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基于传统文化研究,仅供参考娱乐,请理性看待。
《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世人多以为遁入空门,参禅打坐,便能断绝尘缘,涤荡烦恼,求得一个心安理得。
殊不知,大道至简,衍化至繁,真正的修行,不在青灯古佛,不在晨钟暮鼓。
恰如那背负行囊远赴深山的行者,本为寻觅清静,却发现山中虫鸣鸟叫,风吹草动,比那市井的喧嚣更扰人心。
只因烦恼的根,不在外界,而在心头。
李玄便是如此,他以为自己是在修行,却不知早已步入了一个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心障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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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秋雨,最是磨人。
淅淅沥沥,不大,却也不停,一下就是半个月。
古刹地藏庙的石阶上,已经生出了一层滑腻的青苔。
李玄提着水桶,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这是他来到这座庙的第三年。
三年前,他还是红尘里一个被俗事扰得心神不宁的年轻人,觉得人生处处是烦恼,挣不脱,也躲不过。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闻城外三百里,深山藏古寺,名为地藏庙,庙里只有一位老师父,清净无为,与世隔绝。
他便动了心思,辞了工作,告别家人,带着不多的行李,一心来此修行,想求个内心的安宁。
老师父法号“忘尘”,八十多岁的高龄,身子骨却还算硬朗,见他来了,也没多问,只是指了指西边的禅房,便算收下了他。
这三年来,李玄的日子过得极有规律。
寅时起,卯时课,辰时食,巳时作。
诵经,打坐,劈柴,担水,打扫庭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起初,他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山中岁月长,鸟鸣替代了车马喧,松涛覆盖了人声沸。
他的心,像一碗浑浊的水,慢慢沉淀下来,变得清澈。
可就在半年前,这种清澈,开始泛起涟漪。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他正在大殿里擦拭佛像。
庙里只有他和师父忘尘两人,师父年迈,正在方丈室里歇息。
整座大殿空旷而寂静,只有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和抹布擦过木头的“悉索”声。
可他却听到了第三种声音。
“笃。”
一声轻响,是从神龛上传来的。
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木鱼。
李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雨声依旧。
再无异响。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许是殿外的树枝被风吹断,掉在了屋瓦上。
他继续擦拭,可没过多久。
“笃。”
又是一声。
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木鱼的声音,沉闷,短促,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尊地藏王菩萨的泥塑金身。
菩萨像前,供桌上,朱红色的木鱼静静地摆在那里,小小的木槌就搁在旁边。
纹丝未动。
大殿的门窗都关着,风吹不进来,更不可能有飞鸟野兽。
李玄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木槌,在木鱼上轻轻敲了一下。
“笃。”
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放下木槌,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是幻觉,是修行不够,心生幻听。
可从那天起,这“幻听”便如影随形。
02
起初,只是偶尔一声木鱼响。
后来,变成了诵经声。
那声音很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低语。
有时是《地藏菩萨本愿经》,有时是《金刚经》。
都是他日日诵读的经文,熟悉到每一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可当它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毫无征兆地响起时,带来的不是祥和,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玄开始失眠。
他尝试用修行来对抗这种烦恼。
他把醒着的时间都用来打坐,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清心咒,试图将那些声音摒除在外。
可越是刻意去摒除,那声音就越是清晰。
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女人的哭泣,婴儿的啼哭,男人愤怒的嘶吼。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进他的脑海里。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去找了师父忘尘。
老师傅正在院子里,用一把老旧的扫帚,慢悠悠地扫着被雨水打落的枯叶。
“师父。”
李玄的声音有些沙哑。
忘尘停下动作,回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何事?”
“弟子……弟子最近总是听到一些声音,诵经声,哭喊声……可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玄艰难地把自己的困扰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师父会为他解惑,或是传授他什么高深的法门来驱逐心魔。
可忘尘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听见了,那便听着。”
老师傅说完,转过身,继续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仿佛李玄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如何一般的小事。
李玄愣在原地。
听见了,那便听着?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
“可是师父,那些声音让弟子心神不宁,无法入定,这难道不是修行出了岔子,心魔入侵了吗?”
忘尘的扫帚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开口。
“你来此地,所求为何?”
李玄答道:“求心安。”
忘尘又问:“何谓心安?”
李玄一时语塞。
是啊,何谓心安?
是没有烦恼,没有杂念,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吗?
忘尘继续说道:“耳听声,眼见色,鼻嗅香,舌尝味,身触滑,意生法,皆是自然。水流会响,风吹会动,人有耳,便会听见。为何水流风动是自然,人声哭喊便是心魔?”
“可那些声音,不是真的!”
李玄急切地辩解。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真的?”
忘尘反问了一句,便不再理他,佝偻着背,将一小堆落叶扫进簸箕里,慢慢走远了。
李玄站在原地,雨丝打湿了他的僧袍,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他只觉得一股更大的困惑和恐惧,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师父的话,非但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他坠入了更深的迷惘。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真的”?
难道这座古庙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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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李玄决定自己寻找答案。
他不再将希望寄托于师父的开解,而是开始留意庙里的一切。
这座地藏庙,历史悠久,据说前朝便已存在,几经战火,几度兴废,如今只剩下这破败的一院两殿。
除了他和师父,香客罕至。
寺庙的后山,有一片塔林,埋葬着历代的住持。
李玄以前很少去那里,觉得阴气重。
但现在,他怀疑问题的根源,或许就藏在这些被遗忘的历史里。
他走进了寺里那间堆满杂物的藏书阁。
与其说是藏书阁,不如说是一个储物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残破的经卷和几箱子地方县志。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和霉变的气息。
李玄点上一盏油灯,开始一卷一卷地翻找。
大部分经书都已经虫蛀得不成样子,他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一箱县志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本手写的寺志。
寺志的纸张已经黄脆,字迹也有些模糊。
李玄小心翼翼地翻开。
上面记载了地藏庙的由来,历代住持的生平,以及一些……奇闻异事。
当他翻到其中一页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页记载的是前朝末年的一位住持,法号“渡厄”。
寺志上说,渡厄禅师在任期间,正值天下大乱,匪盗横行,官兵溃败。
有一支残兵,约百余人,败退至此,见庙中香火旺盛,便起了歹意,欲抢夺香火钱和粮食。
渡厄禅师慈悲为怀,开门收容,好饭好菜招待。
谁知那伙残兵竟恩将仇报,不仅抢光了庙中所有财物,还欲对庙中收留的妇孺行不轨之事。
渡厄禅师率众僧阻拦,最终……全寺僧人连同那些妇孺,尽数被屠戮。
而屠戮发生的地点,就在大雄宝殿。
寺志记载,当时血流成河,哭喊震天,整整三日不绝。
后来,那伙残兵也并未走远,在山中分赃不均,自相残杀,最后被另一伙山匪所灭,无一生还。
李玄拿着寺志的手,不住地颤抖。
哭喊声,嘶吼声。
他听到的那些声音,难道就是当年枉死之人的冤魂不散?
他继续往下看。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寺志最后写着,自那以后,地藏庙便怪事频发,夜夜有鬼哭之声,凡是入住的僧人,不出三月,非疯即死。
寺庙荒废了近百年。
直到后来,一位云游的高僧来到此地,以大法力镇压,才得以重建。
可寺志的结尾,却用极小的字,写下了一行批注。
“怨气冲天,非佛法能镇,唯待天时,自行消解。”
李玄“啪”的一声合上了寺志。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说“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真的”。
因为那些声音,一直都在。
只是以前的自己,心静如水,听而不闻。
如今,修行有了些许进展,心台变得清明,反而能听到这些凡人听不见的东西了。
这哪里是修行?
这分明是给自己开了一只阴阳眼!
04
恐惧,一旦找到了根源,便会疯狂滋生。
李玄再也无法静心打坐。
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血流成河的景象,耳边就是凄厉的哭喊。
他甚至觉得,大殿里的那尊地藏王菩萨像,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不敢再一个人待在大殿里。
甚至不敢一个人睡在禅房。
每到夜晚,他都把油灯点得亮亮的,用被子蒙住头,可那些声音依旧能穿透一切,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瘦得很快,眼窝深陷,脸色蜡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想逃。
立刻,马上,逃离这座被诅咒的寺庙。
这天下午,趁着雨势稍停,他再也忍受不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连跟师父道别都没有,就冲出了寺门。
他沿着湿滑的山路,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
他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然而,他终究没能跑掉。
刚跑到半山腰,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乌云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墨汁,瞬间就吞噬了整个天空。
紧接着,狂风大作,雷声滚滚。
豆大的雨点,不,是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李玄被砸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法前行,只能抱着头,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
他看着眼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绝望。
天不让他走。
是那些冤魂,不让他走。
风雨之中,他隐约看到,在下山的路口,一道道模糊的黑影在攒动,发出阵阵凄厉的笑声。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去。
那条来时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他竟一刻钟就跑了回去。
当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冲回地藏庙时,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年迈的师父忘尘,没有打伞,也没有穿蓑衣,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庭院的中央。
狂风吹动着他单薄的僧袍,冰雹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带着一种悲悯的微笑。
他抬着头,望着天空,嘴里念念有词。
他在说话。
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对着漫天的风雨雷电,轻声说着话。
那神情,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安抚。
安抚着那些李玄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充满了整个寺庙的……东西。
那一刻,李玄忽然觉得,师父那佝偻的背影,竟如山岳般厚重。
而他平日里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电光闪过的一刹那,竟透着洞悉一切的清明和……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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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风停,雨歇。
乌云散去,一轮残月挂在洗过的天幕上。
庭院里,满地狼藉。
忘尘师父依旧站在那里,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李玄失魂落魄地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师父……”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无尽的迷茫。
忘尘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子。
“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李玄会回来。
“师父,我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这庙里,这山里,到底……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玄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雨水。
忘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痴儿。”
他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放在李玄的头顶。
“你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见的,只是你的心。”
“你听见的,也只是你的心声。”
李玄猛地摇头,激动地反驳道。
“不!不是的!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还有那本寺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里死过很多人,有天大的怨气!师父,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您刚才就是在安抚他们!您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修行,才能摆脱它们?”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以为师父一直在用高深莫知的方式镇压着这里的邪祟。
忘尘收回手,看着李玄那张因恐惧和偏执而扭曲的脸,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你总说修行,修行。”
“可你修了三年,却连修行的门都没摸到。”
“你以为日日诵经,打坐参禅,就是修行吗?”
“你以为断绝了外界的声色犬马,就是清净吗?”
忘尘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口巨钟,在李玄的心头轰然作响。
“你把经文当成了挡箭牌,把打坐当成了避难所,你不是在修行,你是在逃避。”
“你越是想逃,你的心就越是告诉你,你无路可逃。”
“那些声音,那些幻想,不过是你自己内心恐惧的化身。”
李玄呆住了,他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看到弟子依旧执迷不悟,忘尘不再多言,只是缓缓转身,朝着方丈室走去。
“罢了。”
“你既如此执着,那我便告诉你。”
“你这一生参禅,万卷诵经,都不如真正看破三件事。”
李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膝行两步,急切地问道。
“师父!请您明示,是哪三件事?”
忘尘停下脚步,在房门口站定,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看破了这三件事,世上便再无鬼神,也再无烦恼。”
“你听好了。”
“这第一件……”