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雅的事,林晚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说。
我们结婚十年,小雅跟了我六年。
这六年里,我像个时间管理大师,把生活劈成两半,一半给林晚的波澜不惊,一半给小雅的活色生香。
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男人嘛,总有点自以为是的聪明。
林晚从来不查我的手机,不问我晚归的理由,更不会在我喝得醉醺醺回家时,像个怨妇一样又哭又闹。
她只会默默地帮我脱下外套,递上一杯温好的蜂蜜水,然后把我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第二天早上,干净的衬衫和熨烫平整的西裤就挂在床头。
有时候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会闪过一丝愧疚。
但那丝愧疚很快就被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所取代。
我赚钱养家,她操持家务,这不就是最传统的家庭分工吗?
我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她安分守己,不是应该的吗?
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
“老陈,你可真有福气,娶了林晚这么个省心的老婆。”
“是啊,不像我们家那个,天天跟侦探似的,我都快烦死了。”
我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得意洋洋。
我觉得林晚就是那种老派的、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嫁了人,就把丈夫当成天。
只要我这个天不塌,她就能在下面岁月静好。
小雅就不一样了。
她年轻,漂亮,会撒娇,懂得怎么讨男人欢心。
她会挽着我的胳膊,仰着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陈哥,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她会在我谈成一笔大生意后,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在我耳边吹气:“我就知道我男人是最棒的。”
这种被需要、被崇拜的感觉,我在林晚那里从未得到过。
林晚只会说:“哦,谈成了?那挺好。晚上想吃什么?”
太平淡了,像一杯白开水。
而小雅,是一杯烈酒,呛人,却也上头。
我给小雅在市中心租了套高级公寓,名牌包、高档化妆品,只要她开口,我从不吝啬。
我把这当成一种补偿,也是一种炫耀。
看,我陈枫有这个能力,能让两个女人都过上好日子。
我妈和我姐更是把小雅捧上了天。
她们早就对林晚不满了。
“结婚这么多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是我妈的原话。
“哥,你看看林晚,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哪有小雅有活力?带出去多有面子。”这是我姐的撺掇。
她们经常背着林晚,约小雅吃饭、逛街,一口一个“我们家小雅”。
有时候她们从外面“打秋风”回来,手里拎着小雅买的各种东西,路过客厅,连个正眼都懒得给林晚。
林晚呢?她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或者在给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当时觉得,她这是懦弱,是无能。
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海。
这种畸形的平衡,持续了整整六年。
直到小雅拿着一张孕检单,哭着扑进我怀里。
“陈哥,我有了……是双胞胎。”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是巨大的狂喜。
双胞胎!
我陈枫快四十岁的人了,终于要有后了!
我抱着小雅转了好几个圈,笑得像个傻子。
“生!必须生下来!我的宝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小雅擦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那……林晚姐那边……”
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你放心,我跟她离!我马上就跟她离!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果断的男人。
离婚,在我看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林晚没工作,没收入,离开我,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我只要多给她一点钱,她肯定会乖乖签字。
我甚至都想好了说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悲悯。
我会告诉她,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会说,看在十年夫妻的情分上,我不会亏待她。
房子可以给她,再给她一笔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我自认为仁至义尽。
那天晚上,我特意早早回了家。
林晚正在厨房里炖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莲藕排骨的香味。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棉质家居服,头发用一根鲨鱼夹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
很居家的画面,但我看着,却觉得无比碍眼。
我觉得她配不上这个家,配不上我即将拥有的、儿女双全的圆满人生。
我清了清嗓子,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要谈正事的架势。
“林晚,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端着汤出来,放到餐桌上,又去拿碗筷,整个过程不紧不慢。
“什么事?先喝汤,一会儿凉了。”
她的平静让我有些烦躁。
我酝酿好的情绪,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不喝了。”我硬邦邦地说,“我们谈谈离婚的事吧。”
我以为她会震惊,会哭闹,会质问我为什么。
小说里、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可她没有。
她只是盛汤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很平静地看着我。
“哦。”
就一个字,“哦”。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点点惊讶。
就好像,我说的不是“离婚”,而是“今天天气不错”。
我被她这种反应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林晚把一碗汤轻轻放到我面前,说:“说什么?说你这六年在外面养着人,现在人家肚子大了,你终于决定给我个交代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我张了张嘴,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你……你都知道?”
“你那点事,做得有多高明吗?”林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你妈和你姐,隔三差五就跑我面前来炫耀,生怕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子多了个‘功臣’。”
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那个妈,我那个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么样?
现在是我占尽优势。
我有事业,有继承人,她有什么?她就是一个离了男人活不了的家庭主妇。
我稳了稳心神,重新找回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既然你都知道,那事情就简单了。小雅怀了双胞胎,我必须对她和孩子负责。”
“所以,我们离婚吧。条件你开,只要不过分,我都会满足你。”
我说得很大度,仿佛是在施舍。
林晚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汤。
“我的条件很简单。”
她抬眼看我。
“你,净身出户。”
我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林晚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你,陈枫,净身出户。”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林晚,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傻了?净身出户?你凭什么?”
“就凭这家公司,法人是我。”
“就凭这套房子,买的时候,我爸妈也出了一半的钱,只不过名字写的是我们俩。”
“就凭这六年,你每一笔给那个女人的转账记录,我这里都存着。”
“就凭你妈、你姐,从我这里‘借’走的每一分钱,我都有记账。”
她说完,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沓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轻轻放在我面前。
“够不够?”
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本子上,用清秀的字迹,记录着一笔笔账目。
“2018年3月5日,婆婆以老家亲戚生病为由,拿走现金2万。”
“2019年6月18日,大姑姐看中一款名牌包,陈枫转账5万。”
“2020年春节,陈枫给其父母、姐姐、外甥红包共计10万。”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还有那些银行流水,每一笔大额支出,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香奈儿、迪奥、宝格丽……全是我买给小雅的。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
这个我以为温顺无害,眼瞎心盲的女人……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六年!
整整六年,她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织了一张天罗地网。
而我,就是那只自投罗网的蠢蜘蛛。
“你……你算计我?”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算计?”林晚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陈枫,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你把我当成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旧家具。你享受着我为你打理好的一切,心安理得地在外面风花雪雪。”
“你以为我不知道,公司初创的时候,是我陪着你熬了多少个通宵?是我拉来了第一个大客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和你姐是怎么在背后编排我,怎么从这个家里薅羊毛的?”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在等。”
“等你什么时候,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
我无言以对。
是,公司刚开始的时候,是林晚陪我一起扛过来的。
她一个学设计的,硬是把自己逼成了半个财务和公关。
后来公司走上正轨,是我,是我跟她说:“小晚,你太辛苦了,回家休息吧,我养你。”
我当时觉得这是爱她,是体贴她。
现在想来,我不过是自私地想把她圈养成一只金丝雀,好让我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外面的世界里翱翔。
我看着她平静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我惹上的,根本不是一只绵羊。
而是一头,蛰伏了太久的猛虎。
“不可能!”我猛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公司是我在经营,客户是我在维护,你凭什么说法人是你?你别想诈我!”
“你可以去查。”林晚依旧平静,“三年前,公司增资扩股,你嫌麻烦,全权委托我处理。所有的变更文件,都是你亲笔签的字。”
“我当时还提醒过你,让你仔细看看文件内容。”
“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想起来了。
当时我正忙着陪小雅去三亚度假,接到林晚的电话,极不耐烦。
“哎呀,这种小事你看着办就行了,我相信你。签好了给我寄过来就行。”
我签了。
我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在一堆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竟然亲手把公司送到了她手上!
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
“至于这套房子,”林晚继续说,“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一人一半。我爸妈当年出的那笔钱,有转账记录,也有借条,是我让他们写的。他们当时还不理解,说一家人,搞这些做什么。”
“现在看来,还是我深谋远虑。”
我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深谋远虑……
好一个深谋远虑!
我以为的岁月静好,原来是她的步步为营。
我以为的温顺贤良,原来是她的不动声色。
我彻彻底底地,输了。
“你想要什么?”我声音嘶哑地问。
“我刚才说了,你,净身出户。”林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当然,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看在十年夫妻的份上,你的个人物品,可以带走。”
“车子,是你婚前财产,归你。”
“公司,我会折算一部分股份给你,让你不至于一无所有。但经营权,你想都别想。”
“至于你和你那位‘功臣’,还有你那一家子吸血鬼,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客厅,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桌子,渐渐冷却的莲藕排骨汤。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家的。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给小雅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娇滴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公,你谈得怎么样了?那个黄脸婆是不是又哭又闹了?”
我心里一阵烦躁。
“别叫我老公!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
我把林晚的话,一股脑地全倒给了小雅。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雅才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怎么办啊?陈哥,你不会真的要净身出户吧?那我跟孩子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娇媚,只剩下惊慌和算计。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为了她,不惜跟老婆撕破脸,结果她关心的,只有钱。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冲着电话吼,“你先别烦我!”
我挂了电话,把车停在江边,点了一根烟。
江风吹在脸上,很冷,但我心里更冷。
我回想起和林晚这十年。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住过地下室,吃过泡面,最穷的时候,两个人分一碗兰州拉面。
那时候的林晚,眼睛里是有光的。
她会拉着我的手,说:“陈枫,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后来,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我们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大房子,有了车。
可她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是我,亲手熄灭了那束光。
第二天,我妈和我姐杀到了我家。
她们是来给小雅撑腰,给我助威的。
一进门,我妈就叉着腰,开始嚷嚷:“林晚!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儿子现在有后了,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我姐也在旁边帮腔:“就是!占着我哥的房子,花着我哥的钱,还有脸待在这里?要点脸吧!”
我头疼欲裂,想阻止她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卧室的门开了。
林晚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和我昨晚见到的那个居家女人判若两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我妈和我姐面前。
“妈,姐,这是你们这些年,从这个家拿走的东西的清单,还有一些‘借款’的记录。”
她把文件夹打开,一页一页地翻给她们看。
“妈,您前前后后一共拿了三十七万,说是给老家亲戚看病、盖房子,但据我所知,这些钱大部分都给了您的宝贝小儿子,也就是陈枫的弟弟,用来还赌债了。”
我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有数。”林晚看都没看她,转向我姐,“姐,您‘借’了二十二万,买包、旅游、给孩子报兴趣班。这些钱,您打算什么时候还?”
我姐的脸色也白了。
“那……那是我哥自愿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哦?是吗?”林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您当时写的借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年内归还。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
“陈枫,作为丈夫,你纵容你的家人长期无度地索取,这在法律上,属于对夫妻共同财产的恶意转移。我有权向他们追讨,并且在离婚财产分割时,要求你进行赔偿。”
我妈和我姐都傻眼了。
她们大概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专业的词。
“你……你这个毒妇!你敢!”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晚的鼻子骂。
“我为什么不敢?”林晚冷笑一声,“以前我忍着,是看在陈枫的面子上,是想给这个家留点体面。现在脸皮都撕破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配不上陈枫,觉得小雅才是你们的好儿媳、好弟媳吗?”
“行啊,那你们就去找她吧。看看她会不会像我一样,由着你们予取予求,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陈枫马上就要净身出户了。你们以后,恐怕也没什么羊毛可薅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母女俩,对我说道:“陈枫,我的律师半小时后到。我们谈谈具体的分割协议。”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光芒四射、言辞犀利的林晚,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还是那个只会给我炖汤、洗衣、沉默寡言的女人吗?
我妈和我姐被林晚怼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我妈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我苦笑。
是啊,我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一个被欲望和虚荣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半小时后,林晚的律师到了。
一个看起来非常精明干练的女人,姓王。
王律师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把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
协议的内容,和林晚昨晚说的差不多。
公司归她,但她会以市场价折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我,算是对我过去贡献的肯定。
房子归她,她会把当初购房款的一半,也就是我出的那部分,退还给我。
存款,一人一半。
车子归我。
我看着这份协议,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这份协议,比我想象中要仁慈得多。
以林晚手上掌握的那些证据,她完全可以让我输得更惨。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她。
林晚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想做得太绝。”
“而且,”她顿了顿,继续说,“公司是你我的心血,我也不希望它因为我们离婚而垮掉。给你留些股份,也是希望你以后能安分一点,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我明白了。
她不是心软,她是在敲打我。
她是在告诉我,她手里还握着我的命脉,让我以后老实点。
这个女人,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我拿起笔,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的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十年婚姻,六年婚外情,最终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收场。
我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我搬出了那个我住了十年的家。
我带着我的车,和卡里的一笔钱,去找小雅。
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也需要一个人来安慰我。
我把车开到小雅住的公寓楼下。
那套公寓的租金,每个月要两万块。
以前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但现在,我看着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只觉得刺眼。
我上了楼,敲开门。
开门的不是小雅,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彪悍的中年妇女。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我找小雅。”
“你是陈枫?”
“是。”
那女人突然就炸了。
“你还有脸来!你个天杀的陈世美!你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现在跟我们说你净身出户了?你把我们家小雅当什么了?”
屋里又冲出来一个男人,看起来是小雅的父亲。
“就是!我告诉你,没门!我女儿不能白跟你!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就去你公司闹,让你身败名裂!”
小雅从房间里哭着跑出来。
“爸,妈,你们别这样!”
她拉着我,哭得梨花带雨:“陈哥,你别怪我爸妈,他们也是心疼我。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怎么会被那个女人算计了呢?你再想想办法啊!”
我看着这一家子人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厉害?
是啊,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很厉害。
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
结果呢?
我被林晚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我捧在手心里的小雅,她和她的家人,关心的也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能带给她们的利益。
“办法?”我冷笑一声,甩开小雅的手,“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别再做梦了。”
“我净身出户了,没钱了。这套房子,下个月就到期了,我不会再续租。你们是回老家,还是自己想办法,都跟我没关系。”
“还有,”我看着小雅的肚子,“孩子生下来,我会付抚养费。但你,别想从我这里再拿到一分钱。”
小雅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陈枫!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是龙凤胎!”
龙凤胎。
这三个字,曾经让我欣喜若狂。
但现在听起来,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为了这两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丢了老婆,丢了家,丢了半辈子的心血。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累了。
我不想再跟这家人纠缠下去。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雅她妈尖锐的叫骂声,和我曾经觉得无比动听的、小雅的哭喊声。
我都没有回头。
离开小雅那里,我找了个酒店住下。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很多酒。
我想了很多事。
我想起林晚的好,想起她的温柔,她的隐忍,她的付出。
也想起她的狠,她的算计,她的决绝。
爱之深,恨之切。
她大概是曾经深爱过我的吧。
所以,当我的背叛变得无可原谅时,她的反击才会如此致命。
几天后,我接到了我姐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
“弟,你快想想办法吧!林晚那个女人,真的找律师给我们发函了,让我们还钱!”
“妈都气病了,说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我麻木地听着。
“没钱就让她去告吧。”
“什么?”我姐愣住了,“那……那我们不是要成老赖了?我儿子以后上学都会受影响的!”
“那是你们的事。”我说,“你们当初从她那里拿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你们当初怂恿我离婚,把小雅捧上天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陈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可都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我笑了,“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把我推进这个火坑。”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这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些附着在我身上的吸血鬼,终于被我亲手撕掉了。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处理我手上的这点资产。
我用林晚给我的那笔钱,加上卖车的钱,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准备做点小生意,重新开始。
虽然和我以前的公司没法比,但至少,这是我自己的,干干净淨的。
期间,小雅又来找过我几次。
她挺着个大肚子,哭着求我原谅,说她不能没有我,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我看着她,心里已经没有一丝波澜。
我给了她一张卡,告诉她,这里面的钱,是给孩子的。以后按月我会打抚养费。
至于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不肯走,在我的店门口又哭又闹。
我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她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看着她臃肿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六年的婚外情,就像一场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
小雅后来真的生了,是一对龙凤胎,很健康。
她把孩子的照片发给了我。
我看着照片上那两个皱巴巴的小脸,心里很复杂。
我没有欣喜,也没有激动。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我按时支付抚-养费,但再也没有去见过她和孩子。
我怕我一旦见了,就又会陷入新的泥潭。
我的小店,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我每天起早贪黑,亲力亲为,虽然辛苦,但心里很踏实。
我很久没有林晚的消息了。
我只是偶尔从一些财经新闻上,看到她的名字。
她的公司,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规模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
她成了我们这个城市里,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
新闻照片上的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装,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自信,从容,光芒万丈。
那束被我亲手熄灭的光,在她离开我之后,重新燃了起来,并且比以前更加耀眼。
有一次,我开车去送货,路过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
我看到林晚从小区里走出来。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高,很帅,看起来比我年轻。
他很自然地接过林晚手里的东西,然后帮她拉开车门,动作温柔又体贴。
林晚冲他笑了。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突然意识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家,一个公司。
我失去的,是一个曾经把我当成全世界,愿意陪我吃苦,也愿意与我同甘的,最好的女人。
是我,把她亲手推开了。
推向了另一个,更懂得珍惜她的男人。
车子开走了。
我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动。
我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睛有点湿。
我不是在为失去她而难过。
我是为我自己,感到悲哀。
我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掌控一切,到头来,却成了最可悲的小丑。
我以为林晚的六年不闹,是懦弱和愚蠢。
直到小雅生下龙凤胎,我被她逼到绝境,我才明白,那不是懦弱,那是最高明的猎手,在等待最佳的捕猎时机。
她的不闹,是给我留了六年的时间,让我把自己的罪证,一条条亲手送到她面前。
她的不闹,是给了她自己六年的时间,去学习,去成长,去布局,去为自己铺好所有的退路。
她的厉害,不在于歇斯底里的哭闹,不在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
她的厉害,在于那份不动声色的隐忍,在于那份滴水不漏的筹谋,在于那份釜底抽薪的决绝。
她用六年的时间,给我上了一堂最生动、也最惨痛的课。
课程的名字,叫做“自作自受”。
我掐灭了烟,发动了车子。
后视镜里,那个曾经的家,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我知道,我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而林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后来再也没结过婚。
小雅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听说在家人的张罗下,嫁给了一个当地的普通男人,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她偶尔会发信息给我,抱怨生活的不顺,暗示我多给点钱。
我一概不回,只是按时把抚养费打过去。
我妈和我姐,因为被林晚追债,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她们来找过我几次,哭诉自己的不容易,骂林晚心狠手辣。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来烦过我。
我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好,我还开了分店。
我没有再成为什么大老板,但日子过得安稳、富足。
我学会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林晚。
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她眼里的光。
想起她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端给我的那碗莲藕排骨汤。
那碗我没有喝的汤。
我猜,那大概是她对我,最后的温柔。
有一次,我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又见到了林晚。
她是作为特邀嘉宾上台演讲的。
她站在聚光灯下,自信、优雅,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台下掌声雷动。
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她。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端着一杯香槟,在和几个人交谈。
她看到了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零点几秒。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云淡风轻。
就像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冲我,极其礼貌地,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过身,继续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在她心里,我,陈枫,已经彻底翻篇了。
我之于她,不过是人生路上,一块绊倒过她的石头。
她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走得更快,更远,走向了更高的地方。
而我,还停留在原地,甚至倒退了许多。
我端起酒杯,遥遥地,向她的方向,敬了一下。
然后,一饮而尽。
酒很烈,也很苦。
像我这荒唐的前半生。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