万，你王志强出过一分钱吗？”
王志强的脸涨得通红：“那……那不都是应该的吗？您是晓红的父亲，给女儿买房买车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我气笑了，“对，我给女儿买房买车是应该的，可是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
“你说我穷讲究？我告诉你，我就是穷讲究！”我提高了声音，“我一个月八千块钱养老金，我自己挣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买双三百六十块钱的皮鞋，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呢？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五千？你还好意思说我？”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女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您别说了，我们回家说行吗？”
“不行！”我指着王志强，“今天必须说清楚！把车钥匙交出来，你给我滚！”
“我……”王志强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交不交？”我逼问道。
王志强犹豫了几秒钟，最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重重地拍在我手上：“行，您牛！车钥匙给您！”
说完，他转身就走。
女儿哭着追了上去：“志强，你等等……”
“晓红！”我叫住女儿，“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女儿站在原地，看看我，又看看王志强，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最后，她咬了咬牙，转身追着王志强去了。
我站在商场里，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那个营业员还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生，您的鞋……”她小心翼翼地问。
“包起来。”我深吸一口气，“我要了。”
付完钱，我拎着鞋盒离开了商场。
走在街上，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女儿会不会怪我？
她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为了一点小事就把女婿赶走？
可是，这真的是小事吗？
不，这不是小事。
这是尊严的问题。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是一九八五年，我刚参加工作不久。那时候工资很低，一个月只有四十多块钱。我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终于攒够了十五块钱，买了一双真皮皮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双真皮皮鞋。
我记得很清楚,那双鞋是黑色的，鞋面光亮，穿着特别舒服。我穿着那双鞋去上班，走路都觉得特别有精神。
有一天，单位来了个新领导。他看到我穿的鞋，问我哪儿买的。我如实告诉了他。
他笑了笑，说：“小陈啊，年轻人要懂得艰苦朴素。你看你，工资才多少钱，就买这么贵的鞋。这不是穷讲究吗？”
穷讲究。
三十多年前，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难受。
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敢顶撞领导，只能默默忍着。可是那种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工作，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我要穿好鞋，穿好衣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陈建国不是穷讲究，我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我努力了一辈子，从普通工人做到了工程师，工资从四十多块涨到了八千块的养老金。我以为我已经证明了自己，我以为我已经赢得了尊重。
可是今天，我的女婿，居然又用同样的话来讽刺我。
他凭什么？
他一个月就挣五千块钱，还要靠我的资助过日子，他有什么资格说我穷讲究？
我越想越气，回到家里，把门一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晚上八点多，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是女儿。
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爸……”她叫了一声，声音哽咽。
“进来吧。 ”我叹了口气，让开了身子。
女儿走进来，站在客厅里，低着头不说话。
“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 ”
“我给你煮碗面。 ”
“爸，不用了。 ”女儿抬起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是来道歉的。 ”
“道什么歉？”
“志强他……他说话不好听，您别生气。”女儿擦着眼泪，“他就是那个性格，说话直，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我冷笑一声，“晓红，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那是说话直吗？他那是看不起我！”
“爸……”
“你知道他为什么敢这么说我吗？”我打断女儿，“因为他觉得，我已经没用了。我就是个老头子，除了每个月那八千块钱养老金，什么都没有。他觉得我离不开你们，所以他可以随便对我。”
“不是这样的……”女儿想辩解。
“那是什么样？”我看着女儿，“晓红，你老实告诉我，这三年来，他是不是经常在家里说我的坏话？”
女儿沉默了。
“说实话。”我追问。
女儿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小声说：“有……有几次。”
“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女儿的声音更小了，“他说您管得太多，说您老是给我们钱，是想控制我们。还说……还说您一个人住着三居室太浪费，应该把房子卖了，和我们住一起……”
我的心一阵发凉。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您每个月八千块钱，花不了多少，剩下的应该给我们存着，以后给孙子用……”
我听着女儿的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原来，在女婿眼里，我就是个提款机。
他不是看不起我买三百六的鞋，他是看不起我居然还把钱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全部给他们。
“晓红。”我深吸一口气，“你是怎么想的？”
“我……”女儿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也觉得我应该把钱都给你们？你也觉得我买双三百六的鞋是穷讲究？”
“不是的，爸！”女儿急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我的声音提高了，“你为什么由着他这么对我？”
“我……我说过他的……”女儿哭了起来，“可是他不听，他说他说的都是对的……”
我看着女儿哭泣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失望。
“晓红，爸问你一句话。”我说，“你觉得爸这三年对你们怎么样？”
“很好，爸您对我们很好。”女儿哽咽着说。
“那你觉得王志强对我怎么样？”
女儿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