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系辞》有云:“知幽明之故,存亡之门。”
自古以来,天地间的幽明生死,便是凡人无法逾越的至高法则。可偏偏有些生而异禀之人,能于冥冥之中,窥得一丝天机。
在巴蜀盆地深处的潮湿雾气里,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那里的一个偏远小镇上,住着一位奇人,镇上的人不喊他名字,都敬畏地称他一声——“阴阳手”。
01.
川西,蜀河镇。
这是一个常年被雾气笼罩的小镇,青石板路被岁月和湿气打磨得油光发亮,镇上的房屋也多是木结构的老房子,黑瓦灰墙,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沉寂。
陈默就住在这镇子的最深处,一间不起眼的老宅里。
他就是镇上人口中的“阴阳手”。
这天清晨,雾气还未散尽,陈默的院门就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来人是镇西头的王屠户,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此刻却急得满头大汗,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凶悍。
“陈先生!救命啊!”
王屠户一进门,几乎要跪下了。
陈默正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专心致志地雕着一块半大的木头。他没抬头,声音平淡地问:“人丢了,还是东西找不着了?”
“是我家婆娘!昨儿下午回娘家,说好了晚饭前回来的,可到现在都没个影儿!”
王屠户的声音带着哭腔,粗糙的大手不住地搓着。
“她身上常带的东西,拿一件来。”陈默依旧低着头,手里的刻刀未停分毫。
王屠户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用红绳系着的旧银簪,双手颤抖地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成亲时,我给她买的,她天天都戴着。”
陈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木雕,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过于年轻而又异常平静的脸。他的眼睛很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
他没有立刻接过银簪,而是先去旁边的水盆里,仔仔细细地洗了手,用一块干净的布擦干。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但在王屠户眼中,这只手却比他赖以为生的屠刀还要令人畏惧。
镇上的人都知道,陈默的这只右手,不能轻易碰。
因为这只手,能摸到人的“命数”。
陈默用右手的三根手指,轻轻捏住了那支银簪的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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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似乎都停了。王屠户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陈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睁开眼,将银簪轻轻放回桌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去镇子东头的老樟树底下找吧。”
“人……人没事吧?”王屠户紧张地追问。
“脚崴了,摔在沟里,被藤蔓绊住了,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陈默说完,重新拿起了那块木雕和刻刀,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王屠户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转身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就要往桌上塞。
“陈先生,这是谢礼!”
陈默手一挥,一股巧劲将王屠户的手推了开去。
“我替人看路,不收钱财。”
他的规矩,镇上的人都懂。找他帮忙可以,但从不收钱。有人说他清高,也有人说,他是不敢收,怕折了阳寿。
王屠户不敢强求,千恩万谢地跑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刻刀划过木头的“沙沙”声。
那块木头,在他手里渐渐成型,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小人儿。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每动用一次“能力”,就要刻一个木人。如今,他屋子里的木人,已经堆满了整整三个大箱子。
02.
王屠户的婆娘果然在东头老樟树的沟里找到了,除了脚腕肿得像个馒头,人倒没什么大碍。
“阴阳手”陈默的名声,又一次在镇上传开了。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两天,就传到了一个不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这人叫李莽,不是镇上的人。
他是县里一个大老板的儿子,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这次来蜀河镇,是跟着他老子来谈一个什么旅游开发的项目。
听说了陈默的事,李莽当场就笑了,把嘴里的瓜子壳“噗”地一下吐出老远。
“什么年代了,还他妈有这种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他斜着眼,问旁边陪同的镇长:“这人真有那么神?”
镇长是个老油条,知道这位爷不好得罪,脸上堆着笑,话说得滴水不漏:“李少,这都是些民间传闻,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李莽眼珠子一转,来了兴趣。
“走,带我去会会这个‘阴阳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镇长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陈默的脾气古怪,更知道李莽这种人就是个惹祸精,这两人要是碰上,准没好事。
可他不敢不去。
于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保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寂静的小镇深处,停在了陈默家的老宅门口。
“砰砰砰!”
这一次的敲门声,粗暴而无礼。
陈默打开院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群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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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正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那个‘阴阳手’?”李莽吐了个烟圈,语气轻佻。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听说你挺能耐啊,能知过去,能看未来?”李莽嗤笑一声,“来,给小爷我看看,看看我这辈子是不是大富大贵的命!”
他说着,就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要往陈默身上抓。
陈默身子一侧,轻巧地避开了。
“我不会看相。”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李莽脸色一沉,他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镇长赶紧上前打圆场:“李少,李少息怒。陈先生他……他有他的规矩,不轻易给人看的。”
“规矩?”李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蜀河镇,我李莽就是规矩!”
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存心要拆穿这个“骗子”的把戏,好在镇上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威风。
“今天你要么给我看,要么……”李莽眼神一冷,“我就把你这破院子给拆了!”
03.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默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李莽,古井般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求助的,质疑的,畏惧的,但像李莽这样蛮横无理,上来就要毁家拆院的,还是头一个。
“我的手,只能寻物,探路。”陈默一字一句地说道,“探不了人心,更探不了命数。”
这不是实话。
他的手,什么都能探到。
只是他从不轻易去碰活人,尤其是这种煞气缠身的人。
因为他知道,代价太大。
每一次触碰,就像是把自己的神魂放到业火上灼烧,那种痛苦,外人无法体会。更可怕的是,他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那些纠缠在人身上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像一部部光怪陆离的电影,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而泄露天机,更是大忌。
李莽哪里肯信,只当他是故弄玄虚,越发觉得他是个骗子。
“少他妈废话!”李莽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你看不看?不看,我先砸了你这棵破树!”
他指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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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树,是陈默的爷爷亲手种下的,比他的年纪都大,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陈默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又低了几分。
李莽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随即恼羞成怒。在一个乡巴佬面前,他怎能露怯?
“老子不止要砸你的树,还要拆你的房!”
他冲着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给我上!先把那棵树给我放倒!”
两个保镖得到命令,狞笑着从车里拿出两把消防斧,就朝着老槐树走去。
镇长急得满头是汗,想拦又不敢拦。
就在那锋利的斧刃即将砍到树干上的瞬间。
“住手。”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妥协。
他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你想看,是吗?”
李莽得意地笑了起来,挥手让保镖停下。
“早这样不就得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走到陈默面前,毫不客气地伸出自己的手腕,像是在施舍一般。
“来,让小爷我开开眼。”
陈默的目光落在李莽的手上,眼神复杂。
他看到,李莽的掌心有一道极深的断纹,而他的手腕上,更是缠绕着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
这是大凶之兆。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伸出右手,慢慢地,搭在了李莽的手腕上。
就在陈默的手指触碰到李莽皮肤的一刹那。
“轰!”
陈默的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无数混乱而血腥的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