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王海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主席台上那个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县委书记周正国正侧过头,对他低声说着什么。
那个人是陈默。
就是昨晚那个被他肆意嘲笑穷酸的老同学。
此刻,陈默这个名字的前面,还清清楚楚地写着另一行字。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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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长途大巴车像一头疲惫的野兽,驶进了清河县汽车站。
车轮卷起一阵灰黄色的尘土。
尘土里有一种干燥的、属于北方内陆县城的独特气味。
陈默闻到了这股味道。
这味道和他十多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拎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下了车。
箱子的一个轮子坏了,在粗糙不平的水泥地上拖行。
轮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刺耳噪音。
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朝他看一眼。
然后又都迅速地挪开了各自的目光。
他的样子实在太普通了。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夹克衫。
下面是一条颜色很深的普通裤子。
脚上那双皮鞋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他戴着一副寻常的黑框眼镜,身材显得有些清瘦。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看起来像一个刚从省城探亲回来的中学老师。
或者是在某个机关单位里不受待见的老科员。
他没有让县委办公室派车来接自己。
省委组织部的正式任命文件还在走最后的流程。
在清河县这边,除了县委书记周正国本人,没有人知道他会是今天到。
他想要给自己几天宝贵的时间。
他想用一个普通返乡人的身份,重新打量这座生他养他的县城。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是那种非常老旧的桑塔纳。
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弹簧已经从破旧的座套里冒了出来。
那弹簧硌得人屁股生疼。
司机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老板,去哪里?”司机问道。
陈默说了一个连锁快捷酒店的名字。
司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大概是觉得这人身上没什么油水可以捞。
车子行驶在县城的主干道上。
道路两旁,记忆里那些低矮的平房早就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代的是一栋栋崭新矗立的高楼。
巨大的楼盘广告牌就立在路边。
广告牌上印着金碧辉煌的欧式建筑效果图。
旁边还有“尊享人生”之类夺人眼球的大字。
尘土和施工的噪音从没有关严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
这座他阔别了十余年的家乡小城,变得既陌生,又有一种蛮横生长的生命力。
他入住的酒店房间很小。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巨大的工地。
打桩机的声音“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用力捶打着人的心脏。
陈默拉上了窗帘。
他把那个半旧的行李箱靠着墙角放好。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显示着几个来自省里同事的未接来电。
他刚准备回过去,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就打了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喂,请问是陈默吗?”
陈默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我是刘芸,你的高中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陈默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扎着马尾辫,脸颊上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女孩。
“记得,我当然记得。”他回答道。
刘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
“你可真行啊,回清河了也不跟老同学说一声。”
“要不是我今天去我姑妈家,正好碰见你妈妈,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陈默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这次回来的特殊性质。
“我妈她……身体还好吧?”
“阿姨身体好着呢,就是总念叨你,说你在外面忙,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对了,你现在在县城哪个地方?晚上有空吗?”
“我们几个关系好的老同学准备凑在一起聚聚,你可必须得来啊。”
“大家都十多年没见过你了,都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陈默本能地想要开口拒绝。
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不在这场同学聚会上。
“怎么,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听说你在省城当大官,现在架子都变大了?”刘芸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玩笑和嗔怪。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默连忙解释。
“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七点,海龙大酒店!”
“王海龙安排的,他现在可是咱们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了。”
02
电话被挂断了。
陈默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海龙大酒店。
王海龙。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那是一张在高中时期总是带着点油滑和挑衅笑容的脸。
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他想从里面找出一件稍微体面一点的衣服。
他翻了半天,只有一件深色的夹克还算比较新。
他把夹克衫拿出来穿在身上。
他却发现夹克的袖口一角,已经被磨得微微起了毛边。
晚上六点半,陈默准时打车去了海龙大酒店。
出租车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停下时,连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里,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奔驰、宝马、奥迪。
甚至还有几辆看起来更加唬人的路虎和保时捷。
酒店门口站着两排穿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
她们看见陈默从一辆破旧的出租车上下来,脸上那种标准化的笑容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陈默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径直走了进去。
酒店大堂里装修得富丽堂皇。
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晃得人有些眼晕。
他向服务台报了刘芸的名字。
一个穿着西装的服务员立刻变得十分恭敬,把他引向一个名为“至尊宝厢”的超大包间。
服务员替他推开厚重的包间门。
一股混杂着昂贵酒气、呛人烟味和浓烈香水味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个人。
喧哗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主位上,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正被一群同学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拇指那么粗的金链子。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大金表。
那人正是王海龙。
“哎呦,这是谁啊?”
人群里一个眼尖的男同学,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默。
原本喧闹无比的包间瞬间安静了片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刘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兴地朝着他招手。
“陈默,这边!快过来坐!”
陈默朝着刘芸走了过去。
王海龙也看见了他。
他眯着自己那双不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陈默好几秒。
他好像是才费力地辨认出来。
他猛地一拍大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就朝着陈默大步走了过来。
“哎呀呀!这不是咱们当年的大学霸陈默吗?”
他的声音异常洪亮,似乎是故意要让整个包间的人都听见。
他给了陈默一个用力的拥抱。
陈默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廉价的古龙水味。
王海龙的手掌在他的后背上大力地拍着。
那力气大得让陈默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呻吟。
“听说你在省城当公务员,混得肯定很不错吧?”
他松开了手。
他的视线在陈默那件袖口磨了边的夹克衫上停留了一下。
他嘴角的笑意几乎藏都藏不住。
“怎么……看你这身穿着,日子过得好像挺清苦啊?”
周围的同学都发出了一阵哄笑。
包间里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热烈了起来。
刘芸拉着陈默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下。
她低声对陈默说:“你别理他,他就那样,喜欢瞎咋呼。”
陈默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被安排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
菜一道接着一道地端了上来。
桌上摆满了昂贵的澳洲龙虾和东星斑。
还有一些陈默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
桌上的酒是茅台和五粮液。
服务员一瓶接着一瓶地开。
王海龙理所当然地成了全场的绝对中心。
他一会儿唾沫横飞地讲自己在南海拿了一块地。
一会儿又吹嘘自己明天要去省里跟哪个大领导一起吃饭。
他把手上那块江诗丹顿手表伸到桌子中央,故意让大家看清楚。
“不贵,不贵,也就六十多万,主要是买个吉利。”
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啪”的一声丢在桌上。
钥匙扣上是一个醒目的玛莎拉蒂三叉戟标志。
“这车不行,底盘太低了,咱们清河这破路,开着太费劲。”
03
同学们立刻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夸张的惊叹和肉麻的奉承。
“海龙哥现在绝对是咱们清河县的门面担当啊!”
“以后咱们可都得跟着海龙哥混,肯定有肉吃!”
酒过三巡,王海龙的脸已经喝得通红。
他端着满满一杯白酒,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陈默的面前。
“陈默啊。”他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嗝。
“不是我说你,你当年读书再多,到底有啥用?”
他用粗壮的手指着满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名贵菜肴。
“你看你,在机关里上个破班,一个月拿那点死工资,能有五千块钱吗?”
“我呢,就这一晚上饭局的酒钱,都比你辛辛苦苦干一年挣的都多!”
桌上的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陈默端起面前一直没动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王海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得无地自容,于是更加来劲了。
“你看看你,还是跟上学时候一个老样子,浑身一股子书呆子气。”
“我跟你说,在机关里混,那是最没前途的。”
“辛辛苦苦熬到退休,撑死也就是混个没人搭理的处级干部。”
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那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
“要不这样吧,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面子上,兄弟我今天就拉你一把。”
“你把那破工作辞了,来我的公司!我直接给你开个副总的职位!”
“年薪二十万起步,怎么样?你就帮我管管后勤,写写材料,这不都是你的强项吗?”
“总比你现在这样强多了吧!”
坐在旁边的一个男同学马上凑趣地附和道:“是啊陈默,海龙哥这是真心提携你,多好的机会啊。”
另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同学也娇声说:“就是啊,现在这个社会,有关系和有钱才是硬道理,读那点书早就没什么用了。”
刘芸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王海龙,你喝多了,少说两句。”
王海龙却一把推开了刘芸递过来的茶水。
“我没喝多!我这是跟咱们的老同学说掏心窝子的话!”
他几乎是指着陈默的鼻子。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要喷到陈默的脸上了。
“陈默,我今天就问你,你在省城,买房了吗?买车了吗?”
“你一个月那点工资,够你还每个月的房贷吗?”
“我呢,在清河,在省城,甚至在三亚,我都有自己的房子!”
“我车库里停着四辆车,我天天换着开!”
“你说,咱俩到底是谁活得更明白?”
陈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平静的眼神看着王海龙。
他的眼神很静,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看不出任何喜怒。
“我过得挺好。”他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包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王海龙彻底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陈默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的想象中,陈默应该会表现出羞愧,或者是尴尬,或者是强撑着面子进行无力的辩解。
但是陈默没有。
他只是像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一样,平静地说出了那句话。
这种反应让王海龙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好?好个屁!”他恼羞成怒地大声骂道。
“你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纯粹的穷酸!”
他似乎越说越激动,开始毫无顾忌地吹嘘起自己的人脉。
“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在清河这地界,就没有我王海龙办不成的事!”
“城西新区那个道路硬化和管网改造的大项目,你们都听说了吧?那可是几千万的大工程!”
“主管城建的张副县长,我昨天才刚跟他喝完酒,人家当场就拍了板,这个项目就是我的!”
“至于招标?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走个过场而已!”
他无比得意地扫视全场,尽情享受着众人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
陈默的眼神在听到“张副县长”这四个字的时候,微微地动了一下。
04
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已经凉了的青菜,放进嘴里,非常缓慢地咀嚼着。
他那副样子,仿佛王海龙说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海龙的张狂炫耀和陈默的极度沉默,在包间里形成了一个无比刺眼的对比。
聚会的气氛从那一刻起,就变得有些诡异。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主动去跟陈默搭话了。
他就好像成了一个透明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自己的茶。
聚会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了。
同学们依然像卫星一样簇拥着王海龙。
他们一个个抢着加王海龙的微信,嘴里说着各种各样恭维的话。
王海龙被捧得晕乎乎的,他大手一挥,豪气地宣布今晚所有消费由他一个人买单。
陈默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酒店。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感觉清醒了一些。
他看到刘芸从后面追了出来。
“陈默,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王海龙他就那样,喝了酒就满嘴跑火车。”刘芸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陈默对她笑了笑:“没事,我没在意。”
“那你怎么回去?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我打车就行。”
陈默冲她摆了摆手,转身走向路边。
几个刚从酒店里出来的同学看到他孤单的背影,开始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起来。
“看,那就是陈默,当年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现在混成这个样子。”
“是啊,跟海龙哥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读书真的没用。”
“一身的穷酸气,还死撑着面子,真可怜。”
那些议论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寂静的夜里,却依然清晰地传到了陈默的耳朵里。
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他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了。
窗外那个金碧辉煌的海龙大酒店变得越来越小。
那璀璨夺目的灯光,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
清河县县委大礼堂。
“全县重点项目推进暨营商环境整治动员大会”即将在这里隆重召开。
宽敞的礼堂里坐满了人。
全县所有科级以上的干部。
各大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负责人。
所有接到通知的人,都悉数到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庄重又异常紧张的气氛。
王海龙正襟危坐地坐在企业家代表席的第一排。
那个位置是整个会场最显眼的地方。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阿玛尼西装。
他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
他脚上的高档皮鞋也擦得一尘不染。
他满面春风,不时地跟周围那些相熟的局长、科长们点头致意,显得游刃有余。
他知道,今天这个重要的会议,他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作为清河县建筑行业的“领军人物”,他很可能会在会上被点名表彰。
更重要的是,他无比期待着张副县长在接下来的讲话中,能透露一些关于城西新区项目的“好消息”。
他得意地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些能够见证他高光时刻的熟人。
昨晚陈默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心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鄙夷和得意。
穷酸的书生,就算你当年读书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王海龙,站在这清河县最风光的舞台上。
上午九点整。
主席台的幕布后面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激昂的进行曲在整个礼堂内响起。
全场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地开始热烈鼓掌。
主席台那面巨大的红色幕布,缓缓地向两侧拉开。
县委书记周正国、县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
县里的主要领导们排着队,鱼贯而出,走向主席台中央那一排铺着白布的桌子。
王海龙一边用尽全力地鼓着掌,一边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从左到右,扫视着主席台上的每一位领导。
周书记……县长……张副县长……
他的目光继续向右移动。
05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被瞬间冰冻住的河水,猛地凝固了。
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忘记了继续鼓掌这个动作。
在县委书记周正国的右手边,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从容不迫地拉开椅子,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干部正装。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神情显得异常严肃,目光沉静如水。
那张脸,分明就是昨晚那个穿着磨损夹克,被他百般嘲讽的老同学陈默。
王海龙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个人,就那么真实地坐在那里。
他坐在一个他王海龙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
他的心跳开始毫无征兆地疯狂加速。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死死地、不敢置信地,盯着陈默面前的那个白色席卡。
白底黑字,无比清晰,也无比刺眼。
上面的一行小字,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陈默。
王海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冰冷的汗水“唰”的一下就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那冷汗瞬间就浸湿了他的后背。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是纪委书记?
他不是省直机关一个不受重用、混日子的小科员吗?
昨晚在酒桌上发生的一切,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疯狂地在他脑中闪过。
他说过的每一句嘲讽的话。
他做出的每一个炫耀的动作。
此刻都变成了一记又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特别是那句“张副县长都搞定了,标书就是走个过场”……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一阵阵地发软。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头顶。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大会第一项议程。
“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县委书记周正国同志,为我们作重要讲话!”
雷鸣般的掌声再一次在礼堂里响起。
王海龙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能机械地拍着手,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正国走到了讲台的正中央,他扶了扶面前的话筒。
他那双锐利无比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他的目光似乎在企业家代表席的位置上,不经意地停顿了半秒钟。
他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今天我们开这个会,首要的任务不是谈项目,而是要整顿环境!”
“省委对我们清河县的营商环境很不满意!”
“特别是工程建设领域长期存在的官商勾结、恶意围标串标等恶劣问题!”
“这些问题,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
“为此,省委特意为我们派来了一位猛将、一把尖刀……”
周正国说到这里,他侧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和身旁的陈默对视了一下。
王海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看见,陈默面无表情地翻开了面前那个崭新的笔记本。
然后,他拧开了那支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钢笔的笔盖。
陈默的眼神越过了层层叠叠的人头,越过了主席台前沿摆放的鲜艳花盆。
那眼神像两道精准无比的激光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第一排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王海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