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等等!德厚,别急着走!"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赵德厚拎着行李包,刚走出宿舍楼几步,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
十三年的军营生活就要结束了,还会有什么事?
排长孙立华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
这个时候叫住他,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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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94年12月的这个早晨,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雪。
赵德厚坐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床铺。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还是那个样子,但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其他人都去训练了。宿舍里只剩他一个。
他把最后几件衣服塞进包里。这个绿色的帆布包跟了他十三年,磨得发白,但还结实。
桌上的搪瓷缸子也要带走。缸子上的红字早就褪色了,但他舍不得扔。缸子底下还有个小凹痕,是三年前不小心磕的。
抽屉里还有几张照片。都是和战友们的合影,有些已经发黄了。
照片里的他们都很年轻,笑得很开心。那时候觉得时间还长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他把照片一张张看过去。这张是和钱大壮在仓库门口拍的,那张是全班的合影,还有这张是在食堂里和胡三毛的搞笑照片。
每张照片都有故事。
他小心地把照片装进包里,夹在书本中间。
床头柜里还放着一个小本子,是他这些年记的账。每个月的津贴怎么花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翻开本子,第一页写着:1981年10月,入伍第一个月,津贴6元,买牙膏牙刷1.5元,买信纸信封1元,寄家3.5元。
字迹还很稚嫩,像个小学生写的。
往后翻,字迹慢慢变得成熟。津贴也在慢慢增加。
最后一页写着:1994年11月,津贴45元,买烟10元,买肥皂2元,寄家30元,剩余3元。
十三年了,他还是习惯把大部分钱寄回家。
家里有老母亲,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妹妹。这些年全靠他寄的钱过日子。
现在要退伍了,以后家里怎么办?
他摇摇头,不想这些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本子也装进包里。这是他十三年的记录,值得留着。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
钱大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包烟。
"老赵,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赵德厚站起来,拍拍包上的灰。
钱大壮看看他的包,又看看空荡荡的桌子:"还真是要走了。"
"是啊。"
"来一根?"钱大壮递过烟来。
两个人坐在床边抽烟,谁也不说话。
烟雾在宿舍里慢慢散开。外面传来新兵训练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一,节奏很整齐。
"记得咱俩刚来的时候吗?"钱大壮弹弹烟灰。
"记得。都是愣头青。"
"那时候以为当兵就是扛枪打仗。"
"结果分到后勤。"赵德厚笑了笑,"天天和萝卜白菜打交道。"
钱大壮也笑了。他们都是81年入伍的,一起分到后勤连。那时候还想着要立功受奖,要当英雄。
"还记得第一次站岗吗?"钱大壮问。
"怎么不记得。站得腿都软了。"
"我那次更惨,站着站着就睡着了。"
"班长骂了你两小时。"
"还罚我洗了一星期的袜子。"
两个人回忆着往事,气氛轻松了一些。
那时候他们还是新兵,什么都不懂。站岗、训练、打扫卫生,每天忙得团团转。
最难受的是想家。
特别是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别人的呼噜声,就想家里的土炕,想母亲做的面条。
有时候想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不敢让别人看见。
后来慢慢习惯了。习惯了军营的生活,习惯了和战友们在一起。
习惯了每天早上的起床号,习惯了食堂里的大锅菜,习惯了晚上的熄灯号。
"记得第二年春天那次拉练吗?"钱大壮又问。
"记得。走了三天三夜。"
"你的脚磨破了,还坚持走完。"
"那时候年轻,有股劲。"
"现在也不老。四十出头,正是好时候。"
赵德厚摇摇头:"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那时候觉得什么都可能,现在知道什么都有限。
那时候觉得十三年很长,现在觉得一晃就过去了。
"大壮,以后我不在了,仓库的事你多操心点。"赵德厚掐灭烟头。
"放心吧。不过你真舍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该走了。"
赵德厚说得轻松,但心里其实不好受。十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地方变成家了。
这里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有他的战友,有他的回忆。
但人总要往前走。
钱大壮看看表:"我得去训练了。你慢慢收拾。"
"去吧。"
钱大壮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老赵,外面的世界挺大的。"
"我知道。"
门关上了。宿舍里又剩下赵德厚一个人。
02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把包扎好。该去和其他人告别了。
走出宿舍楼,外面的空气很清新。雪花开始飘了,很小的雪花,像柳絮一样。
他先去了食堂。
食堂里,胡三毛正在洗菜。
"三毛。"赵德厚走过去。
"哎呀,老赵来了。"胡三毛放下手里的白菜,"今天就走?"
"嗯。"
"真舍得?十三年了。"
"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胡三毛擦擦手,看着他:"老赵,说实话,我舍不得你走。"
"为什么?"
"你这人实在。"胡三毛想了想,"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赵德厚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真的。"胡三毛很认真,"这些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赵德厚心里一暖。胡三毛说的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仓库丢了东西,虽然没人明说,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有人怀疑赵德厚。
那段时间,赵德厚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
吃饭的时候,聊天的时候,开会的时候,总觉得有异样的眼光。
但胡三毛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该说笑说笑,该聊天聊天。
"三毛,谢谢你。"赵德厚拍拍他的肩膀。
"谢什么。咱们是战友。"
胡三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我家里寄来的腊肉,你带着路上吃。"
"那多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咱们一个锅里搅了这么多年勺子。"胡三毛把纸包塞给他,"记得以后回来看看。"
"一定。"
赵德厚接过纸包,沉甸甸的。胡三毛是湖南人,这腊肉肯定是家里的特产。
"对了,老赵。"胡三毛压低声音,"那事你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我心里明白。"
"有些人就是爱嚼舌根子。"胡三毛有些愤愤不平,"明明没证据,还要怀疑东怀疑西的。"
"算了,不提这些了。"赵德厚不想在最后一天还说这些不愉快的事。
"对,不提了。"胡三毛也觉得不合适,"你去忙吧,我还要准备中午的饭。"
"你忙,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离开食堂,赵德厚去了仓库。
仓库里,钱大壮正在清点物资。
"又来检查?"赵德厚走进去。
"例行检查。你也知道,上面盯得紧。"钱大壮头也不抬,"自从三年前那事以后,检查得更频繁了。"
赵德厚没说话。这个仓库他管了八年,每一样东西放在哪里,他比谁都清楚。
货架上整整齐齐摆着各种物资。毛毯、军大衣、工具、零件,每样东西都有标签,都有记录。
这些标签很多都是他亲手写的。字迹工整,内容详细。
"老赵,这些年辛苦你了。"钱大壮停下手里的活。
"应该的。"
"特别是这三年。"钱大壮看着他,"有些话我不好说,但我心里清楚。"
赵德厚点点头。钱大壮是他最好的朋友,知道他的为人。
这三年来,钱大壮是少数几个还和他正常交往的人。
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疏远,但钱大壮没有。
该一起吃饭还一起吃饭,该一起喝酒还一起喝酒。
"物资都交接清楚了?"
"清楚了。一点不差。"钱大壮递给他一份清单,"你签个字。"
赵德厚拿起笔,在清单上签了名。字写得很端正,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清单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物资的数量和状态。每一项他都仔细看过,确认无误。
签完字,他在仓库里走了一圈。这里的每个角落他都熟悉,每个货架他都摸过无数遍。
那个角落放着工具箱,里面的扳手钳子都擦得很亮。
这边的货架上摆着军用毛毯,叠得整整齐齐。
那边是军大衣,按照尺码分类摆放。
每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八年来,他就是这样管理这个仓库的。认真、仔细、一丝不苟。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赵德厚说。
"放心,我会管好的。"
钱大壮的话让他安心。如果是别人接手,他还有些不放心。但钱大壮他信得过。
03
两个人走出仓库,钱大壮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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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是新换的,很结实。自从三年前出事以后,仓库的安全措施加强了很多。
不光换了锁,还装了报警器。
每天晚上都要有人值班。
这些措施让赵德厚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在说他以前管理不善似的。
但他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配合。
天空的雪花越下越大了。
训练场上,新兵们还在练队列。排长在前面喊口令,声音很响亮。
赵德厚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这些新兵都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和他当年差不多。
"立正!稍息!立正!"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整齐的口号声在操场上回荡。
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赵德厚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自己刚入伍时的紧张和兴奋。
想起第一次穿上军装时的自豪。
想起第一次站岗时的认真。
想起第一次想家时的难过。
十三年了,从一个青涩的农村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稳的中年人。
这十三年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学会了服从命令。
学会了团结战友。
学会了吃苦耐劳。
学会了默默承受。
也学会了坚持。
特别是这三年,学会了在困难面前不低头。
虽然有人怀疑他,虽然有人疏远他,但他没有自暴自弃。
该干的活还是认真干,该尽的责任还是认真尽。
因为他问心无愧。
"德厚!"
有人在叫他。他回头看去,是机修班的老王。
"老王。"
"听说你今天退伍?"老王走过来。
"是啊。"
"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早就决定了。"
老王点点头。他们不算很熟,但也认识很多年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回家看看,然后找个工作。"
"好。外面机会多。"老王拍拍他的肩膀,"有空回来看看。"
"一定。"
老王走了,赵德厚继续在营区里转悠。
他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好好看看,深深记在心里。
路过俱乐部,里面传出乐器声。有人在练习,准备晚上的文艺演出。
琴声很优美,是一首老歌。他听过很多遍,但想不起名字。
路过卫生队,白衣服的军医正在整理药品。
看到赵德厚,军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赵德厚也点点头。他和卫生队的人不熟,平时很少打交道。
路过车库,司机在保养车辆。
车子擦得很亮,引擎盖反射着天空的光。
这些地方他都熟悉,这些人他也都认识。但从今天起,就要告别了。
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
特别是这三年来,背着包袱生活太累了。
现在要走了,可以把这些都抛在身后了。
雪花飘在他脸上,凉丝丝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宿舍楼走去。
该拿行李走了。
宿舍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还在训练,要到中午才回来。
他拿起自己的包,最后检查了一遍。
东西都收拾好了。
被子已经交公了,床单也洗干净了。
桌子擦得很亮,抽屉也清理干净了。
他要把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他刚来时一样。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房间住了十三年,每一寸地方都有回忆。
那个床铺睡了十三年,不知道做过多少梦。
那张桌子用了十三年,不知道写过多少信。
那个凳子坐了十三年,不知道想过多少心事。
现在要离开了。
他关上门,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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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很安静。墙上贴着各种标语和制度,字都有些褪色了。
"严格要求,严格训练"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些标语他看了十三年,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他经过洗漱间,经过楼梯口,经过传达室。
传达室的老刘正在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老刘,我走了。"赵德厚停下脚步。
"走了?"老刘放下报纸,"这就退伍了?"
"嗯。"
"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你还是个新兵。"
"是啊。一晃十三年了。"
老刘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花名册:"来,在这上面签个字。以后想回来看看,门口通报一声就行。"
赵德厚在花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退伍日期。字迹工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踏实。
"老赵,以后有什么打算?"老刘问。
"回家看看,然后找个工作。"
"好。年轻,有的是机会。"
"谢谢老刘。"
老刘把花名册收好,又坐回椅子上拿起报纸。
赵德厚拎着包走出传达室。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操场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白茫茫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很冷,但很清新。
这是他在部队呼吸的最后几口空气了。
营门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想起刚入伍时走进这个营门的情形。那时候背着一个布包,穿着家里做的棉袄,像个土包子。
那时候母亲送他到村口,千叮咛万嘱咐。
"德厚,到了部队要听话,要好好干。"
"德厚,有空给家里写信。"
"德厚,照顾好自己。"
那时候觉得三年很长,没想到一干就是十三年。
现在要走出这个营门了,还是背着一个包,只是换成了帆布的。
包里装着十三年的回忆,十三年的经历。
还有一个搪瓷缸子,几张发黄的照片,一个记账的小本子。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对他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雪花越下越大,打在他脸上有些疼。
他加快了脚步。
营门口的哨兵还是那么笔挺。看到赵德厚过来,敬了个礼。
"同志,请出示证件。"
赵德厚拿出退伍证明,递给哨兵。
哨兵认真看了看,然后还给他:"一路顺风。"
"谢谢。"
赵德厚收好证明,准备走出营门。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军营。
雪花纷飞中,营房显得有些模糊。
但他记得很清楚。
每一栋楼,每一条路,每一棵树。
这里是他的第二个家。
现在要离开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往前走。
04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哨兵在巡逻,没有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好像在追什么人。
他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看。
没有人。
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他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又响起了,而且越来越近。
"等等!德厚,别急着走!"
赵德厚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排长孙立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排长?"赵德厚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