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16日凌晨,北京西山防空洞里的病房灯光刺眼。医护人员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监护仪滴答作响,老元帅叶剑英高烧不退,呼吸频率骤然跌到每分钟八次。值班护士冲出门口,几乎是喊着把最新数据递给医疗小组。二十分钟后,中央办公厅的红色加急电报发出:务必立即联系广州呼吸病专家钟南山,尽快抵京参与会诊。
事情并非骤然到来。自1979年起,叶剑英行走不稳、双手微颤,先被判断为帕金森综合征。那会儿,他仍主持军委日常工作,文件堆到深夜。医生只能趁午休匆匆测量血压、记录心电图,症状却像猫捉老鼠一样躲闪。1983年冬天的那场“小造型心梗”把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叶剑英被勒令卧床,三天不到又拿起批示。“病来如山倒,事急似箭”,成了那段时间医护与警卫口中的叹息。
进入1984年,肺部情况明显恶化。元旦刚过,一阵寒潮引发吸入性肺炎,体温反复到39摄氏度。那时的呼吸科还没有今天这样成熟的机械通气体系,医护只能靠体位引流、拍背、加压氧气面罩,一分一秒地挤时间。过完春节,叶剑英体内的感染反复扩散,出现痰多、咳不出、呼吸肌无力等典型危象。专家会诊得出结论:必须增加呼吸专业力量。
钟南山正在广州第一人民医院查房。电话接通时已近午饭,他侧身对助手说了一句:“飞机最近一班几点?”语声低却果断。彼时的钟南山不到四十岁,刚从英国爱丁堡留学归来,做过7项呼吸生理试验,同行戏称他“拼命三郎”。飞机落地首都机场已是深夜,车子直接开进西山疗养地,警卫连灯都没敢多开,“别惊着叶帅”的叮嘱写在每个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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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南山到场后先做纤维支气管镜评估。镜下所见黏痰如胶,堵塞小气道,他立即提出采取更积极的机械通气方案,并且建议使用当时并不常见的PEEP技术维持肺泡开放。部分老专家心里犯嘀咕:80多岁的老人,能扛得住吗?“不试行不行?不行就得试!”钟南山一句话定了基调。随后,他把病房的中央负压吸痰管路重新调整,护士们轮番值守,每两小时清理一次呼吸道。就是这些看似琐碎的操作,让平均氧饱和度从72%抬到了90%以上。
7月29日,中央再次向全党通报叶剑英病况,同时下达“全力抢救”指示。医护人员干脆在病房外搭起折叠床,累极了就地躺倒。持续高烧加心衰,把叶帅拖到生命临界点。8月10日凌晨三点,体温突然降到38℃以下,氧合指数稳定,人们才敢略松口气。一位年轻护士激动地低声嚷道:“今晚终于能看一眼新闻联播了。”几秒后的寂静里,谁也没有笑,却都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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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稳定并不意味着胜利。到了1985年盛夏,双肾积水带来新的麻烦。B超提示严重扩张,医疗组迅速安排腰麻下输尿管双侧引流。术后两天,膀胱压力下降,创面愈合良好,可循环系统出现反复性室性早搏。夜班医生审佩朗守在床头,听见监护仪警报,只一句“准备电除颤”,便让抢救车以最快速度推到床边。30秒电击后,心律恢复,血压读数重现。事后回想,这一晚的冷汗几乎透背,却没人提一句辛苦。
1986年秋,叶剑英最终没能挺过多器官衰竭。1时16分,心脏停跳。两分钟电生理复苏无效,急救药推注亦无回响,值守指挥的杨尚昆沉默许久,做了停止抢救的决定。那份记录只写下简短一句:“终末期变化,抢救不应再延长其痛苦。”中午,中央正式发布讣告,广州、香港、澳门的悼念电报雪片般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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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叶剑英本人遗愿,他想同50多年前牺牲于广州起义的同志为伴。骨灰盒被专机送抵广东,暂安广州市农讲所旧址。三个月内,逾十万人自发前往吊唁。有人在留言簿写下:若无叶帅1976年的关键一手,中国改革可能走出另一条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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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抢救过程,钟南山后来对学生说:“医学不是绝对,但要让病人和家属知道,我们用尽了当时能想到的办法。”这句朴素的话,成为当年那场抢救的真实注脚。叶剑英、钟南山、无数名不见经传的医护,在那个炎夏交织成一幅严谨却又充满人味的画面,见证了责任与技术的双重考验。八十年代的中国,正是凭借这股子认真劲,才一步步迈过沟坎,向前走得更稳、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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