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祭义》有云:“是故君子合诸天道,理诸人伦……内以治身,外以治国,功成名遂,民安国宁,是之谓重礼。”
古人治家、治国,无不始于“礼”,而“礼”之大者,莫过于“祭”。慎终追远,敬奉先祖,不仅仅是一种孝道的体现,更被认为是维系家族气运、人丁兴旺的根本。
祖坟,便是家族的“根”。根深,则叶茂;根腐,则木枯。风水学中,祖坟的阴阳调和,直接关乎后世子孙的福祸兴衰。
然而,有些看似为了让先人安息的“善举”,却可能在不经意间,触犯了最沉重的禁忌。木匠世家的陆承宗,便因祖坟前那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整个家族,拖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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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淮河以北的老城颍州,提起“承宗木坊”的陆师傅,无人不竖起大拇指。
陆师傅大名陆承宗,祖上三代都是做木活的。
他手里的刨子、凿子,比亲儿子还亲。经他手打出来的家具,不用一钉一铆,全凭榫卯结构,严丝合缝,摆在家里,能传代。
陆承宗为人,也像他手里的红木,质地坚硬,纹理笔直,一辈子恪守“诚信”二字。
所以,他的生意,一直红火。
家里住着祖上传下来的三进院子,妻子贤良,儿子陆明翰也争气,学的是土木工程,说是以后要用现代科学,把祖宗的手艺发扬光大。
按理说,陆家的日子,就像他亲手打磨的家具,光亮、平顺,看不出一点瑕疵。
可就在去年开春之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裂痕”,开始悄然出现。
最先出问题的,是他的木头。
那天,他给城里一座新修的寺庙赶制一批大雄宝殿的楠木梁柱。
木料,是他亲自去川中深山里挑的上等金丝楠,在库房里阴干了足足五年,木性早已稳定。
可就在即将交工的前一晚,其中最重要的一根主梁,竟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那裂口,如同被利斧劈开,狰狞而刺眼。
陆承宗看到那道裂痕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做了四十年木匠,从未见过如此“炸性”的木头!
这批活,不仅让他赔上了血本,更让他“承宗木坊”的金字招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从那以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地来了。
他给新婚夫妻打的龙凤床,送到家里没几天,床头的“百子千孙”图,竟自己掉了一块。
他给老寿星做的寿材,还没等用上,其中一块板子,就莫名其妙地长出了青色的霉斑。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无形的手,在一下一下地,抽着他的耳光。
他引以为傲的手艺,他恪守一生的规矩,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失了灵。
02.
如果说,生意上的不顺,只是让陆承宗感到憋屈。
那家里接连发生的事情,就开始让他感到一丝发自骨髓的寒意了。
先是妻子。
一向身体硬朗的妻子,从去年夏天开始,就变得体弱多病。
整个人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晚上,更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总说梦见家里院子那口老井里,有数不清的黑头发往外冒。
白天,她也总是恍恍惚惚,好几次在厨房做饭,都差点把盐当成糖。
陆承宗带她跑遍了省城的大医院,做了最全面的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医生只说是“神经衰弱”,让她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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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吃多少安神的药,妻子的状况,都不见好转。
紧接着,是儿子陆明翰。
儿子原本是个阳光开朗的小伙子,成绩优异,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
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变得沉默寡言,目光呆滞,总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发呆。
学业,更是一落千丈。好几门主课,都挂了科。
辅导员打电话给陆承宗,说这孩子最近像是丢了魂,上课走神,与同学也没有任何交流,建议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陆承宗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日渐花白的头发,和眼角新增的皱纹,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将他紧紧包围。
他感觉,这个家,就像一栋被蛀空了房梁的老屋,虽然外表看着还完整,但里面,早已是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这个家里的“温度”。
不知从何时起,那座住了几代人的老宅,开始变得阴冷起来。
哪怕是三伏天,一走进院子,都感觉有一股凉飕飕的风,往你骨头缝里钻。
尤其是到了晚上,屋子里静得可怕,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有时候,陆承宗坐在堂屋里,总感觉角落里,有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可当他猛地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03.
陆承宗是个老派人,他坚信,家道中落,必有其因。
他想过所有可能。
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是家里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
他甚至偷偷在自家院子里,挖地三尺,想看看是不是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疯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爷爷。
爷爷也是一位老木匠,是把他带进这一行的人。
梦里,爷爷就站在他家那口老井边,穿着那件他最熟悉的蓝色旧布褂,满脸的愁容。
“承宗啊……”爷爷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爷爷。”陆承宗在梦里,跪了下去。
“咱们家的根,快烂了啊……”爷爷看着他,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你快去青龙山,找玄鹤道长。再晚,就来不及了……再晚,我们这些老的,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了……”
说完,爷爷的身影,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
陆承宗从梦中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青龙山,玄鹤道长!
这个名字,他小时候听爷爷提起过。
据说,那是隐居在青龙山深处“三清观”里的一位得道高人,已经一百多岁了,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只是他以为,那不过是民间传说罢了。
可爷爷在梦中那悲凉的眼神,那绝望的哀叹,却无比真实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拯救这个家,最后的机会。
04.
第二天,天还没亮。
陆承宗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备了些干粮和香烛,开着他那辆旧皮卡,直奔青龙山。
青龙山,山势险峻,人迹罕至。
他在山脚下,向采药的山民打听“三清观”的所在。
山民们都摇着头,说只听说过,但那地方,在山的最高峰,根本没有路,几十年都没人去过了。
陆承宗没有放弃。
他凭着一股执念,在山里,整整找了两天。
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山泉。
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他拨开一片齐人高的茅草,一座破败不堪的道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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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很小,墙壁已经坍塌了大半,观门上,“三清观”三个字,也已是模糊不清。
陆承宗整理了一下衣冠,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了进去。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正殿里,更是蛛网密布。
就在他以为这里早已荒废之时,一个苍老,却又无比清朗的声音,从后殿传来。
“门外可是陆家的后人?”
陆承宗心中一震,连忙朝着后殿的方向,跪了下去。
“弟子陆承宗,拜见道长!”
后殿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同婴儿般红润的老道士,手持一把拂尘,走了出来。
他那双眼睛,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的因果。
“起来吧。”老道士淡淡地说道,“你爷爷,昨晚来过了。”
陆承宗更是惊骇,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遇上高人了。
他将家里发生的种种怪事,一五一十地,对老道士说了。
老道士静静地听着,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陆承宗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一语道破了天机。
“你家的问题,不在阳宅,而在阴宅。”
“是你们家祖坟的风水,出了大问题。”
“我观你眉宇间黑气缠绕,家宅气运涣散,此乃阴气过重,阳气不升之兆。你们陆家的根,正在被一股极强的阴气,日夜侵蚀啊。”
“祖坟?”陆承宗大惑不解,“道长,我们家的祖坟,一直都是请最好的风水先生看的,背山面水,是难得的吉穴。而且每年清明,我们都去祭扫,从未怠慢过啊。”
“风水是吉穴,没错。”玄鹤道长点了点头,“可再好的吉穴,也架不住你们这些后人,在上面乱动啊。”
他看着陆承宗,问道:“我问你,你们家的祖坟前,是不是种了树?”
陆承宗点头:“是啊。十年前,我父亲还在世时,我们爷俩亲手种的。想着让祖宗安息的地方,能有个绿荫,夏天也能凉快些。”
玄鹤道长的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糊涂!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