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喂?王太太啊,你那件新买的香奈儿外套真漂亮,下次聚会可得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徐兰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起球的旧毛衣上不耐烦地抓挠着,脸上堆满了和语气不符的谄媚笑容。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娇笑:“哎呀,一件衣服而已,不值一提。对了,下周我们准备去游艇会,你家老林……方便一起吗?”
徐兰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清了清嗓子,维持着体面:“他啊,最近公司忙,天天出差,实在抽不出空。”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对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炫耀和一丝轻蔑。
挂掉电话,徐兰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和烦躁。她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椅子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林默,肩膀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但头没有抬,继续握着笔。
“谢!写!写!一天到晚就知道写作业!你爸要是在乎你的成绩,我们母子俩至于窝在这个破地方吗?”徐兰的火气一股脑地全撒在了儿子身上。
她走过去,一把抽掉林默手中的笔,指着他骂道:“你看看你,除了这张脸长得像你爸,还有哪点像个富二代?人家王太太的儿子,十六岁生日就收了一辆跑车,你呢?你连你爸的面都难得见一次!”
林默低着头,沉默不语。这种场景,早已是家常便饭。
徐兰越说越气,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我忍了十七年了!从你出生到现在,他林国栋给了我们什么?每个月打发乞丐一样的生活费,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我受够了!”
她停下来,死死地盯着林默,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儿子,你得帮我。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这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们必须拿回来!”
林默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轻声说:“妈,我只想好好高考。”
“高考?”徐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高考能让你进林家的门吗?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爸吗?没用的东西!”
一声刺耳的咒骂后,徐兰“砰”地一声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地,望着桌上那本摊开的习题册,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丝毫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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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周后,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老旧小区的楼下。这辆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不少路过的邻居纷纷侧目。
林国栋没有上楼,只是打了个电话。
徐兰接到电话后,立刻拉着林默冲了下去,脸上挂着精心准备的笑容。
车窗降下,露出林国栋那张保养得宜但略显疲惫的脸。他看都没看徐兰,目光直接落在林默身上,语气平淡地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这句问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一种完成任务式的客套。
林默点点头,简单地回答:“还行。”
父子之间,再无多余的话。
徐兰早已习惯了这种尴尬,她热情地凑上前,娇声道:“国栋,你看你,来了也不上去坐坐。最近公司是不是很累啊?我都心疼死了。”
林国栋从副驾驶拿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崭新的爱马仕手提包,递了出去,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给你买的包。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徐兰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接过东西,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信封的厚度,一丝不满闪过,但嘴上却说:“谢谢你啊国栋,总是这么想着我们。”
林国栋的目光始终有些躲闪,尤其不敢和林默对视。他匆匆说道:“小默要高考了,别给他太大压力。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说完,他立刻升上车窗,示意司机开车。黑色的奔驰像逃离一样,迅速驶离了这个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周围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默的背上。
回到家,徐兰立刻拆开信封,一张一张地点着钱,嘴里不停地抱怨:“又是这么点!够干什么用的?那个女人把钱看得那么紧,真是个泼妇!”
她又拿起那个名牌包,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不满愈发明显:“这个款式早就过时了!他就是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
她把钱和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又把气撒到了林默身上。
“你看看你那个爸!见到我们就像见到鬼一样!要不是因为你,我何必受这种委屈?”
林默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被母亲撞倒的椅子,扶正。
他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自己不是母亲的儿子,也不是父亲的儿子。
他只是母亲用来向父亲索要利益的工具,一个活生生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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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转机,或者说,徐兰自以为的转机,在一个月后到来了。
那天,她从医院回来,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的喜悦。她将一张B超单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对着林默宣布:
“我怀了!又是一个儿子!这次,我看他们林家还怎么把我关在门外!”
林默看着那张模糊的黑白影像,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股深深的寒意。他知道,母亲的战争,要升级了。
果然,徐兰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
她不再满足于林国栋偷偷摸摸的探望和施舍,而是带着林默,开始主动出击。
她打听到林国栋的原配妻子陈漫的妹妹,每周都会去市中心最高档的百货公司喝下午茶。
那个周末,徐兰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上她最贵的一套衣服,拉着林默也去了那家咖啡厅。
她故意坐在陈漫妹妹邻近的桌子,然后高声地打着电话。
“哎呀,最近真是累死了,肚子里这个小的太闹腾了。是啊,又是个男孩,他爸高兴坏了,说这下林家有后了,总算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邻桌听得清清楚楚。
邻桌那位打扮优雅的女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恶狠狠地瞪了徐兰一眼,随即拿起手机,匆匆离去。
徐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坐在对面的林默,全程如坐针毡。周围客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妈,我们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徐兰心情大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好戏才刚刚开始。你看着吧,不出三天,你爸肯定会来找我们。”
她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儿子,你要记住,想要得到什么,就得豁得出去。脸面这种东西,是最不值钱的。”
那一刻,林默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如此的陌生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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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徐兰的预判很准,但来的不是林国栋,而是一个愤怒的电话。
电话是晚上打来的,林国栋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咆哮着。
“徐兰!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兰打开了免提,声音传遍了整个客厅。她则慢条斯理地修着自己的指甲,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和挑衅。
“我干什么了?我不过是和朋友喝个下午茶,顺便聊聊家常而已。怎么,你老婆连这个也要管?”
“你那叫聊家常吗?你故意把消息捅到陈漫她妹妹那里!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林国栋气急败坏。
“脸?”徐兰冷笑一声,“你把我跟儿子藏在外面十七年,你有想过我们的脸吗?林国栋,我告诉你,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你的种!这次,我不会再等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林国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阿兰,你先别冲动,好不好?陈漫她……她已经把我的信用卡全都停了,公司的账户也冻结了我的权限。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
“时间?我给了你十七年时间!你给了我什么?”徐兰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尖利刺耳,“我不要你的钱,我不要你的包!我要名分!我要我儿子光明正大地走进林家大门,继承他该继承的一切!”
“你……”林国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要么,你跟那个女人离婚,娶我进门。要么,我就挺着这个肚子,去你公司,去你家,去你所有亲戚朋友面前,把我们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个清楚!”
“啪”的一声,徐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她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林默,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看见了吗,儿子?男人就是这样,你弱他就强,你硬他就软。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林默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电话里父亲那软弱无力的声音,和母亲此刻那狰狞得意的嘴脸,同样让他感到恶心。
这场由欲望和贪婪主导的战争,没有人是无辜的。
而他,连选择不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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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国栋没有再来电话,也没有派人送钱来。
徐兰却一点也不着急,她每天哼着小曲,研究着各种孕妇食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上林家女主人宝座的那一天。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门铃响了。
来的不是林国栋,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后,停着一辆在小区里从未出现过的宾利。
“请问,是徐兰女士和林默先生吗?”男人微微欠身,语气礼貌但疏离。
徐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是的,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林家的管家,姓王。”王管家并没有进门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徐兰,然后将目光转向林默,递上一个制作精美的信封。
“陈漫女士,也就是林夫人,想请您二位明天上午十点,到林家老宅一叙。”
他的用词是“请”,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说完,他再次微微鞠躬,便转身离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徐兰捏着那封硬质的邀请函,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
“来了!终于来了!”她兴奋地对林默说,“她撑不住了!这是要跟我谈判了!”
她以为这是决战的号角,是胜利的前奏。
林默接过那封信,信封上用烫金字体写着他的名字。他能感觉到,这不像是一封谈判邀请,更像是一张审判的传票。
他看着母亲兴奋到扭曲的脸,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位叫陈漫的女人,那个只在父亲和母亲口中出现过的、掌控着林家一切的女人,真的会像母亲想的那么容易对付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明天,他必须跟着母亲,走进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战场。
06.
林家老宅坐落在市郊的半山腰,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
当出租车停在大门外时,徐兰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比下去的难堪,但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王管家早已等在门口,领着他们穿过巨大的花园,走进一栋气派的别墅。
客厅里,奢华得令人窒息。
林国栋坐立不安地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看到他们进来,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而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首饰,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和贵气。
她就是陈漫。
她看起来比照片上更年轻,也更冷。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徐兰,最后落在了林默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徐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夫人,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兜圈子的。我跟国栋在一起十七年了,现在又有了他的骨肉。林默是他的长子,肚子里这个也是。我今天来,不是来要钱的,我只要一个名分。”
她的话说得直接而露骨,充满了挑衅。
林国-栋的脸色更白了,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陈漫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了。
陈漫没有理会徐兰的叫嚣,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动作优雅从容。
整个客厅,只听得到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徐兰被她这副无视的态度激怒了,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国栋爱的是我!林家需要继承人!你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凭什么还占着林夫人的位置不放?”
她的话音刚落。
陈漫终于放下了茶杯,杯子和茶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抬起眼,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徐兰。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先是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林国栋,语气平淡地说:“林国栋,你想要离婚,可以。”
接着,她把目光转向一脸错愕,随即狂喜的徐兰。
“我甚至可以给你五百万,作为补偿。”
徐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然而,陈漫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浇下,让她从里到外,冻得彻彻底底。
陈漫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最终牢牢地锁定在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公给你。”
“我只要一样东西。”
“我要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