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医生，麻烦再帮我递一下窗边的那盆多肉，我想再看看它。”
55 岁的陈志强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一丝对生活最后的眷恋。
这是他生命倒计时开始前，说的最后一句关于 “想要” 的话，而此时，房间里的时钟指针正缓缓走向约定好的那个时刻 —— 他选择以安乐死的方式，结束与病痛长达三年的抗争。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边摆放着家人提前整理好的相册，
第一页是他 30 岁时抱着刚出生女儿的笑容，
照片里的人眼神明亮，与此刻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护士轻轻为他扎好输液针，
药液在透明的管中缓慢流动，
每一滴都像是在倒数着他留在世间的时间。
家人围在床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和紧紧相握的手，
女儿将脸埋在他的被子上，反复呢喃着 “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妈”。
从药液开始输入到生命体征逐渐平稳，不过短短 5 分钟。
当医生轻声宣布 “生命体征已消失” 时，
陈建军的手还保持着轻轻握住妻子手指的姿势，
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可谁也没注意到，他枕头下还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因为手的颤抖有些歪斜，却清晰地写着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
01
陈志强今年五十五岁，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
他在那家机械厂里，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每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城市刚从沉睡中苏醒，陈志强就悄悄起了床。
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家人，简单洗漱后，穿上那身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洁的工作服，便出门了。
到了厂里，他总是第一个到。
他熟练地走到工具架前，把当天要用的工具一件件拿出来，仔细地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在摆弄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之后，他便一头扎进工作里，埋头苦干，一刻也不停歇。
从早到晚，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不断，陈志强却仿佛听不见，只专注于手中的活儿。
直到夜幕降临，城市被黑暗笼罩，他才拖着那疲惫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家走。
前年，厂里通知他正式退休。
那一刻，他心里盘算着，辛苦了大半辈子，这下可算能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
他仿佛看到了以后悠闲的日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谁能料到，生活就像个爱捉弄人的调皮鬼，总爱给人出难题。
刚退休没几个月，各种麻烦事儿就像潮水一般，接二连三地涌来，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陈志强这人，模样普普通通，走在人群里，很难被人注意到。
他性格憨厚老实，平时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但邻居们见了，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好男人。
说他踏实肯干，对待家人更是没得说，是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
三十年前，在亲戚的介绍下，陈志强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王秀芳。
那时的王秀芳，模样端庄，性格温柔贤惠。
她在一家小工厂里上班，每天也是忙忙碌碌，从早到晚不得闲。
虽然两人收入都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陈志强觉得，有王秀芳在身边，心里就踏实，就像有了依靠。
他们在老旧的小区里，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
那房子破旧不堪，墙壁上的墙皮都脱落了不少，窗户玻璃还有几处裂痕，冬天寒风呼呼地往屋里灌，冷得人直哆嗦。
可陈志强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觉得，只要能和王秀芳在一起，这就是他们的家，再破再旧也温暖。
每天下班后，陈志强会先去菜市场，挑上几样新鲜又便宜的小菜，然后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往家走。
那小曲儿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仿佛是他对生活的热爱。
到家后，他会熟练地挽起袖子，帮着王秀芳一起做饭。
两人在狭小的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聊着厂里和厂外的新鲜事儿。
王秀芳会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说：“今天厂里又出了个笑话……”
陈志强则一边炒菜，一边回应着。
吃完饭，他们会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两人一起规划着未来的日子，王秀芳会说：“等以后咱们攒够了钱，就买个大房子。”
陈志强则会笑着点头说：“好，到时候咱们把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陈志强心里却觉得无比幸福，他觉得，有妻子在身边，就是最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感让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结婚第二年，女儿陈晓妍出生了。
当陈志强第一次看到女儿那粉嘟嘟的小脸时，心里就像乐开了花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眼睛一刻也舍不得从女儿脸上移开。
晓妍聪明伶俐，一双大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像个小天使一样，给这个原本就温馨的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陈志强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屋里，抱起晓妍，逗她开心。
他会用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晓妍的小脸，那手感软软的，让他的心都化了。
他嘴里念叨着：“我的乖女儿，今天有没有想爸爸呀？”
晓妍则会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抓着陈志强的胡子，疼得陈志强直咧嘴，可心里却甜滋滋的，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三年后，儿子陈晓辉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家四口挤在那不到三十五平米的房子里，显得更加拥挤了。
房间里就一张破旧的木床，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志强和王秀芳只能侧着身子睡，稍微动一下，就生怕碰到孩子。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个月的工资，交完房租，买完生活用品，就所剩无几了。
有时候，陈志强看着空空的钱包，心里也会发愁，但他每天都很开心，他觉得，有妻子，有孩子，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每天下班回家，看到孩子们在屋里嬉笑玩耍，听到他们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陈志强就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机械厂的生意越来越好。
陈志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精湛的手艺，在厂里的地位逐渐提升。
他从一名普通工人，变成了小组长，后来又当上了车间主任。
收入也慢慢增加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他们换了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房子，虽然还是租的，但比之前那间宽敞多了。
房间里有了独立的卧室和客厅，还买了一台二手的电视机。
每天晚上，一家人会围坐在电视机前，陈志强会抱着晓妍，王秀芳会搂着晓辉，一起看着有趣的节目。
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那温馨的场景让陈志强觉得，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幸福生活。
陈志强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们一家人会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像一条平静的河流，永远没有波澜。
可他没想到，生活的琐碎，就像一把无形的刀，慢慢地消磨着夫妻间的感情。
王秀芳变得越来越忙碌了。
她每天除了要照顾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还要操持家里的家务。
早上，她要早早地起床，给孩子们做早饭，然后送他们上学。
回来后，又要扫地、洗衣、做饭，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而且，她还在一家小超市找了一份兼职，每天下班后，还要去超市里帮忙理货，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
她的身影在超市的货架间穿梭，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渐渐地，王秀芳对陈志强的关心和体贴越来越少了。
每天陈志强下班回家，迎接他的不再是温暖的笑容和热乎的饭菜，而是冷锅冷灶和一堆没洗的碗筷。
陈志强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心里越来越不满，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有一天晚上，陈志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屋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打开灯，灯光有些昏暗，照得屋子里有些阴森。
他看到厨房里堆满了没洗的碗和脏兮兮的锅，那些碗上的油污都凝固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烦躁，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走进卧室，看到床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就像被小偷翻过一样。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秀芳，你在哪儿呢？这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过了一会儿，王秀芳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
她一脸疲惫，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还沾着灰尘，就像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她看到陈志强生气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委屈，眼眶微微泛红，说：“我在超市里忙呢，哪有时间收拾家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陈志强一听，更生气了，他提高了嗓门说：“你就知道忙你的工作，家里的事儿你一点儿都不管。我每天上班那么累，回来还要面对这一堆烂摊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王秀芳也不甘示弱，她红着眼圈说：“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忙吗？我不出去工作，家里哪来的钱？你每天就知道抱怨，你理解过我的辛苦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孩子们被他们的争吵声吓得哇哇大哭，晓妍哭着喊着：“爸爸妈妈，别吵了……”
晓辉也跟着大哭起来。
陈志强看着哭泣的孩子，心里一阵刺痛，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意识到，他们的婚姻，似乎正在走向一个危险的边缘。
02
十几个年头，就这么不紧不慢、平平淡淡却又暗藏着无数波折地溜走了。
陈志强这些年来，那真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匆匆赶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总是堆满了文件，像一座小山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电话也像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响个不停。
陈志强一会儿要处理文件，一会儿又要接听电话，安排各种工作事宜。
他常常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着，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努力工作，多赚些钱，给家里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好在女儿特别争气，没让他操太多心。
女儿从小就懂事，学习上特别刻苦。
每天放学回家，别的孩子都跑出去玩了，她却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作业、复习功课。
每次考试，她的成绩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老师经常在班上表扬她。
高考那年，女儿更是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考上了外地一所很有名气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陈志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地抱住女儿，说：“闺女，你真给爸爸长脸！”
大学四年，女儿也没有丝毫放松。
她每天早早地起床去图书馆占座，晚上很晚才回宿舍。
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她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毕业后，女儿凭借出色的能力和优异的成绩，顺利留在了当地工作。
工作没多久，女儿就交了一个男朋友。
那男孩性格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的，对女儿关怀备至。
每次女儿跟家里视频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兴奋地跟陈志强说：“爸，他对我可好了，我们打算过段时间一起去看您和我妈。”
陈志强看着女儿那幸福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欣慰了，他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可儿子呢，却让陈志强操碎了心。
儿子从小就不爱学习，上课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坐得端端正正，全神贯注地听老师讲课，眼睛紧紧盯着黑板，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知识点。
可儿子却在下面偷偷地玩铅笔、橡皮，一会儿把铅笔削得尖尖的，一会儿又把橡皮切成小块。
考试成绩出来，那分数低得可怜，每次都是班里的倒数。
老师经常把陈志强叫到学校，皱着眉头说：“您家孩子上课根本不认真听讲，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陈志强听了，心里又气又急，回家后狠狠地批评了儿子一顿。
上了高中，儿子更是厌学得厉害。
没读完高二，有一天，儿子回到家，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对陈志强说：“爸，我不想读书了，读书太没意思了，每天坐在教室里，就像坐牢一样。”
陈志强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赶紧坐到儿子身边，苦口婆心地劝他：“儿子啊，不读书以后可咋办啊，现在这社会，没文化可不行，你找不到好工作，以后怎么生活啊。”
可儿子根本听不进去，他把头扭到一边，不耐烦地说：“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读了。”
陈志强又耐心地劝了好一会儿，可儿子还是执意要辍学。
辍学后，儿子整天在社会上晃荡。
他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会了抽烟、喝酒。
每天晚上，陈志强下班回家，都能闻到儿子身上浓浓的烟味和酒味。
他看着儿子那颓废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多次想跟儿子好好谈谈，可儿子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没说几句话就摔门而出。
因为儿子的事情，陈志强没少和王秀芳吵架。
每次吵起来，那场面就像暴风雨来临一样，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还把那些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
陈志强扯着嗓子，满脸怒气地说：“你看看你，把儿子教育成啥样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抽烟喝酒，整天不务正业，都是你没管好！”
王秀芳也不甘示弱，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反驳道：“你还说我，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孩子成长的时候你管过几次啊，每次都是我操心，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每次吵架，陈志强都被气得失去理智，他涨红了脸，大声吼道：“你就是个没用的女人，连孩子都管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王秀芳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破碎，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她还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她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默默地想：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忍了。
她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男人嘛，脾气大一点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他气消了就好了。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忍耐就像慢性毒药，正在一点点消磨着她的耐心和对这个家的期待。
陈志强每天的生活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规律却又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每天早上六点，闹钟一响，他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从床上猛地爬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生怕吵醒了家里其他人。
他熟练地打开炉灶，蓝色的火焰“呼呼”地燃烧着。
他先往锅里倒了一些小米，开始煮小米粥。
然后，他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在碗边轻轻一敲，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拌均匀后，倒入油锅里煎。
不一会儿，金黄的鸡蛋就煎好了。
接着，他又从蒸笼里拿出几个馒头，放在盘子里。
可王秀芳每次吃早餐的时候，从来都不说好吃。
她只是匆匆扒拉几口，就起身出门上班去了。
陈志强看着王秀芳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默默地收拾好餐桌，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晚上，陈志强早早地做好晚饭，坐在餐桌前等着王秀芳回来。
他时不时地看看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饭菜都凉了，王秀芳还没回来。
陈志强心里有点着急，又有点担心，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直到七八点的时候，王秀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瘫坐在沙发上，满脸疲惫，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今天工作可累死我了，这破工作，真是干不下去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领导还总是挑我的毛病。”
说完，她又看了看家里，皱着眉头说：“家里怎么这么乱啊，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陈志强听了，赶紧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饭菜都凉了，我重新热一下，你先洗个手。”
可王秀芳就像没听见一样，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陈志强看着王秀芳冷漠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他默默地走进厨房，重新热好饭菜，端到餐桌上，然后坐在一旁，看着王秀芳吃饭。
可王秀芳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起身回房间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样的生活，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把陈志强紧紧地困在里面，让他感到窒息。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赚钱的机器，每天不停地运转，为这个家默默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03
去年腊月，寒冬的夜晚冷得刺骨。
屋外，狂风像头猛兽般肆虐，吹得窗户玻璃“呼呼”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破。
陈志强窝在客厅那有些破旧的沙发上，眼睛虽盯着电视屏幕，可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电视里正轮番播放着各种无聊的广告，他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烦躁，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让他静下心看的节目。
就在这时，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王秀芳打电话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得可怕的夜里，却像根针一样，直直地钻进陈志强的耳朵里。
“你就别操心啦，家里那个老古董，啥事儿都蒙在鼓里呢。
他呀，一天到晚就知道闷头工作，家里的事儿一概不过问。”
王秀芳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陈志强从未听过的冷漠。
陈志强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他下意识地停下手里换台的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可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得老高，仔细捕捉着卧室里的每一丝动静。
他轻轻地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脚尖用力，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朝着卧室门口挪去。
每走一步，他都提心吊胆，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终于挪到门口，他把身子紧紧贴在门框上，耳朵几乎贴到了门板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只听见王秀芳接着说：“再等一段时间吧，现在这情况，实在不方便说。”
陈志强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那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要冲破他的胸膛。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迅速蔓延开来，就像一块巨大的乌云，笼罩住了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动。
他张了张嘴，想要冲进去问个究竟，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该怎么问，更害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敢面对的答案。
从那以后，陈志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王秀芳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王秀芳的手机总是紧紧地攥在手里，就像攥着什么宝贝一样，而且还设置了密码。
每次他无意间靠近，王秀芳都会像惊弓之鸟一样，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眼神里满是警惕。
而且，王秀芳的手机经常会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每次电话一响，王秀芳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拿起手机，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到阳台上，“砰”的一声把阳台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声音压得极低，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
陈志强好几次都想走上前去问个明白，可每次话到嘴边，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心里害怕啊，他怕一旦问出口，这个家就会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瞬间崩塌。
可是不问，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那段时间，陈志强就像被失眠恶魔缠上了。
每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王秀芳打电话时的情景，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王秀芳均匀的呼吸声，在他听来却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助。
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唉声叹气。
他望着眼前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30年的女人，突然觉得她变得那么陌生。
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王秀芳总是喜欢在他耳边轻声说悄悄话，会紧紧地抱着他，一脸憧憬地说以后要一起过好日子，要生儿育女，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那时候的他们，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住的是破旧的小房子，穿的是朴素的衣服，但却充满了幸福和希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可现在呢，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几句话。
陈志强常常坐在沙发上，看着王秀芳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试图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想找出问题的根源，可却毫无头绪。
更让陈志强心寒的是，去年他生日那天，全家人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陈志强就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他一边煮着粥，一边煎着鸡蛋，锅里“滋滋”作响，热气腾腾。
他的心里却期待着有人能突然记起今天是他的生日，给他一个惊喜，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他的女儿陈晓妍因为工作忙，平时很少回家。
陈志强知道女儿压力大，在竞争激烈的职场中拼搏，每天加班到很晚，也不指望她能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儿子陈晓辉已经23岁了，可整天游手好闲，不找工作，也不帮家里干活，每天就知道和朋友出去吃喝玩乐。
陈志强虽然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希望儿子能偶尔关心一下自己。
中午的时候，陈晓辉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陈志强，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爸，今天吃什么呀？”
陈志强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但他还是强忍着失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煮了你爱吃的粥，还有煎鸡蛋。”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等王秀芳回来，也许她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晚上六点，王秀芳终于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啪”的一声，包重重地落在沙发上。
她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抱怨道：“今天怎么没做我喜欢吃的菜呀？你知道我最爱吃红烧鱼了。”
陈志强看着她，眼中满是期待和失落，那眼神仿佛在祈求王秀芳能想起什么。
他轻轻地问：“秀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秀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什么日子？我哪知道那么多呀，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哪有心思记这些。”
陈志强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就像蚊子叫一样，带着一丝颤抖：“今天是我的生日。”
王秀芳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生日有什么好过的呀？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你要过生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怎么知道要买蛋糕呀？
再说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要过生日，也不嫌丢人。”
陈志强听着这些刺耳的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进厨房，背对着王秀芳，用手使劲地擦着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虽然很穷，但妈妈总是记得他的生日。
每到生日那天，妈妈都会早早地起床，煮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蛋给他吃。
那时候的他，吃着鸡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现在，他已经55岁了，却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听不到。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孤独又无助。
在这个家里，他仿佛成了一个透明人，没有人关心他的感受。
那天晚上，陈志强一个人坐在厨房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盘王秀芳爱吃的红烧鱼。
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他却毫无食欲。
他呆呆地看着那盘鱼，心里五味杂陈。
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热情，每天辛苦工作，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天黑了才回家。
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可到头来，却换不来家人的一句关心和祝福。
他想起年轻时候的梦想，那时候的他，充满了激情和活力，想要和妻子一起环游世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想要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他想象着一家人手牵手走在海边，看着夕阳西下，那画面多么美好。
可这些美好的梦想，都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现在的他，除了这个家，什么都没有。
可这个家，似乎也不再需要他了。
他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惹家人生气。
他每天都要观察家人的脸色，根据他们的情绪来调整自己的行为。
儿子陈晓辉更是让他心痛不已。
这个23岁的大男孩，整天无所事事，不是躺在床上玩手机，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陈志强心疼他，怕他在外面受苦，总是偷偷地给他零花钱。
每次给钱的时候，他都会叮嘱儿子要省着点花，找个正经工作。
有一次，陈志强看见儿子在房间里愁眉苦脸的，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陈志强心里一紧，担心儿子出了什么事，便轻轻地走进房间，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小一些，关切地问：“晓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陈晓辉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没事，你别管我。”
陈志强并没有生气，他继续耐心地说：“爸爸就是关心你，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跟爸爸说说，说不定爸爸能帮你解决呢。”
陈晓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他冲着陈志强大声吼道：“我说了别管我！你烦不烦呀？”
那声音震得房间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陈志强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儿子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嘴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想关心你……”
“关心我？你能关心什么？你又不懂我的世界！”
陈晓辉说完，气冲冲地走到门口，用力地把房门重重地摔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也重重地砸在了陈志强的心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满是失落和伤心。
陈志强站在门外，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爸爸”，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亲密无间啊。
每次他下班回家，儿子都会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现在，父子之间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冷漠。
后来，陈志强才知道，陈晓辉是因为在外面欠了赌债，被债主追得四处躲藏，所以才整天愁眉苦脸的。
陈志强虽然心里很生气，但还是不忍心看着儿子被债主逼迫。
他二话不说，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帮儿子还了债。
那积蓄是他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本来打算留着以后养老用的。
可陈晓辉拿到钱后，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根本不懂得感恩和珍惜。
陈志强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一个提款机，除了给钱，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他想和女儿诉苦，可陈晓妍工作忙，又要照顾自己的小家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给家人做早餐，然后送孩子上学，再去上班。
晚上下班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辅导孩子作业。
每次陈志强打电话给她，陈晓妍总是匆匆忙忙地说几句就挂了，说工作太忙，没时间聊天。
陈志强知道女儿不容易，也不忍心给她添麻烦。
他只能把所有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在暴风雨中飘零的树叶，无处可依。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志强经常会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黑夜发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烁的灯光，就像他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常常会想，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热情，每天辛苦工作，省吃俭用，只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到头来，他却活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想法就像一个恶魔，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让他感到害怕，但又无法摆脱。
04
陈志强这些日子，心里就像被一团乱麻缠住了，怎么理都理不清。
家里头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妻子王秀芳，整天板着个脸，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儿子陈晓辉呢，正处在叛逆期，事事都要和陈志强对着干，你说东，他偏往西。
女儿陈晓妍倒是贴心，可这压抑的家庭氛围，也让她常常愁眉苦脸，没了往日的活泼。
陈志强无数次在心里琢磨，到底该怎么改善这状况呢？
他试过和王秀芳好好聊聊，可每次刚开口，王秀芳就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也试过和陈晓辉心平气和地沟通，可陈晓辉总是满脸不屑，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陈志强心里那股子烦闷，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命运啊，就像个调皮又残忍的孩子，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个已经被生活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男人。
今年夏天，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那声音本该是充满生机的，可陈志强却无心去欣赏。
他像往常一样，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挪进厨房，准备给家人做早餐。
他熟练地拿起锅，放在炉灶上，刚要往里面倒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
那咳嗽声，就像破旧的风箱发出的声音，粗重又急促，仿佛要把他的肺都咳出来似的。
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身子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咳嗽停了下来。
他缓缓松开手，低头看向手中的手帕，只见上面赫然有几滴暗红色的血丝。
那一刻，陈志强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像被重锤敲了一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滴血丝，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慌慌张张地把手帕拿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冲下来，他用力地搓洗着手帕，仿佛只要把手帕洗干净，那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一边洗，他还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是最近上火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自己吓自己。对，肯定是这样。”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好转，反而越来越糟。
咳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咳出的血量也越来越多。
他开始感到胸闷气短，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连上个楼梯，都要停下来歇好几次，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有一天，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瘦了一圈，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一阵酸涩，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还是我吗？”
而王秀芳呢，每天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他的变化视而不见。
她不是忙着在厨房做饭，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就是坐在客厅看电视，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时不时发出几声笑声，偶尔看陈志强一眼，眼神里也没有一丝关心和担忧，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陈志强好几次想开口告诉王秀芳自己身体不舒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王秀芳了，他知道，一旦自己说了，王秀芳肯定会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中用，没事找事，净给我们添麻烦。家里本来就够乱了，你还来凑热闹。”
想到这里，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就这样，又拖了半个月。
陈志强实在受不了了，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痛苦让他快要崩溃。
他决定偷偷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一个人来到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挂了号，在候诊区焦急地等待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叫号屏幕，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希望没什么大事，希望没什么大事。”
周围的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玩手机，还有的在不停地走动，可陈志强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病情。
终于轮到他了，他走进诊室，医生让他先拍了胸片，又做了CT。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他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期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天爷，保佑我吧。”
医生拿着片子，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就像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抬起头，看着陈志强，问道：“您家属呢？这个检查结果需要家属一起听。”
陈志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强装镇定，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医生，您就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家里人都忙，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医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您的肺部有阴影，而且范围比较大，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诊。”
医生的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陈志强头晕目眩。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强撑着听完医生的建议，走出诊室时，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一个星期后，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医生拿着诊断书，一脸遗憾地告诉陈志强：“肺癌，而且已经是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最多还有四个月时间。”
陈志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里紧紧地攥着诊断书，眼睛直直地盯着上面的字，仿佛要把它们看穿。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诊断书上，晕开了一片。
他想用手擦掉眼泪，可手却不听使唤，不停地颤抖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是被这个可怕的病带走了生命。
那时候，他还小，看着父亲痛苦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他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希望父亲能好起来，可最终父亲还是离开了他。
没想到，如今自己也逃不过这个魔咒，也要走上父亲的老路了。
陈志强在医院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而无神。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可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与这一切都无关。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那时候他雄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想起了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像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生活；
想起了和王秀芳刚结婚时的甜蜜，那时候他们恩恩爱爱，相互扶持，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还计划着要生几个孩子，买一套大房子。
可现在，这些美好的回忆都被现实撕得粉碎。
他最舍不得的是女儿陈晓妍，这个贴心的孩子就像他生活中的一束光，一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每次看到女儿那灿烂的笑容，他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和力量，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他记得有一次，女儿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个小礼物，虽然不贵重，但他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可是儿子陈晓辉和妻子王秀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死活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们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想念他。
也许陈晓辉会觉得终于没人管他了，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了；
也许王秀芳会觉得生活少了一个负担，可以过得更轻松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就像喝了一杯苦涩的中药，那股味道在嘴里久久不散。
他活了55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对谁来说是重要的。
05
下班铃声响起，陈志强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挪向回家的路。
他的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倦意。
到了家门口，他站在玄关处，眼睛望着屋内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沙发、茶几、墙上的照片，一切都没变，可他的心里却像被狂风卷起的海浪，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最近这段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地缠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不断问自己，到底该不该把病情告诉家人？
告诉他们，自己心里能轻松些，可又怕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不告诉他们，自己又觉得憋得慌，而且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让家人知晓真相。
同时，他也特别想知道，当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夜幕慢慢降临，城市里的华灯渐渐亮了起来，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平日里，这个家总是很难凑齐所有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吃饭的时候总是缺东少西。
可今晚却格外难得，一家人都围坐在了餐桌前。
女儿陈晓妍带着男朋友回来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灿烂极了。
她正和男朋友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捂着嘴偷笑，眼神里满是甜蜜。
儿子陈晓辉也一反常态，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那模样就好像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的。
妻子王秀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匆匆忙忙出去打麻将。
她坐在餐桌旁，手里摆弄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时不时滑动一下。
陈志强看着眼前围坐在一起的家人，心情复杂得就像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大家听到他的话，都纷纷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陈晓妍正夹着菜，听到父亲的话，动作停了下来；陈晓辉嘴里还嚼着东西，也愣住了；王秀芳也放下了手机，皱着眉头看向他。
陈志强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我……我得了肺癌，是晚期，医生说……说最多还有四个月。”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打着自己的心。
他说完，眼睛紧紧地闭了一下，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凝固得如同冰窖一般，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陈晓妍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敢相信，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爸，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朋友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不知所措，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陈志强，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陈晓辉则愣了好一会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拉着饭，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机械地咀嚼着。
最让陈志强心寒的，是妻子王秀芳的反应。
她缓缓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奈和抱怨，就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早就看出你身体不好，怎么不早检查？”
她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责备，语气里带着不满。
“现在检查出来有什么用？晚期了还能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你说你，平时让你注意身体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碗碟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陈志强听着妻子的话，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痛着，鲜血直流。
他原本满心期待着能从家人那里得到关心和安慰，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责备和埋怨。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陈晓妍哭着站起来，一下子抱住父亲，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就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树叶。
“爸，你别怕，我们一定能治好的！”
她紧紧地搂着父亲，声音哽咽，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肩膀。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
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希望，试图给他力量。
陈志强摸着女儿的头，感受着女儿的温暖，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用手轻轻擦了擦眼泪，在这个冰冷的时刻，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关心他，这让他感到一丝慰藉，就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亮。
陈晓辉终于抬起头，可他说出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陈志强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
“治疗要花很多钱吧？咱们家有那么多钱吗？”
他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眼睛里满是焦虑。
“我还想着买车呢，这下全完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陈志强看着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钱和买车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秀芳接着儿子的话说：“是啊，这治疗费用可不少，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账来，嘴里念念有词。
“而且晚期了，花了钱也不一定能治好，不如省着点。”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私，就像在盘算着一笔生意。
陈晓妍听不下去了，她愤怒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冲着父亲和弟弟吼道：“你们还是人吗？这是我爸的命！”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震得窗户都微微颤抖。
“什么钱不钱的，人命最重要！”
她用力地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碗碟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大不了我把房子卖了，也要给爸治病！”
她眼神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就像一个英勇的战士。
男朋友也站起身来，表态支持女友：“对，咱们一定要救爸。”
他紧紧地握住陈晓妍的手，给她力量，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可王秀芳却冷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不屑和冷漠，就像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钱哪有那么好赚？”
她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就像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花了几十万，最后人还是没了，你们觉得值得吗？”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神里透露出冷漠。
陈志强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就像一件商品，被家人在这里讨论着是否值得投资。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整整30年，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到头来，自己却被当成了累赘，被家人如此冷漠地对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那天晚上，陈志强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真心疼你的人就够了。”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冰冷的家庭里，至少还有女儿真心疼他。
06
下班铃声响起，陈志强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挪向回家的路。
他的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倦意。
到了家门口，他站在玄关处，眼睛望着屋内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沙发、茶几、墙上的照片，一切都没变，可他的心里却像被狂风卷起的海浪，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最近这段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地缠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不断问自己，到底该不该把病情告诉家人？
告诉他们，自己心里能轻松些，可又怕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不告诉他们，自己又觉得憋得慌，而且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让家人知晓真相。
同时，他也特别想知道，当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夜幕慢慢降临，城市里的华灯渐渐亮了起来，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平日里，这个家总是很难凑齐所有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吃饭的时候总是缺东少西。
可今晚却格外难得，一家人都围坐在了餐桌前。
女儿陈晓妍带着男朋友回来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灿烂极了。
她正和男朋友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捂着嘴偷笑，眼神里满是甜蜜。
儿子陈晓辉也一反常态，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那模样就好像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的。
妻子王秀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匆匆忙忙出去打麻将。
她坐在餐桌旁，手里摆弄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时不时滑动一下。
陈志强看着眼前围坐在一起的家人，心情复杂得就像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大家听到他的话，都纷纷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陈晓妍正夹着菜，听到父亲的话，动作停了下来；陈晓辉嘴里还嚼着东西，也愣住了；王秀芳也放下了手机，皱着眉头看向他。
陈志强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我……我得了肺癌，是晚期，医生说……说最多还有四个月。”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打着自己的心。
他说完，眼睛紧紧地闭了一下，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凝固得如同冰窖一般，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陈晓妍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敢相信，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爸，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朋友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不知所措，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陈志强，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陈晓辉则愣了好一会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拉着饭，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机械地咀嚼着。
最让陈志强心寒的，是妻子王秀芳的反应。
她缓缓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奈和抱怨，就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早就看出你身体不好，怎么不早检查？”
她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责备，语气里带着不满。
“现在检查出来有什么用？晚期了还能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你说你，平时让你注意身体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碗碟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陈志强听着妻子的话，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痛着，鲜血直流。
他原本满心期待着能从家人那里得到关心和安慰，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责备和埋怨。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陈晓妍哭着站起来，一下子抱住父亲，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就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树叶。
“爸，你别怕，我们一定能治好的！”
她紧紧地搂着父亲，声音哽咽，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肩膀。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
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希望，试图给他力量。
陈志强摸着女儿的头，感受着女儿的温暖，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用手轻轻擦了擦眼泪，在这个冰冷的时刻，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关心他，这让他感到一丝慰藉，就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亮。
陈晓辉终于抬起头，可他说出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陈志强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
“治疗要花很多钱吧？咱们家有那么多钱吗？”
他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眼睛里满是焦虑。
“我还想着买车呢，这下全完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陈志强看着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钱和买车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秀芳接着儿子的话说：“是啊，这治疗费用可不少，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账来，嘴里念念有词。
“而且晚期了，花了钱也不一定能治好，不如省着点。”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私，就像在盘算着一笔生意。
陈晓妍听不下去了，她愤怒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冲着父亲和弟弟吼道：“你们还是人吗？这是我爸的命！”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震得窗户都微微颤抖。
“什么钱不钱的，人命最重要！”
她用力地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碗碟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大不了我把房子卖了，也要给爸治病！”
她眼神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就像一个英勇的战士。
男朋友也站起身来，表态支持女友：“对，咱们一定要救爸。”
他紧紧地握住陈晓妍的手，给她力量，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可王秀芳却冷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不屑和冷漠，就像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钱哪有那么好赚？”
她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就像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花了几十万，最后人还是没了，你们觉得值得吗？”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神里透露出冷漠。
陈志强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就像一件商品，被家人在这里讨论着是否值得投资。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整整30年，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到头来，自己却被当成了累赘，被家人如此冷漠地对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那天晚上，陈志强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真心疼你的人就够了。”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冰冷的家庭里，至少还有女儿真心疼他。
07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天色还只是蒙蒙亮的状态。
陈晓妍就早早起了床，她先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语气诚恳地向领导说明了情况，请了假。
挂断电话后，她走到衣柜前，目光在那排衣服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件淡蓝色的衬衫上。
这是父亲在她生日时送她的礼物，虽然已经有些旧了，但她一直珍藏着。
她轻轻把衬衫拿出来，缓缓穿上，又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收拾了些必要的东西，便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陈晓妍脚步匆匆，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满脑子都是父亲陈志强的病情，想着到了医院医生会怎么说，治疗方案又会是怎样的。
很快，她就赶到了陈志强家。
陈志强早已收拾好，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两人没多说什么，便一起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刚走进走廊，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就扑面而来，灯光昏黄而黯淡，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墙壁上挂着一些医学知识的宣传画，但此刻在陈晓妍眼里，却显得格外冰冷。
她们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戴着眼镜，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
医生拿起一份资料，开始详细地给她们介绍化疗的流程。
“整个化疗疗程下来，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十五万，而且这还只是初步估算的费用，后续可能还会有其他支出。”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流程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箭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并且，从陈志强目前的病情来看，治疗的主要意义在于延长他的生命期限，同时减轻他身体上的痛苦。不过，要完全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医生说完，目光在陈晓妍和陈志强脸上扫视了一下。
陈晓妍听着医生的话，心里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阵刺痛袭来。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拼命地咬着嘴唇，想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咬着嘴唇，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颤抖地说：“医生，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给父亲治疗。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
从医院回到家，屋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陈晓妍站在客厅中央，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把医生说的治疗方案详细地告诉了家人。
王秀芳原本就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蜡黄，显得十分憔悴。
一听要十五万的治疗费用，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就像一张毫无血色的白纸。
她猛地一下子站起来，由于起身太猛，身体还晃了一下。
她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愤怒和不满喊道：“十五万？你们知道十五万是什么概念吗？”
“我天天起早贪黑，在工厂里辛辛苦苦干一年，也赚不了十五万啊！这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况且医生都说了治不好，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这不是白白把钱扔进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吗？”
陈晓辉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玩手机，听到这话，也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附和着说：“就是啊，妈说得对，十五万够我买辆好车了。开着好车出去多有面子啊。”
“而且就算治了，爸也活不了多久，何必浪费这个钱呢？有这钱还不如留着给我以后用呢。”
陈志强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听着儿子的话，感觉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疼得厉害。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儿子眼里，自己的命连一辆车都不如，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在儿子心里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陈晓妍气得浑身发抖，她涨红了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说道：“陈晓辉，你还有没有良心？这是你爸！”
“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哪样不是爸给你的？爸为了你，辛苦工作，省吃俭用，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把最好的给你了。”
“现在爸生病了，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陈晓辉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我又没让他生我，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谁让他把我生下来的。”
“再说了，我还年轻，以后还要结婚生子，要买房买车，需要很多钱，不能把钱都花在他身上。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
陈志强听到这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用手抹了抹眼泪，身体微微佝偻着，心里满是悲凉。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都白费了，没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王秀芳看着哭泣的陈志强，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更加不耐烦了。
她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大声吼道：“你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要我说，与其花钱遭罪，让爸在医院里受那些罪，不如在家里好好养着，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时间也不多了，何必折腾呢？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人没了，钱也没了。”
陈晓妍听不下去了，她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大声说道：“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爸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晚上天黑了才回来。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们都看在眼里。”
“现在他生病了，咱们就应该尽全力救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能放弃他。”
“我已经决定了，把我的房子抵押贷款，也要给爸治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爸就这样放弃治疗。”
王秀芳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说：“你想抵押就抵押？那房子还有我的名字呢！我不同意，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别白费心思了。”
一家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紧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陈志强坐在中间，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是他们争吵的源头。
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难受极了。
突然，他缓缓地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用虚弱的声音说：“别吵了，我不治了。”
陈晓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声音颤抖地说：“爸，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治了，我不想因为我的病让这个家四分五裂。我不想看到你们为了我吵架，这样我心里更难受。”
陈志强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却透着深深的绝望，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王秀芳和陈晓辉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庆幸，仿佛陈志强不治是他们一直期待的结果。
只有陈晓妍还在苦苦哀求：“爸，你不能放弃，我有办法筹钱的！我可以去借钱，可以去打工，我一定会想办法凑够治疗费用的。”
但陈志强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然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
那天晚上，陈志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过去的一幕幕。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和王秀芳手牵手走在公园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两个人都满脸幸福，有说有笑，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那时候，他们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却充满了希望和快乐。
醒来后，他发现枕头湿了一片，原来自己在梦里哭了。
他看着身边的王秀芳，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30年的女人，此刻在她眼里却像个陌生人。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冷漠和不耐烦。
陈志强忽然想起一句话：最深的绝望不是失去希望，而是被最亲近的人抛弃。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孤独得像个孤岛，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温暖和安慰。
从那以后，陈志强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后路。
他不想成为家庭的负担，也不想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他每天都会坐在电脑前，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网查找各种资料。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想要寻找一个体面的告别方式。
无意中，他看到了关于安乐死的信息，心里不禁一动。
08
陈志强坐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木椅上，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忧虑。
他手里紧紧攥着医院的诊断书，那上面的字仿佛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家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孩子还在上学，处处都要花钱，每个月的房贷、水电费、生活费，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自己这病，医生说治疗费用不菲，且后续还需要长期的治疗和调养。
他反复在心里盘算着，家里的存款就那么点，要是都用来治病，孩子以后怎么办？
这个家又该如何维持下去？
想到这些，他的心里满是无奈与绝望，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痛苦挣扎，他最终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再接受治疗。
自从陈志强决定不再治疗后，王秀芳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虽说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温情，但至少还能相安无事。
可现在，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阴沉着脸，对陈志强愈发恶劣起来。
王秀芳心里似乎有了个念头，她觉得丈夫反正是活不久了，迟早要死，那对他客气还有什么用呢？
每天看着陈志强那病恹恹的样子，她就觉得心烦。
因为没有治疗，陈志强的病情恶化得极快。
他常常感觉喉咙里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一阵发痒，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咳嗽声就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让人听了揪心。
每次咳嗽完，他都会咳出血来，那鲜红的血，就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他的身体虚弱得厉害，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必须得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可王秀芳呢，看到陈志强这个样子，不仅没有丝毫照顾他的意思，反而开始嫌弃起他来。
每天，只要看到陈志强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就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耐烦，嘴里还嘟囔着：“真晦气，看着就让人心烦。”
有一天，陈志强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厨房。
他口渴得厉害，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刚走到洗菜盆旁，一阵剧烈的咳嗽就猛地袭来。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喉咙里一阵翻涌，一口血就咳了出来，正好溅在了洗菜盆里。
那鲜红的血在洗菜盆里格外刺眼，就像一朵盛开的血花。
就在这时，王秀芳走进厨房。
她一眼就看到了洗菜盆里的血，脸瞬间黑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喷出火来。
她恶狠狠地骂道：“你恶心不恶心？咳血也不知道捂着点！这洗菜盆等会儿我还要用呢，你弄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做饭了？”
“以后别在厨房里咳嗽，你这模样，让人看着都没食欲了，影响我吃饭！你知不知道？”
陈志强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刺痛，就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顾不上自己的难受，赶紧走到水龙头前，颤抖着双手打开水。
那双手因为虚弱，不停地颤抖着，就像秋风中摇曳的树叶。
他用力地冲洗着洗菜盆，水溅得到处都是，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咳血，可我控制不住啊。”
“不是故意的？哼，你就是故意恶心人！你就是存心的！你就是看我烦，想故意气我！”
王秀芳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依旧不依不饶地骂着，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整个屋子都掀翻。
说完，她气冲冲地走到厨房门口，“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那巨大的声响在屋子里回荡，就像一声惊雷，让陈志强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陈志强呆呆地站在厨房里，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掉在地上。
他心里想：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生病了，不仅得不到妻子的一点关怀，还要被她这样嫌弃。
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更让他难受的是，王秀芳开始当着他的面说一些极其难听的话，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她就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用言语一刀一刀地割着陈志强的心。
有一次，邻居张阿姨来家里串门。
张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一进门就看到陈志强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关切地问：“志强啊，你这病咋样了？好点没？我听说你这病挺严重的，可得好好养着啊。”
王秀芳坐在一旁，听到张阿姨的话，当着陈志强的面，阴阳怪气地说：“哎，没办法，摊上这么个病人，我也倒霉透顶了。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摊上这么个事。”
“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现在成了全家的累赘，啥活都干不了，还得我伺候他。我每天忙里忙外的，累得要死，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省得大家都跟着遭罪。他死了，我也能轻松点。”
张阿姨听了王秀芳的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心里很不舒服。
她赶紧劝道：“秀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志强是你丈夫，他生病了，你作为妻子，照顾他是应该的呀。夫妻之间，不就是应该相互扶持吗？”
王秀芳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照顾什么照顾？我又不是医生，我能治好他的病吗？我又没那本事。再说了，他自己都说不治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去治啊？他要是想治，他自己不会去啊。”
陈志强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心里难受极了，没想到妻子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伤人的话，完全不顾及他的尊严和感受。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张阿姨走后，陈志强实在忍不住了。
他看着王秀芳，声音颤抖地问：“你为什么要当着外人说那种话？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在这个家里，一直都在努力付出，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我的一切，你却这样对我。”
王秀芳却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现在就是个累赘，这还不让人说了？你要是觉得丢人，那就别出门见人！反正你也没几天活头了，还怕别人说啊。”
陈志强被王秀芳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和她理论，想和她大吵一架。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只能无力地坐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那天晚上，陈志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王秀芳说的话，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利刃，不停地刺痛着他的心。
半夜的时候，他听到王秀芳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然后小声地打起了电话。
陈志强心里一阵好奇，他悄悄地下了床，轻轻地走到阳台门口，竖起耳朵听起来。
“放心吧，他活不了多久了，医生都说了，最多四个月。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走路都走不稳，吃饭也吃不了多少，离死不远了。”
王秀芳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陈志强听得清清楚楚。
“到时候房子就是我的了，保险金也是一大笔钱呢。有了这些钱，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我可以去买新衣服，去旅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陈志强听到这些话，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在妻子眼里，他就是个等死的人，而她已经在盘算着他死后的财产了。
他想起自己这30年来的辛苦付出，为了这个家，他每天早出晚归，拼命工作，省吃俭用。
为了供孩子上学，为了给家里买房，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把自己累得不成样子。
他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没有吃过一顿好饭。
可现在呢，他得到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个可悲的笑话。
第二天早上，陈志强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床做早餐。
他走到厨房，拿起馒头，想放进锅里热一下。
可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动作也变得十分缓慢。
那馒头在他手里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馒头放进锅里。
王秀芳在客厅里等得不耐烦了，她大声地冲进厨房，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行不行？就热个馒头都这么慢，你还能干点啥？你是不是故意磨蹭啊？”
“我...”
陈志强刚想解释，话还没说完，王秀芳就不耐烦地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陈志强本来身体就虚弱得不行，被王秀芳这么一推，整个人直接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声音很大，仿佛整个屋子都震动了一下。
他趴在地上，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把锤子在狠狠地敲打着他的胸口。
紧接着，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他又咳出血来。
那血染红了地面，就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王秀芳看见他摔倒了，不但没有伸手扶他一把，反而更加愤怒了。
她指着陈志强，大声骂道：“你看看你，连站都站不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了。”
“早点死了算了，省得在这里碍眼，看着你就心烦！你死了，我也能清净清净。”
陈志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妻子那恶毒的话语，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他心里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委屈地活着呢？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妻子，为了一个不懂事的白眼狼儿子，我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真的值得吗？
09
陈志强双手撑住那片满是尘土的地面，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蹭出几道红印。
他缓缓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每动一下，膝盖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那是刚才不小心摔倒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造成的。
他疼得皱紧了眉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他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前方，眼神里没有一丝光彩。
这些日子，家人的冷漠和嫌弃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
每次回家，母亲总是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地抱怨：“你身体不好，就是个累赘，还得我们操心。”
弟弟呢，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仿佛他根本不存在这个家里。
每次家庭聚会，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只有他像个多余的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热闹，自己却一句话都插不上。
“唉，既然家人都觉得我是个累赘，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们感到厌烦，那我为什么还要这样痛苦地活着呢？”
陈志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问自己，心里满是绝望。
他拖着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椅子前，缓缓坐下，眼神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体面的离开方式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
于是，他开始在网上搜索安乐死的相关信息。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着，每敲一下都显得那么沉重。
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用的信息。
他仔细地看着每一篇相关的资料，了解到在国内安乐死是不合法的，但在一些欧洲国家，这是被允许的。
他从安乐死的法律条款，一直看到具体的实施过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得知安乐死的整个过程是安静而没有痛苦的时候，他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这正是我想要的，一个安详的告别，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用再面对家人的冷漠。”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陈志强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一个专门帮助安乐死的机构的联系方式，然后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工作人员的声音温和而专业：“您好，这里是安乐死协助机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陈志强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想了解一下安乐死的事情。”
工作人员耐心地说：“好的，我们详细为您介绍整个流程。
您需要提前申请，然后经过医生评估，确认是您自愿的决定，之后我们会安排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陈志强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犹豫和痛苦。
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声说道：“我们见过太多像您这样的人，生命的最后阶段充满了痛苦，家人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陈志强听了，心里有些触动，他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眼眶微微泛红。
工作人员接着说：“选择安乐死并不是逃避，而是一种勇敢的面对。”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志强心里那扇紧闭的门，他觉得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眼眶里的泪水开始打转。
工作人员又说：“您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取消。”
挂了电话，陈志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工作人员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让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至少还有人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
他在心里想着。
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思考，陈志强决定告诉女儿陈晓妍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知道女儿一定会很伤心，但他觉得女儿有权利知道真相。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在地上晃动着。
陈志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拨通了陈晓妍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熟悉的声音：“爸，怎么啦？”
陈志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晓妍，下班后过来一趟吧，爸有话跟你说。”
陈晓妍一听父亲的语气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赶忙说：“爸，你等会儿，我马上请假过来。”
没过多久，陈晓妍就匆匆赶到了。
她气喘吁吁地打开门，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心里更加紧张了。
她快步走到父亲身边，坐在他旁边，焦急地问：“爸，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志强看着女儿紧张的神情，心里一阵刺痛，就像被刀割了一样。
他缓缓拉起女儿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家务，有些粗糙，上面还有几道裂痕。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晓妍，爸爸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晓妍紧张地看着父亲，双手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手心里都出了汗，说：“爸，你想说什么？”
陈志强犹豫了一下，心里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要说，一个说必须说。
最终，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爸爸决定……选择安乐死。”
话音刚落，陈晓妍的眼睛瞬间瞪大，像铜铃一样，泪水夺眶而出。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抱住父亲，哭得身体都颤抖起来，说：“爸，你说什么？你不能这样！”
陈晓妍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妈和弟弟对你不好，但是你还有我啊！”
“我可以照顾你，我们不要他们了！”
陈志强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泪水擦了又流出来。
他说：“傻孩子，爸爸不是因为他们才做这个决定的。”
“爸爸是真的累了，病痛让我每天都很难受。
每天晚上，我都疼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在床上像烙饼一样，那种痛苦你根本无法想象。”
“与其痛苦地等死，不如选择一个安详的离开方式。”
陈晓妍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爸，你再等等，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现在医学发达，可能会有新的治疗方法！”
陈志强摇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决绝，说：“孩子，爸爸已经55岁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该付出的也付出了。”
“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要好好生活，不要为了爸爸的选择而内疚。”
父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陈晓妍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泪水湿透了陈志强的衣服。
她虽然不赞成父亲的决定，但她能感受到父亲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她知道，如果不是被伤得太深，如果不是实在承受不了病痛的折磨，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过了一会儿，陈晓妍抬起头，看着父亲，哽咽着说：“爸，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有一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