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上空绽开蘑菇云的那一刻,远在纽约的李宗仁正守着收音机发愣。爆炸声传不到大西洋彼岸,可收音机里一遍遍播报的“成功”二字,让这位前“代总统”听得心跳加速。世界形势显然变了,他也得做个了断——是继续在美国当寓公,还是找机会回到已经换了天的故土。
此时的蒋介石在台北火冒三丈。保密局递上情报:李宗仁在多次场合称赞新中国建设,还写公开信劝美国“重新评估北京”。蒋氏父子哪会容忍“桂系叛将”倒向大陆,立即下令设卡,“如露投共迹象,可立即动手”。暗杀方案摆上桌,代号“黑雨”。
追杀的阴影不只来自台湾。华盛顿对李宗仁也极不放心。1950年代初,美国政府曾考虑“扶李反蒋”,随着朝鲜战争爆发、麦卡锡主义兴起,方案胎死腹中。李宗仁苦熬15年,钱花光了,靠讲抗战历史、卖字画维生。他曾向国务院递交“中国民主再造计划”,石沉大海。现实逼他承认:美国不会为一个失势军阀再冒险。
判断形势之后,他把目光投向北京。其实周恩来早已通过程思远递话:“老朋友想回来看看,祖国欢迎。”在瑞士、法国、意大利兜一圈,既是疗养也是试探。1964年底,他交出那12箱自称“北平行辕旧藏”的书画。鉴定结果多为赝品,周恩来仍照单支付十二万美元旅费,既给体面,也给信心。
1965年春天,李宗仁写给程思远的信里一句话最抢眼:“归根之念日夜难抑。”统战部判断气候已成,周恩来批准实施“金牛”方案——以瑞士为起点,经巴基斯坦转广州,避开东南亚特务网。机票对外宣称目的地香港,真实终点秘而不宣。
6月13日,他和夫人郭德洁离开纽约肯尼迪机场,直飞苏黎世。程思远提前抵达,加密口令只有七个字——“听雪楼旧约未改”。两人一碰面,李宗仁压低嗓音:“程兄,此去生死难料。”程思远笑答:“踏上飞机,已是九死一生,回得去便值。”短短对话不足十秒,却道尽风险。
同一时间,台北保密局在雅典、贝鲁特布下眼线。道格拉斯客机在两地加油,李宗仁始终未下舷梯,这令跟踪者错愕。真正的考验在卡拉奇。为了让车直接驶入停机坪,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丁国钰亲自找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总经理努尔·汗。老朋友听完来意,拍拍胸口:“丁兄,这事包在我身上。”
7月13日凌晨,道格拉斯机轮刚一落地,车辆已抵梯口。灯光昏黄中,李宗仁颤抖着下飞机,第一眼就认出丁国钰——对方胸前那枚五星红旗徽章足够醒目。他紧握对方手臂,“丁大使,这回可全靠你了。”随后三人直奔中国使馆,外面三十七度高温,院里却安静得连知了都不叫。
国民党特务没闲着。搜遍卡拉奇所有酒店无果后,情报员将目标锁定在中国使馆周围。丁国钰加派警卫,夜间轮岗,每十五分钟查哨。蒋介石甚至电令金三角残部,准备在缅甸上空实施“击落行动”。不得不说,风险逼近到了极限。
巴基斯坦政府最后干脆调来一架全新波音707,不挂任何航班号,只载李宗仁夫妇、程思远及丁国钰四人。7月18日零点半起飞,飞出印度洋后沿孟加拉、缅甸边界贴云层疾行。机舱里灯光昏暗,李宗仁握着念珠,额头汗珠滚落。当丁国钰指着舷窗外说“下方已是云南”,他深吸一口气,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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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时,飞机降落广州白云机场。陶铸、陈郁迎上前,一行人简单早餐后再赴上海。11时抵沪,周恩来和陈毅已站在舷梯旁。周总理笑容极淡,却伸手扶了这位七十四岁的老人一步步往下走。李宗仁右手举帽,左手微颤,但声音洪亮:“多年未归,幸见新中国日盛。”
20日,北京首都机场人头攒动。彭真、贺龙、叶剑英等排成一列,末代皇帝溥仪也到场。李宗仁宣读声明,直指美国“扶蒋分裂中国”罪行,规劝台湾“切莫以血偿误判”。记者们注意到,他将“代总统”一词写成“前代总统”,这细节说明身份彻底归零。
随后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五小时长谈,内容外界只知片鳞。晚年李宗仁住进史家胡同小四合院,偶尔受邀出席政协会议,更常去故宫看书画,念念不忘那12箱真真假假的古物。台湾特务网从此收手,“黑雨”行动成了一页废档案。有人感叹,李宗仁的回归,既是个人宿命,也是两岸统战较量的一次漂亮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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