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房产证静静躺在客厅崭新的玻璃茶几上,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午后阳光。
吕诗涵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封皮,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象征安家落户的证件上,而是飘向了阳台外尚未仔细打理的绿化带。
张明诚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热茶,脸上带着终于尘埃落定的轻松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杯茶放在吕诗涵面前,另一杯握在手中,温暖着略微发凉的指尖。
“三年了,总算有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张明诚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的满足。
吕诗涵没有碰那杯茶,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张明诚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明诚,我们得谈谈。”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她此刻应有的喜悦截然不同。
张明诚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他敏锐地察觉到妻子语气中的异样。
他放下茶杯,坐在吕诗涵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吕诗涵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说出口的勇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冷硬。
“我们离婚吧。”她终于说道,声音清晰而决绝,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张明诚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出乎意料的,他脸上没有出现震惊或痛苦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吕诗涵,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只是不确定它何时会发生。
“这房子归我,就当是给我的青春损失费。从此我们两清,谁也不欠谁。”
吕诗涵继续说道,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商定好的事实。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新挂的钟表滴答作响,计算着这尴尬的时分。
张明诚缓缓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啜饮了一小口。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吕诗涵焦急等待回复的脸,嘴角竟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高兴太早了吧?”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好戏刚刚开始。”
吕诗涵愣住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丈夫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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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张明诚还记得第一次带吕诗涵来看这套房子时的情景。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周六下午,春雨刚过,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售楼处的小姐热情地介绍着小区的配套设施和户型优势,语气甜美而专业。
吕诗涵挽着张明诚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时不时发出惊喜的轻呼。
“明诚,你看这个阳台,下午阳光肯定特别好,我们可以在这里放两把躺椅。”
她指着样板间宽敞的阳台,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张明诚点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时他是真的相信,吕诗涵和他一样,期待着在这套房子里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
“主卧足够大,可以放得下我最喜欢的那个衣帽架。”吕诗涵继续规划着。
她松开张明诚的手臂,轻盈地走到卧室中央,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得令人心动。
张明诚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售楼小姐适时地补充道:“这套户型是我们小区的楼王,非常抢手。”
“昨天就订出去了三套,如果两位感兴趣,我建议尽快做决定。”
吕诗涵闻言立刻走到张明诚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
“明诚,我们就定这套好不好?我太喜欢这个户型了。”
她的声音柔软而甜美,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撒娇意味。
张明诚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那里面有他工作六年来的全部积蓄。
还有父亲不久前汇来的一笔钱,足够支付这套房子的首付。
“好,就这套吧。”他最终点了点头,看到吕诗涵眼中迸发出的喜悦。
办理购房手续的过程繁琐而漫长,但吕诗涵表现出惊人的耐心和积极性。
她主动承担了与销售和银行的大部分沟通工作,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张明诚当时还很感动,认为她是真心为他们的未来着想和付出。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那可能只是一种确保房产尽快到手的急切。
拿到钥匙的那天,吕诗涵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她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
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环顾四周,眼神中闪烁着张明诚当时读不懂的情绪。
“终于到手了。”她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张明诚当时以为她说的是“终于有家了”,现在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目光重新聚焦在茶几上的房产证和面前的吕诗涵身上。
吕诗涵被他刚才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你什么意思?”她微微扬起下巴,试图重新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张明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花园。
几对年轻夫妇正推着婴儿车在小区里散步,画面温馨而和谐。
那是他曾经向往的生活,与心爱的人共建家庭,生儿育女,平凡而幸福。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见我父母时,对我爸的书房特别感兴趣。”
张明诚突然说起看似不相关的话题,声音平静如水。
吕诗涵愣了一下,显然没有跟上他思维的跳跃:“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当时问了很多关于我爸工作的问题,特别是他经手过的那些案例。”
张明诚继续说道,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吕诗涵的表情微微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那只是礼貌性的问候而已。”
“是吗?”张明诚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还以为你对法律特别感兴趣呢。”
他的语气平和,但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她精心伪装的外表。
吕诗涵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房产证,紧紧抱在胸前。
“别转移话题,张明诚。我在很严肃地和你讨论我们的婚姻问题。”
“我们的婚姻?”张明诚轻轻笑了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变成了‘问题’?”
吕诗涵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
“我不想和你吵,既然感情已经不在了,好聚好散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提出离婚是一个艰难但必要的决定。
张明诚走回沙发前,但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告诉我实话,诗涵,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吕诗涵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终于不再掩饰她的真实情绪。
那是一种混合着解脱、焦虑和急不可耐的复杂神情。
“这重要吗?”她反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房产证的边缘。
张明诚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对我来说,很重要。”
02
两年前的春天,张明诚第一次见到吕诗涵的母亲。
那是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里,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吕母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脖子上系着丝巾,举止优雅却带着审视。
她仔细打量着张明诚,从发型到西装,再到手腕上的表,目光犀利如刀。
“小张是吧?听诗涵说你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吕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张明诚点点头,礼貌地回答:“是的,阿姨,主要做民事案件方面的工作。”
吕诗涵坐在母亲身边,时不时偷偷向张明诚投来安慰的眼神。
那顿饭吃得颇为拘谨,吕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面试官在考核应聘者。
“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吗?现在住在哪里?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张明诚一一作答,态度不卑不亢,但内心已经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吕母听完他的回答,微微点头,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直到甜点上桌时,她才切入正题:“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做家长的不反对。”
“但诗涵也不小了,要是认真交往,就得考虑结婚的事情。”
吕诗涵轻轻推了推母亲的手臂:“妈,这才第一次见面,你说这些干什么?”
吕母不以为然:“早晚都要谈的,早知道彼此的想法,免得浪费时间。”
她转向张明诚,目光炯炯:“结婚得有房子,这是最基本的保障,你说是吧?”
张明诚放下手中的叉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已经在看房了。”
这个回答似乎让吕母稍微满意了一些,她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诗涵从小没吃过苦,我们做父母的,最担心的就是她将来受委屈。”
吕母说着,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神中满是宠爱和担忧。
张明诚郑重承诺:“阿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给诗涵最好的生活。”
那次见面后,吕诗涵对张明诚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他们开始正式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见面的频率也增加了。
现在回想起来,张明诚才意识到,那顿饭其实是吕家对他的“资格审核”。
而他关于买房的承诺,则是通过审核的关键条件。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吕母时不时会通过吕诗涵询问买房的进展。
“妈妈朋友的儿子最近在西湖区买了套房子,升值空间很大。”
“舅舅说年底前买房可能有利好政策,让我们抓紧时间看看。”
这些看似随意的提醒,逐渐变成了无形的压力,推动着张明诚加快步伐。
吕诗涵也常常在约会时,指着路过的高档小区,表达对某种户型的喜爱。
“要是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每天起床心情都会很好吧。”她感叹道。
张明诚当时以为那只是年轻女孩对美好生活的正常向往。
他努力工作,省吃俭用,为首付攒下每一分可能节省的钱。
但他一个人的积蓄,距离吕诗涵和她母亲心目中的“理想婚房”还有不小差距。
就在他为此发愁时,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一笔钱可以支援他买房。
“你李叔叔还了欠我多年的借款,加上我的一些积蓄,够你付个首付了。”
父亲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张明诚却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吕诗涵。
电话那头的吕诗涵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
“真的吗?太棒了!我明天就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
她的喜悦如此真实,让张明诚更加确信自己正在为他们的未来奠定基础。
周末,他特地请吕诗涵和她的母亲吃了一顿饭,正式告知这个好消息。
吕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对张明诚的态度也亲切了许多。
“这就对了,早定下来早安心,诗涵都快二十八了,不能再拖了。”
她甚至主动提出:“装修的钱我们家可以出一部分,算是诗涵的嫁妆。”
那一刻,张明诚真的以为他已经得到了未来岳母的完全认可。
现在站在空荡荡的新房里,面对提出离婚的妻子,他才明白那一切的意义。
吕诗涵需要的不是他,而是他能够提供的一套房子,一个物质保障。
“你母亲知道你今天要和我离婚吗?”张明诚突然问道。
吕诗涵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戒备的神情:“这关我妈妈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你们母女共同的决定。”
张明诚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吕诗涵一瓶。
她接过水但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握着冰冷的瓶身,指尖微微发白。
“是我自己的决定。”她最终说道,但声音里缺乏底气。
张明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感觉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冷静了他的思绪。
“两年前的那顿饭,你母亲问我的那些问题,其实都是在评估我是否值得投资吧?”
吕诗涵猛地抬头:“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那是关心我的未来!”
“关心你的未来,没错。”张明诚点点头,“但关心的方式很特别。”
他走到门口,手指轻轻抚摸著门框上光滑的油漆面,感受着新房的质感。
“她关心的不是我们是否相爱,是否合适,而是我能否买得起房子。”
吕诗涵站起身,脸上浮现怒气:“张明诚,你现在是在侮辱我妈妈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张明诚平静地看着她,“而你,显然认同她的价值观。”
这句话刺痛了吕诗涵,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我没有...”她试图反驳,但声音虚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张明诚叹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他曾经那么相信的爱情,原来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物质条件的基础之上。
“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父亲不会资助我们买房,你会和我结婚吗?”
他直视着吕诗涵的眼睛,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問題。
吕诗涵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久久没有回答。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张明诚想,他早就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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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吕诗涵最终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动摇,只剩下坚决。
“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明诚。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她走到茶几前,将房产证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拉上拉链。
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那本就是她的所有物。
张明诚静静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没有阻止,也没有表态。
“你似乎已经认定这房子属于你了。”他评论道,语气平静得出奇。
吕诗涵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和决绝的复杂表情。
“我为你付出了两年的青春,这房子作为补偿并不为过。”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世间最公平的交易。
张明诚轻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讽刺。
“两年的青春?所以我们的婚姻对你来说只是一场交易?”
吕诗涵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明诚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意思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吕诗涵突然激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声音仍然带着颤抖。
“你知道我同事们都住在哪里吗?滨江新区的大平层!”
“她们背的包是我三个月工资,开的车比我们的婚房还贵!”
张明诚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吕诗涵越说越激动,两年来的不满似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我受够了挤地铁上班,受够了算计每一分钱的日子!”
“我才二十八岁,不应该过着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张明诚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所以,这房子就是你看到的‘希望’?”
吕诗涵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至少它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起点。”
“重新开始?”张明诚重复着这个词,品味着其中的讽刺意味。
“是的,和你离婚后,我可以拥有这套房子,然后寻找真正适合我的人。”
吕诗涵说这话时,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张明诚注意到她用的是“拥有”而不是“居住”,这个细微的差别很说明问题。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真正适合你?”他好奇地问。
吕诗涵没有直接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对财富和地位的渴望,纯粹而赤裸,不再有任何掩饰。
张明诚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加班回家晚了的情景。
那天他因为一个紧急案子忙到深夜,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吕诗涵还没有睡,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声音轻柔而愉悦。
看到他进门,她匆匆挂断电话,解释说是在和母亲聊天。
当时张明诚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通电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和母亲说话。
还有她脸上那种容光焕发的表情,是许久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
“是他吗?”张明诚突然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吕诗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说什么?”
“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是已经存在了吧?”张明诚直视着她的眼睛。
吕诗涵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愤怒所取代。
“你胡说什么?没有别人!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她的否认太过急切,反而显得可疑。
张明诚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心里明白,吕诗涵的离婚决定,很可能不只是因为对物质生活的不满。
这背后应该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一个能提供她所渴望的生活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换了个问法,声音依然平静。
吕诗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明诚,你是在怀疑我出轨?”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张明诚走到沙发前坐下,姿态放松。
这种反常的平静显然让吕诗涵感到不安,她预期的不是这种反应。
她原本以为张明诚会愤怒、会痛苦、会哀求她不要离开。
或者至少会为房产的所有权与她激烈争吵,捍卫自己的权益。
但他都没有,他只是平静地提问,仿佛在审理一桩与他无关的案件。
这种态度打乱了吕诗涵的计划,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没有什么真相,就是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
她最终说道,语气生硬,试图结束这场偏离轨道的对话。
张明诚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想起父亲汇款那天特意打来的电话,和那些当时觉得多余的叮嘱。
“明诚,钱我已经汇到你账户了,足够支付首付。”
父亲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带着一丝不寻常的严肃。
“谢谢爸,我会尽快把房子定下来,不会让诗涵等太久。”
张明诚当时满心感激,没有注意到父亲语气中的异常。
“有件事你得按我说的做。”父亲继续说道,“去找杨英才律师。”
张明诚愣了一下:“杨叔叔?为什么要找他?”
“他会帮你准备一份文件,关于这笔钱的特殊性质的。”
父亲解释道,“只是一种预防措施,希望你永远用不上。”
当时张明诚觉得父亲太过谨慎,甚至有些多此一举。
他和吕诗涵相爱两年,即将步入婚姻殿堂,需要什么“预防措施”呢?
但出于对父亲的尊重,他还是按照要求去见了杨英才律师。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律师是父亲多年的好友,专业能力极强。
他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赠与合同,并要求张明诚和吕诗涵共同签字。
“这只是形式性的程序,确保资金用途明确。”杨律师当时这样解释。
吕诗涵虽然有些疑惑,但在张明诚的劝说下还是在文件上签了字。
现在回想起来,张明诚才明白父亲和杨律师的良苦用心。
他们早已看透了这段关系本质,而他却一直沉浸在爱情的幻象中。
“你记得我们签过一份赠与合同吗?”张明诚突然问道。
吕诗涵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什么赠与合同?”
“买房前,我父亲汇款的那笔钱,我们签过一份文件。”
张明诚提示道,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吕诗涵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恍然,然后变得不以为然。
“那个啊,不就是走个形式吗?有什么重要的?”
她显然没有把那份文件放在心上,认为那只是繁琐的程序之一。
张明诚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
“是啊,可能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他轻声说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吕诗涵看了看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
“明天我会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房子归我,其他财产平分。”
她宣布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张明诚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配合:“需要我提供什么材料吗?”
吕诗涵再次愣住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张明诚会如此顺从。
“你...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还有购房合同之类的。”
她结巴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我明天整理给你。”张明诚爽快地答应。
这种配合态度反而让吕诗涵感到不安,她疑惑地看着他。
“张明诚,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就这么同意了?”
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眼神中满是怀疑。
张明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你说得对,既然感情已经不在了,好聚好散是最好的选择。”
他重复着吕诗涵之前的话,语气平静无波。
吕诗涵盯着他的背影,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张明诚的背影挺拔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种异常的反应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即将获得房产的喜悦冲淡。
毕竟,白纸黑字的房产证上写着他们的名字,这是夫妻共同财产。
离婚后她至少能分得一半,而张明诚的平静可能意味着他会放弃全部产权。
想到这里,吕诗涵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04
那天晚上,张明诚没有留在新房,而是回到了自己婚前租住的公寓。
这个地方他本来计划下个月就退租的,现在看来还得住上一段时间。
公寓狭小而简陋,与崭新宽敞的婚房形成鲜明对比。
但奇怪的是,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张明诚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脱下西装,松开领带,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动,映照出他疲惫的面容。
回想这一天的经历,他感到一种超现实的不真实感。
早上他还是个即将开启新婚生活的幸福准新郎。
晚上却成了一个被妻子提出离婚的准离婚男士。
这种剧变足以让任何人崩溃,但张明诚却异常冷静。
或许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他早已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他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最终停在“杨英才律师”的名字上。
犹豫片刻,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尽管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杨律师的声音听起来清醒而沉稳。
“明诚?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张明诚深吸一口气:“杨叔叔,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没关系,我还没睡。有什么事你说。”杨律师的声音温和而鼓励。
张明诚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吕诗涵的离婚要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杨律师问道:“那份文件你还留着吗?”
“当然,我一直保存在保险箱里。”张明诚回答。
“很好。”杨律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你父亲的确有先见之明。”
张明诚苦笑道:“我当时还觉得他太过谨慎,甚至有些多疑。”
“谨慎从来不是坏事,尤其是在涉及重大财产问题时。”
杨律师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她提到离婚的具体原因了吗?”
“说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暗示已经有了更‘适合’的人选。”
张明诚尽量保持客观的语气,但声音中还是泄露出一丝痛苦。
杨律师轻轻叹了口气:“明诚,我很抱歉。但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我知道。”张明诚抿了一口威士忌,感受着液体灼烧喉咙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杨律师问道,语气专业而冷静。
张明诚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想先确认那份文件的法律效力。”
“明天来我办公室吧,我们详细讨论。”杨律师提议道。
挂断电话后,张明诚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夜景,思绪万千。
他想起与吕诗涵相识的那天,是在一个共同朋友的生日聚会上。
那时的吕诗涵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与如今精于算计的她判若两人。
是什么改变了她?还是她本就如此,只是他一直没有看清?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张明诚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会是谁?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吕诗涵。
犹豫片刻,他还是打开了门,但没有邀请她进来的意思。
“有事吗?”他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吕诗涵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犹豫的表情,与白天的决绝判若两人。
“我能进来吗?想和你谈谈。”她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恳求。
张明诚侧身让开通道,吕诗涵缓缓走进这个她曾经多次来访的公寓。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茶几上半空的威士忌瓶上,眼神复杂。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你来说很突然。”她开口说道,声音轻柔。
张明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吕诗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勇气:“但我真的已经思考了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的?”张明诚问道,语气中不带任何指责。
吕诗涵避开他的目光:“几个月前,当我意识到我们想要的生活不一样时。”
张明诚点了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下,示意她也坐下谈。
吕诗涵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
“明诚,你是个好人,真的。”她开始说道,语气真诚。
“但好人往往得不到他们应得的东西,是吗?”张明诚平静地反问。
吕诗涵愣了一下,然后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明诚直视着她的眼睛,“直接说吧,诗涵。”
吕诗涵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我希望离婚手续能尽快办完。”
“然后呢?”张明诚追问,眼神锐利。
“然后...我希望你能自愿放弃房产的全部所有权。”吕诗涵低声说。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要求,张明诚还是感到心寒。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为什么我应该这样做?”
吕诗涵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就当是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份价值数百万的礼物?”张明诚轻轻笑了一声,“很慷慨的要求。”
吕诗涵的脸红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这对我很重要。”
“对你,还是对你们?”张明诚意味深长地问道。
吕诗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套房子是你开始新生活的‘起点’,不是吗?”
张明诚重复着她白天说过的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吕诗涵站起身,脸上带着被揭穿的恼怒:“我不想吵架,明诚。”
“我也不想。”张明诚平静地说,“但我想知道真相。”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最终,吕诗涵打破了沉默:“没有什么真相,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她走向门口,在离开前转身说道:“律师明天会联系你,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回荡,张明诚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他拿起酒杯,将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感受着酒精带来的麻木感。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吕诗涵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曾经甜蜜的回忆,如今都蒙上了一层虚伪的色彩。
第二天清晨,张明诚早早起床,仔细刮了胡子,穿上了一套得体的西装。
他今天要去见杨英才律师,确认那份赠与合同的法律效力。
出门前,他特意从保险箱中取出了那份文件,小心地放进公文包。
文件并不厚,只有寥寥几页纸,但可能决定着他未来的命运。
杨律师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内,视野极佳。
见到张明诚,他热情地起身迎接,握手有力而温暖。
“坐,明诚。我昨晚仔细回顾了那份文件的内容。”
杨律师开门见山,表情严肃而专业。
张明诚在对面坐下,将公文包放在腿边,等待着下文。
杨律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相同的文件副本,摊在桌面上。
“这份赠与合同的关键在于附加条款。”他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张明诚倾身向前,仔细阅读那些他曾经认为无关紧要的文字。
条款明确规定,这笔赠款仅用于张明诚与吕诗涵的共同婚姻生活。
如果婚姻关系在购房后三年内解除,赠与人有权收回全部资金。
这意味着,如果现在离婚,吕诗涵不仅无法获得房产,还可能背上债务。
张明诚抬起头,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条款有法律效力吗?”
杨律师自信地点点头:“完全合法。这是防骗婚的常见条款。”
他进一步解释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做了公证,具有强制执行力。”
张明诚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感激父亲的先见之明,又为这段婚姻的结局感到悲哀。
“所以,如果离婚,房子...”他试探性地问道。
“房子将归你所有,因为购房资金实质上是你父亲的赠与。”
杨律师明确地回答,“而她,不仅分不到房产,还可能需要偿还已使用的资金。”
这个结果与吕诗涵的预期截然相反,张明诚几乎可以想象她得知后的反应。
“还有一件事,明诚。”杨律师的表情变得严肃。
张明诚抬起头:“什么事?”
杨律师从文件夹中取出几张照片,推到张明诚面前。
“这是你父亲之前请人拍的,他本来不打算给你看。”
张明诚拿起照片,手微微颤抖。照片上,吕诗涵与一个陌生男子亲密同行。
时间戳显示,那是在他们结婚前两个月,当时他们已经在筹备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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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照片中的吕诗涵笑靥如花,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
他们一起进出高档餐厅、奢侈品店,甚至一起看过婚房所在的小区。
张明诚的手指紧紧捏着照片边缘,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一直以为吕诗涵只是在他们婚姻出现问题时才变了心。
现在看来,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投入过这段感情。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他的声音沙哑。
杨律师同情地看着他:“婚前两个月左右,你父亲当时就有所怀疑。”
张明诚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他回忆起那段时间,吕诗涵确实经常“加班”或“陪母亲逛街”。
现在想来,那些借口背后隐藏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为什么父亲当时不告诉我?”他睁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杨律师叹了口气:“他不想干涉你的选择,只希望能保护你不受财产损失。”
张明诚点点头,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老人一直不太喜欢吕诗涵,但尊重儿子的选择。
他唯一做的,就是通过法律手段确保儿子不会在这场婚姻中遭受经济损失。
“这个男人是谁?”张明诚指着照片上的陌生面孔问道。
杨律师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份文件:“李明浩,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儿子。”
张明诚快速浏览着文件上的信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李明浩,二十八岁,家族企业继承人,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这与吕诗涵向往的生活完全吻合,难怪她会选择离开。
“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张明诚问道,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杨律师点点头:“据我所知,一直保持联系。这也是你父亲坚持要那份赠与合同的原因。”
一切都说通了。吕诗涵从未打算与张明诚长久生活,她只是在等待时机。
一旦婚房到手,她就会提出离婚,分得房产后与真正心仪的人在一起。
这个计划几乎完美,如果不是张明诚父亲的那份赠与合同的话。
张明诚将照片和文件整理好,放回杨律师面前。
“这些证据,在离婚诉讼中能派上用场吗?”他问道,语气已经恢复平静。
杨律师赞赏地看着他:“当然可以。这证明她婚前就有不忠行为,是过错方。”
张明诚沉思片刻,然后问道:“杨叔叔,您能代表我处理这起离婚案吗?”
杨律师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责无旁贷。”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张明诚的心情异常平静。
真相虽然残酷,但至少让他看清了现实,不再活在谎言中。
他刚走出写字楼,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吕诗涵的名字。
张明诚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明诚,你在哪里?我的律师已经起草好了离婚协议。”
吕诗涵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自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我在市区,刚见完客户。”张明诚没有透露自己与杨律师的会面。
“那太好了,我们能见面谈谈吗?就在新房那边。”
吕诗涵提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明诚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半:“一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已有决断。
一小时后,张明诚准时到达新房小区。
吕诗涵已经在那里等候,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想必那就是她请的律师了,张明诚心想。
“明诚,这是陈律师,他负责我们的离婚事宜。”
吕诗涵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准备充分。
陈律师伸出手,表情专业而疏离:“张先生,幸会。”
张明诚与他握手,力度适中,不卑不亢。
三人走进新房,客厅里已经摆放了几把椅子,临时充当谈判桌。
吕诗涵迫不及待地拿出离婚协议,推到张明诚面前。
“这是协议草案,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签字。”
她的语气急切,似乎担心张明诚会临时变卦。
张明诚拿起协议,快速浏览着内容,眉头逐渐皱起。
协议规定,婚房完全归吕诗涵所有,张明诚自愿放弃一切权利。
除此之外,家中的存款和车辆也要平分,尽管存款主要是张明诚的积蓄。
这份协议完全偏向吕诗涵,几乎是将张明诚净身出户。
“你认为这公平吗?”张明诚放下协议,平静地问道。
吕诗涵愣了一下,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我认为很公平。”
陈律师补充道:“张先生,根据婚姻法,房产作为夫妻共同财产...”
“这套房子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张明诚打断他,语气坚定。
吕诗涵和陈律师都愣住了,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反驳。
“你什么意思?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吕诗涵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