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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年,我去女友家拜年,她爸妈把我灌醉,第二天,我睡在她姐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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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七年,腊月二十八。

北风刮得像后娘的巴掌,一耳光一耳光抽在人脸上。

我叫陈默,二十五岁,在红星机械厂当技术员,算是个端上了铁饭碗的城里人。

虽然这城里人的身份,是我爹妈用半辈子积蓄,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才给我换来的。

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后座上用麻绳捆着两瓶西凤酒,一条“大生产”香烟,还有一网兜橘子。

风跟刀子似的,顺着我那的确良衬衫的领口往里钻,我冻得一哆嗦,心里却是滚烫的。

今天,我去女友小雅家拜年。

小雅是厂里一枝花,我是个从乡下考进城里中专的穷小子,能追到她,全厂的单身汉都说我祖坟冒了青烟。

我们处了半年,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上门。

车把上挂着的那兜橘子,是我排了半小时队才抢到的,金灿灿的,像一个个小太阳,也像我此刻的心情。

小雅家住在一片老式的红砖家属楼里,二楼。

我把车锁在楼下光秃秃的树干上,整了整被风吹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发,又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深吸一口混着煤烟味的冰冷空气,这才走上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

门开了。

开门的是小雅,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袄,脸蛋被屋里的热气一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你可算来了,冻坏了吧?”她笑着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把我拉进屋。

一股混杂着饭菜香和人气的暖流扑面而来,我瞬间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客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已经铺开了几样凉菜,花生米,猪头肉,还有一盘皮冻。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桌边抽烟,他就是小雅的父亲,老李,我们厂的仓库保管员。

他看见我,没什么表情,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爸,这就是陈默。”小雅介绍道。

“叔叔好。”我赶紧鞠躬,把烟酒递过去。

老李瞥了一眼,没接,只是指了指桌子,“放那儿吧。”

厨房里传来一阵锅铲声,小雅的母亲张姨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白菜走出来。

“哎哟,小陈来了!快坐快坐,外面冷吧?”张姨倒是热情得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她接过我脱下的大衣,挂在墙上,又给我倒了杯热茶,茶是高碎,但暖手。

“阿姨好。”我拘谨地坐下,屁股只敢沾着椅子的一半。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张姨笑着说,眼睛却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像是在估价。

这时候,里屋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姑娘。

她比小雅高半个头,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棉袄,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

“这是我姐,李琴。”小雅拉了她一下。

我站起来,“姐,你好。”

李琴,也就是小琴,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点好奇,又有点躲闪,然后又迅速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就缩到角落里去了。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这姐姐性格可真内向。

人到齐了,菜也陆续上桌。

老李打开了我带来的西凤酒,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玻璃杯,然后把酒瓶推到我面前。

“小陈,满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叔,我……我不太会喝。”我有点慌。

“年轻人,不会喝怎么在社会上混?”老李眼睛一瞪,“今天过年,高兴,必须喝!”

小雅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顺着点她爸。

我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那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像一头即将把我吞噬的野兽。

“来,小陈,第一杯,我敬你。”老李举起杯,“欢迎你来我们家。”

我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叔,应该我敬您。”

“坐下!”他一摆手,“让你喝你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只好仰头,把那杯火辣辣的白酒灌进喉咙。

一股热线从食道烧到胃里,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着了火,咳得惊天动地。

张姨一边给我拍背,一边笑骂老李:“你个老东西,看把孩子呛的。”

嘴上骂着,她手里的筷子却没停,给我夹了一大块烧鸡,“来,小陈,吃菜,吃菜压一压。”

老李嘿嘿一笑,又把我的空杯子满上了。

“小陈啊,听说你是大学生?”老李开始盘问。

“中专,中专毕业。”我谦虚地回答。

“中专好啊,有文化。”他点点头,又呷了一口酒,“家里是哪儿的?”

“靠山屯的。”

“哦,农村的啊。”老李的语气里,有种我说不出的味道,“家里几亩地?兄弟几个?”

我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一块肉,被他们一家人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寸都被估量着价值。

小雅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嗔怪道:“爸,你查户口呢!”

“我这是关心!”老李把杯子一顿,“小陈以后要是跟小雅成了,那就是一家人,我问问怎么了?”

张姨也帮腔:“就是,你爸也是为你好。”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脸上还得陪着笑。

那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我只记得,老李一杯接一杯地劝,张姨一口接一口地给我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好像生怕我跑了。

小雅起初还帮我挡两下,后来也被她爸瞪回去了。

只有那个姐姐小琴,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依旧很奇怪。

我的意识,在第二瓶西凤酒打开的时候,开始变得模糊。

我只记得老李拍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小陈……好样的……以后,小雅就……交给你了……”

我还记得张姨笑得合不拢嘴,说:“喝多了就别回去了,家里有地方。”

我还记得小雅扶着我,满脸担忧地说:“陈默,你没事吧?”

再后来……

再后来,就是一片黑暗。

像掉进了一个温暖又混沌的漩涡,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有意识,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

我头痛欲裂,像有几百个小锤子在脑袋里同时敲打。

我睁开眼。

天花板是陌生的,灰扑扑的,还有一个圆形的灯座,挂着一根光秃秃的电线。

这不是我的宿舍。

我猛地坐起来,身上的确良衬衫和毛裤都还在,只是皱得像咸菜干。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陌生的肥皂味钻进鼻子。

我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还有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鬼,头发乱七八糟。

这是哪儿?

小雅家?

昨晚我喝断片了,他们把我留下了?

也对,张姨是说过家里有地方。

我揉着太阳穴,掀开被子想下床找厕所。

被子是那种老式的,大红色的缎面,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很喜庆,也很俗气。

可就在我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被一道雷劈中,从头到脚都麻了。

因为,我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血液在刹那间凝固,然后又疯狂地涌上头顶。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雅?

不对!

小雅是短发,为了进车间方便,她前不久刚剪的。

那……这是谁?!

我的手开始发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足以毁灭我一切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

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肩膀。

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我看清她脸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是小琴。

小雅的姐姐。

她也醒了,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我,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而是一种……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惊恐、认命和一丝绝望的表情。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看着她,大脑彻底宕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会睡在她床上?

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拼命地回忆,可脑子里除了一片浆糊和火辣辣的酒意,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喝酒,喝酒,不停地喝酒……

然后呢?

然后我做了什么?

我看着小琴,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秋衣秋裤,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也穿得好好的。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了一夜,这在八十年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塌了。

“我……”我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

“你……”小琴也开口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张姨。

她手里端着一个脸盆,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似乎是想喊我们起床。

当她的目光落到床上,看到并排坐着的我和小琴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秒。

两秒。

“啪嗒!”

她手里的脸盆掉在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然后,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张姨的声音凄厉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冲过来,一把将我从床上薅了下来。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你这个!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张...姨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对着我又抓又打。

她的指甲划过我的脸,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抱着头,徒劳地辩解。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们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

老李闻声也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他那张宿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好你个陈默!我们家好心好意留你过夜,你竟然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顺手抄起床边的一根擀面杖,劈头盖脸地就朝我身上打来。

我疼得在地上打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全完了。

小琴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发出呜呜的哭声,那哭声听起来那么无助,又那么……恰到好处。

“爸!妈!你们干什么!”

小雅也冲了进来。

当她看到床上的姐姐和地上的我时,她也愣住了。

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陈默……”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痛苦,“这……这是真的吗?”

“小雅,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多了!”我挣扎着想爬到她身边。

“解释?你还想怎么解释?人赃并获!”老李一脚踹在我背上,吼道。

“姐,”小雅转向床上的小琴,声音颤抖,“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琴从被子里抬起头,泪流满面,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愤怒的父母,最后目光落在小雅身上。

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哭得更凶了。

她这个反应,比任何指控都更有力。

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默认。

是一个受害者的无声血泪。

“陈默!”小雅终于崩溃了,她冲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清脆响亮。

我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这个混蛋!伪君子!”

她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指着门口,歇斯底里地吼道。

“小雅……”我还想说什么。

“滚!”

老李和张姨也一人一边,像拖死狗一样把我往外拖。

“姓陈的,这事没完!你毁了我女儿的清白,你得负责!”张姨的声音尖锐刺耳。

“你要是不给我女儿一个说法,我就去你们厂里闹!我去革委会告你耍流氓!”老李威胁道。

我被他们推出了门外。

大衣和礼物,像垃圾一样被扔了出来。

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我站在冰冷的楼道里,只穿着单薄的毛衣毛裤,脸上是张姨的抓痕,身上是老李的棍伤。

屋里,传来小雅撕心裂肺的哭声,张姨的咒骂声,还有小琴压抑的啜泣声。

这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而我,是那个最可笑的小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寒风一吹,我打了个冷战,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我看着自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看着车把上那个空了的网兜,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晃荡。

天阴沉沉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雪花开始飘落,一片一片,冰冷地落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在喝醉之后,对小琴做了什么吗?

我努力地回想,可记忆就像一块破碎的玻璃,只有一些零星的碎片。

我记得老李的笑,记得张姨夹过来的菜,记得小雅担忧的眼神……

我还记得,在我快要彻底醉倒的时候,似乎有人扶着我。

那个人,不是小雅。

她的力气很小,扶不住我。

扶我的人,更高,更有力一些。

是……小琴?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好像被扶进了一个房间,然后被人放在床上。

我还记得,有人给我盖上了被子,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和早上我闻到的一模一样。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可是,如果我真的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为什么我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为什么小琴的衣服也是完整的?

还有他们一家人的反应。

太快了。

太……默契了。

张姨的尖叫,老李的棍棒,小雅的巴掌,小琴的眼泪……

这一切都发生得天衣无缝,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尤其是小琴。

她醒来时的眼神,不是一个被侵犯后的女人的眼神。

那里面有惊恐,有绝望,但没有愤怒,没有恨。

更多的是一种……认命。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发芽。

这是一个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针对我的局。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图什么?

图我这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

图我这个一个月几十块工资的技术员?

我想不通。

我骑上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蹬着。

雪越下越大,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我回了宿舍。

同宿舍的胖子看到我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

“我操,陈默,你这是……抢银行被抓了?”

胖子是我在厂里最好的朋友,脑子活,看事情通透。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一遍。

当然,是把我怀疑这是个局的部分隐去了。

我只是说,我喝多了,醒来就在小琴床上了。

胖子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默子,你信我吗?”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

“你被人给设计了。”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心里一震,抬起头看着他。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邪性。”

胖子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开始给我分析。

“第一,你酒量什么样,小雅不知道?她爸妈会不知道?他们就是存心要灌醉你。”

“第二,把你灌醉了,为什么不让你回家?非要留宿?留宿就留宿,为什么不让小雅看着你?或者让你睡客厅沙发?偏偏让你睡到她姐的房间里去?”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她姐,小琴。一个大姑娘,房间里睡进来一个大男人,她会不知道?就算你喝得跟死猪一样,她总醒着吧?她为什么不喊?不把你推出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就是自愿的,甚至,是她主动把你弄到她床上去的。”

胖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把我心里那个刚刚发芽的怀疑,敲得越来越清晰。

“可……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想不通,“小雅是他们亲女儿啊,他们这么做,不是把小雅往火坑里推吗?”

“亲女儿?”胖子冷笑一声,“在有些爹妈眼里,女儿就是换取利益的工具。”

“你想想,小雅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在厂里追她的人能从车间排到大门口。她爸妈能看不上你这个农村来的?”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觉得你配不上他们家小雅。”

“那他们为什么……”我更糊涂了。

“这就是他们高明的地方了!”胖子一拍大腿,“他们看不上你,但又觉得你这人老实,工作稳定,算是个不错的‘备胎’。直接让你跟小雅吹了,又怕小雅不干,或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好的。”

“可他们家还有个大女儿啊!”

胖子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过,那个小琴,性格孤僻,人也长得一般,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在他们家属院是出了名的‘老姑娘’,她爸妈愁得不行。”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串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们演了这么一出戏,一箭双雕!”

“一方面,让你‘犯了错’,你跟小雅自然就黄了。小雅就算再喜欢你,出了这种事,她能原谅你?面子上也过不去。”

“另一方面,你‘毁了’小琴的清白,按照现在的说法,你不得对她负责?娶了她?”

“这样一来,小雅恢复单身,可以继续找他们眼里的‘高枝’。而老大难的小琴,也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你这个有稳定工作的技术员。”

“他们家,一点亏都不吃!”

听完胖子的分析,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家人,该有多么可怕的心机?

他们怎么能用自己女儿的幸福和名声,来做这样一场肮脏的交易?

“不可能……小雅不会同意的……她那么爱我。”我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是不同意,所以他们才要瞒着她,造成一个‘既成事实’。”胖子叹了口气,“你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选中的棋子。”

“默子,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变成了一片灰色。

去跟他们对质?

我有什么证据?

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唯一的“证人”小琴,是他们的人。

我去闹,最后只会落一个“畏罪狡辩”“不知悔改”的下场。

到时候老李再去厂里一闹,我的工作都可能不保。

在这个年代,耍流氓可是重罪。

难道……我就这么认了?

娶一个我不爱,甚至算计了我的女人?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姑娘,离我而去?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一切,要被他们这样轻易地践踏和毁灭?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你想怎么办?”胖子问。

“我要搞清楚真相。”我说,“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行尸走肉。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厂里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说我陈默是个伪君子,披着人皮的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连女朋友的姐姐都不放过。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走在路上,感觉背后有无数根手指在戳我的脊梁骨。

小雅再也没联系过我。

我鼓起勇气去她车间找过她一次,她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扭头就走。

我追上去,被她的工友拦住了。

“陈默,你还要不要脸?小雅不想见你!”

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个被公开审判的犯人。

那种羞辱和无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老李和张姨也没来厂里闹。

他们不来,比来了更可怕。

这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他们笃定我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他们就像高明的猎人,布下了陷阱,然后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猎物耗尽力气,自己走进去。

我快要被逼疯了。

夜里,我一次又一次地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小雅失望的眼神,和老李狰狞的笑容。

胖子看我快垮了,给我出了个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说,“这事的突破口,还在那个小琴身上。”

“你想想,她一个快三十岁的大姑娘,能心甘情愿地陪她爹妈演这出戏?毁掉自己的名声,嫁给你这么个‘强奸犯’?”

“她心里肯定有委屈,有不甘。她才是这个局里,除了你之外,最可悲的人。”

“找到她,跟她谈谈。也许,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

胖子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内心。

对。

小琴。

她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偷偷观察小琴的行踪。

我知道她在我们厂下属的纺织厂上班,每天骑车上下班,路线很固定。

我决定堵她。

大年初七,厂里正式上班。

那天下午,我提前请了假,抄小路,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那是一条很僻静的小巷,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

天快黑了,巷子里光线很暗。

我躲在一个电线杆后面,心脏怦怦直跳。

我不知道等下见到她该说什么,更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尖叫?会不会跑?

我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是小琴。

她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低着头,默默地骑着车。

我深吸一口气,从电线杆后面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到我,吓得“啊”了一声,手一抖,车子歪倒在地。

“你……你想干什么?”她惊恐地看着我,一步步往后退。

“你别怕,我不想干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让开!”她想绕过我跑掉。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实话!”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她挣扎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不知道?”我冷笑一声,“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喝醉,对不对?是我被你爸妈灌醉了,然后,是你把我扶到你房间的,对不对?”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她的要害。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停止了挣扎。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看到她的反应,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胖子猜的,全是真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现在,你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我就拉着你去派出所,我们把事情说个清楚!”

“去派出所”,这四个字,显然是她的软肋。

她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不……不要去派出所……”她哀求道。

“那你就说实话!”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过了很久,很久。

她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她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那天晚上,一切都和胖子推测的,分毫不差。

老李和张姨,从一开始就没看上我。

他们觉得我家是农村的,穷,给不了小雅好日子。

但小雅死心塌地地喜欢我,他们也没办法。

就在我上门拜年前不久,厂里一个车间主任托人给小雅说媒。

对方是隔壁钢铁厂厂长的儿子,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安排在厂办当干事,前途无量。

老李和张姨一听,眼睛都亮了。

那才是他们想要的金龟婿。

可是,小雅这边怎么办?

直接棒打鸳鸯,以小雅的脾气,肯定会跟他们闹翻。

就在这时候,张姨想出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他们决定,牺牲大女儿小琴,来成全小女儿小雅,也顺便解决小琴这个“老大难”。

他们选中了我。

一个在他们看来,老实、好拿捏、有点文化但没什么背景的软柿子。

拜年那天,他们故意灌我酒,就是为了让我“犯错”。

小琴,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是我喝得不省人事之后,她和她妈一起,把我架到了她的房间,放在了她的床上。

她甚至没敢脱我的衣服,只是躺在我身边,制造了一个“同床共枕”的假象。

第二天早上,张姨那一声恰到好处的尖叫,拉开了大戏的帷幕。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小雅的崩溃,是真的。

她是真的以为我背叛了她。

而小琴……

“他们……他们是我爸妈……”小琴哭着说,“我能怎么办?”

“从小到大,他们眼里就只有小雅。她漂亮,嘴甜,会讨人喜欢。而我,又笨又丑,像个多余的人。”

“他们说,这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小雅好。他们说,你是个好人,嫁给你,我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他们说,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就把我赶出家门……”

她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心里的愤怒,慢慢地被一种巨大的悲哀所取代。

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个被自己亲生父母当成工具的可怜人。

但我同情她,不代表我能原谅她。

因为她的懦弱和顺从,毁掉的是我的人生。

“所以,你就同意了?”我冷冷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松开了手。

真相大白了。

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只觉得,这个冬天,的冷。

冷得刺骨。

我没有拉着小琴去对质。

我知道,没用。

她太懦弱了,只要她爸妈一瞪眼,她就会把所有的话都吞回去。

我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

一个能让他们无法辩驳的,铁一样的证据。

我想到了录音。

这个年代,录音机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胖子路子野,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捣鼓来一台砖头一样的录音机,还有两盘空白磁带。

“默子,这是我全部家当了,你省着点用。”

我拿着那台沉甸甸的录音机,心里也有了沉甸甸的计划。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并且放松警惕的机会。

我决定,将计就计。

我开始“认命”了。

我不再去找小雅,不再试图解释。

我每天垂头丧气,像个斗败的公鸡。

我托厂里一个跟老李关系不错的老师傅,去给老李传话。

我说,我想通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愿意负责。

我愿意娶小琴。

消息传回去,老李一家人是什么反应,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来找我。

果然,没过两天,张姨就托那个老师傅,约我“谈谈”。

地点,就在他们家。

时间,周日晚上。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周日那天,我穿戴整齐,把那台砖头录音机用布包好,藏在大衣的内兜里。

我又一次,走上了那个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

心情,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是忐忑和期待。

这一次,是冰冷的决绝。

开门的,还是小雅。

她看到我,眼神复杂,有恨,有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她瘦了,也憔悴了。

“进来吧。”她侧身让我进去,声音嘶哑。

客厅里,老李和张姨已经坐在桌边等着我了。

桌上,没有酒,只有几杯清茶。

小琴也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像个犯人。

“小陈,坐。”张姨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悄悄按下了录音键。

“听说,你想通了?”老李开门见山。

“嗯。”我点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听到我这句话,老李和张姨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张姨说,“我们家小琴,虽然比不上小雅,但也是个本分的好姑娘。你娶了她,我们保证她会好好跟你过日子。”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说。

“什么问题?”

“那天晚上,我到底……对小琴做了什么?”我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

这个问题,让他们愣了一下。

张姨的眼神有些闪躲,“你……你一个大男人,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喝多了,全忘了。”我说,“我就想知道,我们……到底到哪一步了?小琴……她还是不是……”

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

小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

小雅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你个!你还敢问!”老李一拍桌子,又想发作。

“爸!”小雅突然开口了,她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我,“陈默,你还是不是人?你毁了我姐,现在还想用这种话来羞辱她?”

“我没有羞辱她!”我也站了起来,迎着她的目光,“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认!我娶她!可如果……如果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呢?!”

我的声音,在不大的客厅里回荡。

所有人都被我这句话镇住了。

老李和张姨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姨的声音开始发虚。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心里清楚!”我转向小琴,“小琴,你敢当着你妹妹的面,发誓说那天晚上我碰过你吗?!”

小琴浑身一颤,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又看看她爸妈,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她的反应,让小雅起了疑心。

“姐?”小雅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怀疑,“到底怎么回事?你看着我,告诉我!”

“我……我……”小琴快要崩溃了。

“你什么你!”张姨急了,冲过去一把将小琴拉到自己身后,“小雅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想赖账!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赖账?”我冷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到底是谁在演戏?是谁为了把女儿嫁个好人家,不惜用另一个女儿的清白来陷害我?是谁把我灌得不省人事,然后把我抬到女儿的床上,制造一个捉奸在床的假象?!”

“你们敢说,你们没做过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钉在他们心上。

老李和张姨的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

他们想反驳,却发现我说出的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

而小雅,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她神色慌张的父母,和躲在后面痛哭的姐姐。

她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爸……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小雅你别信他!”张姨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真的。”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小琴。

她从她妈身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泪,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反抗她的父母。

“妈,别再骗小雅了,也别再骗自己了。”

“那天晚上,陈默什么都没做。”

“是我……是我和你们一起,把他抬到我床上的。”

小琴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小雅。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

她看着自己的父母,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幻灭。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是为了你好啊!”张姨哭喊起来,“那个厂长的儿子,哪点不比陈默强?我们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啊!”

“为了我好?”小雅惨笑一声,“为了我好,你们就去毁掉我姐的一辈子?就去毁掉我爱的人?”

“你们毁掉的,是我啊!”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闹剧,终于到了收场的时候。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台砖头录音机。

我按下了停止键,然后,又按下了播放键。

“听说,你想通了?”

“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刚才客厅里所有的对话,清晰地,一句不落地,从那个小小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老李和张姨的脸,彻底没了人色。

他们瘫坐在椅子上,像两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

我走到小雅面前。

她看着我,泪流满面。

“陈默……对不起……我……”

我摇了摇头。

“不怪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

她也是受害者。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过去?

怎么回?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她父母的算计,是她姐姐的懦弱,是一场无法抹去的,肮脏的闹剧。

信任这东西,就像一面镜子。

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小雅,”我轻轻地说,“对不起。”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没再看她,也没再看那一家人。

我把那盘录音带从录音机里取出来,放在桌上。

“这东西,我不会交出去。”我说,“你们家的丑事,我没兴趣宣扬。”

“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

“你们,别再来烦我。”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家。

身后,传来了张姨的哭嚎,老李的叹息,和小雅绝望的呜咽。

我走下楼,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雪停了。

冷风吹在脸上,很疼。

但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冰,终于开始融化了。

那年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听胖子说,小雅家闹翻了天。

小雅跟她父母大吵了一架,搬到了厂里的集体宿舍住。

她和那个厂长儿子的事,也黄了。

小琴,好像是病了一场,之后就辞了职,回乡下亲戚家去了。

再后来,我申请了调动,去了南方分厂。

我离开了那座让我伤心的城市。

走之前,胖子来送我。

火车启动的时候,我在站台上,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像小雅。

她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看着我的车厢。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火车越开越快,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很多年过去了。

我在南方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北方的工业城市。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是会想起一九八七年的那个冬天。

想起那场荒唐的拜年,想起那个眼神认命的姑娘,想起那个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爱人。

那是一道刻在我青春里的伤疤。

它提醒我,人性的复杂和幽深,有时候,远比冬天的风雪,更加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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