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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每次回娘家过年都丢现金,当我换成练功券后,终于揪出了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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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年关,人生的关。

对我们这种在大城市里悬浮着的“新中产”来说,过年回老家,就是一场盛大的、以亲情为名的渡劫。

我叫林涛,三十二岁,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不大不小的项目经理,手下管着七八个人,头顶悬着KPI和发际线。

我老婆陈静,小学老师,人如其名,安静,温柔,但骨子里有股拧劲儿,尤其是在跟她娘家有关的事情上。

我们结婚五年,每年过年回她家,就像参加一场名为“亲情”的年度亏损盘点。

因为,每次都会丢钱。

现金。

第一次,是婚后第一个春节。陈静说要孝敬她爸妈,特意从银行取了一万块崭新的现金,拿个大红包装着,塞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她说,老人看见现金,那种红彤彤的踏实感,是手机转账给不了的。

我当时觉得有道理,还夸她想得周到。

结果,年初三我们准备回程,那封红包不翼而飞。

陈静的脸当场就白了。

我第一反应是找。翻箱倒柜,差点把岳父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给拆了。

没有。

岳父抽着闷烟,一根接一根,把客厅熏得像盘丝洞。

岳母则坐在一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啊,作孽啊,家里怎么会进贼呢?”

陈静的弟弟,陈凯,和他媳妇李娟也帮着找,但那表情,怎么说呢,更像是在看热闹。

最后,我把陈静拉到卧室,说:“算了,别找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陈静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那是一万块啊,林涛!我们俩一个月的房贷呢!”

我心里也堵得慌,但当着她家人的面,我能说什么?说你们家有贼?

那年,我们几乎是逃一样地回了自己家。

第二次,我们学聪明了。陈静还是坚持要给现金,这次是八千。她说去年可能就是不小心掉哪儿了,这次我们自己保管好。

钱放在她的贴身挎包里,包不离身。

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围着看春晚。岳母说要去厨房煮饺子,陈静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就跟着去帮忙了。

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

等她回来,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包,脸色又变了。

拉开拉链,里面的红包还在,但捏上去,厚度明显不对。

打开一看,八千块,只剩了三千。

那五千,像长了翅膀,在满屋子油腻的年味儿和尴尬的沉默里,飞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连找都懒得找了。

沙发上就我们几个人。我,岳父,还有小舅子陈凯。

岳父在打瞌睡。

我一直在刷手机回工作群消息。

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一个。

我看着陈凯,他正低头逗着他三岁的儿子,把橘子皮放在孩子头上,笑得前仰后合,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心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

但我没作声。我看了看陈静,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眼神里是难以置信和刺骨的失望。

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三千块塞给了她妈,说:“妈,过年了,我们的一点心意。”

岳母推脱着,眼神躲闪,最后还是收下了,嘴里说着:“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和陈静躺在小卧室冰冷的床上,一夜无话。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压抑的抽泣。

我知道,这个家里有鬼,一只我们都心知肚明,却不敢去抓的鬼。

第三年,第四年,丢钱的戏码还在上演。

金额不大,三千,两千。

就像一种恶心的默契,小偷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而我们在用钱维护着一层摇摇欲坠的、名为“家庭和睦”的窗户纸。

我跟陈静提过好几次。

“静静,今年过年,咱们别带现金了。直接给你爸妈转账。”

“不行。”她立刻反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账没有仪式感。再说了,凭什么啊?因为家里有贼,我们连孝敬父母的方式都要改?”

“那你倒是把贼抓出来啊!”我终于没忍住,声音大了起来。

“我怎么抓?那是我弟!我亲弟弟!我拿着证据去派出所告他吗?我爸妈的脸往哪儿搁?”她也吼了回来,眼圈红了。

又是这样。

每次一提到她弟弟陈凯,我们之间就像埋了地雷。

陈凯,我这个小舅子,三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

开过奶茶店,倒了。跟人合伙搞装修,赔了。现在天天在家里“研究”各种短平快的赚钱项目,说白了,就是游手好闲。

他媳逼得紧了,就伸手跟父母要。父母没钱,就暗示陈静。

陈静心软,每次都给。

我劝她,这是无底洞。她说,那是我亲弟弟,我能怎么办?

于是,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一部分变成了房贷,一部分变成了我们拮据的生活费,还有一部分,通过这种“失窃”的方式,源源不断地流进了小舅子那个无底洞。

今年,是第五年。

公司效益不好,年终奖腰斩。我看着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数字,想到过年回家又要上演一出“失窃记”,一股邪火就从心底里烧了起来。

我不能再忍了。

这个,必须剜掉。

但是,怎么剜?既要抓到贼,又不能让陈静太难堪,更不能把岳父岳母气出个好歹来。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天。

那天,我跟陈静说:“今年,咱们还带一万现金。”

陈静惊讶地看着我:“你……你不是说不带了吗?”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我想通了。不能因噎废食。丢了就丢了,就当喂狗了。但是,咱爸妈的年,得过好。”

陈-静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抱着我,声音哽咽:“林涛,谢谢你……委屈你了。”

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却在说:静静,对不起,这次,我要用我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没去银行。

我去了我们这儿最大的文化用品批发市场。

在一个角落里,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

“练功券”。

就是银行点钞员练习用的那种,大小、颜色、手感,和真钞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中国人民银行”下面,多了一行小字——“票样,禁止流通”。

我买了一沓一百元面值的,又买了一沓五十元面值的。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我找了一个和往年一样的厚红包。

我把那一万块的“练功券”仔细地点了一遍,然后,在最上面和最下面,各放了一张一百元的真钞。

这样,从红包封口往里看,或者从两头抽出来看,看到的都是真钱。

只有把钱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数,才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我把红包封好,用手掂了掂,分量十足。

看着这个精心准备的“炸药包”,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凯,我亲爱的小舅子,今年的新年礼物,姐夫给你准备好了。

希望你喜欢。

除夕那天,我们开车回了陈静的老家。

一座北方三线小城,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煤烟和炸带鱼的味道。

岳父家还是老样子,老旧的单元楼,斑驳的墙皮,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和积年的尘土。

一开门,热气和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哎哟,我闺女和姑爷回来啦!”岳母系着围裙,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接过我们手里的大包小包。

岳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戏曲频道,冲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舅子陈凯和他媳-妇李娟也来了,带着他们那个上蹿下跳的儿子,闹闹。

“姐,姐夫,回来啦!”陈凯站起来,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支烟。

我接过来,没点,看着他。

一年不见,他好像又胖了些,眼袋很重,眼神里有种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油滑。

“最近忙什么呢?”我随口问道。

“嗨,瞎忙。”他含糊地应着,“跟朋友在看个项目,搞新能源的,国家扶持,前景特别好。”

我心里冷笑一声。

新能源?你连自己这块废旧电池都充不上电,还搞新能源。

陈静已经进了厨房,帮着她妈张罗晚饭。

我把行李箱拖进那个我们每年都住的小卧室。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掉漆的旧衣柜,一张书桌,勉强能落脚。

我打开箱子,拿出那个沉甸甸的红包。

陈静跟了进来,关上门,小声问我:“钱放哪儿?”

往年,我们都藏在衣柜的旧被子里,或者床垫下面。

我看了看四周,指了指书桌那个带锁的抽屉。

“就放这儿吧。”我说,“锁上,钥匙你拿着。大大方方的,别藏了。藏来藏去,不还是丢?”

我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挑衅。

陈静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但她没说什么,接过红包,塞进抽屉,“咔哒”一声锁上了。

然后,她把那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好像松了口气,转身又进了厨房。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抽屉,心里像有一面鼓,在“咚咚”地敲着。

鱼饵已经放下了。

接下来,就看鱼什么时候来咬钩了。

年夜饭,一如既往的丰盛。

岳母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酱肘子,熏鸡,炸丸子,红烧鱼……都是些高热量的硬菜。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岳父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开始追忆他年轻时在工厂当劳模的光辉岁月。

岳母则不停地往我和陈静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在外面都吃不好,看你俩瘦的。”

陈凯和他媳妇李娟,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娟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偶尔抬起头,也是一脸的倦容。

陈凯倒是很活跃,频频给我和岳父敬酒,嘴里说着各种拜年的吉祥话。

“姐夫,我敬你一杯!祝你新的一年,事业步步高升,财源滚滚来!”他端着酒杯,满脸堆笑。

我跟他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口,说:“借你吉言。你也一样,早点把项目定下来,做出点名堂。”

“那必须的!”他拍着胸脯,“等我项目成了,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姐和我姐夫换辆好车!现在这车,太掉价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开的是一辆十来万的国产SUV,虽然不算豪车,但也是我们省吃俭用好几年才买下的。

在他眼里,却“太掉价”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陈静的脸色沉了沉。

吃完饭,男人们在客厅看春晚,女人们在厨房收拾。

小品不好笑,歌舞不热闹。

岳父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盹。

我借口去厕所,特意路过小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

我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没人。

书桌上的抽屉,好好地锁着。

我心里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

难道,他今年转性了?还是我的计划,被他看穿了?

正想着,陈凯的儿子闹闹哭着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的零件。

“舅舅,舅舅,我的胳膊断了,你帮我修修!”

陈凯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边玩去,没看我正忙着吗?”

闹闹哭得更凶了。

李娟从厨房出来,一把抱起儿子,瞪了陈凯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忙什么?你一天到晚除了忙着做白日梦,还忙什么?孩子让你管一下都不行?”

“你这娘们儿怎么说话呢?”陈凯的脸挂不住了,站了起来,“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你去年炒股亏的钱还清了吗?你跟人合伙被骗的窟窿堵上了吗?”李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说这些晦气话!”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岳母赶紧从厨房跑出来打圆场。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啊!让人笑话!”

她一边说,一边把李娟推进了卧室。

陈凯气呼呼地坐回沙发,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看着他,他正好也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一丝狼狈和怨毒。

我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他可能看不懂的怜悯。

一个被欲望和无能反复撕扯的男人,真可悲。

晚上十点多,闹闹困了,李娟就带着他先回自己家了。他们家就在隔壁小区,很近。

陈凯没走。

他说要陪老丈人喝两杯,守岁。

岳父早就被扶进卧室睡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他。

电视里,主持人正声嘶力竭地倒计时。

“十,九,八……”

陈凯拿起酒瓶,给我和他又各倒了一杯。

“姐夫,来,走一个。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

我端起杯子,看着他。

他的脸因为酒精和暖气,涨得通红。但他的眼睛,却异常的亮,亮得有些吓人。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紧张和孤注一掷的光。

我心里一动。

鱼,要上钩了。

“新年快乐。”我跟他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凌晨一点多,陈凯终于走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打晃。

我把他送到楼下,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黑暗里。

回到家,岳母已经把客房的床铺好了。

我和陈静躺下,谁也没说话。

我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我睡不着。

我竖着耳朵,听着屋里屋外的一切动静。

老旧的暖气管道里,水流“哗哗”作响。

楼上传来一阵模糊的争吵声。

窗外,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炸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点。

三点。

我几乎要放弃了,以为今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就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是从我们卧室门口传来的。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陈凯。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走路的姿势,和我送他下楼时一模一样。

他没喝醉。

或者说,没真醉。

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书桌前。

然后,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

借着月光,我看到那是一串细小的、类似铁丝的东西。

他竟然会开锁!

我的心跳得飞快,拳头在被子下攥得死死的。

我看着他把铁丝插进锁孔,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抽屉开了。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没有犹豫,伸手进去,拿出了那个红色的“炸药包”。

他没有当场打开,而是迅速地把红包塞进怀里,然后重新锁好抽屉,把一切恢复原状。

接着,他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甚至怀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他走后,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尘埃落定。

我没有立刻叫醒陈静。

我知道,她一旦知道真相,这个年,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能把她弟弟当成“亲人”的安稳觉了。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陈凯偷钱的每一个细节。

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巨大的悲哀和荒谬感。

为了这点钱,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卑劣到这种地步。

天快亮的时候,陈静醒了。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那把钥匙还在。

她似乎松了口气,对我笑了笑,说:“新年好,老公。”

“新年好。”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锁起来就没事了。”她语气轻松,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我的手机,打开了录像。

然后,我把手机递给了她。

“你自己看吧。”

视频是我提前在书桌对面的衣柜缝隙里架好的。

角度绝佳。

画面虽然昏暗,但足以看清一切。

陈静接过手机,疑惑地点开了播放键。

视频开始播放。

寂静的房间,门被推开,黑影闪入……

陈静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急促。

当她看到陈凯拿出开锁工具,撬开抽屉,拿出红包的那一刻,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被子上。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白得像一张纸。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羞耻,愤怒,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哭了,静静。不值得。”

她在我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让她哭了很久。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

发泄这五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失望和自我欺骗。

等她哭声渐小,我才开口。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钱……就当又丢了。我们下午就回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第二,”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我们把这件事,摆到桌面上,一次性解决。”

陈静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怎么解决?去报警抓他吗?让我爸妈怎么办?”

“不报警。”我说,“我有更好的办法。”

我把我的“练功券”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故意设的局?”

“是。”我没有否认,“静静,有些脓包,你不把它挤破,它就会一直在那里烂着,最后烂掉的是我们整个家。”

“我只想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亲弟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和退让,换来的不是他的感恩,而是他的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

陈静沉默了。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声音沙哑,但异常坚定。

“就按你说的办。”

“好。”我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开始演戏吧。”

大年初一的早上,按照习俗,要去拜年。

我们一家人,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陈静突然“哎呀”一声,脸色大变。

“怎么了?”岳母关切地问。

“妈,我……我包里的钱好像不见了。”陈静一边说,一边慌乱地翻着自己的挎包。

当然是空的。那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昨晚陈凯偷走的,是放在抽屉里的红包。而陈静挎包里的钱,是另一个“诱饵”。

现在,是时候引爆第一个了。

“什么?又丢钱了?”岳母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岳父的脸也沉了下来。

陈静急得快哭了:“我记得出门前还在的,就放在包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不是掉在家里了?快找找!”岳母说。

于是,熟悉的戏码再次上演。

一家人,又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走到了小卧室的书桌前。

“咦?这个抽屉不是锁着的吗?”我故作惊讶地指着那个抽-屉。

陈静立刻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对,我昨天锁上了,钱放在里面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钥匙去开锁。

钥匙插进去,转了半天,锁却纹丝不动。

“奇怪,怎么打不开了?”陈静一脸焦急。

我走上前,拿过钥匙,试了试。

然后,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锁孔。

“锁芯好像被人动过了。”我沉声说道。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岳父岳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岳母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妈,看来家里真的进贼了。”我站起来,看着他们,“而且,这个贼,有咱们家的钥匙,甚至……还会开锁。”

我特意加重了“会开锁”这三个字。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站在门口准备和我们一起出门的李娟,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凯。

陈凯的表情也极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报警!必须报警!”岳父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偷到我家里来!”

“别……别报警!”岳母一把拉住他,“爸,家丑不可外扬啊!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脸?钱都让人偷了,还要什么脸!”岳父怒吼道。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我给陈静使了个眼色。

陈静心领神会,突然哭了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非要带现金回来。林涛早就劝过我,我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一万块钱,就这么没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

“什么?一万?”岳母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不是说八千吗?”

“我……我今年多准备了两千,想给闹闹压岁钱的……”陈静哭得更伤心了。

一万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了。

李娟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陈凯的脸,则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我知道,他上钩了。

他以为他偷走的是一万块现金。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

“报警吧。”我拿出手机,平静地说,“一万块,数额不小了,够立案了。”

“不能报警!”

这次尖叫出声的,是李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嘴唇哆嗦着,看着陈凯,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乞求。

“陈凯,你……你快说句话啊!”

陈凯低着头,像个被审判的犯人,一言不发。

“说什么?让他说什么?”岳父气得指着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干的!”

“爸,你别瞎说!怎么可能是小凯!”岳母还在维护着自己的儿子。

“不是他是谁?家里就我们几个人!他游手好闲,天天想着发大财,不是他偷的是谁偷的!”岳-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和混乱。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就是所谓的“家”吗?

猜忌,谎言,偷窃,维护……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

“喂,是陈凯的家人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陈凯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

“我是他姐夫,请问你有什么事?”我沉声问道。

“你赶紧带钱到城西的‘家家福’超市来!你弟弟用假币,被人扣下了!再不来人,我们就要报警了!”

假币!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岳母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岳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陈凯,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娟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有我,和陈静,对视了一眼。

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悲凉。

收网的时刻,到了。

“家家福”超市,在老城区的另一头,开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岳父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岳母、陈静和李娟坐在后排。

岳母一直在小声地哭,嘴里反复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李娟则像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怀里抱着同样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儿子闹闹。

陈静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她强撑着,时不时拍拍她妈的背,安慰两句。

我开着车,心里五味杂陈。

我预想过很多种摊牌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近乎公开处刑的方式。

陈凯,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他竟然拿着一万块钱,直接去超市买东西。

是想买什么金条吗?

到了超市,我们被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带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陈凯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

他旁边,站着一个一脸横肉的超市经理,手里正拿着几张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人民币”。

“你们就是他家人?”经理斜着眼睛,打量着我们。

“是是是,经理,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岳父连忙上前,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曾几何-时,那个在厂里当劳模,挺直了腰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却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添麻烦?这可不是小麻烦!”经理把手里的“钱”拍在桌子上,“拿着一沓子练功券就来买我们最贵的烟酒,还想找零?当我们是傻子吗?”

“练功券?”岳母愣住了,没听懂。

我走上前,拿起一张,递给她。

“妈,你看这上面的小字。”

岳母凑近了,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票……样……禁……止……流……通……”

她念完,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看陈静,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这……这不是你们带回来的钱吗?怎么会是假的?”

我没有回答她。

我走到陈凯面前,蹲下身,看着他。

“陈凯,钱,是你从我们房间的抽屉里偷的,对吗?”

陈凯的身体猛地一抖,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看我。

“你说话!”岳父冲上去,一脚踹在他背上。

陈凯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爸!”陈静和李娟同时惊叫出声,想去扶。

“别管他!让他说!”岳父的眼睛都红了。

陈凯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出来。

那哭声,又憋屈,又窝囊。

“是……是我拿的……”他终于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你的亲姐姐,亲姐夫!你缺钱,你跟我们说啊!你为什么要用偷的!”陈静冲着他吼道,眼泪再次决堤。

“我说?我怎么说?”陈凯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冲着我们咆哮,“我每次跟你们开口,你们是什么眼神?姐夫是什么眼神?就像看一个乞丐!一个废物!”

“我不想再看你们的脸色了!我凭什么要看你们的脸色!我也是爸妈的儿子!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以,你就偷?”我冷冷地问。

“我……我不是偷!”他狡辩道,“我就是……暂时借用一下!等我项目赚了钱,我马上就还给你们!连本带利地还!”

“项目?什么狗屁项目!”李娟突然尖叫起来,“你就是被人骗了!人家让你投二十万,说一年就能翻倍!你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人家跑路了,你还做什么白日梦!”

这个信息,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原来,他不仅是游手好闲,还蠢到被人骗光了家底。

“你闭嘴!你个儿!”陈凯恼羞成怒,想去打李娟。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他龇牙咧嘴。

“陈凯,你够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承认吧,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不仅毁了你自己的小家,现在,还要把这个大家也一起毁掉吗?”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点气焰。

他瘫软在地,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超市经理在一旁看着这场家庭闹剧,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演戏了。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是私了,还是报警?”

“私了,我们私了!”岳父赶紧说。

“行啊。”经理点了点头,“他想买的东西,一共是八千八。另外,他这种行为,属于欺诈,给我们超市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你们看着办吧。”

这明摆着是敲竹杠。

但我知道,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后,我赔了一万五千块钱,才算了结了这件事。

我付钱的时候,岳父就站在我身后,背驼得更厉害了,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从超市出来,天已经快中午了。

新年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没有人说话。

陈凯像个犯人一样,跟在最后面。

走到车前,岳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陈凯。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爸了。”

“我们陈家,没有你这种儿子。”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岳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娟拉着哭哭啼啼的儿子,看都没看陈凯一眼,自己打车走了。

只剩下陈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

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

陈静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无法割舍的悲哀。

“上车吧。”她最后还是开口了。

陈凯抬起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拉开了后车门。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死寂。

只是,来的时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现在,是暴风雨后的废墟。

那个下午,我们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临走前,我把一个信封塞给了岳母。

里面是我另外准备的一万块现金。

“妈,这个钱,您收好。密码是您生日。”我说的是银行卡。

岳母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泪又下来了。

“林涛……是……是爸妈对不起你们……”

“妈,别这么说。”我打断了她,“我们是一家人。”

说完这句,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我们还是一家人吗?

我不知道。

回到我们自己的小家,我和陈静都累得筋疲力尽。

我们谁也没有提白天发生的事,就好像那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碎了。

而且,再也拼不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俩几乎没有交流。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问,我也不说。

我知道,她在消化,在思考。

我也在反思。

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揭开了这个家庭最丑陋的伤疤。

我赢了吗?

我看着陈静日渐消瘦的脸,和她眼中失去的光彩,我觉得,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抓到了小偷,却可能永远地失去了我的爱人。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晚上。

我加完班回到家,发现陈静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卧室看书。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红酒。

“回来了?”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强,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疏离。

我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谈谈吧。”她说。

“好。”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是在鼓起勇气。

“那天,在超市,你付钱的时候,我爸哭了。”

我心里一震。

“我知道。”

“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你让他,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对不起。”我低声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她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们陈家。”

“林涛,这些年,委屈你了。”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以为,只要我不断地用钱去填补那个窟窿,就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就能让我爸妈安心,让我弟弟……不至于走上绝路。”

“但我错了。我的纵容,才是把他推向深渊的黑手。”

“是我,亲手把我的弟弟,养成了一个废物,一个贼。”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但那平静下面,是剜心剔骨的疼痛。

“那天晚上,看到视频的时候,我恨你。”她继续说,“我恨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揭穿,为什么这么残忍。”

“但是,当我看到陈凯被超市经理像训孙子一样训斥,当我看到我爸为了他低声下气地求情,当我看到李娟抱着孩子绝望地哭泣时,我突然明白了。”

“你不是残忍,你是在救我们。”

“你在救我,救我爸妈,甚至……也是在救陈凯。”

“如果不是你,他会一直偷下去。总有一天,他偷的不再是练功券,而是真钱。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偷窃,或者别的什么,被送进监狱。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了地。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

“静静,对不起。我当时……只想着要解决问题,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没有考虑到叔叔阿姨的感受。我的方式,太粗暴了。”

“不。”她反手握紧了我,“你是对的。对付一个无赖,就不能用君子的方法。”

“只是……”她顿了顿,眼圈又红了,“只是,我的家,好像就这么散了。”

我把她揽进怀里。

“不会的。”我说,“家,不是一栋房子,也不是一群有血缘关系的人。家,是爱,是责任,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一起面对的勇气。”

“陈凯做错了事,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他还是你弟弟,是爸妈的儿子。我们可以不原谅他,但不能放弃他。”

“我们可以帮他还债,但不是直接给钱。我们可以帮他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让他用自己的双手,去挣一份干净的钱,去重新找回一个男人的尊严。”

“至于叔叔阿姨,他们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等伤口慢慢愈合,等我们都学会了如何去面对这个不完美的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静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衫。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聊我们想要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扇在我们之间关闭了一个星期的门,终于,重新打开了。

后来的事情,像一部缓慢播放的现实主义电影。

我和陈静一起,帮陈凯制定了详细的还款计划。

我托朋友,在一家物流公司给他找了一份分拣员的工作。很辛苦,挣的是血汗钱,但至少,是正当的。

一开始,他很不情愿。

但在岳父的棍棒和我们坚决的态度下,他还是去了。

李娟没有跟他离婚。

她说,她想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也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岳父岳母,大病了一场。

之后,岳父戒了酒,每天去公园下棋,写毛笔字,人反而精神了不少。

岳母也不再念叨了,只是每次和陈静通电话,都会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林涛……他对你还好吗?”

陈静总是笑着说:“妈,他好着呢。我们都好着呢。”

今年,又快过年了。

陈静问我:“今年……还回去吗?”

我看着她,笑了笑。

“回,为什么不回?”

“那……钱呢?”她问得有些迟疑。

“转账吧。”我说,“仪式感,不在于那几张红色的纸。而在于,我们还愿意坐在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就算那顿饭,可能没那么香,可能还会有些尴尬,但只要我们还坐在一起,那个家,就还在。”

陈静的眼睛里,重新泛起了光。

那是我熟悉的,温柔而坚定的光。

我知道,那个年关,我们终于过去了。

虽然过程惨烈,伤筋动骨。

但我们也因此,打碎了虚伪的假象,重建了真实的联结。

生活,从来都不是完美的童话。

它更像一件爬满了虱子的华美旗袍。

你要做的,不是假装看不见那些虱子,任由它们啃噬你的血肉。

而是鼓起勇气,把它们一只一只地,揪出来,摁死。

哪怕过程,会很难堪,很痛苦。

但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拥有那件旗袍,才能在阳光下,把它穿得坦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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