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大人,那小兵不过是在挑灯夜读,何罪之有?”
副将一脸困惑地望着曾国藩,夜色中的军营静谧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
曾国藩面色凝重,目光深邃,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决断。
昨夜,他巡营时偶然瞥见一名小兵在昏黄的灯光下,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资治通鉴》,那本厚重的史书在他手中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次日清晨,曾国藩竟下令:“斩立决!”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句“军法无情,书生误国”的传言在军营中悄然流传,但真相,却远比这复杂得多……
“你且等着看,明日自会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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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同治元年的深秋,安庆城外被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着,连绵的秋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地洒落下来,打在湘军大营的营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湘军大营的帅帐之内,昏黄的油灯在风中轻轻摇曳,那微弱的光,将曾国藩瘦削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冰冷的牛皮地图上。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地形和军事要点,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残酷战争的复杂与艰难。
曾国藩已经对着这张地图,枯坐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眼神紧紧地盯着地图上的每一处细节,仿佛要把这地图看穿似的。
帐外那连绵不绝的秋雨,就像敲打着他的心弦,也敲打着这位大清朝唯一的支柱,那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与长毛(太平军)的战事。
这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安庆虽然已经被湘军攻克,但上游的集贤关和下游的天京,就像两颗随时会引爆的巨雷,让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
湘军看似势力庞大,可实际上却内忧外患。
朝廷对湘军充满了猜忌,总是担心他们会拥兵自重;粮饷的短缺更是让湘军时常陷入困境,士兵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打仗;还有那绿营,腐败不堪,作战能力低下,根本指望不上。
每一样问题,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自己的这艘破船,随时都有可能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瞬间倾覆。
“唉……”曾国藩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在寂静的帅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心腹爱将彭玉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到正在沉思的曾国藩。
他看着曾国藩那深陷的眼窝,里面布满了血丝,花白的胡须也有些凌乱,心中不禁一阵不忍。
彭玉麟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大帅,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您都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曾国藩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地图,只是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问道:“雪琴(彭玉麟的字),今日提拔的那两个哨官,你觉得如何?”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彭玉麟一愣,他没想到曾国藩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他微微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答道:“回大帅,那李长贵勇猛过人。今日在阵前,他就像一头猛虎一样,连斩三名长毛,那场面,兄弟们都看得热血沸腾。提拔他,兄弟们也都服气,觉得他确实有本事。”
说到这里,彭玉麟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只是……那刘大全,似乎并无寸功。上个月,他还因为冒进,失了一处小小的阵地。当时的情况挺危急的,要不是其他兄弟及时赶去支援,后果不堪设想。提拔他……军中或有不平之声,兄弟们可能会觉得不公平。”
曾国藩听了彭玉麟的话,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动一下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他接过彭玉麟手中的参汤,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彭玉麟,眼神深邃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雪琴啊,李长贵勇猛,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但他的勇,只是匹夫之勇。我观察他很久了,每次作战的时候,他总是冲在最前面,眼睛里只有敌人的脑袋,只想着自己能立下多大的功劳,能得到多少奖赏。”
说到这里,曾国藩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我观其人,眼神闪烁不定,眉带煞气。这种人作战,求的是自己的功名,而不是大营的胜负。今日他能为了功名为我所用,他日若有更大的功名诱惑摆在他面前,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掉转枪头,成为我们的敌人。这样的人,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伤敌,用不好就会伤到自己。”
彭玉麟静静地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曾国藩的话有了几分理解。
曾国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接着说道:“而刘大全,”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他虽冒进有失,但事后我查过情况。他冒进,是为了援救被围的友军。当时友军被长毛包围,情况十分危急,他心急如焚,只想着尽快把友军救出来,所以才没有考虑周全,贸然出击。”
曾国藩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败了,败在实力不济,却没败在心术。此人,质朴、忠勇。他做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心里想的就是怎么为湘军出力,怎么保卫大清朝。或许他成不了名将,在军事谋略上可能不如别人,但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叛将。在咱们湘军里,这样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彭玉麟听了曾国藩的这番话,心中不禁一凛。
他似乎明白了曾国藩的用人之道,但又好像还有那么一点不懂。
他微微皱着眉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曾国藩,心中暗自思索:大帅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他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能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这个人的品性和忠诚度。可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大帅对那些看似前途无量的“巧才”,总是抱着如此之深的戒心。那些人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在战场上也许能想出一些奇谋妙计,可为何大帅就是不喜欢他们呢?
曾国藩看着彭玉麟那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还有些疑惑。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端起桌子上的参汤,一饮而尽。
那滚烫的参汤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肚子里,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结束了这场谈话:“雪琴,你记住。我湘军之中,可以有庸才,庸才虽然能力有限,但至少不会惹出大麻烦。但绝不能有‘巧’才。那些‘巧才’,心思太多,太会算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湘军。一个人的忠诚和品性,远比他的才华,重要得多。在战场上,只有忠诚可靠的人,才能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才能保住咱们湘军的这面大旗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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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几天后的傍晚,营地被夕阳染成了暗红色。
风里带着一丝血腥气。
彭玉麟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让他心里发紧的戒心。
这事儿啊,得从那个叫林风的年轻小兵说起。
林风今年才十九岁,是刚招募进来的乡勇。
他老家在离营地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家里父母都健在,还有个妹妹。
当初招募乡勇的时候,他听说打长毛能保家乡平安,还能挣点军饷补贴家用,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家里人虽然担心,可也知道拦不住他,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小心。
刚进营的时候,林风看着瘦瘦小小的,话也不多,整天就闷头训练。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一个人在那儿摆弄武器,琢磨怎么用才更顺手。
有些老兵就笑话他,说:“哟,小毛孩,装什么认真呢,打仗可不是靠你这小身板。”
林风也不生气,就笑笑,继续练自己的。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子,在前几日的一场遭遇战中,一下子就出了名。
那天,林风所在的一哨人马接到命令,去执行侦察任务。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时不时还能听到鸟儿的叫声。
可走着走着,突然,四周响起了喊杀声。
长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原来,他们中了长毛的伏击,而且长毛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
哨官一看这情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声喊道:“兄弟们,顶住,等援军!”
可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的胸口。
他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士兵们开始四处逃窜。
有的边跑边喊:“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
有的则吓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风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虽然也有些害怕,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乱。
他使劲儿地大喊:“兄弟们,别跑!咱们聚在一起,还有活路!”
可他的声音被喊杀声和枪炮声淹没了,根本没人听他的。
就在这时,林风突然想起,不远处有个废弃的隘口。
那隘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要是能退到那里,说不定能顶住长毛的进攻。
他一边跑,一边继续大声喊:“往隘口跑!往隘口跑!”
也不知道是他的喊声起了作用,还是大家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渐渐地,有二十多个士兵跟着他往隘口跑去。
等他们跑到隘口,才发现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墙壁上全是弹孔,地上堆满了杂物。
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林风迅速指挥大家清理出射击位置,把几杆火枪架好。
长毛们很快就追了过来,他们看到林风等人退到了隘口,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开火!”
林风一声令下,火枪喷出火焰,子弹呼啸着飞向长毛。
长毛们没想到他们还敢反抗,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面的几个人倒了下去。
但长毛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分成几路,从不同的方向进攻。
有的爬上了隘口旁边的山坡,想从上面往下扔石头;
有的则躲在树后面,用枪向隘口射击。
林风看着越来越近的长毛,心里紧张极了,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他仔细观察着长毛的动向,然后大声指挥:“东边来人了,注意东边!”
“西边的,别让他们爬上来!”
士兵们按照他的指挥,拼命地射击、投掷石块。
可长毛太多了,一波又一波地往上冲,他们的子弹和石块越来越少,体力也渐渐不支。
有个老兵哭着对林风说:“林风,咱们撑不住了,要不还是跑吧,至少能留条命。”
林风看着他,坚定地说:“不能跑!咱们跑了,长毛就会追上来,咱们都得死。”
“再坚持一下,援军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其实,林风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来,但他知道,现在只能死守。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火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只要看到长毛的身影,就立刻开枪。
就这样,他们硬是靠着几杆火枪和一身悍不畏死的勇气,顶住了长毛数轮的疯狂进攻。
每一轮进攻过后,隘口前都留下了长毛的尸体,而他们这边也有几个士兵受了伤,但大家都没有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风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嗓子也喊哑了。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和马蹄声。
“是援军!援军来了!”
一个士兵兴奋地大喊。
林风抬起头,果然看到一队人马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长毛们看到援军来了,知道大势已去,纷纷转身逃跑。
林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疲惫但又欣慰的笑容。
这场战斗,他们终于赢了。
战后,彭玉麟坐在营帐里,仔细地审阅着战报。
当他看到林风在隘口死守的事迹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小子,是个大将之才啊!”
彭玉麟想起自己刚参军的时候,也是像林风这样,充满了热血和勇气。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他变得谨慎了许多,有时候甚至有些瞻前顾后。
而林风,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想出这样的办法,实在是不容易。
他决定,要把林风带到帅帐,让曾国藩亲自封赏。
他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得到重用。
第二天,彭玉麟亲自来到林风所在的营帐。
林风此时正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些疲惫。
看到彭玉麟进来,他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
彭玉麟连忙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说:“别动,好好躺着。”
“林风,你这次立了大功,大帅要亲自封赏你,跟我走一趟吧。”
林风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点了点头说:“是,将军。罪将这就跟您去。”
彭玉麟看着他,心里暗暗赞叹:这小子,不骄不躁,真不错。
他们来到帅帐前,彭玉麟让林风在外面稍等,自己先进去通报。
林风站在帐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虽然衣衫褴褛,血迹还未干透,但他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
不一会儿,彭玉麟从帐里出来,对林风说:“进去吧,大帅在等你。”
林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帅帐。
帐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曾国藩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正静静地看着。
林风“扑通”一声跪在帐下,大声说道:“罪将林风,参见大帅!”
他的声音洪亮,在帐内回荡。
曾国藩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林风。
林风身形挺拔,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血迹斑斑,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怯懦。
曾国藩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想: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量。
他轻声说道:“抬起头来。”
林风闻言,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曾国藩的眼睛。
这是一张年轻,甚至有些清秀的脸,皮肤因为长时间在户外训练和战斗而变得黝黑粗糙,但那双眼睛却格外引人注目。
那里面,没有普通士兵见到大帅时的恐惧和敬畏,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深潭般的平静,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慌失措。
曾国藩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淡淡地问:“隘口死守,是你出的主意?”
林风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回大帅,当时情况紧急,罪将只是觉得,与其四散奔逃被逐一歼灭,不如聚拢一处,死中求活。”
“咱们乡勇虽然训练不如长毛,但只要团结一心,拼死抵抗,说不定就能等到援军。”
曾国藩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林风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小子,不仅勇敢,还很有头脑,能分析出当时的形势,做出正确的决策。
他又问:“打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风的回答,让站在一旁的彭玉麟都暗暗叫绝。
林风跪在地上,恭敬地说:“罪将不敢求赏。此战能胜,皆因袍泽用命,大帅指挥有方。”
“罪将只求,能留在大帅帐下,为大帅执鞭坠镫,剿灭长毛,为我死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
彭玉麟心中暗赞:这小子,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又充满了血性,真是个人才。
曾国藩听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有些深邃,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准了。你先入我亲兵营。”
“彭将军,赏他白银五十两,好生安置。”
林风听了,心中一阵狂喜,但他强忍着激动,重重地叩首说:“谢大帅!”
然后起身,跟着彭玉麟,退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林风感觉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心想:自己终于得到了大帅的认可,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为剿灭长毛贡献自己的力量。
彭玉麟看着林风兴奋的样子,笑着说:“林风,以后你可要好好干,大帅很看重你。”
林风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将军放心,罪将一定不负大帅和将军的期望!”
待他们走后,曾国藩却对着彭玉麟,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雪琴,这个林风,你多派人,盯着他点。”
彭玉麟听了,心中十分疑惑,他皱着眉头问:“大帅?此子,是人中龙凤,为何要……”
曾国藩靠在椅子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缓缓地说:“因为,他太完美了。”
“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能如此冷静地指挥战斗,面对我的询问,又能回答得如此滴水不漏,这不太符合常理。”
“我总觉得,他背后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先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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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曾国藩的认知世界里,“完美”这个词,从来都不带有任何褒奖的意味。
他长久以来所信奉的,是“尚拙”之道。
在他看来,一个真正值得信赖、可靠的人,身上必然是存在缺点的。
那些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好似毫无瑕疵的“完人”,往往内心藏着最深的心机,城府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古井。
而此时,在湘军的亲兵营里,有个叫林风的年轻后生,自从踏入亲兵营的那一刻起,他所展现出来的种种表现,简直堪称“完美”的典范。
每日清晨,当整个世界还沉浸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天边刚刚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林风便已悄然起身。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那身略显破旧却洗得干净的军装,小心翼翼地系好每一根带子,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同宿舍的战友。
走出营房,他熟练地背上沉重的行囊,那行囊里装着沙袋,压得他的肩膀微微下沉,但他却步伐坚定,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来到营外的空旷地带,他开始了负重越野训练。
脚下的土地坑洼不平,时不时还有小石子硌着他的脚,但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是闷着头,一步一步地向前奔跑。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断地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衫,后背上渐渐浮现出一片深色的汗渍。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除了负重越野,刀枪棍棒这些冷兵器的训练,林风也是样样精通。
在练习刀法时,他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眼神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木桩,仿佛那木桩就是他的敌人。
他大喝一声,挥起大刀,刀光闪烁,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每一刀都砍得又狠又准,木桩上很快便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刀痕。
练枪时,他手持长枪,身姿矫健,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
他不断地刺、挑、拨,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灵活自如。
在战场上,林风更是勇猛无比。
每次冲锋的号角吹响,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有一次,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子弹如同雨点般向他们射来。
身边的战友们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但林风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咬着牙,继续向前冲锋,手中紧紧握着武器,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突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他只觉得耳朵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依然奋勇向前。
在激烈的交锋中,他的身上多处受伤,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但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又投入到了战斗中。
至今,他的身上还留着七八道这样的伤疤,每一道伤疤都像是一个勋章,见证着他曾经的英勇和无畏。
在日常为人处世方面,林风也是谦逊到了极点。
每次立下战功,他从不居功自傲,总是把功劳让给身边的战友。
当上级发放赏钱时,他总是笑着推辞,实在推辞不过,他便把大部分赏钱分给同营的弟兄。
他笑着说:“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这些钱大家拿着,买些好吃的好喝的,补补身子。”
他真诚的笑容和朴实的话语,让每一个收到赏钱的弟兄都心里暖乎乎的。
就这样,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林风便在整个亲兵营里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上至军官,下至伙夫,没有一个不佩服他,不喜欢他。
军官们欣赏他的勇猛和才能,常常在各种场合表扬他;伙夫们喜欢他的谦逊和随和,每次打饭时都会给他多盛一些。
林风总是微笑着回应大家的善意,他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亲切。
彭玉麟,这位湘军中的重要将领,也注意到了林风。
他在暗中观察了林风整整一个月,越看越是欣赏。
在他眼中,林风简直就是一个上天赐给湘军的福将,是湘军未来的一颗希望之星。
这一天,彭玉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决定将自己观察的结果向曾国藩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曾国藩的营帐。
此时,曾国藩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练字。
他的神情平静而专注,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缓缓游走,留下一行行刚劲有力的字迹。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让人感觉宁静而祥和。
彭玉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引起曾国藩的注意。
曾国藩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眼神中透着一丝询问。
彭玉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恭敬地说道:“大帅,那林风,属下观察了许久,实在是……无可挑剔。他操练刻苦,作战勇猛,为人谦逊,是个有大才的!”
曾国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等彭玉麟说完,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彭玉麟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彭玉麟见曾国藩反应如此平淡,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他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如果不能得到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忍不住又补充道:“大帅,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依属下看,不如,就将那新组建的‘洋枪队’,交由他来统领?此子有勇有谋,又肯学,假以时日,必成我湘军栋梁!”
彭玉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希望曾国藩能够认可他的建议。
曾国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彭玉麟。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然后,他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雪琴,你可知,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容易生锈?”
彭玉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曾国藩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铁。”
在他看来,铁在潮湿的环境中很容易生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
曾国藩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错了。”他缓缓地说道,“是那把,磨得太亮,却从不归鞘的刀。”
彭玉麟听了曾国藩的话,顿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仔细品味着曾国藩的话,渐渐明白了大帅的话外之音。
“大帅的意思是……林风他,锋芒太露?”彭玉麟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曾国藩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起来,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缓缓地说道:“不是太露,而是,太急了。”
彭玉麟皱起了眉头,他不太理解曾国藩所说的“太急了”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曾国藩,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曾国藩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到好处地,让你,让我,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好。一个十九岁的农家少年,若非有天大的野心,和与之匹配的城府,绝做不到这一点。”
彭玉麟听了曾国藩的话,心里不禁一震。
他开始回忆起林风的种种表现,从他的刻苦训练到勇猛作战,再到谦逊为人,似乎真的如曾国藩所说,一切都完美得有些过分。
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真的会有那么深的城府和野心吗?
“这种人,你驾驭不住。我也……未必驾驭得住。”曾国藩的话再次响起,如同一声惊雷,在彭玉麟的心中炸开。
他看着曾国藩严肃的神情,知道大帅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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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曾国藩对于人性幽微之处的洞察,就像一把精准的尺子,在另一件看似平常却又暗藏玄机的事情上,再次得到了确凿无误的印证。
在军营里,粮草的重要性,就如同人的心脏对于身体一样,是维持整个军队运转的核心所在。
每一粒粮食,都关系到将士们的生死存亡,每一次粮草的调配,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负责采买军粮的军需官,是个在曾国藩身边鞍前马后多年的老部下。
他跟随曾国藩南征北战,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办事向来以稳妥著称。
平日里,无论是采购日常物资,还是调配军需装备,他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曾国藩对他也十分信任,把军粮采买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份可靠。
然而,最近这几个月,局势却变得异常棘手。
战事愈发吃紧,前方的战线不断拉长,每一场战斗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和物资。
与此同时,物价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疯狂上涨。
原本稳定的粮价,如今已经翻了好几倍,这让军粮的采买工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军需官每天都在为这件事发愁,他四处奔波,跑遍了周边的城镇和乡村,拜访了无数的粮商和农户,可得到的答复却都大同小异——粮食短缺,价格高昂,根本无法按照原来的数量和价格采购到足够的军粮。
看着仓库里日益减少的粮食,想着前线将士们可能面临的断粮危机,军需官心急如焚,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这天,军需官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了门,继续为军粮的事情奔波。
他走街串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买到粮食的机会。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有人告诉他,附近有几个地主,因为经营不善,面临着破产的危机,他们手里囤积了一批陈米,正急于低价出售。
军需官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几个地主的家中。
当他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陈米时,心中一阵狂喜。
这些米虽然有些陈旧,但仔细检查后发现,大部分还能食用。
而且,地主们为了尽快脱手,给出的价格非常低,远远低于市场上的粮价。
军需官心里盘算着,如果把这些陈米全部买下来,不仅能解决目前军粮短缺的燃眉之急,还能为军营省下一大笔开支。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完成任务后,得到曾国藩嘉奖的场景,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和地主们谈好了价格,签订了购买合同。
随后,他安排人手,将这批陈米迅速运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后,军需官顾不上一天的疲惫,兴冲冲地跑到曾国藩的营帐,准备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
他一路上脚步轻快,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心里想着:大帅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对我大加赞赏的。
当他走进营帐,看到曾国藩正坐在案前,专注地看着地图时,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大帅,卑职有要事禀报。”
曾国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地图,问道:“什么事?说吧。”
军需官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帅,您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军粮的事情发愁,卑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不,卑职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法子,解决了军粮的问题。”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账本,双手递到曾国藩面前,继续说道:“大帅您看,卑职没有直接去粮商那里买米。那些粮商现在心黑得很,把价格抬得老高,根本不值那个价。卑职绕了个弯,从几个即将破产的地主手里,低价收购了一批陈米。”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指着账本上的数字,说道:“虽然是陈米,但还能吃。最关键的是,这一批下来,咱们至少能省下三万两的军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大帅。”
他以为,自己为大帅分忧,办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定会得到嘉奖。
说不定曾国藩会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他,给他升官发财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谁知,曾国藩听完他的话,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那表情,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愤怒和失望。
曾国藩没有看账本,而是直接起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跟着军需官,朝着粮仓走去。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脚步匆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让人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军需官跟在曾国藩身后,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大帅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明明是为军营省了钱,解决了大问题,大帅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吧。
他自我安慰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到了粮仓,曾国藩径直走到那堆陈米前,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一把米。
他的动作沉稳而果断,眼神专注而犀利。
他把米放在鼻子下,深深地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霉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接着,他又捻了几粒米,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嚼。
那粗糙的口感和微微的苦味,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噗”的一声,将嘴里的米吐了出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把米,突然,他怒吼一声,将那把米狠狠地摔在了军需官的脸上!
米粒像子弹一样,打在军需官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混账东西!”曾国藩雷霆震怒,他的声音在粮仓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你这是在挖我湘军的根!”
军需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和米粒的击打给骂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委屈。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嘴里不住地喊冤:“大帅!卑职冤枉啊!卑职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给大营省钱啊!现在物价这么高,要是不想办法省钱,咱们根本买不到足够的军粮啊,大帅。”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心里委屈极了,觉得自己一心为军营着想,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不公平。
“省钱?”曾国藩怒极反笑,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愤怒,“我湘军的军规,第一条写的是什么?”
军需官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是……是‘粮草为先,务保精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犯了错误。
“那你告诉我,”曾国藩指着地上的陈米,声色俱厉地说道,“这混杂了霉粒的陈米,算哪门子的‘精良’?!士兵们吃不饱,吃不好,上了战场,哪来的力气杀贼?你省下的这三万两,是要用我数千将士的性命去填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军需官的心窝。
军需官低着头,不敢看曾国藩的眼睛,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忽略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以为你很聪明?”曾国藩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你以为你是在为我分忧?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小聪明,来践踏我定下的铁律!今天,你能为了省钱,换陈米。明天,你就能为了中饱私囊,往米里掺沙子!到那时,我湘军还如何能战?还如何能保家卫国?!”
军需官听着曾国藩的话,心里后悔不已。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糊涂,为了省那点钱,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道:“大帅,卑职知错了,卑职一时糊涂,做出了这等错事,求大帅饶了卑职这一次吧。”
然而,曾国藩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心软。
他深知,军规就是军队的生命线,任何人都不能逾越。
如果这次轻易地饶恕了他,那么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到时候湘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失去战斗力。
“来人!”曾国藩大声喝道,“将他拖出去,重责四十军棍!革职查办!”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个士兵立刻走上前来,将军需官从地上拖了起来。
军需官拼命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帅,饶命啊!大帅……”
但曾国藩不为所动,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士兵们将军需官拖到了营帐外,将他按在地上,拿起军棍,狠狠地打了起来。
每一棍下去,都伴随着军需官痛苦的惨叫。
那声音,在寂静的军营里回荡,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彭玉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他跟随曾国藩多年,深知曾国藩的脾气和为人。
他知道,大帅处罚的,根本不是那批陈米。
在他看来,那批陈米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曾国藩愤怒的,是军需官那种自以为是、妄图逾越规则的“小聪明”。
彭玉麟想起,曾经在林风的身上,他也嗅到过这种“聪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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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入夜时分,细密的雨丝终于停了下来。
曾国藩坐在帅帐内的长椅上,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帐外。
那雨虽然住了,可他心里头压着的那些事儿,却像块大石头似的,一点儿都没挪动。
帅帐里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帐壁上,显得有些孤寂。
他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各种战报和朝廷来的文书,有些纸张都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曾国藩又坐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战事已经胶着了好长一段时间,前方的将士们虽说都在拼命厮杀,可敌军太过顽强,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而朝廷里头呢,也不安生。
那些个官员们,明里暗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有的想趁机捞一把,有的则在一旁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
曾国藩心里清楚,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裱糊匠,只不过这活儿可比普通的裱糊难多了。
大清这间屋子,四处漏风,到处是窟窿。
他得一边拼命地往前修补,把那些破洞堵上,好让这屋子能多撑一会儿;一边还得时刻提防着脚下,那可是万丈深渊啊,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啥都没了。
想到这儿,曾国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几颗汗珠。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在帅帐里来回踱步,脚步有些沉重。
每走一步,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
这仗到底啥时候才能打完啊?
这朝廷里的那些事儿,又该如何应对呢?
他越想越烦,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他转身走到帐门前,伸手轻轻推开了帐门。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深秋的夜,冷得刺骨。
曾国藩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那披风是他的夫人亲手为他缝制的,针脚细密,布料厚实,在这寒冷的夜里,给他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回头看了看帅帐内,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帐内的亲兵们都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曾国藩不想打扰他们,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迈出帐门,一脚踩进了泥泞里。
那泥浆溅到了他的裤腿上,他也没在意,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营地里走去。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曾国藩沿着营地的小道慢慢走着,眼睛不时地扫视着周围。
月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给整个营地蒙上了一层银纱。
那些士兵们的帐篷,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整齐地排列着。
有些帐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值夜的士兵在坚守岗位。
曾国藩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排士兵的帐篷前。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士兵们粗重的鼾声。
那鼾声此起彼伏,就像一首独特的夜曲。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与泥土混合的味道,这味道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些刺鼻,但对于曾国藩来说,却无比熟悉,也无比亲切。
“这是我的兵啊。”曾国藩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他刚接到朝廷的命令,要组建这支军队。
他四处奔走,招募士兵,训练将领。
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将领都是他悉心培养的。
他记得有一次,为了训练士兵们的体能,他亲自带着他们在烈日下跑步。
那一天,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地面被烤得滚烫。
士兵们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衣服都湿透了。
有些士兵实在跑不动了,就瘫倒在地上。
曾国藩走过去,看着那些士兵,大声说道:“都给我起来!咱们是大清的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上战场杀敌!”
那些士兵听了,咬咬牙,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继续跟着他跑。
从那以后,士兵们的体能有了很大的提高,在战场上也更加勇猛了。
还有一次,军队里闹了瘟疫,很多士兵都病倒了。
曾国藩心急如焚,他四处寻找医生,调配药材。
他亲自到病房里看望那些士兵,给他们鼓励,给他们打气。
有一个年轻的士兵,病得很严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曾国藩走到他的床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说道:“孩子,你要挺住啊。咱们的军队需要你,大清也需要你。”
那士兵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微微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大人,我……我一定挺住……”
在曾国藩的努力下,军队里的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士兵们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从那以后,士兵们对曾国藩更加敬重和爱戴了。
想到这些,曾国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支军队,就像是他亲手拉扯大的孩子,他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一天天变得强大。
他知道,这支军队有着足以改变国运的力量。
在战场上,他们勇往直前,奋勇杀敌,让敌人闻风丧胆。
他们是大清的希望,是国家的脊梁。
可是,曾国藩的心里又有些担忧。
这支军队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保家卫国,改变国家的命运;用不好,也可能会成为一场灾难,将自己,甚至整个国家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想起历史上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有的被朝廷猜忌,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有的则起兵造反,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军队里。”曾国藩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必须牢牢地掌控住这支军队的灵魂。
要让士兵们知道,他们是大清的军人,他们的使命是保卫国家,而不是谋取私利。
可是,这谈何容易啊。
随着军队的不断壮大,各种问题也接踵而至。
有些将领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们想在军队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以便将来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
曾国藩察觉到了这些变化,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及时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开始着手整顿军队,加强纪律约束。
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对士兵们的行为进行了严格的规范。
对于那些违反纪律的将领和士兵,他绝不姑息,一律严惩不贷。
有一次,一个将领仗着自己的功劳大,在军队里横行霸道,欺压士兵。
曾国藩得知后,非常生气。
他立刻派人把那个将领叫到了自己的帅帐。
那将领走进帅帐,看到曾国藩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心里有些发慌。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拱手说道:“大人,不知您找末将有何事?”
曾国藩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最近在军队里都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将领听了,脸色一变,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大人,末将……末将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
曾国藩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还敢狡辩!你在军队里欺压士兵,横行霸道,这像什么样子!你还有没有把军纪放在眼里!”
那将领被曾国藩的怒火吓了一跳,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末将……末将知错了,求您饶了末将这一次吧。”
曾国藩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看在你以往有功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你一次。但如果你再敢违反军纪,我绝不轻饶!”
那将领听了,连忙磕头谢恩,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以后,军队里的风气好了很多,士兵们也更加遵守纪律了。
但曾国藩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要想真正掌控住这支军队的灵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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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夜幕低垂,营地被一层淡淡的夜色所笼罩,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在昏暗中静默地伫立着。
曾国藩缓缓地走着,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他走过一顶又一顶营帐,大部分营帐里都已是一片寂静,只有那此起彼伏的鼾声,如同低沉的鼓点,在夜空中轻轻回荡。
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夹杂着乡音的梦话,那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思乡之情。
有的士兵在梦里喊着家乡亲人的名字,有的则嘟囔着战场上的惊险时刻,仿佛在睡梦中还在经历着那些生死考验。
然而,当曾国藩走到亲兵营的区域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意外地发现,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其中一顶营帐里竟然还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灯光。
那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像夜空中一颗孤独的星星。
这么晚了,还不睡?
曾国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在军中,深夜本应是士兵们休息养精蓄锐的时候,此时还有人亮着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军中最忌深夜聚众。
曾国藩心里暗暗想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担心是有人在里面聚赌,赌博这种事情在军中是严禁的,一旦染上赌瘾,士兵们就会心思不在训练和作战上,还可能因为输赢产生矛盾和冲突,影响军队的团结和战斗力。
他也担心是有人私下结党,结党营私会破坏军队的纪律和秩序,形成小团体,对军队的指挥和调度造成极大的阻碍。
想到这里,曾国藩放轻了脚步。
他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就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朝着那顶营帐走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营帐,耳朵也竖了起来,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终于,他走到了那顶营帐的侧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帐篷的布帘掀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透过那道缝隙向里望去。
帐内,一灯如豆。
那微弱的灯光在帐篷里摇曳着,将周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盘腿坐在通铺上,他的身姿挺得笔直,就像一棵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小树。
他的身边,没有酒肉。
在军营里,酒肉本是士兵们难得的享受,劳累了一天,能喝上一口酒,吃上一块肉,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这个年轻士兵的身边却没有这些。
也没有牌九,牌九在军中是常见的娱乐工具,很多士兵在闲暇时会玩上几把,以此来放松心情。
但这个年轻士兵对这些东西似乎毫无兴趣。
只有一本书,和一支笔。
那本书看起来有些陈旧,书页已经泛黄,书角也有些卷曲,显然是被翻阅了很多次。
那支笔也有些磨损,笔尖微微分叉,但依然被年轻士兵紧紧地握在手中。
年轻士兵看得极为专注,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书页,眼神中闪烁着渴望和执着的光芒。
他的眉头时而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书中的难题;时而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一手捧着书卷,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书页,仿佛在感受着书中的智慧;一手执笔,笔尖在旁边的草纸上沙沙作响,时不时地就写下几行自己的心得。
那些心得字迹工整,虽然略显稚嫩,但却充满了认真和努力。
他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大帅已经站在他帐外,很久很久,都丝毫没有察觉。
他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此刻站在帐外的曾国藩。
跟在曾国藩身后的彭玉麟,也轻轻地凑了过来。
他从缝隙中,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敬佩的神情。
在如此艰苦、血腥的军营里,彭玉麟心里暗暗想着,这里的条件十分艰苦,士兵们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还要随时准备上战场杀敌。
战场上刀光剑影,鲜血横飞,每一次战斗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很多人都被生活的压力和战争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着如何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而在别人都已沉入梦乡的深夜,这个年轻人,竟然还在挑灯夜读,砥砺自身。
彭玉麟心中不由得对那个士兵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敬佩。
这是一种怎样的毅力和上进心啊!
在别人都在放松休息的时候,他却能克服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困倦,坚持学习,不断提升自己。
这种精神是多么的可贵啊!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彭玉麟在心里暗暗断定。
他觉得这个年轻士兵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作为,说不定能成为军中的栋梁之才。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向大帅称赞这个勤奋好学的士兵。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可当他转过头,看向曾国藩时,他却猛地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大帅,正死死地盯着帐内那个年轻人。
曾国藩的眼睛紧紧地眯成一条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赏。
彭玉麟原本以为大帅看到这么勤奋好学的士兵会感到欣慰和赞赏,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有的,只是一种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冰冷。
那冰冷的气息仿佛从曾国藩的身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起来。
彭玉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
一种,看到了最危险的敌人时,才会出现的,凛冽的杀意。
彭玉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不明白大帅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士兵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
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曾国藩,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彭玉麟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他试图从曾国藩的脸上找到答案,但曾国藩的表情依然冰冷而坚定,没有丝毫的改变。
过了一会儿,曾国藩缓缓地放下了掀开布帘的手,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的脚步依然沉稳,但彭玉麟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彭玉麟赶紧跟了上去,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丝曙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
帅帐之内,曾国藩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肃杀的秋景。
秋风瑟瑟,吹得营帐外的旗帜猎猎作响,地上的落叶也被卷得四处飞舞。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萧瑟而凄凉的感觉。
彭玉麟垂手侍立在曾国藩的身后,他的身体站得笔直,但心里却十分忐忑。
他不知道大帅今天叫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昨天那个年轻士兵的命运将会如何。
他的眼神不时地瞟向曾国藩的背影,试图从他的举动中看出一些端倪。
终于,曾国藩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看着彭玉麟,声音平静,却不带一丝温度,说道:“传我将令。”
彭玉麟的心猛地一紧,他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赶紧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末将领命。”
“昨夜那个小兵,林风……”曾国藩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锤,敲在彭玉麟的心上。
彭玉麟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天那个年轻士兵的身影,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惋惜之情。
他抬起头,看着曾国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等待着曾国藩接下来的话。
“此人日后必反。”曾国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风未来的叛乱。
彭玉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帅,这……”他刚想开口为林风求情,却被曾国藩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立刻斩了。”曾国藩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斩断了彭玉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