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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年,“己亥科”状元被淮安举子沈坤夺得。当喜报从京师送到淮安时,全城为之轰动。把毕生止步于秀才的吴承恩都给羡慕坏了,亲自写诗,登门祝贺。
这个在当时人眼中,必是帝国未来政治明星的江南子弟,一生的高光时刻不是考上状元,成为一个职业官僚,而是投身抗倭事业,成为大明王朝第一代抗倭英雄。
抱薪者,冻毙于风雪;开路者,困顿于荆棘。这位牛人没有死于倭寇之手,而是死于同僚构陷。
在明史和地方志的寥寥记载中,沈坤是一个为人正直、不媚权贵的新科状元。如果在别的朝代,单凭一个状元头衔,足够他吃三代。
可是。一个正直的人,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进入了仕途,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嘉靖二十一年,是沈坤考上状元的第二年,也是明朝历史的关键一年。
首辅夏言因太过耿直,让“万寿帝君”很不爽,礼部在“帝君”的授意下,联名上疏弹劾夏言,夏阁老就这样卷铺盖走人了。
夏言退阁,礼部尚书严嵩全面主持内阁工作。从这一刻,嘉靖一朝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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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军户出身的状元活在严阁老辅政的时期,加上没有人脉,不会官场来事,升迁速度跟龟爬一样。
从高中状元,进了翰林院,一待就是十五年。非但没有提拔,连“留京”资格也被取消。嘉靖三十五年,吏部用一个“南京国子监祭酒”的边角料职位将其扫出京师。
按照明朝官场惯例,京师的一条狗,都比陪都的一个尚书含金量高。当官当到南京去了,基本上与仕途绝缘了。
沈坤的调令是五月官宣的。八月沈母去世,沈坤只得先回到淮安居家丁忧。
当时,明朝的倭寇闹得正凶。一海相隔的日本长期处在内战,很多战败的武士浪人流落海上。恰好赶上东南沿海的居民不满足于朝廷的禁海令,这伙流亡的武士浪人就被东南海商雇来当打手,跟朝廷对着干。
这伙倭寇狂到什么程度呢?嘉靖二年的“争贡之役”,300名大内氏朝与另一伙细川氏在大明境内发生火拼,顺手把明朝的宁波市舶司给烧杀殆尽,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嘉靖在处理这件事上,采取了“只堵不疏”的办法,关掉了除广东以外的所有港口。没有了贸易通道,对于物资短缺的倭寇简直是“死了衣食父母”。他们就与东南海商勾结的更加紧密,一大批非流亡的正规武士浪人也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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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坤丁忧在家期间,正是明朝倭乱闹得最凶的时候。当时,大明海域出现了一个猛人——五峰船主汪直。
嘉靖三十二年,汪直带领海盗连克松江、柘林等城市,给明朝带来数十万军民伤亡。这位大明的海上“噩梦”猖狂了六年,直到嘉靖三十八年,才被诱降处死。
沈坤是嘉靖三十五年秋冬回到淮安的。刚进入淮安,就赶上瓜洲漕运被劫事件。来年,倭寇又洗劫了海门、如皋、南通、扬州、高邮、宝应、淮安、天长、盱眙、泗州、淮安,整个东南沿海沦为海盗贼窝。
虽然明朝在浙江沿海投入了淮安七个卫所、大河五个卫所,总兵力13000人,但有限的卫所兵力主要放在保护“淮安漕运”上,根本无暇顾及百姓死活。百姓被抢就抢了呗,耽误了皇家漕运,谁担得起?
见海盗猖狂,居家无事的沈坤,就想了一个办法。散尽家财,招募乡勇,自发保卫家园。淮安巡抚李遂听罢,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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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沈坤就拉起来一支抗倭队伍,比“戚家军”还早两年。队伍的粮饷均由当地乡绅捐赠,没有管朝廷要一毛钱。之后,沈坤带着队伍跟倭寇干了几仗,大获全胜。东南坊间将这支队伍称为“状元兵”。
嘉靖三十八年,随着一代海上枭雄汪直落下帷幕,大明王朝抗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李遂由淮安巡抚升任南京兵部侍郎。沈坤由南京国子监祭酒改任京师国子监祭酒。
如果事情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在“剧情朝夕反转”的大明王朝,前一秒是被表彰的英雄,后一秒可能性命不保。
沈坤接到任命状,还没有动身启程。淮安知府范槚和给事中胡应嘉联名弹劾密报,先一步递到了嘉靖面前,内容是:
沈坤“私自团练乡勇,图谋背叛朝廷”。
嘉靖听闻大惊,将沈坤逮捕下狱。狱中,沈坤拒不认罪,范槚就对沈坤动用了残酷的大刑。
最终,一代“抗倭状元”在狱中被活活折磨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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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知府范槚为什么要陷害沈坤?其实,没别的原因。
无非是大明帝国官场上最熟悉的那一套“整人技能”,范槚抗倭无能,上司李遂和沈坤出尽了风头,让他在朝廷面前脸面尽失,他整不动李遂,就拿沈坤出气。
还有一点。范槚是浙江会稽人,胡应嘉是江苏淮安人,二人都是纯血的东南沿海人。
此前,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已久,范大知府剿寇,毫无建树。但江西丰城籍的李遂一上任淮安巡抚,起用当地热血青年沈坤,没用两年,倭寇就被平了。
可是,江西老表李遂一走,曾经参与剿倭的沈坤,就被当地的官员送进大狱,折磨而死。
你就说,东南倭寇的水得有多深吧。
从沈坤的故事,我们不妨再脑洞大开一下。“袁崇焕杀毛文龙”会不会是一样的剧本,会不会是毛文龙动了某些权贵在辽东的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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